查看完整版本: 淡墨青衫-【大明1617】 《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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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234 發表於 2015-10-9 11:32 AM

第一百一十九章 鼓動

“烤肉了,烤鳥肉了!”

    夜色徹底黑下來,常威扯著嗓門叫喊著。

    所有人都聚集在店門口,有一些商隊的商人聽說張瀚在此,慕名前來說話,不一會功夫,張瀚身邊圍了好幾十人,常威和梁興等人在外立了根鐵架子,將常威打下來的鳥兒開剝洗淨,抹了些蜂蜜,在架上烤將起來。

不一會功夫,鳥兒烤的渾身金黃,油脂不停滴落下來,香氣彌漫開來,惹的人食指大動,常威看人群把表哥圍的水泄不通,心中不憤,忍不住大叫起來。

    這時各人才散開,張瀚臉上掛著職業化的笑容,又邀了阿成和銀錠,還有大狗熊般的佩特林一起過來,各人散開坐在篝火架前四散坐了,雖然是在官道一側的平地上,但天黑之後,篝火跳動,隱隱也有些天高地闊的感覺。

銀錠用小刀切了鳥腿慢慢嚼吃著,笑著道:“這樣還真有點在草原上的感動,這鳥肉也好吃,不過真是太少,過幾天我們到草原上了,我打只好黃羊,咱們一起吃烤黃羊肉,那才是真的美味!”

    黃羊肥嫩可口,散在草原各處,後世共和國立國之初,困難時期軍隊開著卡車到草原上打羊,一天就能打幾百隻。

張瀚父親少年時曾經吃過這樣的羊肉,在張瀚記憶中父親曾經眉飛色舞的說起過吃羊肉的事情,他心中勾起一陣舊日情懷,沉默了一會兒之後,終是也笑著道:“好,銀錠台吉,就這樣說定了。”

    “我要吃水煮的手把肉,”常威和張瀚閒聊時,知道草原還有美食,當下叫著道:“還要蘸野韭花醬!”

    “小子識貨。”銀錠道:“放心,有的你吃的。一大鍋煮羊肋骨,煮到稀壯雪白,然後小刀割著肉蘸醬吃,那個香辣就甭提了。”

    說起美食,各人都流下口水,連孫敬亭那般的性子也是忍不住和各人討論起來,他的蒙語也說的不差,比常威這種剛學沒多少天的強的多了,梁興和李東學等人的蒙語也是很好。

張瀚確定了走私路線之後,蒙語的學習就成為重中之重,每天晚上的學習班,不僅他自己要學,重要的骨幹也得每日學習。


好在商號裡雇了不少韃子做事,都是銀錠慢慢派過來的人手,學習語言這事,每日看書不如多和人講,講上十天半月就開始熟練,幾個月時間後,對話就毫無問題了。

    各人說的開心,佩特林和阿成等人也是開始縱情浪飲,張瀚帶的酒都是從內地各處搜羅來的好酒,蒙古人嗜飲恐怕是中國各族中的第一名,後世如果各地開飲酒大會,奪冠的肯定是蒙古人,而把這比賽放在全世界範圍,恐怕俄羅斯人就是當之無愧的冠軍。

    一群韃子和老毛子歡呼暢飲,喝的全是張瀚帶來的上好燒酒,配著烤肉香氣,酒香也是四溢,不一會功夫,各人都是醉意顯然。

佩特林一邊大贊好酒,一邊大著舌頭道:“你們大明真是好地方,比蒙古人強太多了,這些韃子只有牛羊和毛皮,大明這邊卻是什麼都有,各種商鋪在張家口堡外就有四五裡長,那得多少家店鋪。”

“我佩特林也是商人,走了幾萬里之遠,經過過百個國家,沒有哪裡比大明更加富裕了,你們的張家口只是邊塞的市場,就有南京的綢緞鋪,蘇杭的絲綢商號,潞州綢緞,澤州帕鋪,臨清布帛鋪,絨線鋪,雜貨鋪……我都記不得那麼多……”

    這廝果然自爆其短,就是一個帶著使臣稱號的商人,不過他這般誇讚大明,各人都聽的受落,蒙古人雖不高興,但明朝這邊的商品之多,經濟之繁榮,哪怕他們心中再有成見也是不能否認的,當下也只能忍著,聽這佩特林繼續渾說。

    “……毛料全的我都快認不清了,絲絨,緞子,條紋綢,塔夫綢,還有金繡帶銅的綢緞,各種花卉,各種糖,丁香,肉桂大茴香,蘋果,香瓜,西瓜,黃瓜,南瓜,還有大蒜蘿蔔洋蔥白菜芹菜……我都多久沒吃過這麼多種類的水果和蔬菜了……還有那麼多的藥材,數也數不清,啊,這麼好的地方,為什麼不是我們俄羅斯人所有……”

    佩特林已經喝到七八成醉,說話打結,蒙語裡還摻著不少俄語單詞,各人都不以為意,直到這廝說了最後一句。

    看到所有人橫目以向,連蒙古韃子都怒目相視,這幫韃子雖然和大明打來打去,各好歹鬥了二百來年,蒙古人也認為這塊土地是自己的,哪容別人來窺伺?

也就是那些衛拉特蒙古人,向來和這邊不是一條心,這才和這些羅剎人穿一條褲子!

    “說錯了,我是說,這些貨物為什麼不能也賣到俄羅斯去,叫我的族人也享受一下文明的光芒……”

    佩特林酒意都嚇醒了不少,汗水從額角流下來,他也就是敢感慨一下,不要說這些蒙古人難搞的很,現在沙俄還沒有力量收服他們為自己所用,就算是幾十年後,他們支援衛拉特蒙古人大量的物資,火銃都是成千支的送,大炮也給了不少。

到那時也就是互相利用,和徹底收服還差的遠,在他們境內的蒙古各部也是時降時叛,也不安份,從中亞到西伯利亞,這些老毛子還得在冰天雪地裡爬很多年,沿著各條大河建立好穩固的補給點,再慢慢的蠶食過來,離他們真正掌握這一片天地還最少得百年。

現在想吃下大明這樣的龐然大物,給佩特林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想,只是貪婪的本性使得他一不小心有了這麼一句感慨,倒真不是有這樣的野心。

    此時的華夏已經從文明的頂峰往下多年,從朝廷到民間,不合理和倒退的東西很多,不論是政治架構還是武力,或是民間的社會風氣,不要說不及漢唐,其實也不遠前宋,也不及大明開國的前中期,只是民間的繁榮達。

因為隆萬開海,大量的白銀湧入,促進了南方經濟的大展,從民間來看,大明還是龐然大物,擁有強大的力量和傲人的文明,當時的西方傳教士的記錄中有不少荒誕的東西,但基本上都記錄了當時真實的大明……

人們的衣飾整潔華美,對人彬彬有禮,軍隊數量繁多,地方廣大而富裕,用當時傳教士的話來說,這是一個強大而文明的國度,遠不是南美和東南亞的那些猴子建立的野蠻國度可比。

    這種認識是西班牙和葡萄牙還有荷蘭等當時歐洲最達國家的傳教士們所說,象佩特林在他們眼中也基本上屬於未開化的野蠻人,那些國度的傳教士都對大明讚美有加,在佩特林眼中的大明是何等高大上的形象,也就不必多說了。

    張瀚看著一臉緊張的佩特林,這廝顯然還真的沒有放棄和他貿易合作的打算,張瀚沒好氣的道:“等你們那邊搞定了沿途的蒙古人之後,再來和我說合作的事吧。”

    “我回去之後,一定會親見沙皇陛下,鼓動與大明的貿易之事。”

    佩特林這話張瀚倒是相信,大明的富裕是當時的沙俄拍馬也追不上的,而明朝對蒙古的貿易也就是馬匹是大頭,然後也是皮毛等物,這些東西俄羅斯也不少,用後世的話來說就叫貿易互補性很強。

要是真的打通商道,真的是黃金遍地可拾,要不是有這般想法,沙皇也不會第二次派來使節,可惜這條商道太遠,沙俄有心無力,大明這邊沒有強有力的商人參與,現在契機是有了,佩特林的決心和激動倒也不足為奇。

    翌日淩晨,蒙古人和俄羅斯人繼續往北京方向而去,他們的使命才剛剛開始,張瀚等人先進張家口,對張瀚和梁興等人來說,張家口已經過來多次,沒有太多的驚奇,對孫敬亭等人來說,這裡的富裕和繁榮雖然早就知曉,但眼前的一切仍然足以叫他驚歎和讚賞。

對很多內陸地區的北方人來說,商業的繁華幾乎是很難看得到的事,雖然也有太原和西安這一類的大城,但城中富者只有親藩和士紳,商業也幾乎壟斷在這些人手中,這樣的繁榮只是病態的,並不會叫人覺得吸引,只有張家口和天津港這樣的北方的商業重鎮和港口,身入其中,感受到濃郁的商業氣息的時候,才會叫人隱隱感覺到商業的活力和身為商人的驕傲和自由。

當然,一旦遇到官府,大士紳,邊將,或是親藩,這種自豪和驕傲的情緒就會大打折扣……可惜,從北到南,這種打折的機會太多,這也導致大商人們有一種普遍的不安全感,買地,蓋大屋,建藏銀的地窖,從現在到幾百年後,成為成功的大商人們的不二法則,如張瀚這般銳意進取的,實在太少太少。

    銀錠身為守口夷,也是難得有機會離開自己的信地出外,更難得有機會以普通的身份進入大明的邊塞城堡,他簡直是樂在其中,過千家各種分門別類的鋪子銀錠簡直想逛遍每一家,任何一家有特色的東西他都不想放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lin234 發表於 2015-10-10 09:39 AM

第一百二十章 繪圖

  “銀錠……”張瀚已經只叫名字,連台吉兩個字也省了,他看著銀錠手中的物品,哭笑不得的道:“這是俵物,你會弄麼,瞎買什麼啊。”

    銀錠手中確實是從倭國傳來的俵物,這東西在北方馬市中十分少見,在京城和往南一些的大城市中能見到一些,吃的人也並不多。

    這些俵物都是海參海膽鮑魚一類的幹海貨,用草袋子裝著,價格還不便宜,多半是從沿海地區甚至是日本販賣過來的,買它的人也就圖個新鮮。

    “不是有你嘛。”銀錠厚著臉皮笑。他要回青城,拜見的人很多,草原上這些貴族其實什麼也不缺,就算普通牧人看都很少看到的上好綠茶,各色糕點,水果,這些貴人們隔一陣子也能補充一批。

張家口這裡的這些賣奢侈品的店鋪,就是草原上這些大大小小的台吉們養活著,普通的牧人們一冬天能有一塊黑茶磚就算不錯,哪買的起那些上好的綠茶和白茶?

還有那些當季的水果蔬菜,普通的牧人們消費的也少,多半是貴人們餐桌上的美食。

    “這幾支釵都不錯,包起來。”

    銀錠和張瀚合作這麼久,看起來委實是發了財的樣子,進了一家金匠鋪子,看中了十幾支首飾,加起來總得十來兩金子,他手一揮,便是叫人全包了起來。

    也怪不得阿成台吉對張瀚那般友好,銀錠這樣的守口台吉在部落裡只是中等偏下的水準,蒙古的台吉多如牛毛,重要的台吉可能在部落中擔任要職,自己有幾百帳上千帳的直屬牧民部下,牛羊馬匹都是以萬為計量單位來算的,這樣的台吉財富當然不少。

可這種有錢的台吉畢竟是少數,蒙古人現在尊奉黃教和紅教,草原上已經興建了不少喇叭廟,一直到西北等各處地方,蒙古人供奉的喇叭也是越來越多,草原上原本也不剩下太多的財富,開銷變大之後,諸多台吉已經窮的連漢人的小地主也不如,如果不是有牧民和牛羊群可以供養他們,只怕連衣著用度都很成問題。

    銀錠這般的豪奢舉措,在小台吉裡頭是不多見的。

    “這幾樣是給金蓮買的……”銀錠難得的紅了下臉。

    李金蓮的事兩人早說開了,當初算是張瀚開的小玩笑,買來的沒圓房的女人說是自己的妾,銀錠也不是好貨,沒怎麼客氣就自己收了房。

對蒙古人來說,金蓮那種銀盤大臉大胸脯的模樣長相正合胃口,想來這金蓮在草原上也沒有受什麼苦楚。

    晚間時,大夥都逛累了,該買的東西也置辦的差不多了,計較一番後,各人不打算在張家口再耽擱一晚,趁著還能走一個時辰的路,乾脆就離堡上路。

    跟著銀錠一夥,各人沒費力就出了軍堡,越過長城,大隊人馬在後,張瀚帶著大量的貨物,裝了六輛四輪馬車,負重不大,在草長過膝的草地上還是行走的很順暢,張瀚和銀錠等人策馬在前。

因為輕騎上路,又是頭一次打算深入草原,所有人的心情都有些異樣,有些輕快,有些期盼,也有些擔心和惶恐,只有銀錠這個蒙古台吉,毫無心事,策馬揚鞭騎在最前頭,跑了一陣之後,孫敬亭對韃子起了爭執之心,也開始加速追趕。

張瀚等人也是策馬追上,夕陽西下,他們往著西北方向趕路,所有人的身影很快都融入了絢麗的晚霞之中。

    一個時辰,在平緩柔軟的草地上快馬賓士,足以叫人深入很遠,待天色轉暗,張瀚等人停下來時,後頭的車隊已經被拋下來很遠。

    僅僅是越過長城防線往北幾十裡,晚風都似乎變涼了很多,徐徐微風漸漸變成涼意襲人的勁風,極目遠眺,到處都是平緩的草地和一座座起伏的丘陵,草從,灌木,山丘,再又是草從,灌木,山丘,碧綠的草原幾乎一眼看不到邊,此情此景,初入時感覺新鮮甚至震撼,也叫人新奇有趣,在時間久了之後,就難免有些單調和乏味。

    停下來之後,銀錠跑去打黃羊去了,梁興等人開始在硬紙板上構圖勾勒,張瀚知道他們手生,好在有人教著,他也跑過去一起研究,孫敬亭對這事也有興趣,也站在一旁看著,梁興手中的圖有大明這邊的部份,也有大明和蒙古爭戰多年的得到的地圖所構成的要點。

比如極北的瀚海,位置就在張家口正中往東北方向,也有杭愛山和青城的位置,還有幾個草原上大的戈壁荒漠的位置,但除了重要的山脈,比如大青山脈的位置和察漢浩特大約的地點外,大片的地方都是成片的空白,張瀚這一次帶梁興和李東學等人出來,就是要盡可能的畫一些地圖出來。

    這件事可不容易,畫地圖張瀚也不懂,梁興和李東學他們也不是和張瀚學的,是張瀚托人從京師請了一個叫王安平的輿圖師傅和一個徒弟,加上樑興等人,一邊打好輿圖和測繪底子,一邊加強算學和幾何學的學習。

中國的輿圖水準其實不差,差距是差在現在的中國繪圖師還沒有採用角圓柱投影法來繪製,另外在製圖水準和細節上,中國的製圖水準也開始被西方拉下來,其實在從西晉到宋明,這段時期以來,中國的製圖水準遠遠高於中世紀的歐洲,至於世界的其它地方,更是處於蠻荒之中。

    “製圖六法,分率,准望,道裡,高下,方邪,迂直,把這些掌握了,大致也就不差。”

    王安平眯著眼,教自己的徒弟同時,也是悉心教給梁興等人。

    他一邊說,一邊將四周的地理環境按製圖之法慢慢繪製出來,每一圖大約是方圓百里範圍,重要的山峰,河流,包括河流走向,重要的支流,還有山峰起伏中的山道等等,中式製圖法其實都有反應。

一些明清時期繪製的地圖,後人對比一下當世地圖,發覺其實古人繪的圖雖然看著簡陋,但基本上從山巒到河流,還有主要的道路,城池,城鎮,村莊,幾乎都沒有錯漏之處,要緊的就是有沒有心思做這樣的事。

張瀚的考慮便是日後最少在十年之內,他的商隊會往返於蒙古草原和遼東之間,也可能會遭遇很多突發情況,掌握地圖,才能掌握一切,紙上談兵,最少得有這一張紙。

    “若是我等這樣做下去,最少得十年才能繪得到遼東啊。”

    天黑之後,王安平等人收了工具,今晚時間太短,幾乎沒來的及繪出什麼,張瀚答應明早遲早半個時辰,叫他們把這附近的繪圖完成。

    這一路到青城,估計也就繪出很小的一部份地圖,要想把張家口到青城和大同各關隘的全圖畫出來,憑現下這幾個人,恐怕真的要花十年之功。

    張瀚道:“王師傅,此行先記錄沿途的地圖,可以畫出簡圖,將來回新平堡後,請王師傅留在堡裡,替我多帶一些徒弟出來,這樣日後可以由他們來繼續進行此事。”

    “張東主這個打算也好,”王安平先有些吃驚,接著一臉平靜的道:“反正小可是吃這碗飯的,畫圖還是教人,都是東主你說的算。”

    孫敬亭知道,張瀚這個決定,可能就是幾千上萬兩銀子的投入,當時的各地府州縣都會繪圖,那是官府的力量,花費不小的人力物力和財力,而以一個商家來繪圖,而且是繪的自大同到遼東沿邊口外的草原圖,花費絕不會在少數,一個商人,居然有決心做這樣的事,這般的心胸已經不是一般的官員士紳能比的了。

    “好了,”銀錠早帶人升起一堆篝火,遠遠傳來誘人的香氣,鐵架上烤著整只的黃羊,銀錠大叫道:“你們這些漢人真是呆子,有肉不吃只管畫什麼鬼圖。”

    張瀚聽著一笑,邁步向前,其餘所有人都跟著過來,各人低聲說笑著,圍成一個個的小圓圈,這時也不分前隊後隊主隊,三十來人聚集在一起,分成小團體在說話,相處的時間還短,夜不收們和鏢師們彼此還看不順眼。

孫敬亭等靈丘的人與新平堡的人不熟,王安平等人更是遠遠落在後頭,只有常威沒心沒肺,在草原上撒歡的跑著,十五歲的少年,在家時已經是經商的一把好手,見人說事都得學著穩重,在這裡,也算是把最後的一點兒天性給釋放了出來。

    人群之中,張瀚隱隱聽到銀鈴般的笑聲,他搖了搖頭,隊伍中包括銀錠的在內都沒有半個女人,又怎麼會有女孩子的笑聲傳來?

    ……

    翌日清晨,各人繼續趕路,張瀚的隊伍明顯比銀錠的人要嚴謹聽命的多,照例分隊,朵兒等人還是充任尖哨,散開四處哨探以確保安全。

銀錠的人和他本人都是懶洋洋的,他這個台吉可沒有鄂托克給他帶,總算也只有二十來個部下,多半人連甲也沒有,或是有了也沒有穿上,只有銀錠身邊的五六個護衛穿著皮棉甲,頭上戴著鐵質的瓣兒盔,神情懶散的跟在銀錠的四周左右。

    用銀錠的話來說,草原上除了狼群危險,也就是靠近漢人地界的馬匪要小心些,越往東去越多,在這裡,也就是晚上紮營的時候小心野狼偷襲,需得把篝火生的旺旺的。

另外夜快冷了,紮營時帳篷要紮的牢靠結實,毛皮褥子得多帶些,小心受風著涼,除此之外,也就沒有什麼要加以小心的了。

    “看哪,這就是偉大的青城!”銀錠策馬在前,揚鞭大叫。

    從張家口出關,先一直北行,再折向偏西方向,在草原和丘陵地區走了七天之後,“青城”終於在望。...<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n234 發表於 2015-10-11 10:47 AM

第一百二十一章 青城

這座城池,是俺答汗在時和三娘子一同興建,也是當時蒙古各部中罕有的大城,數裡方圓週邊全部以青磚砌成,所以又稱青城,蒙語稱為庫庫和屯,大明那邊則稱為歸化城,以紀念俺答受封順義王。

沿宣府至大同到延綏的幾千里邊關得到太平,而很多草原上的蒙人和漢人則稱這座城為三娘子城,嫁了俺答祖孫三代的這個漢人奇女子在草原上是不折不扣的傳奇,如果沒有三娘子就沒有俺答祖孫一直保持的與大明的和平,也不會有眼前座落在草原上的傳奇城池。

    對漢人來說,青城這樣的城池規模無足與奇,內地任何一座府城都比眼前這城池要大的多,但對居無定所,向來逐水草而遊牧的蒙古人來說,眼前這座城池就是宏偉之至,也是他們最大的驕傲。

    就算現在全蒙古公認的大汗共主林丹汗,他的察漢浩特建在巴林部的阿巴葛哈喇山下,也是費了不少心血和財力,但與眼前的青城比起來,察漢浩特也就是個小鎮子,兩者相差太遠。

    遠遠的有騎士策馬賓士而來,紅色的對襟甲衣和紅色的纓盔在地平線上上下飛舞,群馬賓士時發出陣陣悶雷般的轟鳴,各人得了銀錠提醒,知道這是前來盤查的駐軍,於是架梁馬和塘馬包括後隊都收縮起來,與主隊合併在一處。

    梁興和王一魁還有李來賓等人分別統領鏢師護衛,隱隱擺出了一個迎敵的陣列。

    就算寡不敵眾,又深入草原,可梁興他們都沒有任人宰割的打算,張瀚給他們的訓練也向來就是如此,不論身在何地,處於什麼樣的環境之中,隨時都要保持警惕,也隨時可以迎敵接戰。

    五個夜不收身手最強,此時和蔣家兄弟等人一起,擺成了一個小小的堅陣,如果真有意外,他們的任務就是護衛張瀚逃跑。

    大夥的馬力還是十分充足,每人最少都是雙馬,而且這些馬都是上等戰馬,平均價格都在十二兩以上,驃肥體壯,身量高大,腳掌厚實,因為輪流騎乘,現在又是秋高馬肥的時節,每匹馬的勁力都很充足,輕騎狂奔,換馬節省馬力,直線奔逃,兩天就可以回到大同附近的長城線。

    這也是張瀚等人精心設計過的,雖然有銀錠和很多與走私生意相關的大人物們的保證,但安全問題肯定也是盡可能的要想辦法多想一些出路,不能把自身的安危全寄託在別人的保證之上。

    軍馬很快就趕至張瀚等人身邊,一百來人形成了一個半圓,這些蒙古人均是戴著暖帽,帽子下面是一張兇悍的圓臉,矮個子,壯實如牆壁般的身軀,騎在馬身上還是十分明顯的羅圈腿,手中短小而緊繃的騎弓,左右一大一小的兩個插袋,身上的甲衣則是皮制,形制是對襟模樣。

還有腿裙,皮甲從胸口到腿裙的位置都有銅釘在外,顯示裡頭有一些菱形的鐵制甲葉,這些皮甲或棉甲因為鑲嵌鐵葉,可以防住對要害的致命攻擊,弓箭的傷害減輕,對削砍的防護也還不錯,但對戳刺的傷害幾乎毫無用處,比起明軍的制式鐵鱗甲來,這東西就差的遠了。

    不過大明的軍隊一般也就是皮甲和棉甲,鐵甲的數量也嚴重不足,論起裝具來,眼前這一百多個蒙古兵也確實有點兒精銳的樣子,最少在具甲和裝備上,還有馬上的身手來說,與大明的邊軍精銳騎兵相當,僅次於少數能披鐵甲的明軍家丁。

    “是銀錠台吉在此!”

    銀錠的一個護衛也策馬向前,高聲宣告。

    前來的騎兵並沒有理睬,顯然銀錠的地位在青城這裡十分平常。

蒙古的統治架構十分明確,最上層的是大汗,以察哈爾部的林丹汗最高,他是達延汗的七世孫,是嫡系的大汗,從法典上來說,他是左右六個蒙古萬戶的共主大汗。

    大汗之下,才是協助大汗管理右翼的濟農,然後是諾顏和台吉們。

    但實際上來說,各部自以為是多年,林丹汗繼承汗位已經十年以上,統合蒙古各部也是這個大汗的志願,可惜收效甚微。

    惟一收穫的就是林丹汗與內喀爾喀五部的聯盟,另外就是分別派駐在青城和內喀爾喀的分管左右兩翼的管理大臣,這是林丹汗派出來的爪牙,監視鬆散的各部,監管左右翼的原本也是有實力的大台吉,加上有林丹汗的任命,像銀錠這種小台吉怎麼會被看在眼裡。

    “這些是什麼人?”

    帶隊的騎兵軍官揚著手中的馬鞭,故意不理會臉色難看的銀錠,大聲盤問著銀錠的護衛。

    “這是來做生意的漢商!”

    “漢商?”那個騎兵將領冷笑道:“什麼時候漢商也能帶這麼多部下,還帶著兵器進入青城了?”

    “布勒台,”銀錠開口道:“這是我們大汗允准的,你要不服,可以到布囊台吉那裡告我一狀,和我們大汗對質。”

    銀錠說的布囊台吉,就是林丹汗任命的管理右翼三萬戶的永謝布部的台吉卻熱斯坦布囊台吉,當年達延汗立六個萬戶,現在的俺答汗的後人卜石兔,也就是土默特部的大汗和順義王也是達延汗的後人。

還有鄂爾多斯萬戶和永謝布部萬戶,這是右翼三萬戶,在右翼蒙古就是以土默特部實力最為強勁,其次是鄂爾多斯部,永謝布部實力最差,而林丹汗任命的管理右翼大臣恰恰是永謝布部的鄂托克布囊台吉,在本部中他實力強勁。

但在整個右翼他又是實力很差,只能倚仗林丹汗給他的權力,出心出力的替林丹汗當一只好走狗,這樣的角色在青城這裡當然不討巧,最好這一支兵馬也是被後金兵在征伐林丹汗時擊潰,消失在了歷史的洪流之中。

    不過最少在此時布勒台沒有想到日後,眼前的張瀚和漢人們的底細來歷,這幾天青城內都傳遍了,布囊台吉身為監視大臣,不可能對這樣的大事不知不曉。

上頭貴人們的爭鬥下面的人不知道,布勒台是布囊的親將,他只知道布囊台吉為這件事十分的不開心,這幾天他就一直帶著人在城外等著,準備把人攔截下來,好生的刁難一番。

    四周已經圍了不少人,青城是整個右翼蒙古的核心所在,土默特這些年的地盤發展的很大,比如火落赤台吉在青海一帶雄霸一方,順義王更是西部蒙古的共主,鄂爾多斯等部也都經常會趕到這裡來朝拜卜石兔汗。

青海和套部蒙古,還有西部的衛拉特蒙古都會到此,每日都有絡繹不絕的商隊從北方還有西邊趕過來與土默特各部貿易,察合台汗國的後人們也從哈密和伊犁等地偶爾趕過來,帶來西域和中亞那邊的特色商品。

    青城附近的繁華,在整個蒙古草原也算頭一份了,也是仰賴和大明的馬市貿易,這裡擁有大量的各色毛料,絲綢綢緞,各種檔次的棉布,堆積成山的茶磚,來自中原的紙張,金器和銀器,還有蔬菜,水果,藥材,各色貨物也是應有盡有。

雖是遠不及張家口那種綿延幾裡全是商號店鋪的商業底蘊,但最少在張瀚等人眼前不遠的地方,也是聚集了過百家的店鋪,擺滿了各色的貨物,這其中大部份都是各個台吉開設的店鋪,也有不少是漢商所開,現在聚集了不少人,蒙漢均有,各人都用好奇的眼神打量著這邊的情形,不少人交頭結耳,竊竊私語著。

    “怎麼這裡還有不少田地,似乎都種著菜?”

    孫敬亭沒理會這邊的爭執,他的蒙語底子一般,雖然最近已經加強了學習,畢竟還是聽不懂過於急切的吵架般的話語,聽不懂就索性不聽,他扭頭向一邊,倒是猛然發覺了新奇的東西。

    張瀚也看到了,菜地很多,依著青城四周的城牆開墾了相當多的菜田,也有一些是麥地,已經出了一層淺淺的青苗。

    “這是板升地之一啊,雖不如板升城,也是漢人的聚集所。”

梁興這個喇虎出身的倒是知道這事,搶著答道:“青城原本就是板升地之一,漢人住多了,慢慢的就開墾荒地,種糧食種菜,咱們漢人嘛,就喜歡這耕作的事兒,也有漢人學著去放羊牧馬,咱做這事怎麼做的過蒙古人,還不如老老實實的種菜種地更好些。韃子也有學種地的,他們種地就和咱們放羊一樣,天生都不是那塊料。”

    “說的是嘍。”

一旁的李從業插嘴道:“當年俺答立個八個板升地,都替他種地種菜,青城這裡的最大,漢人也最多,村落相連,阡陌百里,要不說的話,還以為是咱中國地界。”

    蔣奎大咧咧道:“這老砍頭的倒是會享福。”

    張瀚看他一眼,說道:“故順義王你也敢胡說八道,再有下次你就自己騎馬回新平堡去。”

    蔣奎頭一低,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將在邊軍那邊常說的話帶到這邊來,若是叫人聽了果真是不小的麻煩。...<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n234 發表於 2015-10-12 11:36 AM

第一百二十二章 比試

那邊銀錠終於也交涉完畢,那個叫布勒台的蒙古將領果真也沒有敢堅持去和順義王去對質,他也清楚,城中的貴人們都喜歡這個眼前的少年漢商,也有一些世居青城的漢商一心想著與這個漢人東主合作。

自己若是真的公事公辦將人給帶走,城裡頭立刻就能反彈,最終布囊台吉也保不住自己,為這事挨一頓馬鞭,還把人往死裡得罪,未免不值。

    不過就這樣將人放走,大張聲勢的趕過來,還有不少人圍觀著,自己也簡直就成了笑話,布勒台心中不憤,用眼神示意命令,他的部下有五十餘人,突然策動馬匹跑動起來,原本是半圓的陣形,跑動之後,便是將張瀚等人夾在兩列馬隊之中。

    “喲荷……”

    跑動時,所有的蒙古騎兵從腰間抽出彎刀,在手中揮舞過肩,刀光閃爍,馬蹄翻飛,一時氣勢逼人。

    銀錠氣的在馬上站起來,他也毫無辦法,布勒台又沒有動手,只是策馬來回奔馳,這是蒙古人中的一種挑釁行為,如果銀錠和張瀚這邊無人應戰,那麼就算是輸了。

進了青城之後,布勒台和他部下也會有武勇之名,就算因為這樣桀驁不馴而被城中的貴人們在心裡記上一筆,但付出的代價有限,仍然是值得的。

    蒙古甲騎們還在呼喝著,向張瀚等人出挑釁的聲響,他們的馬匹也是越跑越近,成兩列後,他們在張瀚等人的眼前交叉跑著,不一會功夫就是左右交換了一次。

    在交換時,有不少甲騎賣弄騎技,從馬鞍上跳下,在地上急跳幾步再跳上馬,要麼就是在馬身上站立,拉開自己的騎弓,並不搭箭,但向著張瀚等人虛拉弓弦,弓弦拉動時,出崩崩的聲響,這些蒙古人就出一陣陣粗野的大笑。

    四周圍觀的人不怕事情鬧的大,越熱鬧就越是解悶,不論是蒙古人還是漢人其實都是一樣,除了少數漢商沉默,不願看到這樣情形之外。

不少種地的漢人和蒙古人一樣聚集起來,饒有興味的打量著張瀚等人,還有人在拿出銅錢出來打賭,看張瀚等人能不能有膽量接下這個挑戰,如果接戰的話,又是哪一邊的贏面大些?

    “要我說那小東主白白淨淨的,鬍子也沒生出來幾根,這樣的人哪有膽子接這個茬?”

    “也不知是哪家小郎君,仗著家裡有錢,連這裡也敢闖。”

    “比這個漢人也敢和我們蒙古人比?”

    “賭十頭羊,我賭那個漢人小東主不敢接招!”

    “我賭二十頭,賭布勒台他們贏。”

    不論漢人還是蒙人,在這事上倒多是見解相同,盤口開出來,可惜幾乎無人應賭,有一些賭徒天生好賭,可看看張瀚等人,感覺就算以小搏大,贏面也是實在太低,猶豫著不敢出聲應下來。

    不遠處的那些議論,張瀚也是聽了滿滿一耳朵,他不動聲色,梁興等人倒已經是氣了個半死,張瀚看向朵兒,問道:“朵兒,他們要比什麼?”

    “馬技,射術,摔角。”

    “那有什麼不能比的?”張瀚道:“朵兒你去,同他們比比看。”

    “好。”

    朵兒獰笑一聲,臉上面皮都漲成紫色,他說是韃官,其實家族在漢人地界生活二百來年,因為是邊軍家族,家傳的武學可是世代精進,沒有丟下來一星半點,叫他接招自是樂意之至。

    當下朵兒一騎當先,指著對方一個態度囂張的甲騎,兩人先是並騎到一處,接著便是商量好距離,然後兩騎並肩,一同向遠方一個小山包的方向飛馳而去。

    這種奔馳較力,其實也很考較雙方的騎術,馬匹都差不太多,不會有明顯的差距,而控馬飛馳,轉彎,爬坡,還有馬上的較技,這是一個馬上騎士的全套子本事,做不得絲毫的虛假。

本事差一點,就是落後,甚至落馬,如果真的交戰,一個精銳騎兵足可挑落數十人而自己絲毫不損,馬上實力的差距,遠比地面上要來的厲害的多。

    兩騎沖出,不僅張瀚這邊所有人都注意朵兒和那個甲騎較力,四周圍觀的人也是大聲呼喝起來,惹動更多的人跑過來瞧這個難得一見的熱鬧,這可不是同部族的蒙古人在玩兒遊戲。

兩邊的效力一邊是漢人商隊,一邊是蒙古甲騎,倒是瞧不出這個漢人小東主有這般的膽量,真的敢派出手下接住蒙古人的挑釁,這時候隱隱有不少賭徒心中後悔,剛剛自己有些膽怯遲疑,若是接下盤口,現在已經是幾十頭羊入帳了。

    朵兒和對手瞬間就跑出老遠,兩匹馬平行向前,隔著幾十步的距離,兩人都是經驗老倒的騎手,都是緊緊貼合在馬脖之間,兩腿稍稍提高,大腿緊緊貼在馬腹上,這樣的姿式十分節省馬力,也能叫馬兒第一時間知道主人的用。

兩人都是矮壯身材和羅圈腿,騎姿也是幾乎一模一樣,奔出去裡許之遙之後也是幾乎沒有相差到半個馬身,度也是都提到最快,幾乎如風馳電卷一般。

    看到這樣的情形,圍觀的人們都是喝起采來,張瀚倒是有些擔心,拿眼看了看李從業,他和王朵兒都是打薊鎮來。

    “東主放心。”

李從業臉上露出笑容來:“他們還要比其它的,王朵兒在我們薊鎮夜不收裡也是第一等的好手,那韃子再能也不過就是個普通甲騎,王朵兒是贏定的了。”

    張瀚心中稍定,一想確實是這麼個理,他的手下不論是鏢師還是夜不收,俱是千挑萬選出來,眼前這些甲兵在蒙古人當中可能也是好手,但與張瀚挑夜不收時千中選一精中選精的功夫還是差的遠了。

    事實也果然如此,跑到三裡開外時,朵兒便是與那個蒙古人拉開了距離,他在馬上的姿式更加合理,也更懂得怎麼調節馬力,他們已經翻過兩個山坡,拐過一個略有些狹窄的山道,往最後一道山坡馳去,待他們繞道後再跑回來,朵兒對跨下戰馬的掌控必定會使他與對手拉開更遠的距離,叫對方拍馬也追不上。

    圍觀的人群倒是沒有什麼蒙漢之分,雖然他們不知道朵兒其實也是個蒙古人,他們只尊敬駕馭戰馬更好的人,看到朵兒追風般的姿態,不少人都是為他喝起采來。

    布勒台氣的面色青,他的部下們也是眼中急,不過他們自忖自己的騎術也未必比自己的袍澤高出多少,而看到王朵兒騎馬之後,幾乎沒有人會認為自己的騎術還在那個明國漢子之上。

    “這廝用弓箭了!”

    王一魁眼尖,突然大叫起來。

    各人也急忙注意那個蒙古甲騎的手上動作,果然看到那人已經把一柄騎弓拉開,弓弦被拉開成滿圓,在眾人的驚歎和叫駡聲中,一支羽箭在肉眼清晰可見之下,飛向朵兒疾射而去。

    銀錠提醒張瀚道:“這箭是屈了箭頭的,馬上射箭幹擾,也是比試的一種。”

    眾人聽到這才明白,不過看向那韃子的目光還是充滿輕蔑,不聲不響的就一箭射出來,類同偷襲,實在是有些輸不起。

    銀錠的臉上也有點尷尬,不管怎樣,做出這般丟臉事情的是他的族人,虧得蒙古人還向來自誇豪爽真誠,這一下可真是把臉丟到姥姥家去了。

    “沒事,”李從業還是一臉淡定:“這箭朵兒要是躲不過,他也不配當夜不收。”

    趙家兄弟還有任敬幾個,也是一臉的淡然。

    夜不收才剛剛進入這個團體,張瀚對部下真誠以待,薪餉又重,各人又搬取家小過來,當然也是真心想融入這個團體之中,只是他們加入的時間還短,各人彼此間還不算太瞭解,特別是夜不收們總有一股子傲氣,所有的鏢師都不被他們看在眼裡,連同梁興和楊秋也是一樣,隱隱不被他們承認。

只有王長富這廝身手確實了得,夜不收裡除了少數幾個外,多半也不是王長富的對手,加上王長富見多識廣,能操練新兵,這一層來說確實比普通夜不收強的多,如此這般,王長富才勉強得到這夥人的認同。

除了王長富外,王一魁和李來賓等立功過,陣斬過土匪見過血的鏢師,在他們眼裡也同新兵差不多,每次看到這些夜不收輕視的眼神時,鏢師們就是氣的抖,若不是規矩嚴,恐怕群架都打過幾次。

    這時雖然同仇敵愾,聽著李從業的話,眾鏢師還是有些不爽,這些夜不收,也未免太驕狂了些!

    但王朵兒的表現,也是很快證實了李從業的話!

    箭矢幾乎肉眼難辨,幾乎上眨眼間就飛到朵兒身前,對手射箭原意就是擾亂朵兒操控馬匹,騷擾他的行進度,以叫自己趕上來,這一箭看似射的猛,其實勁力用的不大,而且也確實折了箭頭……

那個蒙古人沒有不要臉到留著箭頭的地步,朵兒這樣的沙場老手一眼就看的出來是斷箭,沒了箭頭的箭也只能近射,稍遠一點根本控制不好準頭。

就算離的近,這箭也是後沉前輕,勁力不大,覷准了之後,他稍微一讓,在後面的人看來好象箭矢射中了他一樣,待各人出驚呼後,朵兒猛然一回頭,所有人都看的清楚,剛剛那一箭,正好是被朵兒叼在了口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n234 發表於 2015-10-12 11:45 AM

第一百二十三章 順義王

“好!”張瀚猛然贊起來。

    “漂亮!”孫敬亭拍起巴掌。

    “朵兒幹的漂亮!”王一魁,李來賓,還有梁興,先後都替王朵兒喝采。

    夜不收們都高興的臉上放光,朵兒的成功就是他們的成功,他們是團體裡的新人,巴不得有這樣的機會來證明自己的實力。

    朵兒隔的遠遠的,最多能聽到隱隱約約的聲響,但他知道是同伴們替自己喝彩加油。

他黑紅的臉膛上滿是興奮的光,他取下口中的箭,弓拉至滿,相隔是平行四十步左右的距離,對一個可以左右開弓的騎射高手來說,這距離實在太近。

朵兒沒有細瞄,憑感覺認准了對方的頭頂,猛然撒手!

    “崩”的一聲弓弦巨響後,箭矢也是應聲而至,那個蒙古甲騎慌亂間看著箭矢是往頭頂來,急忙俯身,但朵兒是算准了他會躲閃,箭矢稍稍壓下了些,那人只覺得自己頭部巨震了一下,接著一陣疼痛,頭盔束的帶劃破了耳朵,鮮血流下來,然後頭盔被箭矢擊飛出去,在地上滾出去老遠。

    朵兒哈哈笑幾聲,這時已經到轉彎口,他從容撥回戰馬,對面的甲騎還在混亂之中,戰馬斜步亂跑著,朵兒從容不迫的往回跑著,等他回到起點時,那個甲騎才堪堪走到一半多些的地方。

    “朵兒,朵兒,朵兒!”

    趙世文和趙世武等人先舉著兵器呼喝,接著所有人都高叫起來,連銀錠的部下也止不住替一路行來的夥伴加油,而不是礙著族群之分替同族惋惜。

    布勒台臉陰的能擰下水來,待那甲騎過來時,他揮鞭上去開始猛抽起來,那個甲騎不敢躲避,任鞭落如雨,一直待打了三四十鞭之後布勒台才消了氣,冷然令他歸隊,那個甲騎在馬上搖搖欲墜,只得強打精神,趕緊回到自己的隊伍之中。

    “什麼人嘛,”

張瀚隊中有人道:“輸了就拿部下撒氣,真好有出息。”

    這人說話聲音甚嫩,張瀚聽的又是一征,不過梁興等人也極是贊同此語,紛紛道:“這韃子確實沒成色,小氣鬼一個。”

    各人議論聲中,張瀚的懷疑被壓下去,這時布勒台甚感無趣,和銀錠一聲招呼後率部離開,這時他望向張瀚等人的眼光,已經與此前完全不同了。

    一場插曲迅結束,看熱鬧的倒是依依不捨的樣子,張瀚看到人群中有幾個漢商還沒有立刻散開,在剛剛的事件中,他們也沒有跟著起哄,有點兒同為漢人的香火情的感覺,張瀚心中一動,策騎到一個中年漢商身前下馬,拱手道:“在下張瀚,敢問先生高姓大名,在此做何營生?”

    那中年漢商苦笑一聲,連拱手還禮邊答道:“在下張子銘,晉北漢商流落至此,已經近二十年了,平時也無甚生意可做,只是從邊境地方收些糧食雜貨,倒手轉賣,賺些辛苦錢,近來貨源不足,已經快難以為繼了。”

    張瀚這才醒悟,為什麼對方看自己的眼神是那般古怪,看來一方面這張子銘對眼前這龐大而強勢的漢商隊伍心生同鄉之念而親近,另一方面,自己與和裕升卻是奪了這些此前搞轉運生意的漢商們的飯碗,怪不得這張子銘臉上一直是充滿古怪的神色,原來是這個原因。

    原本這些漢商在青城等地做買賣,他們的貨源除了去邊境馬市購買之外,平時的來源就是各小堡的月市和各地的走私,這些漢商身為漢人,做起這些邊境貿易買賣來天生就比蒙古人有優勢,不說他們在邊境地方的人脈,就說做生意的頭腦和盤算來,蒙古人中有幾個通生意經的?

    孫敬亭這時過來道:“足下為何離開故土,在這異族的地界定居呢?”

    張子銘歎道:“在下當年是舉家逃離的,事前得到風聲,挑了我家為當年的行頭,事還沒定在下就舉家北逃,往別處均是困難,只有往北邊,過了長城就沒事,我家當時就住在偏關一帶,出長城是很方便的……”

    “原來如此……”

    在場的人都露出諒解的神情來,身為商戶被挑了行頭,如果不跑的話就只能破產破家,就是當年和裕升被挑中時,周逢吉等人的第一打算也是逃走,不過當時寧以誠把消息掩飾的很好,待張瀚等人收到風時事情已經成了定局,清軍廳的人也過來看守張家的產業,那時縱是想逃也逃不掉,這張子銘卻是成功逃走,而且此前在蒙古地界想必也生活的不錯。

    這個時代蒙古人的統治還是較為粗疏的,有的台吉心狠,壓榨的牧民生活困難,多半的台吉還是知道殺雞取卵並不可取,牧民們的待遇還過的去,對奔逃而來的漢人和漢商,也是盡可能的為之所用,就如同他們搶掠來的漢女一樣,總有適合的位置去安置這些人。

    俺答在時,草原上的漢人就不少,數十年間又聚集的更多一些,光是青城附近的漢人村落就有過百之多,聚集的漢人恐怕也有好幾萬人之多。

    “現在我要去見順義王。”

張瀚看著張子銘道:“有空的話,我想去老兄的住處詳細談談。”

    張子銘也不知道張瀚為何對他有興趣,他沒有拒絕,拱手道:“在下就住城外的青田村,到了村裡一問就知。”

    “好。”張瀚點頭,又看了幾個漢商一眼,各人眼中都有訝異之色,他沒有解釋什麼,銀錠已經等的焦燥,想必城中的貴人們也在等候,他策馬揚鞭,向這座蒙古人的城池內部馳去。

    ……

    “在下張瀚,叩見順義王。”

    今世的順義王卜石兔已經是第四代,是第一代順義王俺答汗的重孫,和歷代的順義王一樣,他是土默特各部的盟主,也是右翼蒙古公認的共主,不過時勢遷移,現在的土默特部實力已經較當年俺答時不斷下降。

而大明這邊在萬曆之後也不復嘉靖年間的那樣衰弱,時勢倒轉,大明已經不大需要逼迫三娘子不停的改嫁給自己名義上的兒子和孫子來換取順義王們的忠誠。

土默特部與大明已經保持了幾十年的和平,三娘子已經逝世多年,而草原安靜如初,這個曾經桀驁不馴打到北京城下的蒙古部落已經成為了大明的友好鄰邦。

    “張東主請起。”

    卜石兔倒真有點兒貴族的樣子,頭上一頂飾著東珠的大帽,亮綢的長袍,飾著幾顆寶石的金帶纏在腰間,盤腿坐在上,身下是華貴的白色狐皮和熊皮堆積而成的坐墊,這個土默特部的大汗還不到三十歲,看向張瀚的眼神也是和善中帶著一絲好奇。

他自己已經足夠年輕,統馭著十幾萬丁口的大部落時常感覺力不從心,土默特部太大,已經分成若干塊的中小部落,各台吉平時各行其是。

比如青海的火落赤台吉就是自成格局,說是土默特一脈,也都是達延汗的子孫,但平時都是自行其事,哪怕是各自的部落受到攻擊也不要想這些同部落的台吉們不拿好處的來援,如果敵人夠強,就算是給了好處也不一定能請到外援。

其實各處的蒙古部落都是一樣,大大小小如同珍珠般落在草原這個碩大的玉盤之上,彼此離心,互相攻伐,卜石兔自己感覺已經沒有了做事情的熱情,凡事得過且過,他很喜歡張瀚這種眼中野心勃勃,銳意進取的明國少年。

    “張東主請起……”

卜石兔一臉溫和的笑容,一邊示意張瀚坐下,一邊道:“很少有明國的大東主到我們這裡來,今天真是難得,在我這裡請不要拘束,不管怎樣,我們會保證張東主和你的從人們的安全。”

    卜石兔的話當然是有感而,想來今天生的事他已經知道了。

    張瀚先致謝,接著叫人搬運進禮物來。

    若是漢官恐怕不大好意思當眾受禮,不過蒙古人的作派明顯不同,張瀚隨行帶著好幾輛大車的禮物,都是最貴重的物品,花費銀子在五千兩以上,其中三成是直接給卜石兔這個大汗,然後是兩邊對坐的諸多台吉,人人均是有份。

    禮物都是各種毛料,精緻的茶葉,金銀飾物和一些器玩珍藏,還有蒙古人喜歡的倭刀,摺扇等高麗或倭國的器物,每人面前都擺了不少。

    “你們漢人說禮下於人,必有所求,”

卜石兔道:“今日我們受了你的重禮,請張東主把你的請求說出來。”

    張瀚十分鄭重的道:“大汗知道,我們想與遼東那邊不停的貿易,自張家口和新平堡等地不停的運出糧食和雜貨,包括棉花布匹和藥材,還有鐵器,數額很大,商道遙遠,此番我們到大汗的地界,就是想獲得蒙古右翼的支持,我們和裕升將在板升地和青城設分號,然後是往哈喇慎部,喀喇沁部,內喀爾喀五倍,最終抵達科爾沁部和遼東,我們要沿途建立分行和補給點,將貨物一直往返運送。”

“沿途的台吉和大汗們都會得到我們的贄敬,沿大明大同鎮到宣府鎮和薊鎮,我們會設立若干個出關的地點,在遼東,我們將與後金汗接洽,設收貨和送貨點,這一條商道如果建立起來,一年的貿易額將在百萬兩白銀以上,尊貴的大汗,如果我們能建立起友誼和商道,今天的禮物只不過是日後收益的九牛一毛。”...<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lin234 發表於 2015-10-13 10:32 AM

第一百二十四章 變化

    這是長篇大論,也是張瀚精心準備過的話語。

    直截了當,利益為先。

    當然,也有“友誼”一類的詞眼,用來修飾一下,但張瀚沒有說太多,什麼友誼都是廢話,只有黃金和長矛才能帶來真正的友誼。

    張瀚現在手無長矛,只有黃金,目前來說就足夠了。

    “什麼時候漢人也能跑到我們巍峨的汗宮來大放厥詞了?”

    卜石兔汗還沒有回話,一個面目陰鷙的中年蒙古人就開口道:“難道成吉思汗的子孫被一點漢人的物品就收買了嗎?難道我們蒙古漢子就如同婦人一樣,只顧眼前的蠅頭小利嗎?”

    “素囊台吉,旁人好說這樣瞧不起婦人的話,你來說似乎不妥啊。”

    另一個白髮蒼蒼的圓臉蒙古人一邊拿小刀割著羊腿肉吃,一邊面露不屑之色,先說話的蒙古人被他這麼一說,氣得站了起來,但恨恨的冷哼兩聲之後,又是坐了下去。

    “我的祖母是鐘金夫人,豈是一般的婦人能比的?”素囊台吉面色有些灰敗,其實他的一切都來自祖母鐘金夫人,也就是赫赫有名的三娘子,自俺答汗後,誰想坐穩順義王的位子成為土默特的右翼蒙古的共主,誰就必須得到三娘子的承認,歷代的順義王連續三代與三娘子成婚,最終得到右翼蒙古與大明的雙重承認。

    在幾年前,上一代順義王逝世後,一邊是卜石兔汗這個繼承人,一邊是素囊這個三娘子的嫡長孫,兩邊都對汗位勢在必得,三娘子當然支持自己的嫡孫素囊。

危急關頭,也是這個坐著割羊肉的那木兒台吉,糾合了宣府和薊鎮到大同的七十三部的台吉,帶著十餘萬牧民和披甲騎兵到板升城外靜坐,素囊還記得當時的情形,十餘萬人形成了巨大的黑潮,似乎能眨眼間把板升城拍成碎片。

見慣風雨的三娘子並沒有害怕,但素囊在最後關頭選擇了屈服。如果他繼續堅持下去,汗位不知道能不能到手,這七十多家部落和十幾萬騎士的力量,足以把他撕成粉碎!

    有了爭汗位的舊日之仇,素囊在部落內也與大汗的勢力形同陌路,他與林丹汗走的更近,私底下的交往更多,右翼蒙古的台吉屈身向左翼的林丹汗暗送秋波。

就算林丹汗名義上是左右翼蒙古的共主,這事情仍然是叫土默特這邊的本土勢力看不過眼,而素囊背後又有卻熱斯塔布囊台吉領著的兵馬支持,從青城到板升城,土默特本部的勢力就是錯綜複雜,更不必提那些散落在外,向來自行其事的大小部落了。

    輝煌了幾百年的蒙古人,因鐵木真而被團結在一起,鐵騎踏遍歐洲大陸,建立了人類歷史上從來沒有過的大帝國,毀滅文明,只帶給人屠殺和血腥,故元之後,在草原上興起了瓦刺和韃靼,與國勢上升的大明打了近二百年。

從俺答汗到泰寧部的速把亥,再到炒花,卜言台周,再到林丹汗,蒙古的這些汗和台吉們無一日不想恢復祖上的榮光。

但他們現在已經分裂了,力量分散,也沒有能充當主心骨的人,想想俺答汗到卜石兔汗這幾十年,這麼龐大的右翼蒙古其實掌握在鐘金夫人這個女人的手裡,可想而知蒙古的貴族們已經庸懦無能到什麼地步了。

    “客人還在,我們自己就要吵架吵到拔刀相向了嗎?”卜石兔面色有些難看,手中的金杯重重一頓,酒水灑了一地。

    幾個奴僕趕緊過來收拾,四周對坐的台吉們面面相覷,一時均是無人說話。

    眼前這商道的事,已經不是簡單的利益之爭,而是涉及到了林丹汗和卜石兔兩個大汗,涉及到管理右翼蒙古大臣布囊台吉,涉及到素囊和大汗當年的汗位之爭,也是支持卜石兔和鐘金夫人勢力的兩派勢力之爭,一個不好涉足進去,很有可能會帶來將來的滅頂之災!

    右翼蒙古的力量已經分崩離析,從這場會議便看得出來。

    卜石兔占著大汗的位子,然而所領不過十二部,與掌握五部的那木兒台吉和素囊台吉的實力幾乎相當,青海部土默特不通音信,喀喇沁汗白洪大雖然是友盟,但也不會輕易介入土默特的內部事務。

眼前一場爭執,就是現在右翼蒙古的現實,卜石兔無力制約部屬,與當年俺答汗在時,一令萬里,數百部族和幾十萬控弦牧民聽其指令的過往,簡直是天壤之別。

    “張東主,商道與合作的事情,我們還要商量。”卜石兔感覺有些難堪,然而事實如此,他只能這麼對張瀚說。

    帳中的貴人們都是表情怪異,銀錠臉上有些焦急,但也沒有在此時說些什麼。

    有素囊和布囊兩人,就算是大汗也得顧忌一二,這事兒銀錠這種小台吉根本使不上勁。

    “在下告退。”

    張瀚起身,抱拳向大汗和諸多臺吉貴人行禮致意,然後轉身離開。

    在他臉上沒有絲毫的失望和受挫的表情,就算是心懷敵意的素囊也是只能看到這個來自明國的漢家少年臉上只有從容和自信,不得不承認張瀚是一個很有風度和實力的漢人東主,而叫人忽略了他的年齡。

    出了金碧輝煌而略嫌俗氣的汗宮,四周也是峰檐疊起的各種各樣的建築,有同樣金碧輝煌的喇嘛廟,各種貴人台吉們的府邸,寬闊的街道,各種大型的商號鋪子,寫著漢文的招幌牌子,一樣也有夥計在招徠生意,也有車馬不停的轔轔馳過,只是往來的人群多半騎馬,少數坐車,並沒有人乘坐轎子。

    這時來自內地的人們才明白,青城和各大板升地居然是這般的情形,真是遠在人們的想像之外。

    孫敬亭感慨道:“怪不得人說豐州灘的大小板升地是塞上江南,歷來稱為富庶之地,我還一直以為是人們的誇張,韃子地界是苦寒地界,只有草和沙子,只能放羊牧馬,誰知道居然是這般的情形!”

    張瀚對這方面的了解也確實不多,在他生活的後世,蒙古一部獨建一國,一部歸於共和國,舊日的歷史已經淡化,而蒙古活躍的宋元時期歷史他看了一些,後來韃靼和瓦刺兩個部落與大明的戰爭史也看了一些。

而明末時又是後金崛起,這方面的書籍較多,真正的明末時期蒙古草原上的部落演化,包括以漢人聚集為主的板升地的情形,這方面的著作較少,關注的人也不多,張瀚也沒有這方面的認識,眼前的情形,也是叫他感覺十分驚奇和詫異。

    “請到我的住處吧,先住下再說。”銀錠拍馬趕來,在馬上悶悶不樂的喊住張瀚等人,帶人到他的府邸去住下,以後的情形,銀錠自己也沒有太大的把握,只能叫各人先去住下了再說。

    銀錠好歹也是個台吉,城中當然有他的住處。他是屬於卜石兔直屬部落的台吉之一,在青城中擁有自己的宅邸和部曲,銀錠的直屬部下有三百多戶,牧人一千五百人。

多半在右翼這邊的傳統草場放牧,也有一些和漢人一起種地,銀錠也有幾個商行,另外他是守口夷主,每年可以拿到一部份撫賞,這一年多來和張瀚合作走私生意,更是賺得盆滿缽滿。

他的府邸明顯擴建和重新裝飾過,青城中的建築群落也是有明顯的異族風情,房舍的式樣多半是類似大型的蒙古包,那些喇嘛廟也和漢人的傳統寺廟大不相同。

各人沿途看著,再進入銀錠恢宏的台吉府邸之後,奴隸們簇擁上來,替銀錠和張瀚等人拂去身上厚厚的浮塵,端來銀盆洗凈手臉,再換上一身嶄新的袍子和靴子,各人都有耳目一新,旅途疲勞也一掃而空的振奮之感。

    “大夥兒也不必擔憂什麼。”

銀錠這裡的桌椅俱全,不像汗宮那裡大家席地而坐,盡量保持著上古的蒙古人議事的規矩,銀錠沒有必要搞那種形式,張瀚不客氣的在銀錠的客廳正中左側的椅子上坐下後,看著憂心忡忡的各人。

他反是笑著安慰大家道:“這生意賺錢是大汗和台吉們都知道的,他們爭執的其實是軍國層面的曲劃,這種層面咱們插不上話,也使不上勁,只能先等等消息再說。”

    張瀚並不知道蒙古人的內部到底出了什麼毛病,但今天的爭執也是十分明顯的,一邊是卜石兔大汗,他們願意和遼東交往,和努爾哈赤搞好關係,對張瀚的走私生意十分贊同。

    另一邊則是布囊和素囊,布囊代表的是林丹汗的勢力,素囊則是土默特內部的異己勢力的代表,卜石兔汗那邊除了自己,還有一個代表五路勢力的那木兒台吉。

    由此可見,土默特部衰落到何等地步!

    俺答汗盛時,土默特是整個右翼之主,影響力直抵薊鎮對面的喀喇沁各部,和車臣汗,土謝圖汗等漠北三汗關係也是極為親近,另外對河套地區,青海地區,乃至新疆和西藏各處,除了一部份是衛拉特蒙古的地盤外,幾乎都可算做土默特的勢力範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n234 發表於 2015-10-14 04:19 PM

第一百二十五章 漢商

在那時,俺答汗一聲令下,控弦四十萬叱吒立得,多次擊敗明軍的九邊兵力,騎兵深入直抵北京城下,鬧的嘉靖心驚肉跳,雙方苦鬥多年,最終以互市收局,朝廷以順義王的爵位相贈,並且敕封了大量的都督和指揮,多開馬市,互通有無,終於將右翼蒙古安穩下來。

    不料這一穩,也好似老虎去了爪牙,魯鈍下來之後,終不復當年之威,現在的右翼蒙古是一團散沙,可能丁口較當年還有所增加,可要如俺答那樣聚起數萬披甲騎兵,幾十萬的控弦之士,那也是絕無可能的事了。

    張瀚對右翼蒙古的興衰毫無興趣,但卜石兔和銀錠等人是他最大的支持者,他們勢弱就代表自己生意的風險增加,這才是真正叫他鬱悶和無可奈何的事情!

    銀錠心裡也悶,勉強打起精神來叫僕人去烤羊,張瀚剛要推辭,聽著外頭有一個聲音宏亮的女聲用漢話說道:“你這一路來不知道給人家烤多少只羊,到這裡還是烤羊,你這蠢貨。”

    銀錠紅了臉,也用漢話道:“那吃什麼?咱草原上又沒有豬,總不能吃馬肉。”

    “換個吃法嘛。不是有蘿蔔?燉羊肉吃,再弄幾個時蔬什麼的,不比吃那勞什子烤肉強的多了!”

    這女人說話幾乎聲若雷鳴,張瀚的諸多從人都聽的呆,銀錠臉紅耳赤,先吩咐下人照辦,接著才道:“你倒是進來?”

    “進來便進來。”

    一陣陰影自窗外襲來,接著香氣撲面,各人便是看到一個碩大身影自側門走了進來,卻是一個身形異常高大豐滿,胸口突之欲出,臉若銀盤的婦人大步走了進來。

    張瀚忍住笑,對那婦人道:“李氏,好久不見了。”

    若說起來,李金蓮原本是張瀚的妾侍,當初送過來也是給銀錠當抵押品用的,結果銀錠不客氣的收了她進房,現在張瀚倒不好對她直呼其名了。

    “見過少爺。”

    李金蓮福了福,臉上十分坦然,不象銀錠有點做賊被拿住的感覺。

    她自己也是覺得沒有什麼,當初張瀚說好了送她來就是來享福,事實也是如此,銀錠這個台吉雖是小台吉,才幾百戶的牧民部屬,但勝在長袖善舞,頗有家資,在台吉中也算有錢人,在內地也是個大富豪,李氏一心想嫁這麼個人,這個是得償所願了。

    張瀚笑道:“你隨銀錠叫我聲張東主就行,少爺不要叫了。”

    李氏道:“這怎麼行,到底我也曾是張家出來的人,也曾是你的妾侍。”

    孫敬亭等人這才知道眼前這婦人的根底,當下饒有興味的上下看著身體雄壯的李氏,這麼久時間下來,天天牛羊肉吃著,李氏比在新平堡時又茁壯了很多,張瀚長身玉立,儀錶風姿過人,倒叫人真想像不到,李氏居然曾是他的妾侍。

    在孫敬亭身側,一個灰袍小子先是冷哼一聲,接著便是忍不住輕笑出聲,兩隻眼睛,隱隱笑成了漂亮的月牙兒般形狀。

    張瀚也頗覺狼狽,不過看李氏坦然大方,銀錠也是毫無介意之色,他若介懷反而顯的心胸不廣,當下便是笑道:“李氏你在這裡過的很好,往日之事何必多提。”

    一句話把這話題岔過去,張瀚等人便是與銀錠閒話家常,說些青城這裡的風土人情,到這時張瀚才知道,青城附近有八大板升地,漢人的村落有數百個之多,聚集的漢人有好幾萬人,每年都為土默特部提供大量的糧食和蔬菜,右翼蒙古的富饒和實力也是建立在漢人的勞作之上,豐州這裡,水草肥美,土地很有地力。

俺答汗和三娘子當年叫漢人大量開墾荒地種植,右翼蒙古已經不是純粹的遊牧經濟,而是遊牧與耕作並存的局面,這裡的情形和想像中的蒙古人種地的可笑模樣完全不同,漢人不論是種地還是行商都得到了大力支持,商道暢通。

往北是外喀爾喀三部,往西是套部和新疆,往東是喀喇沁和內喀爾喀五部和察哈爾的八鄂托克及本部,也正因有不少漢商在此,商道帶來的利潤是實實在在的擺在各人眼前,所以張瀚的走私生意從無到有,得到了不少蒙古台吉的支持,不少蒙古貴族都能感受到商機和給自己帶來的好處。

    銀錠最後恨恨的道:“就算是素囊和布囊也清楚,他們這樣硬頂著,自己內心還不定怎麼心疼呢。”

    張瀚道:“漢商的商道,什麼是最大的風險?”

    “馬匪和狼群吧。”銀錠道:“遇到這兩樣,前者還有活路,後者就只能變狼糞,所以漢商一般都得抱團。”

    他又道:“最近往南邊的中小漢商日子都不大好過,以前他們從青城到新平堡和各個小堡去走私,趁官市和月市不開時販來貨物出手,自從咱們和你合作之後,這些傢伙就算倒了黴,聽說他們已經有不少抱團,準備開闢往白城的商道。”

    白城就是林丹汗的汗城所在地,地址在後世的赤峰,現在的巴林部的牧場核心處。這個蒙古人的城市距離青城最少兩千里,往返一次最少需要半年左右,當然利潤也肯定不小。

從喀喇沁到內喀爾喀和察哈爾本部仍是和大明處於戰爭狀態,那裡沒有馬市,走私規模也小,商道開拓出來貨物的價值遠過青城這邊,只是路途遙遠,風險極高,草原上不僅有大大小小的部落,也有大大小小的馬匪匪幫。

這些人連台吉的氈包也敢搶,更不必提漢人的商團了。這個時代,蒙古人口最多百萬左右,分散成幾百個部落,方圓幾百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住著這麼點人,不要說馬匪,大大小小的野狼群也是商人們的大敵,萬一遇到了百隻以上的狼群,十幾個商人組成的小型商團,瞬間就會被啃的屍骨都剩不下來。

    吃了飯各人都回房休息,張瀚換了一身衣袍,閑坐著看書。

    他表面恬靜,心裡其實甚是著急。

    這幾年遼東就會大打出手,張瀚記得往後去後金會開始逐漸整合蒙古勢力,到崇禎年間,大體上就是蒙滿一體,不僅有蒙八旗,在草原上皇太極稱柏格達汗,成為蒙古各部的共主,晉商的走私生意其實到那時才更加擴大。

但那是仰人鼻息,所謂八大晉商以此家,不僅賣糧食布匹和鐵器,還出賣情報,大體上沒錯,但究竟起多大作用,值得懷疑。最少在後金早期不僅缺糧,而是嚴重缺糧,一石糧賣到二十兩,漢商的走私生意明顯十分失敗,規模肯定很少,作用很有限。

    崇禎年間,蒙古草原上也是饑荒一片,袁崇煥就是擅自賣糧給喀爾喀各部而獲罪,土默特這邊的豐州也是一樣受了災,漢民流離失所,元氣大傷,這也是土默特部後來被林丹汗擊敗的原因所在,如果晉商的走私規模真的很大,恐怕蒙古和後金各處的災荒情形也就不會這麼嚴重。

    龐大的商機就在眼前,而自己已經抓住了一縷機會,如果把握不住,坐視良機溜走,此前一切的鋪墊就是白費功夫,很多事情就得轉軌調頭,發展的基調要整個改變,對盟友和背後支持自己的那些大人物們來說,可想而知這是一個多麼惡劣的壞消息!

    他輕嘆口氣,手中的書幾乎要沉的拿不住了。

    ……

    張子銘回到家已經天黑了,他在青城外看了一會熱鬧,接著跑到相熟的幾家商鋪去結積欠的欠帳,還沒有到算帳的時間,算是壞了規矩,那幾家的東主臉色都不大好看。

但張子銘也沒有辦法,他手中欠的饑荒太厲害,最近又糾集一群人打算去白城冒險,商旅路程遙遠,中間幾乎沒有幾個周轉休息的點,備的貨物必須充足,車馬也要結實,一路上只有一些小的板升可以修理車輛和用來休息。

在上路之前,一定要把貨物和車馬均是備好,還需雇傭幾個能打仗的護衛,沿途兩千里地,單程最少走一個月以上,貨物,人手,準備的最充足越好。

    天黑了,張子銘的妻子點燃一盞油燈,一家五口人坐在庭院裡吃飯。

    糜子製成的饃饃,醃的蘿蔔絲滴上幾滴香油,十分爽口,配上雜糧熬的粥,一家子吃的十分香甜。

    “月底我就得走了。”張子銘先吃完,他省下兩個饃饃給兩個兒子吃,大兒子十五歲,吃的狼吞虎嚥,正是長個子吃壯飯的年紀,小兒子十二,胃口也漸漸大起來,半大小子,吃跨老子,真不是白說的。

    張子銘心中有些苦澀,若是生意好時,他手頭也有過千兩的本錢,不敢說天天大魚大肉,白麵饅頭還是盡足小子們吃的,麵條,白麵饃,火燒,換著花樣吃。

青城這裡有山西人,陝西人,甘肅,北直隸,做起麵食來都是花樣百出,現在卻只得叫兩個兒子吃糜子饃饃,他感覺對不起家人。

    最小的閨女才五歲,正趴在桌上添著自己的碗,雜糧太粗,小孩子也是吃的十分仔細,張子銘看著心中又是一陣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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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234 發表於 2015-10-15 09:55 AM

第一百二十六章 過往

“為甚要早走?”

妻子張氏眼中一陣擔心,說道:“不是說要下個月才走?”

    “再遲些怕路上遇到大風雪。草原上的風雪可是要人命的。”

張子銘答了聲,接著又道:“和裕升的張東主來了,還和我說了幾句話,看他的意思,恐怕也是要在草原上建立商路了,他是大東主,生意一旦做起來,我們就又沒得事可做,提前走,預先打通好關節,沿途的部落先混熟臉,就算到不了白城,也得儘量往東走,那邊的部落和薊鎮這些年不大太平,缺貨很多,咱們好歹能賺些。”

    這麼倉促上路,準備不周的話很可能遭遇危險,張子銘的長子眼中露出不滿之色,說道:“又是那個和裕升,咱家叫他們擠的這般慘了,這東主還要搶咱們的飯碗,爹,不如你找幾個韃子去殺了他!”

    “混帳話!”張子銘勃然變色,罵道:“你懂個屁,人家帶著幾十個護衛,你找誰去刺殺?”

    張氏道:“莫罵他,他也是擔心你有危險。”

    張子銘氣咻咻的道:“我若死了,旁人也會替我把貨出脫,少不得你們的吃食。”

    張氏難過道:“夫君以為我們就為了自己考慮?”

    張子銘自知失言,見三個孩子眼神都是亮晶晶的,每人都顯露著擔憂之色,他重重一歎,別過臉去,心中感覺一陣陣的難過。

    ……

    “少爺,少爺?”

    起更時,草原上刮來一陣陣的北風,低矮的丘陵擋不住西伯利亞過來的極地寒氣,草原上的溫度下降的很快,剛過中秋不久,半夜時的草原就如同內地的初冬一般寒冷,好在銀錠的住處與漢人富戶一樣,都是磚瓦結構的房舍,屋裡有坑,可以燃煤取暖,睡在坑上倒也並不寒冷。

    張瀚還沒有脫衣,只在上坑前用熱水泡了腳,正倚在被上借著燭光看書,窗子外卻是傳來李氏的敲窗聲響。

    他嚇了一跳,心道難道這婦人果真不守婦道,倒是沒有把名字取錯。

    當下清清喉嚨,說道:“李氏,這深更半夜的……”

    “深更半夜才好說話!”

    李氏聲音宏亮,簡直是拿著喇叭在喊,張瀚這才知道自己有些想左了,當下便是下坑將門打開,在外間椅子上與李氏對面坐了。

    “白天的事我都知道了。”

李氏看著張瀚,一臉不屑的道:“銀錠那貨蠢的緊,少爺你雖聰明,韃子這邊的事到底還弄不大明白。”

    張瀚不露聲色,只“哦”了一聲。

    “我常和那些台吉的府裡人一起說笑,我手頭的體己貨物不少,又多是些金珠飾一類的好東西,所以走動多了,她們說話也不避我,這一次的事情,看似素囊拉著布囊和大汗過不去,其實最關鍵的地方還是在那木兒身上。”

    “為什麼?”

    張瀚知道那木兒是掌管五路台吉,直管很多部落,在多年前卜石兔汗與素囊爭奪汗位時,金鐘夫人也就是三娘子支持素囊,當時是那木兒與諸多台吉合作,糾集十幾萬眾到板升城外示威。

當時的情形也是一觸即,萬一談不妥當然只有打,後來三娘子退讓,與卜石兔結婚,卜石兔順義王到手,汗位穩固,局面才定下來。

    由此可見,那木兒和卜石兔的關係是十分親近的盟友關係,這一次的會議上,那木兒也是支持了卜石兔汗。

    張瀚把自己所見的說了出來,李氏卻是面露冷笑道:“這些韃子,總說俺們漢人奸詐,他們卻好到哪去了?少爺,那木兒手中的部落不在大汗之下,他們倆聯手,足可壓制素囊和布囊,為什麼會議無功而散,就是因為那木兒其實支持的態度有限,所以依附在他那一邊的台吉們都不出聲,他不強硬,大汗也沒有辦法強硬,所以定下來的事還被攪的沒法當場定局……你自己想想,是不是很明顯的事?”

    “你說的很是!”

    張瀚想想席間的情形,果然正如李氏所說。

    他不禁道:“銀錠這個傢伙,真是笨蛋。”

    張瀚是對蒙古這邊的具體情形不太瞭解,現在才開始惡補功課,銀錠卻是土生土長的蒙古貴族,他居然看不出其中的道道來,還是李氏這個漢人女子看出端底來,銀錠這一句“笨蛋”的評價,得之不冤。

    “那麼,這個局怎麼破?”

    李氏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笑道:“我聽說少爺要在青城和板升城都設點,然後往白城和遼東的沿途也要設點,板升城那邊就算了,青城這邊的點,妾身想接下來做。”

    “銀錠原本就是……”

    “他是他,我是我!”

    張瀚的佈局中,銀錠還是很重要的一個棋子,從新平堡和沿邊各堡走私出來的大宗貨物,多半往西,也會有一些向青城這邊來,張瀚自己打算在這裡開個分號,出手一些不便在官市和月市上出手的貨物,比如鐵器一類的違禁器。

這個點設立了,打算是由銀錠照管,按大掌櫃的份例給銀錠抽分分紅,張瀚自己派掌櫃人手,銀錠只占個名,杜絕別家台吉的覬覦,這是兩邊都合算的好生意。

另外銀錠還是守口夷,出來的走私貨物他負責押運照看,兩邊還都有好處可得,算算已經不少,銀錠對李氏也很大方,不過這婦人真是貪得無厭,居然還要自己得好處。

    “少爺一定以為我貪心。”

李氏仿佛看出張瀚心中所思,笑了一笑,說道:“我這人確實喜歡銀錢金飾,也愛綢緞綾羅,更喜張揚,若不是這樣,也不會被少爺費盡心思送到草原上來……”

    “呃……”

    張瀚一陣尷尬,這時看李氏,確實比在新平堡時要沉穩成熟的多,看來塞上不僅氣候險惡,恐怕想在這裡生存下來,也要付出一些心血精力,果然是人換了個環境,就會成長一些麼……

    “不論是青城還是板升地,流離失所的漢人女子很多,這其中,多半是搶掠來的……這些騷韃子,將婦人搶了來放在帳裡,生下孩子的也只是奴僕,還要替他們放羊割草,生不出孩子又年老的,攆出來生死不管,甚至倒賣幾手,一直賣到無人肯買為止。”

    李氏說著話,臉上神態倒是激昂起來,起身道:“少爺隨我來。”

    張瀚心中也是有些震動,臉上露出些迷茫之色來。

    他隨李氏一併出門,門外蔣家兄弟也趕緊跟過來,李氏臉上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不過也沒有多說什麼,眾人一起隨著李氏向前走著,深更半夜,好在月光尚算皎潔,銀錠這府邸說是與漢人宅邸相差不多,但胡風甚重,規劃很亂,幾處是東一處西一幢的胡亂建築,待各人到了一處院落前時,李氏才住了腳,推開院門。

    “少爺你看。”

    張瀚人未近,就是聞到一股熏人的惡臭,走近些看,卻是見到一個個年老委頓的老婦,一個個呆坐在院中,數十人擠在一起,身上衣袍破爛不堪,都已經髒汙的看不出原本的顏色出來,四周有一些神色木然的老婦,個個都是頭花白,正在用大鍋熬著粥,用碗裝了,分派給那些坐在地上的婦人去吃,粥碗遞過去時,那些婦人臉上才露出些活色,伸出手來去接粥碗。

    “這是?”

    張瀚臉上滿是震驚,他還從未見過有如此絕望的眼神和如此髒汙的婦人。

    李氏臉上滿是同情之色,拍手道:“這些都是韃子掠走的婦人,賣到無可再賣,我見了就買回來,叫她們做些粗使活計,但現在人買的多了,這裡哪有這麼多活叫她們做,現在銀錠的人對我已經很有意見,所以想找少爺你討個活計做,也好安頓些人,不然的話,再遇到這樣的人,我也沒有辦法了。”

    張瀚這才隱隱有些明白,為什麼李氏轉變這麼大。

    她自己也是丫鬟出身,轉賣過幾回,那種蠻橫無禮和胡鬧,恐怕也是一種自衛和防範,也是迫不得已,後來被送到銀錠這裡,不僅地方換了,連族群也是不同,銀錠雖寵愛她,但明爭暗鬥必不可免,孤獨一人。

那種無依無靠的感覺恐怕更甚,接著便是覺這一群苦命婦人,與李氏遭際各有不同,但實質卻相差不多,一樣的被人賣來賣去,毫無自由,在這種情形下,李氏大有轉變,不僅相幫他人,自己較往日也有很大的不同。

    張瀚默默點頭,這一下,算是把眼前的事給理順了。

    他看著眼前的情形,有些吶吶的道:“這些婦人,多大年紀,又多是哪裡人,怎麼到此地來的?”

    “搶來的,拐來的,騙來的,反正這都不是好來的。”

    李氏面如寒冰,冷冷的道:“死韃子說是安份了,前幾十年可沒有少犯邊,這些婦人有的被搶來十來年了,最長的搶來三十年了,這般日子,能在這裡活三十年,可真是難為了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n234 發表於 2015-10-16 02:36 PM

第一百二十七章 慘事

“是哪位?”

    “諾,是那個。”

    剛剛施粥的婦人中有一個腰躬的厲害的被叫了過來,頭花白,臉上皺紋如木雕一般深重。

    “這是吳氏。”

    李氏指指這婦人,說道:“你來見見這位少東主,你心裡的想頭,沒准他能幫你。”

    “是……”

    吳氏看起來最少七十多歲,說話也是渾濁不清,隨著她的話語,張瀚感覺自己後背的汗毛也漸漸豎了起來。

    “……俺是蔚州人,萬曆十六年韃子沖進來,搶到俺們莊上來,俺公婆都被戳死了,俺男人被刀砍死了,俺小叔子才十一歲,跑掉河裡淹死了,俺被放馬上搶走的時候,親眼看著他的屍順流漂下來。”

“俺當時哭的厲害,俺家小寶才三歲,被俺藏在柴火堆裡,他可哭的厲害,俺用布條塞著他嘴,然後俺就被逮走了,俺天天想俺的小寶,也不知道他現在可咋樣了,娶媳婦沒有,俺有孫子了沒有……”

    原來這婦人還不到五十歲,被搶三十年,支撐著這個婦人活下去的理由就是她留在蔚州藏在草堆裡的三歲稚子。

    張瀚感覺有一股酸熱之氣襲上自己的心頭,眼中也似乎有畫面在不停的飄動著。

    嘉靖到隆慶,再到萬曆早期,這幾十年間兵火不斷,那時候已經是張居正的新政,邊防得到加強,可隆慶年間還有一次被蒙古人破關而入的記錄,到萬曆年間,邊境的小小衝突。

一個普通的鄉村家庭的破滅,於朝廷大政來說根本就不值一提,只有幾十萬蒙古人的犯邊,或是如扯力克那樣的二十萬人的西行窺視,這才值得朝廷和邊臣關注,至於普通百姓的苦難,又有幾人會放在心上?

    二百多年來,這樣的慘事又生過多少起?

    怪不得大明這邊提起蒙古人來總是說騷韃子,北虜,這種蔑稱由來也非無因,雙方的仇殺有歷史的沿習,有國家層面的軍國曲劃,更多的還是邊鎮上的這些一樁樁的“小事”所構成。

    “俺家姓吳,住蔚州吳家莊,俺男人吳得財,俺公婆名字俺不知道,俺娘家姓賀,住掛甲台……”

    吳氏絮絮叨叨的說著,將自己記憶中的村莊盡可能的說的詳細一些。

    “你放心,回頭我會安排人找到你的兒子,然後將你送回大明那邊,叫你安享晚福。”

    “多謝公子,多謝,多謝,到底是男子漢,說話斬釘截鐵……”

    吳氏眼中的期盼之色更深,口口聲聲誇說著“男子漢”,而沒有注意到,在場的男人們臉上多多少少的不自在和沉默。

    被這樣的婦人誇說自己的男兒氣概,幾乎是叫每個在場男子的臉上都是赤辣辣的難受。

    張瀚幾乎是狼狽著離開,他沒有辦法正視那些婦人企盼或麻木的眼神。

    還有期盼的,無非是家鄉還有親人,而眼神一片漠然的,就是已經完全喪失了希望和盼頭念想,活在世上,無非是人沒有辦法輕易去死,只有一點點的生存的念頭驅使,已經與行屍走肉無異了。

    回到自己的屋中,張瀚劈頭便問李氏:“草原之上,這樣的婦人還有多少?”

    “這可沒准,這幾十年搶掠的漢人總有好幾十萬,死了的肯定是大半,還有一些活下來,也可能住在板升地,也可能還在牧人家裡當奴隸,也有流落在幾個城裡當乞丐的,蒙古人心狠,漢人乞丐活的也很艱難,活不了幾年的。”

    張瀚沉吟著道:“我看板升地的漢人和商人,生活的還算正常?”

    “韃子也不蠢。”

李氏撇嘴道:“跑來做生意買賣的,逃荒來的,和他們搶來的是不一樣的,或是牧人看到漢人就搶,這些地誰種,貴人們向誰做買賣,他們種地行還是做買賣行?這些騷韃子,也就會放個羊!”

    “怪不得。”

    “而且這裡是右翼蒙古……“張瀚又自己說道:“畢竟互市多年,恐怕也不像幾十年前那般混亂了。”

    “剪羊毛還得等羊毛長齊呢。”

李氏道:“你以為板升城和各地的漢人就很安全?說來說去,仰人鼻息,只是賦稅低些,大戶少些,沒有親藩,說起來雖是受人欺負,到底比在大明地界那邊活的還自在些。”

    張瀚一時默然,飄零異鄉,淪為二等公民,原本也是淒慘之事,但從板升城各地的漢人遭遇看來,寧願被蒙古人欺負壓迫,也並不願返回故里,由此可見,所謂苛政猛於虎,絕不是一句文人的無病呻吟,而是建立在血淚之上的無比正確的箴言。

    當然那些漢人與被搶來的畢竟不同,被搶掠而來的男子就是奴隸,活不了太久,婦人們被迫替蒙古人生兒育女,也一樣做活計,年老色衰後就被倒賣,恐怕她們才是一心想返回故土,只是不得機會而已。

    “李氏,你做的事很好,這是一樁善舉。”

張瀚漸漸平復下來,心中頗有一種複雜的滋味,有些事如果自己沒看到,可以不去多想,可若是親眼見到了而無動於衷,或是再找藉口,那麼也就不配存活在這人世間。

他先誇讚了李氏一句,見那銀盤大臉上露出得色,這才接著笑道:“不過安頓這些人,不是糧食或是雜貨店能夠的,我那個店,還是不能叫你來做。”

    他見李氏面色一變,頗有要暴走的意思,趕緊接著道:“我的意思是,每月叫人送一些布匹綢緞來,你這裡可以開布店,順道幫人做成衣,韃子這裡除了貴人家裡能養著裁縫,普通人多半是將就,住城裡的畢竟不是那些穿皮襖子的普通牧民,衣服上還是想講究些的。漢人中裁縫也少,你開這個店,再開個鞋店,多是婦人活計,養人多是必然之事,我將原料給你供足了,這兩個店,夠你做不少事情了。”

    李氏低頭仔細想了一回,臉上已是滿臉的笑容,她站起身來,罕見的福了一福,笑著道:“怪不得銀錠那笨蛋說少爺你是什麼勞什子奇才,這論起做生意買賣來,俺和他加一起拍馬也追不上你,就依少爺說的,俺就開這個店!”

    她福過之後,才又笑著道:“那木兒不肯出力,無非是覺著好處都叫銀錠和大汗一夥台吉分了,他拿的少,少爺只在這上頭下下功夫便是。”

    張瀚莞爾一笑。

    這事情,不知內情的就如在迷霧之中,知道了,其實就是這麼回事。

    很多事情,就怕根本性的分歧,像那木兒這樣嫌少的,只是技術性的枝節罷了。

    就算李氏不明說,張瀚其實也知道怎麼做了。

    ……

    早晨時,梁興等人被張瀚召喚過來。

    張瀚先問李東學:“咱們還剩下多少貨物?”

    “還有兩車半吧。”李東學道:“已經多半送出去了。”

    此行帶著好幾車的硬貨,全是最上等的綢緞毛料和器玩,隨便一車都價值在千兩以上,剛到青城就送出去大半,這是因為事前就有準備好的禮單。

    “剩下的先不送。”張瀚道:“我們送給那木兒台吉。”

    孫敬亭已經知道昨晚的事,臉上有些鬱鬱不歡。

    張瀚對他道:“孝征兄不必如此,造成這樣情形的是朝廷和邊將們,況且最近這些年來,邊境已經算安定了。”

    孫敬亭道:“我聽說薊鎮和遼東還是不安,文瀾,說實話,我這心裡已經有些彆扭。”

    “在商言商。”

張瀚道:“我等行商獲財的同時,能做一些善事幫扶旁人,已經是盡了本份,餘下的事,但看朝廷和那些官員了。”

    “嗯,說的是!”

    孫敬亭重重點頭,臉上神色這才變的好看了些。

    張瀚也不願他心裡有刺紮著,不說東山會已經是鋼鐵行會裡支持自己的重要力量,還有孫氏兄妹也曾救過自己,彼此還投脾氣,算是知交好友,若因為一些事生份了,他心中也是不願。

    眾人開始準備,銀錠聞訊趕了過來,贊許道:“這招棋很妙,昨天我還想著勸你去服個軟,打通一下素囊的關節,叫李氏噴了一臉口水,現在才覺得,還是把那木兒拉過來更合算。不過你們先不急走,再呆一天,我看看風色再說。”

    張瀚也是搖頭一笑,銀錠這廝聰明是聰明,不過沒有放在正路上,自己若是去打通素囊的關節,又是把卜石兔給得罪狠了,這商路就徹底斷了,哪有這樣辦事的。至於他叫張瀚再等等,無非就是銀錠是卜石兔的直屬台吉,也不願張瀚與那木兒打交道,所以還得再努力一番再說。

    那木兒原本的駐地甚遠,這一次因為商議事情,也是順道轉場,部落和氈包都移了過來,按銀錠的指點,張瀚等人順著黑水河一路向北,看到大青山餘脈,再翻過馬鞍嶺,所行不到百里,就是那木兒的氈包所在。

    那木兒在開會後已經離開,與他同部落的十幾個台吉也一併離去,素囊返回板升城,布囊台吉反而是帶人前來請見卜石兔汗,態度強硬的要求遣返張瀚等人,不得同意放開商道前往遼東之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n234 發表於 2015-10-17 09:39 AM

第一百二十八章 陰謀

“布囊就是一直和大汗爭權,為了林丹汗故意刁難,” 白天張瀚等人準備行程,也拜會了一些友好的台吉。

銀錠一直在外奔走,晚間才一臉疲色的回來,臉上憤憤的道:“其實白洪大台吉,還有洪巴圖魯台吉,甚至林丹汗自己,一直對商道都贊同,他們沒有互市,這幾年也搶不動了,巴不得有大股商隊到來,只是疑惑張東主你是不是有這個能力,布囊是抄著虎皮當大旗,真是氣死人了。

他說的白洪大台吉是喀喇沁的共主台吉,洪巴圖魯就是赫赫有名的炒花,當年泰甯部速巴亥的弟弟,速巴亥死在遼東明軍之手。

炒花算是繼承遺志,這三十年來沒少與明軍做戰,搶掠不休,當然不會有互市給他,炒花現在是內喀爾喀五部共主,與林丹汗的察哈爾部本部和八鄂托克有合作也有爭鬥,彼此關係微妙。

“那就叫我們試試看吧。”

張瀚的表情很安靜從容,事到如今,不冒險也不行了。

……

三輛大車居中,張瀚也在大車一側,夜不收在前,鏢師在後,三十多人的隊伍又從青城出發向北。

這一次銀錠也沒有露面,對張瀚的行止他們很清楚,卜石兔汗是很尷尬的一位,他壓不服布囊和素囊,又沒有辦法叫那木兒服氣,雖然軍國大計上那木兒肯定硬撐他到底。

但在財富的分配上,那木兒也有自己的打算,而且那邊也不是鐵板一塊,如果那木兒弄不到足夠的好處,那些依附那木兒的大小台吉們也會有自己的打算,那時候事情反而就更難辦了。

這一路走的很順利,有銀錠派的一個人帶隊,白天時陽光很好,黑水河悠悠流淌而過,第二天清晨過後,各人看到綿延不絕的大青山餘脈,趟過沾滿露珠的草原,翻過悠長的馬鞍嶺。

走到午時過後,大大小小的氈包就如珍珠般散落在綿延不絕的綠色與枯黃夾雜的大片草原之上,羊群和馬群在這些草原上不停的低頭吃草,牧人們則是不停的割草再碼成高高的草垛。

他們必須要在冬天前準備好大量的草料,提供給自己的馬群和羊群過冬的吃食,最少有三四個月時間不會有新草長出,在下一次轉場前,牧畜們的吃食就是牧人們在入冬前不停的用手中的刀割下來,曬乾,成垛,最終收攏在一處。

如果遇到有特大暴雪的冬季,牧畜凍死,春季綠草發芽推遲,牧民們失去生計,這些現在看起來勤勞善良的牧人就會化身為狼,一路向南,去搶奪長城以內中原人的衣食來養育自己和妻兒。

千年以下,因為這一片草原的存在,中原的華夏人不停的修築長城,或是興師北伐,可不論如何,只要這一片廣袤的土地上有羊群和草場的存在,狼群也就始終存在。

那木兒台吉在自己碩大的蒙古包中接見了張瀚一行人。

禮物當然是照單全收,蒙古人的豪爽在這方面展露的淋漓盡致,大車上的上好毛料和綢緞被搬運到氈包裡,當著台吉貴族們的面展示著,還有各種各樣的金銀器玩,漢人的古董和精巧的小玩意,倭刀,寶劍,林林總總,應有盡有。

這是張瀚特別吩咐後,一天時間又多準備出來的“貨物”,一輛半的硬貨,足抵得三千兩左右的銀子,在蒙古人這裡,足可買得五百匹左右的下等戰馬,換算成羊群,足可買到雲層般遮天蔽日那般多了。

那木兒與座下諸台吉的表情,也是從冷淡到驚奇,再到陶醉。

“人家都說張東主富可敵國,是漢商裡的後起之秀,比那個有名的姓范的商人還要厲害的多,我一直以為人家在吹牛,沒想到是真的。”

那木兒鬚髮皆白,但盤腿坐著時仍然腰板挺直,眼神也是銳利之至。

“那木兒台吉過獎了。”張瀚躬身道:“在下的宗旨就是大家一起發財最好,所以也不講什麼財不露白,不露點白,怎麼能叫人放心合作呢?”

兩人都是用蒙語對答,張瀚答話後,在場的台吉都面露喜色,彼此使著眼色,感覺一片火熱。

這個漢人小東主確實爽快,意思也是十分明顯,就是要帶著各人一起發財。

錯過這樣的好機會,不知道下一次還有沒有這種良機!

“不知道我們的好處是什麼?”

張瀚的意思和誠意都是足了,那木兒也不裝傻,直截了當的詢問。

“卜石兔大汗得多少,台吉這邊就可以得多少。”

“他是大汗,我是台吉,為什麼一樣?”

“不管是大明還是蒙古,我們都相信實力為尊。”

“好大膽的明國少年……”

“在尊貴的台吉面前,我相信直爽才是真正的誠意。”

兩人先是用蒙語,接著那木兒突然用漢話問答,張瀚也就用漢語對答,兩人語速均快,聲音亦不大,在場的蒙古貴人離的近,張瀚的隨員離的遠,竟是沒有人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所有人最後都只看到那木兒仰首大笑,站起來將張瀚抱在懷中。

這就是蒙古人表示同意,並且會信守承諾的象徵。

在場的人均是大笑起來。

當晚那木兒召開大會,諸多部落的台吉都趕來赴會,大家與張瀚推杯換盞,蒙古人的馬奶、子酒入口綿軟,但後勁很足,張瀚酒量雖好,卻是擋不住這麼許多人,他的護衛除了輪值的外,也多半被這些蒙古人給放倒了,連有些鬱鬱不歡的孫敬亭也是一樣。

這個時候,各人倒是不分蒙漢,只是不停的敬酒暢飲,用小刀割下水煮的羊肉蘸著野菲花來吃,鮮香和辛辣入口,軟而膻味十足的羊肉入口,再配上馬奶酒,這種酒宴雖遠不及漢地那般精緻華美,卻也別有一番風味。

……

與此同時,銀錠匆忙進入金碧輝煌的汗宮,請見大汗。

這座汗宮還是俺答盛時興建,規模不及王府,形制也與漢人的建築不同,倒是有與當時在草原上興旺發達的喇叭教的廟宇很是相似,所不同的就是到處貼金飾銀,華美異常。

銀錠沒有心思欣賞燈火下的金飾在熠熠生輝,相反,他臉上滿是焦急之色。

好不容易卜石兔召見了他,銀錠和大汗抱見後便道:“大汗,我聽說素囊與布囊見面,他們聽說張瀚往那木兒那裡去,恐怕在商量什麼對付他的陰謀。”

卡石兔怒道:“他們會怎麼做?”

“我聽說他們不會直接派兵,但會設法派一股馬匪去伏擊。”

“這樣……”卜石兔臉上怒色消減,若是素囊公然襲擊他的貴客,對他大汗的權威就是嚴重的挑釁,如果不是,倒也不必太過憤怒。

“大汗,我們怎麼做?”

“如果他們是勾結馬匪,我們什麼也做不了。”

卜石兔坐下,拿起金杯喝酒,一臉平靜的道:“就看張瀚他們能不能自己過這一關。”

銀錠急道:“大汗,不妥吧,馬匪都幾十人或百多人一幫,廝殺多年,張瀚一共三十餘人,怎麼可能拼的過馬匪。”

卜石兔道:“銀錠你想,他們是要一直到白城,再到科爾沁,過遼河,直到遼東與建州部的天命汗見面,這一路不知道多少馬匪,如果隨便一股就滅了他們,又談的上什麼建立商道呢?如果長生天真的不叫我們得到穩定的財貨,那也是上天的天意啊。”

這話倒也是十分有理,雖然有叛賣盟友和優柔寡斷之嫌,但最少從道理上是說的通的,銀錠頹然坐下,知道這件事自己再無任何辦法可言。

……

“素囊派的是誰去?”

布囊台吉坐在自己的帳裡喝茶,大杯子泡的褐色的茶水,用的是茶市里換來的四川過來的茶磚,他不喜歡漢人的綠茶和白茶,雖然看著好看,聞著也香,不少蒙古貴人都愛喝,但布囊只愛喝這種茶磚泡出來的茶,有些茶梗子和碎葉,勝在味道足,可以大口大口的暢飲,不象綠茶那樣柔柔嫩嫩的,和漢人一樣,得精心伺弄,他耗不起這個時間和精力。

蒙古人每天都是吃的乳酪和牛羊肉,很多人嚴重缺乏維生素,漢人的蔬菜只在暮春到深秋時節進的來,數量也不夠,對很多牧人來說,茶是維生素的唯一來源。

布囊吐出一口碎末,向眼前的布勒台詢問著。

布勒台答道:“聽素囊台吉的身邊人說,請的是韓老六一夥人。”

“啊哈!”布囊的小眼中露出譏嘲的笑意:“漢人馬匪去襲殺漢人商隊,這個素囊,心思還真是動的快!”

“台吉說的是。”布勒台臉上也露出高興的神色來。

韓老六一夥馬匪就在大青山到馬鞍嶺西一側的山林和草原的交界處活動,平時也是以搶掠板升地的漢人和漢商為主,對蒙古部落一般不怎麼襲擊,與素囊這些台吉平素也有些暗中的交往。

這些馬匪多則一二百人,少則數十人,常年的襲殺生涯都鍛煉出好身手來,對付普通的蒙古甲騎也不吃力,更別提普通的漢人或是牧民,他們來去如風,草原地廣人稀,方圓幾萬平方公里可能才生活幾千牧民,一個台吉麾下可能也就幾十個脫產的甲騎,這點兵想搜出躲藏起來的馬匪簡直是說笑。

而就算真的正面遭遇了,馬匪也不一定就打不過那些甲騎,一來二去的,台吉們索性就和馬匪們講定規矩,只要不鬧的太過份了,索性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對付一個百來人規模的馬匪,可能要幾十個台吉動員過萬的甲兵來回的折騰,實在是得不償失。

“韓老六可是個心狠手辣的啊……”

布囊臉上居然有點兒悲天憫人的感覺,他繼續喝著茶,突然又道:“那就等著給那張瀚收屍吧?是不是,布勒台,我很想看到咱們大汗的臉色是怎麼樣的呢…”

“哈哈……”

布勒台附合布囊,兩人一起大笑起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lin234 發表於 2015-10-18 09:19 AM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友誼

  天黑之後,韓老六帶著麾下的九十來個弟兄還在趕路。

    馬蹄得得,踏破了夜的寂靜,好在草深且厚,人馬的數量也不多,並沒有在空曠的草原上形成太大的響動。

    他們接到信之後就從大青山脈裡頭動身,算算時間,正好夠在馬鞍嶺南邊的平地上截擊目標……根據素囊台吉的情報,那個張瀚是個來自長城南邊的漢商,帶著一些保鏢護衛,人數一共才三十來人,這不是塊難啃的骨頭,而是一塊鮮嫩可口的肥肉。

    韓老六的部下原本有一百一十來人,前一陣打了一個蒙古部落,搶到一些馬匹和牛羊,趕到千里之外轉賣給另外的部落,換得一些金銀和絲綢,所得豐厚,但也折了二十來個弟兄,那些牧人在保護自己的財產時還是敢拼命的,隨便一個青壯年的牧人翻身上了馬,手持騎弓就能反身而射,又准又快。

就算馬匪們騎術和射術都很精良,打跑和殺死成群的牧人也會折損自己的人手,這一次素囊叫他們來做這件事,等於是從天而降的一注財貨,簡直是做夢都要笑醒的好事。

    多年的馬賊生涯也使韓老六表面的粗獷之下有著精細的內心,他沒有耽擱時間,一路攢行,夜間還借著月色星光趕路,這附近千里方圓的地形都裝在韓老六的心裡,不怕天黑走錯了道,算算到了地方,韓老六發出呼哨聲響,人和馬都停了下來。

月色之下,韓老六掃視了一下所有的部下,看到他們的馬匹身子都很肥壯,肚皮都是渾圓,四腿都很有力,他滿意的點點頭。韓老六先下馬,其餘的馬賊們紛紛下馬,熟悉的做著手頭的事,把馬照料好了,自己才取出乾餅子就著清水吃喝,很少有人說話,整個宿營的地方只有輕微的聲響。

    積年的馬賊,在自我約束上可是不比軍隊差什麼,韓老六從來不覺得自己的部下比大明或蒙古的精銳軍隊差上什麼。

    休息一陣之後,韓老六臉上斜長的刀疤牽動了一下,出聲令道:“值哨的還是遠遠散開,小心中伏,派幾個老手往前頭哨探,看那張瀚一夥人何時過馬鞍嶺,剩下的趕緊睡覺,恢復體力,明日過了早晨,就等著肥肉往咱們的嘴裡鑽。”

    所有馬賊都發出輕微的笑聲,臉上顯露著毫不掩飾的猙獰與殘忍,他們有漢人也有蒙古人,但不論搶掠漢人或是蒙古人時都沒有人會手下留情,一旦被他們盯上的部落或是板升地的漢人,或是路過的商隊,下場多半就是所有人被殺死,再搶光所有的貨物。

在他們眼裡只有金銀才是親人,如果有需要棄寨子逃走時,就算揮刀砍死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這些馬賊也會眼都不眨一下便能揮刀下手,明日的商隊肯定很肥,殺光商人們後獲得財富,這才是他們最想做也最願意做的事情。

    ……

    清晨時分,一縷微光照在張瀚的臉上,輕柔的如母親的手拂過他的臉龐,張瀚醒了過來。

    身上和身上都是厚厚的毛皮,有狼皮也有狐狸皮,這些皮子墊在身底或是蓋在身上,令他感覺柔軟舒服。

    夜來風急的時候,張瀚幾乎懷疑狂風會把氈包吹翻,但一夜過來,陽光照在臉上時,又似乎昨夜的大風只是他的幻覺。

    外頭已經傳來不小的動靜,在那木兒這裡呆了兩天,和很多記不得名字的台吉推杯換盞,大口的吃著烤羊肉或是手把肉,不停的喝馬奶酒。

昨晚張瀚表示要回青城之後,很多台吉都是流淚送行,挨個與張瀚擁抱道別,那種熱情叫人覺著雙方已經建立了深厚的友情,也令得張瀚感覺十分滿意。

最少在姿態上,他與和裕升已經得到了右翼相當多的台吉們的認同,有這些傢伙背書,商道的建立將會十分順手,剩下的只是利益分配和日常的交易管理,當然他也毫不懷疑,一旦分配出了問題,這些身上羊騷味很重的台吉們,會不會轉頭就捅他一刀。

  待張瀚出來後不久,那木兒與諸多台吉前來送行,那木兒等人並不與張瀚同行,他們還需召開會議,然後把張瀚開出的盤口細化,各家把利益分配清楚,然後才能氣勢洶洶的再到青城與卜石兔站在一起,壓制素囊與布囊一夥,這等事不方便當著外人做,少不得一番拍桌打板,甚至拔刀相向,也就不必叫外人看笑話了。

    “台吉還需儘早趕赴青城。”

張瀚與那木兒握手而別,說道:“已經近深秋,晚來風急,如果有大風雪,我在冬季之前趕到白城或遼東的計畫就得擱淺。”

    “張東主請放心!”

那木兒飽是風霜的臉上滿是笑意,他道:“我已經派出急傳信使奔赴各地,不論是白洪大台吉還是洪圖巴魯台吉,或是林丹汗或科爾沁的奧巴台吉處都下令跑到,告訴各位台吉張東主和商隊是我部落的朋友,只要是我們蒙古人的朋友,不論到何處遇到風霜大雪,都有熱烘烘的氈包休息,有奶茶喝,有羊肉吃,不論怎樣的大風雪也不必害怕!”

    張瀚心中倒也有一點兒感動,雖說這是錢買來的友誼,不過眼前這頭髮花白的老蒙古人硬是演出了一點鐵血男兒帶著些柔情的感覺,像卜石兔汗就做不來這樣的事,怪不得這個青年大汗的地位越來越不如以前。

右翼蒙古也分崩離析,若是卜石兔買定離手之後有那木兒這樣的決斷和擔當,恐怕他也不必多跑這麼一趟,把卜石兔的利益分割出一部份給眼前這個蒙古台吉了。

    眾人擁抱後分別告辭上道,三輛大車從滿載變成空車,損失的錢財變成了十足的友誼,每人的心情都很愉快,解決了那木兒這邊,右翼蒙古這裡三成的實力站在了和裕升一頭,加上卜石兔,力量在七成以上,素囊和布囊只能屈從。

打開了一個好頭之後,往西去就是喀喇沁的白洪大台吉,事前也是有過接觸,談下來毫無問題,這麼一部一部的談過去,半年之內談妥整個商道還是很有可能的,一旦商道建立,每年就是百萬以上的利益,這個前景,哪怕是性格恬淡對錢財不怎麼上心的孫敬亭想起來也是覺得一陣陣的心驚!

    眾人情緒很高,一路南歸,那木兒部落送別的人送出三十裡後折返,雙方在馬上揮手致意,眼前天色蔚藍,幾朵白雲在輕風吹拂下慢慢的移動著,一個個小山包形成了廣泛的丘陵地帶,草長的很長,遮蔽了不少視線,身後是綿延不絕達千里之遠的大青山山脈,前頭隱約是一條黑水氾濫的河流洶湧奔騰而過。

出了那木兒台吉的地界後,這種野性十足的景致就多起來,如白雲一般的羊群和氈包不見了身影,只有草從中隱隱有黃兔飛掠而過。

遠處的黃羊群不緊不慢的趕著路,對經過的人群並不怎麼在意和防範,也似乎有灰色的狼影在草從中飛跑而過,朵兒等人感覺手癢,不過此時才剛走不久,還不到射獵烤肉的時間,也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些肥美的獵物跑開。

    不得不說,深秋時節是草原上最好的時候,綠草尚未枯敗,獵物和牛羊吃了一春一夏的充足食物而變的肥美無比,天氣是秋高氣爽,不象盛夏時白天熱的人要死,晚上一般的寒氣逼人,現在晚上雖更冷了些,白天卻是叫人感覺無比的舒適。

    張瀚和孫敬亭並肩而騎,兩人開始閒談,隨口說些逸聞與國朝故事,孫敬亭是正根的秀才,其實學問考中舉人也很有可能,加上多年在東山會的歷練,也很關心朝政,所以眼界開闊,特別是性情直爽。

說話毫無讀書人的酸腐氣,指摘起朝政來特別痛快,在旁人聽來這孫敬亭說話未免有些太過大膽,很是離經叛道,但此人指摘起萬曆皇帝和朝臣的痛快勁兒,卻是叫張瀚聽的痛快無比。

    “……說咱們皇上酒色財氣,其實後宮之事外臣何以得之,純是放屁,不過皇上心裡頭有氣還是真的。看邸抄,萬曆中期到如今,皇上不朝和留中實在太多!這是賭氣,賭的什麼氣,無非是奪嫡易儲被群臣抵、制的這口惡氣罷了!”

    “以私事壞國政,留中太多,以壞地方,實在望之不似人君。”

    “收取工商賦稅其實是對的,但皇上沒有想到,這幾百年來,工商雖然不稅,但地方盤根錯節,商人之利,泰半是各種隱規取了去,獲利的還是地方的官員和大士紳,派的太監自京中而出,所帶隨員均是小人之輩,皇上得一而地方盤剝過百,殺雞取卵殊不可取!”

    “國朝施政粗疏,學唐而不似唐,似宋而非宋,軍制原本是內實外虛,土木之後變成外實內虛,太平時節也罷了,或亂世果臨,則似朽木所築樓宇,一推便倒!”

    “士大夫耽于酒色玩樂,蠅營狗苟只顧自家,口稱大義,實則卑污!”

    孫敬亭說的順口,平時他在靈丘時也經常議論朝政,不過總是被孫安樂喝止,也沒有找到與他一起抨擊朝政的同道,其實在當時來說,南方士子非議起國政來也不比孫敬亭好什麼,只是北方風氣閉塞保守一些,不像南方士人那麼膽大敢說。

    張瀚先是聽著,偶爾插話,最終他笑道:“孝征,看你的模樣,叫我想起南方的那些士人,比如東林黨。”

    “東林黨?”孫敬亭面露鄙夷之色,說道:“那幫傢伙,文瀾莫要將我與他們相提並論!”

    “這是為什麼?”

    “我說的口稱大義內裡卑污的便是這些人,此輩在朝則結黨,非吾黨則雖對亦錯,是吾黨則錯亦對,在野則以講學為名聚社,操持輿論,把持要脅官府,工商地利一併瓜分,吃的湯水不露。”

“皇上派太監去各地收稅,此輩與隨員合作瓜分好處,再倒打一耙,將壞事均栽到太監頭上,直指皇帝失德,其實他們自己又好到哪去?大義他們占了,好處一點不少,天下便宜事均是他們的,哪有這般道理!”

    孫敬亭倒還真有北方士子和士大夫的風骨,就算對大明失望,對萬曆也是失望到了骨子裡,到底還是以天下為已任,提起南方士人來,那是打心眼裡瞧他們不起。

    張瀚對東林黨的那些爛汙事也知道不少,不過明朝是病根子在裡頭,用句時髦的話來說就是制度問題,也不能光光怪江南士紳一個權力集團,孫敬亭的話,還是有些失之偏頗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n234 發表於 2015-10-19 11:42 AM

第一百三十章 遇伏

孫敬亭說的有些嘴幹,提起牛皮水囊往嘴裡灌水,這時他看到王朵兒飛馳趕回,馬很快,不像是正常的回報事情,當下立刻放下水囊,閉上塞子,右手一伸,已經按在了佩刀的刀柄之上。

    蔣家兄弟也是戒備,這些夜不收跟著一路走來,大家漸漸熟悉,又有朵兒與蒙古人比鬥獲勝,大家同仇敵愾的事,漸漸的一些壁壘消除,可無論如何,這些人跟著張瀚和融入團體的時間都還是太短,叫人無法完全放心。

    “東主,前頭有馬賊出現。”

    朵兒似乎也明白不宜飛馳太近,離著幾十步遠,便是在馬上大喊起來。

    “在哪裡?”

    所有人都一下子警覺起來。

    馬賊和狼群一樣,都是這一次商隊要防範的對象,草原上大大小小的馬匪不計其數,有的其實就是牧民,專搶路過的商隊,不分蒙古還是漢人,不料在青城和那木兒駐地之間這兩天不到的路程中間也能遭遇,張瀚一下子就覺得事情不是那麼簡單。

    朵兒叫道:“距離還有三裡多地,他們人已經散開,武器均在手中,應該是提前現了我們的蹤跡。”

    梁興縱馬向前,叫道:“有多少人?”

    “離的遠看不大清楚,估計有近百號。”

    “東主,怎麼辦?”

    梁興是護衛的頭兒,張瀚的安全歸他負責,一聽說有近百馬賊,梁興心裡感覺吃緊,自己這邊只有三十多人,雖然都是精兵強將,不過要以少敵多,萬一有個閃失,東主出了什麼意外,和裕升這一攤子就算完了。

    張瀚道:“咱們離那木兒的駐地有多遠?”

    “咱已經走了兩個多時辰,最少也有三十里開外。”

    “那,來不及了。”

    張瀚也不願硬拼,以少敵多,遇敵則擊,這不是智者所為。但對方在這裡伏擊顯然也是有所準備的,從這裡往前不到十裡就是有名的馬鞍嶺,在這裡曾經爆過多次蒙古人之間的大規模騎兵戰。

達延汗曾經在這裡和西部蒙古人血戰多次,都是十萬人以上規模的大戰,剛剛張瀚等人經行時還能看到不少朽爛的長矛和鐵盔等遺物,馬賊選在馬鞍嶺的南側高處伏擊,以高擊低,還好張瀚等人不是普通的商隊,撒出斥候偵察,提前現了已經有所動作的馬賊。

    “是來不及了。”孫敬亭慨然道:“既然來不及,就準備打吧。”

    三十多里地,各人的馬力已經損耗了不少,而且因為是近程,所有人都沒有攜帶雙馬,如果按此前的準備,每人雙馬節省馬力,遇到大規模的馬匪時就輕騎奔逃,小股馬賊就上前接戰。

現在這樣,等於是被人在最不合適的時候打了一悶棍,梁興等人臉上都露出不舒服的表情出來,這一仗,可不是自己想像中的打法。

    梁興等人要勸阻,張瀚臉上卻露出堅定的神情來,他豎起手掌,說道:“我知道你們的意思,這仗不是咱想要的打法,不過不管這馬賊是打哪來的,咱不能說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突發的情況難以避免,難道咱和人家商量,等咱們準備好了再來?這昏話說了管用?各人都不必多說,按我們在新平堡時討論演練過的那樣,各自做好準備吧!”

    “是,東主!”

    所有人都暴諾著答應,孫敬亭眼中露出異色,他這時才看到張瀚的另外一面,不是在靈丘那種事事隱忍而後的商人模樣,而是另外一種氣質神情,更象一個臨陣不懼,百戰百勝的名將。

    這時韓老六那邊也覺了對面的動靜,韓老六示意所有人暫停,現在距離不到三裡,對方也沒有掉馬逃走,暫時不必著急給跨下的馬加。

他們的馬都是休息足了的,養的膘肥體壯,又是百中挑一的好馬,對面是走了一上午的疲馬,就算他們掉馬逃,不到十裡就會被一一追上,沒有人能活著逃走,在這一望無際的草原,就算想躲都沒有地方可以躲藏。

    不過對面沒有跑,這叫韓老六有了些警覺,看來這商隊不象素囊派的人所說的那樣容易吃的下來。

    對面還有三輛大車,這時正有人趕著車圈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小的三角形,韓老六道:“日他娘的,還知道擺車陣。”

    他的副手在一旁笑道:“三輛車能擺什麼陣,笑死個人。”

    韓老六冷哼一聲,也沒有把對面的動靜放在心上。

    積年的商隊都知道利用大車來擋奔馬或是狼群,這不算什麼,韓老六雖不是將領,但每一次出擊其實都暗合兵法。

    這一次他利用對地形的熟知在半途突擊,算是“擊其半渡”,只是沒有江河,但效果其實是一樣的,出其不意,時間也拿捏的好,加上馬賊這一邊人多,算是天時地利人和都占了。

    對面的人明顯才三十來人,擺開車陣為中心,兩側的人還下了馬,將馬匹牽在一處擋在前頭,人站在馬身後,這很不象話,顯的亂糟糟的,只要衝陣過去,他們一亂,連上馬逃跑的機會也沒有了。

    “不管他們搞什麼花樣,這一注財貨咱吃定了,人也都殺掉,一個也不要留!”

韓老六看著左右,令道:“左右兩邊跑快些,隊形拉開,中間慢些,兩翼抄到位置了咱再突!”

    自己這邊人多,韓老六擺出吃定了的架式,三面拉開,壯大聲勢,給對面更大的心理壓力,同時人多的話陣形拉開,兩翼夾擊中間突進,這樣不浪費人力,可以以最輕微的損失拿下抵抗的敵人,迅解決戰鬥。

    北邊是那木兒,南邊是卜石兔,這兩家好歹能動員十萬以上的牧民,直接能出動的披甲騎兵也有好幾千人,在兩家的中間地帶搞伏擊,一定要打的又狠又快,萬一風聲走漏,兩家甲騎都來援助,把自己這一夥人包了餃子,那可死的真冤枉。

    馬匪的戰馬先是低向前,接著調整成中,等雙方距離不到半里,已經能隱約看到人臉的時候,馬賊們的馬被帶到最快。

    他們也沒有牛角號,每個馬賊都自的出怪叫,度很快,風聲迅急,眼前的大地都仿佛在不停的跳躍,每個人的心仿佛都要跳出來,他們血脈賁張,每人都嘶吼著,怪叫著。

根據多年的經驗,普通的商隊在這樣的吼叫下都可能崩潰,有人開始哭叫,有人逃走,有人求饒,這樣的叫法和狼群一樣,狼群在進攻之前也會吼叫,用不停的叫聲來擾亂人心,叫人自己崩潰。

    韓老六在中陣偏後,他沒有叫,不過他的心卻是有些下沉,感覺這一次的戰事恐怕不會有想像中的順利,甚至可能會很艱難。

    眼前的商隊還有不到二百步,那些兩側的人還是站在馬身後頭,車隊裡也站了十來個人,所有人都沒有慌亂,仿佛有所依憑那樣,韓老六心裡有點慌,他最後又瞭望了一下四周,空蕩蕩的,完全不像是有伏兵的樣子。

    進入二百步以內了,對面的人臉都幾乎看的清楚,韓老六這時才看清楚對面的人手中都拿著一柄黑色的長物件,他畢竟是見多識廣的馬賊,腦袋中一下子就浮現兩個字出來。

    “火銃,我日他娘,他們哪來的這麼多火銃!”

    這時叫人後退也來不及,韓老六的副手在一邊不遠也是看到了對面的情形,他大叫道:“火銃怕個鳥,打在人身上和撓癢癢差不多,這東西只配打鳥玩,要不怎麼叫鳥銃!”

    韓老六這時也叫道:“這東西不能打遠,不要怕,咱們沖到五六十步他們才會一銃,最多一銃咱就沖上去了!”

    所有人的馬都帶到最快,這時就算想退縮也不大可能,人的勁頭就是這樣,如果一開始謹慎小心沒有沖陣,可能看到有火銃會改變戰法,可是這麼一股勁沖下來,就算看到火器也會想著這東西沒啥了不起。

再怎麼說這邊人多,他們三十多人,能打下這邊幾個人來,就算有人被打下來,這倒楣的也未必是我,每個馬賊都身經百戰,自有一股悍勇之氣,他們沒有退縮,仍是向著前方繼續猛衝著。

    ……

    梁興在陣中負責指揮,李來賓和王一魁兩人分別在兩翼,這是兩個很成熟的一線軍官,兩翼放著這兩人可以放心。

    人手一共是三十五人,孫敬亭和隨員共三人,張瀚與隨員共三十二人,兩翼各放十一人,剩下的全部在三輛大車的車隊之中。

    孫敬亭和朵兒等十來人不用火銃,他們也用不好,這些人都在兩翼,待馬賊奔入百步之內後,李來賓和王一魁都是叫道:“弓手各分兩股,前二後三,前隊先射,後隊後射,不要射人,全部射馬……給我射!”

    話音一落,早有準備的朵兒和趙家兄弟一併將大拇指鬆開,箭矢飛掠破空而出,度極快,箭羽很快在半空成為一個小點,直插對面的馬賊騎隊之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n234 發表於 2015-10-20 09:59 AM

本帖最後由 lin234 於 2015-10-20 10:16 AM 編輯

第一百三十一章 車陣

飛馳的馬隊聚集的還算緊密,馬賊沒有用弓箭,這樣飛掠射箭只有蒙古人可以嫺熟運用,馬賊中有少量的蒙古人,但人數太少,形不成威脅,戰力反而被拉低。

人人都操、弄著手中的兵器,有長矛鐵槍,也有明軍的長刀和腰刀,多半還是劣制的自己打制的兵器,草原上缺鐵,那些蒙古貴族都沒有夠用的鐵來打制兵器和甲胄,更不要提馬賊。

    鏢師們的箭矢很快飛至,大半落了空,雖然朵兒和孫敬亭等人都是神射手,但想射中高移動的目標還是太難。

    只有兩隻箭射中了馬匹,一箭射在馬頭,那馬頓時往前一撲,將主人摔出十幾步遠,那馬賊連哼也沒哼,直接斃命了。

    另一箭射在馬腹,馬兒吃痛,猛然停住腳步,在原地跳動,馬背上的騎手從馬頸處翻落在地,腳還踩在馬鐙裡,被馬兒不停的在地上拖動,帶起草皮底下的股股灰塵,這人也是多半活不成了。

    射馬的好處就在這裡,在騎兵衝鋒時,想用箭射中人體實在很難,馬的目標就大的多,一旦戰馬在高飛馳時被射中,馬背上的人騎術再高明也是沒有用的,瞬間就會重傷或是斃命。

    這時第二輪箭射出,孫敬亭瞄準了一個奔馳在最前的馬賊,一箭射出,他眼睛跟著箭矢看,看到鐵羽射中馬胸,那人猛一下連馬一起沖在地上,他這才滿意的一點頭,右手順手在插袋裡一伸,第二支箭又搭上了弦。

    從一百多步到八十步,正好只夠射兩輪箭,這已經夠快。

    五個馬賊被射中戰馬,四個當場死了,有一個被受傷的戰馬拖走很遠,出很大的哀嚎和慘叫聲響,戰馬的奔馳聲都遮蓋不住。

    這時梁興舉起手來,算算距離已經夠近,二十四支火銃舉了起來,瞄向飛奔而來的敵人。

    “第一列,射!”

    馬賊前列一進入距離,梁興立刻下令,他自己也是舉槍瞄準,緊接著扣動了扳機。

    各人的火藥罐和引藥罐都是打開的,腰間的革帶上拴著牛皮彈丸盒,上藥,塞丸,用搠杖壓實,吹燃火種罐,點燃火繩,用龍頭夾夾好,待扣動扳機後,火繩點燃引藥,引藥引燃射藥,射藥燃燒時銃身猛然往後一震,三錢重的鉛丸噴射而出。

銃管出火光,火星四濺,然後白煙向上冒起,第一列十二人打放完畢,沒有人看前頭生何事,趕緊從空隙中後退,然後開始裝藥。

    這些打放火銃的已經在堡中訓練多時,半年多下來王德榜一共才制了這二十多支火銃,這還是出塞前張瀚下令放下別的活計趕制火銃的結果,出行前,梁興和王長富等人挑人時也是挑選各方面水準都很出色的人選。

此時雖面臨生死威脅,第一列的人們打放完畢後也沒有慌亂,雖然手腳比平日要慢很多,畢竟也沒有忙中出錯,張瀚提醒過的戰場上易犯的毛病,比如塞進十幾顆彈丸到銃管之中,這一類的毛病畢竟沒有。

    張瀚本人在第二列正中,他趴在大車的間隙處向外伸出銃管,十幾支銃管黑壓壓的都擺在他旁邊不遠處,這些火銃給人很大的安心感覺,仿佛這黑漆漆的管子之中蘊藏著無與倫比的力量。

    這一次的戰鬥雖然眾寡懸殊,但張瀚心中已經沒有太多的慌張感覺。

    上一次剿匪時,他差點就要奪馬而逃,雖然是王長富叫他跑,但張瀚沒有拒絕,當時他自己確實也害怕,後來在靈丘遇到刺殺時他就鎮定的多,上次在新平堡還是刺殺,他已經敢提刀和人做生死搏殺,受了傷也形若無事。

    有人是天生膽子大,有人不是膽小,只是過慣了平靜安穩的生活,不願拿性命冒險。多半人的膽子都是能練出來的。

生活中的懦夫上過幾次戰場也會成為殺伐果決的老兵,張瀚已經有多次的性命之險,平時也是掌握大權,過千人聽他的命令列事,威福自主,加上兩世的經驗,眼前的場面雖險,已經不能叫他動容或害怕了。

    他手中的火銃也是最大的依靠,打的又遠又穩,彈丸百步內不飄,八十內足可將三寸厚的木板打碎,銃管厚實有力,各個機件做工都很精良,拿著這樣的兵器在手,人仿佛也增加了不少的力量,似乎可以掌握人的生死。

    濃煙猛然散去,張瀚已經看到對面的情形。

    第一輪是對著馬賊正中厚實處打過去,馬賊是拉的很開,兩翼突前,鏢師這邊的兩翼都是弓手,剛剛射的也是馬賊那邊的兩翼。

現在弓手們已經上馬,預備與敵近戰,中間是馬賊的主力,佇列排的很厚,距離又在百步內,各人的火銃練的也好。

種種效果迭加,第一輪打過去後,中間地上死人躺了好幾個,還有兩匹馬被射中了,半躺在地上,身下還壓著人,人和馬都出淒慘的叫聲,馬的叫聲比人的叫聲還慘烈的多,簡直是對人的精神折磨。

    馬賊的馬隊已經有些混亂,有一匹沒主的戰馬在隊中亂跑著,擾亂著馬賊們的隊形,他們已經沒有辦法保持相對平行線的陣列,有人前突,有人在後,還有人跑斜了很遠,分不清是在中陣還是側翼方向。

    “第二列,射!”

    沒有等待太久,其實也就是幾息功夫,砰砰聲接連響起,第二列打出的彈丸又如暴雨一般落在馬賊的主陣之中。

    張瀚回身時向後看了一眼,第二列十二銃最少也打下五六個人來,這一次又有幾匹沒主的戰馬開始亂跑,馬賊的佇列更加的混亂了。

    第一列這時還沒有完全裝填好,不過兩列還是把位置換過來,張瀚先取出搠杖,清理有火藥殘餘的銃管,然後咬開紙殼,放入射藥,再放入彈丸,接著又用搠杖壓實,在這時第一列的火銃又重新打響,對面又是一陣人仰馬嘶,接著又是人垂死或重傷時的慘嚎聲,第一次受傷的戰馬還沒有死,嘶吼的更加慘烈,叫人聽了心煩意亂。

    這時張瀚估計馬賊距離車陣不過四十步,火銃再放一次應該就沖到近前,他沒有什麼更多的想法,三輛車都是大型的四輪馬車,車身盡可能做的輕,但廂壁的板是精心改制過的,厚實,堅硬,還開著射孔。

一會馬賊沖過來,會有人進入車廂裡射擊,馬車相連的間隙中也放著大型的插牌,這是和戚繼光學的,空隙用插牌擋著,射手在插牌手借著掩護繼續射擊。

    整個車陣雖小,可馬賊人也很少,二十多支製作精良和訓練很好的火銃手在這樣的車陣裡頭,根本不可能破陣。

    就是地方有點小,不得不放十幾人在外頭,這也是危險的地方,所以放在外頭的是王朵兒和趙家兄弟等人,都是身手最好的一群。

    又是幾息功夫過後,張瀚裝填完畢,其餘的火銃手也是分別裝填好,張瀚不是隊頭,他們在隊頭的指揮下回到射位,第一列已經轉回頭又重新裝填。

    此時的戰場已經是觸目驚心,幾匹死馬落在後頭,幾匹馬受了嚴重的驚嚇,在四處胡亂跑著,幾匹馬受了傷,肚腸流了滿地,躺在地上哀鳴,人被射死的和摔死的也有十幾人,傷的很少,只有三四個,躺在或趴在地上,出慘叫和呻吟聲響。

    一灘灘的鮮血流淌在地上,先是觸目的紅,幾分鐘後就變的黑乎乎一片,地上有明顯的殘肢,人和馬的肚腸流出來不少,看起來花花綠綠。

    沒有人嘔吐,帶出來的都是殺過人或是見過血的老人,戰場上適應的很好。

    這時馬隊已經沖到三十步內,張瀚幾乎不需要瞄準,人和馬加在一起目標特別大,每人都感覺到了壓力,仿佛那馬和人就是奔自己來的,那些人手中的刀槍也是要砍向自己,還好眼前有堅實的大車做為屏障,這時張瀚才明白,為什麼戚繼光在薊鎮搞的防禦體系裡頭,車陣才是最核心的部份。

    包括俞大猷在內,萬曆早期的名將,先對倭,後對虜,車陣戰法都是重中之重。

    農耕民族又發展了火器,車營確實是不二之選。

    至於遼東戰場上明軍走了歪路,那其實不能算數。

    “砰!”

    這一次齊射,幾乎是沒有空放!

    十二支火銃,而且是威力很大的魯密銃在近距離三十步以內的齊射,幾乎就是槍指著鼻子在打一樣的感覺,五十步就是當時火銃的最佳射距了,三十步雖然是打的騎兵,仍然是命中率奇高,十幾個人或是馬被打中,馬摔倒,人跌落,血雨灑在半空,慘叫連連,這一輪齊射,幾乎是把馬賊的殘餘士氣,全部打跨!

    韓老六中了一銃,在一開始時他確實沒將火銃放在心上,薊鎮大明邊軍的火銃級多,每個營都有大量的火銃手,馬賊也會經常擾邊,和大明邊軍遭遇也很多,他們忌憚的就是明軍將領的親兵騎兵,還有那些強悍的夜不收,至於火銃手他們真不放在心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n234 發表於 2015-10-21 12:05 PM

第一百三十二章 衝擊

也許戚繼光在時,訓練的好,火銃製作的精良,車陣也很厲害,但那是幾十年前的事了,馬賊看似風光,其實淘汰的很快,幾年時間就夠換一批人了,何況是幾十年前的事兒。

這十年來,韓老六與明軍火銃手有過幾次遭遇,一百步外那些兵就打放,火銃的彈丸都不知道飛在哪兒,一輪打光了,看著火光四濺,聲勢駭人,其實屁用不頂,待沖到近前,火銃手們就將手中的鳥銃扔了一地,轉身就逃,他們只有這東西,離近了沒有裝藥,連根上了鏽的長矛也不如,所以馬賊們都看不起火銃手,不將火器放在心上。

    可眼前的這些商隊的火銃手,將這武器運用的太可怕了!

    他們打放的又狠又準,幾乎沒有空放,而且並不慌亂,一列打完換一列,幾乎沒有停頓,一百多步的距離,從第一列打放完到最後進入車陣前方,足足打放了四次。

    二十四支銃,打放四次,威力又大,打的彈丸多半沒有落空,不是中人就是中馬,馬賊中陣六十來人,沖到近前時韓老六往左右看看,一共還剩下四十人不到,足足有近半人和馬倒在了這麼短短的距離之上。

    就在這時,韓老六感覺肩膀一痛,最後一輪這齊射打中了他。

    “操、他娘,老子中了……”

    這是第一個念頭,剛剛被火銃打中的人太慘了,腦袋打成爛西瓜,要麼是腸穿肚爛,偏一時還不得死,那種掙扎勁和痛苦的模樣,令韓老六這悍匪都看著心驚肉跳。

    他感覺痛時趕緊扭頭看,看到是肩膀上中了一彈後竟然鬆了口氣。

    “還好,中了的地方只是肩膀。”

這時韓老六想扭動胳膊,結果左手毫無反應,他又仔細看了看,彈丸打在肩胛骨處,衣服被打的焦黑,韓老六拿右手一扯,看到傷處的情形時,自己都是嚇了一跳。

    整個肩膀處都被打碎了,皮開肉綻,肉都碎了,像是過年時包餃子剁出來的肉餡一樣,骨頭也碎裂了,白生生的骨頭刺了出來,橫七豎八,混雜在一處,剛剛扯衣服時,骨渣子掉的一地都是。

    “入娘的,這膀子廢了……”韓老六也是兇悍,罵了一句後就不管了。

    這時他前頭的弟兄已經撲過去,韓老六看向兩翼,剛剛那些弓手已經上馬與自己這邊的兩翼打了起來,原本的佈置就是指望兩翼夾擊,中陣的事兒有限,結果兩翼受損不多,只折了幾個人,中陣這邊卻是被打殘了。

    雖然已經沖到車陣前,可各人都拿不出辦法來,三輛大車冷冰冰的擋在各人身前,戰馬度再快也飛不進去,所有人先繞圈跑了一下,結果毫無空隙,沖不過去,只能在原地乾著急,兩翼的人也幫不上忙,他們被車隊兩翼提前攔截住了,被擋在兩邊,力量不夠,借著馬突過去幾個,人卻跑歪了,跑出幾百步後才又調頭往回沖。

    馬賊沒有勇氣搞真正的戰馬對沖,沖到近前時多半減了,想借著人多和經驗與人搏殺,剛剛那一下,如果是真正精銳的騎兵,馬不減,一個對手,鏢師的兩翼就徹底廢了,最少得死一多半人。

    結果兩邊卻是陷入混戰,韓老六在後頭拼命叫喊,令人往車陣裡突,打跨中間這一股再去幫兩翼。

    “大當家,打不下來啊。”

    “這怎麼能沖的進去?”

    “射箭,扔鐵骨朵!”

    “投槍,投槍有不?”

    各人的刀槍拼命往車上送,在正面的那輛車上紮出多少個洞來,可一時間哪能把這車砍破,車廂的木頭很結實,根本就砍不散,手中的投槍和骨朵原本是蒙古人騎戰時最愛用的,可有大車擋著,這些東西投過去效用也是十分有限,這時有人覺對面的火銃手又走了過來,火銃的銃管從車廂壁和各車間的間隙中伸出來,黑洞洞的銃口幾乎能抵到各人的臉上,在這時,所有人俱是慌了。

    韓老六的眼前也有一支銃,他一時呆征住了,胳膊處的傷口還在流血,他有些迷糊,不知道這一仗怎打成這般模樣,還沒有見仗,沒有廝殺,沒有弓箭對射追逐,沒有刀來槍往,沒有提氣叫喊。

他喉嚨處好象憋了口氣,渾身的勁力也好象還沒有用出來,但此時他已經受了重傷,眼前的車陣簡陋的可笑,可兄弟們就是沖不進去……

    瞄準韓老六的是一個灰袍小個子,身形纖細瘦長,平時跟在孫敬亭身邊,經常拿帽子遮著臉,也不大出聲說話,出來幾天,各人也沒見這人同人說過話,若是旁人梁興必定會查清這人的底細。

可偏偏是孫敬亭帶來的人,這人的脾氣又臭又硬,又和東主相交莫逆,各人都怕惹毛了孫敬亭弄的東主怒,好在這人也不惹事生非,宿了營就在帳裡不怎出去,有一次遠遠跟著張瀚看了幾眼,轉身又回了氈包裡,梁興安排人盯著這小子,不過也不怎麼放在心上。

    這人卻正是玉娘。

    她的脾氣,孫敬亭很瞭解,在臨行時覺玉娘在收拾行李,正打算不告而別,孫敬亭無可奈何,只得也不和孫安樂說,將這古靈精怪的堂妹帶了出來……

若是他不帶,孫敬亭很擔心玉娘自己亂跑出事,帶了出來也是樁頭疼的事,只得約法三章,不得亂跑亂說,不得暴露自己,有事需得商量了之後再說,玉娘倒還算聽話,出來已經好幾天也沒有暴露,孫敬亭好歹鬆了口氣。

    張瀚在新平堡與常家要結親的風聲也是傳揚開來,原本孫敬亭打算找個機會與張瀚說說玉娘的事,這一下也只好作罷。

    不管玉娘是什麼心思,孫安樂那頭,估計很難有可能同意獨生女兒給人家做妾。

    張瀚的地位和實力都遠出孫家,可孫家也有自己的地位,又不是吃上飯的人家,孫安樂也不是喜歡巴結權貴的人,不然的話幾年前一個知州聽聞玉娘相貌過人,差人來提親,當然也是做妾,卻是叫孫安樂一口回絕了去,若叫人知道孫玉娘到底給人做了妾,恐怕孫家的臉面沒有地方放。

    玉娘自己心中也很難過,在靈丘時,她把一切想的很美好,並騎塞上,與張瀚說說笑笑,夕陽之下,草原之上,她與張瀚並騎飛馳……

    她不知道這其實不怪她,十五六歲的女孩子原本就是愛幻想的年紀,而一見鍾情對她來說也不奇怪,張瀚的年紀,相貌,氣質,原本也該很容易吸引住她。

    只是這一切都有一個錯誤的前提,那就是張瀚已經有了門當戶對很滿意的結親物件……

    玉娘的眼中,還有一絲抹不去的倔強。

    出身和成長的經歷使她就有這樣敢愛敢恨也有擔當的性子,不論如何,她不會後悔自己所做的決定。

    她在靈丘看過張瀚打放火銃,在出前的幾天,請孫敬亭弄來一支鳥銃,連續打放了幾天,其實在人群中只是混水摸魚的水準,好在她膽子大,沒有裝填錯誤,只是比旁人要慢了許多。

這一伙大半人已經打放過了,玉娘才裝填好,看看四周的人多半打放過了,就連常威那小子也是很快,常威在新平堡住的那陣子就和梁興相處的很好,每天都到訓練的校場去,打放火銃也學了好一陣子了。

    這東西說複雜很複雜,從學會到精通要有很長的路要走,說簡單也是簡單,不是蠢笨到家的人,半天下來就能打的有模有樣。最長不過一個月,從裝填到打放就很熟悉。

    玉娘看準的人就是韓老六,這人胳膊都被打殘了一隻,不過臉上兇殘之氣還是叫她心驚,東山會的環境很複雜,打群架是常有的事,玉娘也從小習武,不該見的場合也見過多次,自己也經常男裝出門,不然孫敬亭打死也不會帶她出來,可是無論如何,她沒有見過這種兇殘到極致的面孔,眼前的這張臉,幾乎從裡到外都顯露著殘忍和暴戾的色彩。

    韓老六已經棄了佩刀,他一隻手也不好使,他的眼死死盯著眼前這小小的車陣,看著自己的人團團轉殺不進去,又看到新的一輪火銃打響,火光似乎就在自己眼皮底下,銃管也似乎也伸在自己鼻子底下,打光時的火光,冒出的白煙,還有砰然的巨響。

這一切都叫他已經陷入了呆滯狀態,他從插袋中取出一支鐵矛,相准了一個在車陣偏後地方裝填著的人,有車陣擋著,直接投很難命中。

戰場上還有人的慘叫,馬的嘶鳴,人馬都在兜圈亂跑,火銃的砰然巨響,煙氣,火光,刺鼻的硫磺味道,這導致很多人投槍和骨朵都扔偏的厲害,韓老六努力把自己的心沉靜下來,手腕不停的在上下輕微移動,他打算拋投過去,算算正好可以命中那個少年的後背。

    這個目標,也是韓老六相準了的,他覺得這人就是這車陣的東主張瀚,年紀相符,衣飾也明顯與普通人不同,雖然也有一個衣著華貴的少年,但那個神色有些青澀,還有一點慌張,年紀也偏小了些。...<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n234 發表於 2015-10-22 12:00 PM

第一百三十三章 重傷

玉娘的眼光隨著韓老六的眼光向後看,她也看到了正在裝填的張瀚……

    小妮子第一時間感覺到了這個兇殘的馬賊對張瀚的威脅,她看到了韓老六掂量著投槍的右手,玉娘的毛都炸了起來,像是一隻感覺到危機的小貓,原本她手有些抖,對眼前戰場上的情形還很難適應,此時此刻,她再也沒有半點猶疑,火繩原本就在燃燒著,她迅扣動了扳機……

    “砰!”

    一聲巨響後,韓老六兩眼圓胸,胸口被打出一個巨大的血洞,鮮血不是流出來,而是如同湧泉一般噴濺而出,在最後時刻,他還是將投槍奮力投了出去。

    “小心!”

    玉娘這一次沒掩飾自己的聲線,而且向著張瀚直撲過去。

    張瀚正專心裝填,剛剛他看了左右兩翼,馬賊人數和朵兒他們差不多,而放在外頭的不管是李來賓還是王一魁,又或是朵兒和趙家兄弟,還是任敬等人,要麼是鏢師裡身手最好的,要麼就是精銳的夜不收,這些人和馬賊肉搏占穩了上風,如果馬賊剛剛不減馬只沖而過,說不準還能殺死幾人,現在陷入纏鬥,馬賊們人數也不佔優勢,已經被殺的節節後退,紛紛墜落下馬。

    勝局已定,張瀚很篤定的在裝填著自己的火銃,他不負責指揮全域,那是梁興和李來賓幾人的事情,他也沒有孫敬亭那般強悍的武力和自信,敢於出陣廝殺,此時專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這時一陣香風撲來,有人嬌呼著小心,張瀚扭頭看時,一道灰影已經把自己撲在一邊。

    “玉娘?”

    雖然心裡一直隱隱感覺不對,但張瀚真沒想到,眼前居然出現了玉娘嬌俏的面孔。

    緊接著就是投槍的風聲,張瀚感覺到了危險,他緊緊抱著玉娘,在地上打了個滾。

    就算這樣,也有些遲了。

    玉娘的肩部赫然插著一隻短小的投槍!

    張瀚看著懷中玉人痛的面白如紙,看到鮮血從她的肩部流出來,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感覺心痛的無與複加。

    他這兩世都見多了人心詭詐,見多了自殘與殘忍,這一世更是見多了血腥仇殺,為了利益他殺了人,也被人多次刺殺,而懷中這個顫抖著的女孩卻是已經多次救他,而且,幾乎看不到任何的回報。

    “你好傻……”張瀚的聲音有些哽咽。

    “我不後悔……”玉娘嘴唇有些白,臉上卻還帶著笑意,她的星眸之中也是帶著笑意,她抬著手,撫著張瀚的臉道:“我喜歡你,當然就要幫你和救你,我能幫你,已經叫我很是開心……”

    大約以為自己必死,懷中的玉人也是罕有的大膽,吐露著心聲。

    張瀚不料想,明時的少女居然也有這樣的大膽和直白,他卻是征住了,眼看著玉娘眼中的失望,他將心一橫,也道:“我也喜歡你,你撐住,待你好了我去提親,娶你進門。”

    “撒謊……”

    玉娘雖反駁他,臉上的笑卻是更甜了。

    “梁興,梁興快過來!”張瀚怒吼起來。

    ……

    短促的交戰其實從雙方互相現對方,再到弓手射箭,短兵相接,火銃打放,然後馬賊繞著車陣毫無辦法,接下來馬賊的中陣先崩潰,接著兩翼崩潰,從打響到結束,馬賊們留下了二十來匹戰馬和四十多個夥伴的屍體,包括賊韓老六在內,其餘的五十來人直接潰散,往著四面八方胡亂跑著,估計幾天之內他們也未必能收攏全隊。

    馬賊的賊是核心,也是決定展方向的人,韓老六一死,據朵兒等經驗豐富的夜不收的話,這一股馬賊人雖還不少,但短期內決不出新頭領的話,可能就會四分五裂,分成若干小股,或是分別投入另外的大股馬賊。

    復仇之事則不必擔心,馬賊只想著錢財與享樂,復仇這樣的事如果好做倒也無妨,以張瀚等人顯露的戰力,馬賊們只會躲的遠遠的,倒是韓老六還在的話,為了自己的威望有可能聯合別的馬賊前來報復,現在麼,人死如燈滅,沒有人會理會一具屍體的所思所想。

    張瀚等人將馬賊們的屍體聚在一堆,連級也沒有割,直接一火焚之。

    歸程加快了,玉娘的傷勢沒有張瀚想像的重,韓老六重傷之餘,力道不足,投槍只是插在肩部,沒有裂骨而入,但畢竟失血很多,入肉也深,所以傷勢也不算輕。

    張瀚和孫敬亭小心翼翼的將玉娘移入車內,兩人親自守著,一路趕向青城。

    青城中有漢人大夫,不必理會那些喇嘛或是草原上的薩滿,漢醫自會將玉娘治好。

    兩人一路先是相對無言,第二天中午時,眼看青城在望,孫敬亭才向張瀚道:“這事情怪不得你,是我不該擅自將玉娘帶出來,也怪我叔父和我們太寵她……”

    張瀚苦笑道:“不論如何,玉娘是為了我才受的傷。”

    玉娘受傷的角度不同,張瀚如果中槍,很可能是中在要害,想想也是後怕,現在各處的事業都蒸蒸日上,基業越打越牢固,享福的日子在後頭,這時候死了可真是不值。

    張瀚道:“這個情,當然要還,只是,我一時還理不清爽,且待我從遼東回來再說吧。”

    這並不是孫敬亭期待的回復,但也算是一種表態,玉娘男裝出來,又為張瀚受了重傷,如果張瀚只想以財帛打,孫敬亭便是會當場決裂。

    孫敬亭道:“遼東我當然不去了,我在青城住一陣子,待玉娘的傷好的差不多了再回靈丘去。有銀錠的房子住著,有他幫忙回關內,你盡可放心。”

    張瀚點頭,說道:“也只能如此。”

    玉娘昏沉沉的,張瀚估計自己等不著她徹底好的那一天,遼東之行不是他自己一個人的事,身後牽扯的人和事太多,沒有意外的話,回到青城和卜石兔談妥,右翼蒙古這裡穩定下來,他就可以繼續東西。

    仿佛看出他的心思,孫敬亭道:“我很想勸文瀾你罷手,這一路行來,看的出來韃子真不是好東西,往東去,兵凶戰危也罷了,若親見彼輩殺戮我族人,我等又該何以自處?然而在商言商,你畢竟不是讀書人,連我亦不是在朝的人,這些話在旁人聽來都是激憤無用的話,但以我的脾氣秉性,畢竟還是忍不住不說!”

    張瀚的內心其實也是矛盾,從素囊和布囊的態度,還有卜石兔的態度,漢人在蒙古人這裡是何等地位不必多說,至於那些被掠來的婦人之後,更是多少年的流不盡的漢人百姓的血和淚。右翼蒙古已經與大明和平多年還是如此,左翼蒙古又當如何?

    可眼下的事,又是巨大到完全無法拒絕的重利,而且已經不止是張瀚自己一人,而是一個龐大的利益集團,這個時候已經是完全無法抽手了。

    “孝征,我明白,明白……”張瀚道:“賺了銀子,多做些扶危濟貧的事,但求心安吧。”

    “也只能如此。”孫敬亭說了句張瀚剛剛說過的話,兩人征了征,接著一起大笑起來。

    ……

    接下來的事十分順當,那木兒隔了兩天趕到青城,與諸多的麾下台吉一起對張瀚鼎力支持,這一次他的態度十分堅決,大有素囊不服就直接開打的強硬,有這麼一個強援出現,卜石兔一脈也是腰板硬將起來,布囊和素囊被壓的說不出話來,他們的部下其實也眼紅商道的事,一旦張瀚把商道真建起來,不僅光是和裕升一家財,大家都有利可圖,只是多少而已。這事定局之後,以銀錠收到的風聲是很多台吉私下表示,自己的部落歡迎商隊過境,抽成的比例也和各家一樣就可以。

    準備出上道之前,張瀚找到張子銘家。

    張家正好在吃飯,貴客臨門,張子銘夫婦有些慚愧,也有些慌亂和不知所措。

    張子銘的大小子眼神不善,這種半大小子脾氣倒是很大,想著眼前這人是禍害自己家的罪魁禍氣就不打一處來,可看看張瀚身邊跟著的護衛,就算有什麼心思也是只能按下去,只是這種小子不擅長掩藏心思,那點敵意都是叫人看了出來。

    張子銘吶吶道:“寒家陋舍,實在是慚愧。”

    張瀚笑道:“有茶喝就行,不必在意別的!”

    茶倒是有,而且也不是韃子們愛喝的茶磚,正經的綠茶,也是張子銘保留不多的愛好之一。

    待婦人上了茶來,張瀚已經和張子銘閒聊了好一陣子,把這個中年商人的底細摸的差不多了。

    張子銘一副神思不屬的樣子,他的渾家也在院子裡轉悠,一家人都摸不清楚張瀚的來意,彼此間的地位相差太大了,張子銘是一個要去冒險的小商人,張瀚卻是身家巨萬的豪商,一個在青城的外城住著,遇到貴人就要點頭哈腰,一個住在台吉府裡,這幾天每天都受到大汗或是台吉們的邀請去赴宴。

    整個青城和板升城一帶有過萬漢人,現在誰不知道和裕升的張少東主?在漢商和漢人們的眼中,張東主已經是一個傳奇。...<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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