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淡墨青衫-【大明1617】 《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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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234 發表於 2015-9-9 09:16 AM

第七十四章 韓通

“李年兄不必客氣,咱們還是同宗,生疏了不好。”

    李慎明哪記得靈丘這個土財主,看那李大用的模樣是穿著生員服飾,衣飾也很華美,這一次的事情是和開鐵場立高爐有關,想必張學曾帶來的都是和這事有關係的人,當下先認了同宗,上前挽住李大用的手搖了搖,狀極親熱。

    李大用笑的合不攏嘴,他確實是生員身份,但家裡也是世代鐵商,上次到大同就是賣些精鐵給鎮軍,也是事先走了門路,不然憑晉鐵的品質,鎮軍能收他家的鐵才是活見鬼。李慎明是總兵府邸裡專門負責這些事的,李大用的身份還夠不著,遠遠拜見過一番也就當見過了,現在倒是和李慎明談笑甚歡,他自是極為高興。

    “這位是韓通東主。”張學曾指著一個清瘦中年人介紹道:“本地東山的高爐,韓家有整整六座,是我們靈丘最大的鐵商。”

    韓通人很倨傲,三角眼裡閃爍著疑惑的光芒,他是標準的地頭蛇,縣裡上上下下的關係都打點的極好,家裡土地多,佃農多,礦上的人手多,幾千人聽他號令,無疑養成了威福自用,擅作非為的脾氣秉性,在靈丘,幾乎沒有人敢和韓家對著幹。

今次張學曾前來,帶了好幾封書子,州裡和縣裡的正印官都打點到了,地方上也有不少相熟的士紳來往,然後張學曾才點出蒲州張家的子弟要來開辦鐵場,架設高爐,到這時韓通想反對也是感覺有些棘手,不好說直決裂的話來。

但他的態度也是說明一切,在張學曾介紹時,只是冷冷看了張瀚一眼,連拱手都省了,在韓通看來,張瀚不過是未加冠的小子,憑自己的身家地位身份今日只是來看看虛實,和張瀚本人沒有什麼關係。

    倒是李慎明過來拱手時,韓通勉強還了下禮。

    李慎明的名號在大同鎮肯定是稍有地位的人都知道的,麻總兵在外的產業都是他負責,長袖善舞,各地的關係都很硬,本地的知縣是礙著體例身份,不然的話,估計連縣大老爺都會出迎,韓通雖然骨子裡傲氣,表面上也得過的去。

    “請諸位到城東的飛燕樓飲酒,”

各人見過禮後,李大用笑呵呵的道:“張東主和李先生都是遠來貴客,只是我們靈丘是小地方,實在也沒有太多拿的出手的東西,這飛燕樓還算過的去,只能委屈各位了。”

    張瀚提著精神,笑道:“李東主太客氣了,我等在路上奔波多日,只將就著吃些就罷了,一至靈丘就有酒宴等著,實在叫人心感之至。”

    李大用笑的見牙不見眼的,手在袍袖裡伸出來,讓著眾人道:“請,諸位快請。”

    靈丘縣城只是一個很普通的縣城,也開著四門,連城門的名字也多半和其餘各城重疊,各人從東門進城,也沒有什麼兵丁守備,城門大開著,只有幾個牙行的牙人在路邊坐在長凳子上說閒話,手裡拿著本子毛筆一類的工具,等有大宗貨物進來,自有這些牙行的人去承辦抽稅。

不過靈丘不是什麼通衢要道,也不是商業發達的地方,這幾個牙人想來也不是很忙,遠遠的見張瀚等人過來,先是打量,接著看到韓通,這幾個牙人趕緊跳了起來,遠遠就躬下身子去。

    各人也不理會,都騎在馬上繼續前行,張瀚打量著四周,見這城只是一條東西大道,城中也建著鼓樓,其餘一些小巷子歪歪斜斜的不甚體面,城中還有不少草房,道路情況也差,兩邊的明溝裡堆滿垃圾,散發惡臭,不禁暗中搖了搖頭。

    東南地方畢竟要富裕的多,張瀚看過一些西方傳教士的記錄,東南城鎮繁華富裕,人們穿越華美,環境也很乾淨,若是那些傳教士以西北來,估計觀感還會有些不同。

    路上的行人倒多半閒適隨意,多是些用巾帕包頭的百姓,賣菜的,挑柴的,挑水的,還有一些在路上閒逛的閑漢,偶然會有一些婦人或是秀才生員一樣的人在路上走,多是行色匆匆,不大願意在路上耽擱時間。

    幾個禿驢拿著善緣本子在路旁挨家化緣,見張瀚等人均是騎馬,就有僧人想過來,被韓通的一個家丁策馬沖前,鞭子一揚,僧人們趕緊躲開。

    越往東走,道邊的建築才越發像樣一些,過了鼓樓後,李大用揚鞭指著前方道:“縣衙和學宮俱在前頭,韓東主的家也在前頭,咱們靈丘精華所在便是在這裡。”

    他又指著道左的一幢三層高樓,笑道:“張東主是新平堡來,那裡酒樓可比咱們靈丘多十倍,今日要見笑了。”

    張瀚自然謙遜幾句,眾人在樓前下馬,酒樓掌櫃趕緊出來,果然叫李大用東主,接著親自當了嚮導,將各人引到三樓去,開了窗子,可以臨街眺望,張瀚坐在西首,看到街景也十分普通平常,鼓樓鐘樓。

不遠處還有關帝廟和城隍廟一類的廟宇建築,然後就是官衙和大戶人家的宅邸,有一幢宅邸足有三十餘進,占地甚廣,還有一個不小的花園,想來就是那個韓通的住所。

    眾人這時紛紛落座,隨意說笑,張瀚向張學曾輕聲笑道:“三叔公,這一次勞煩你了。”

    “這也是族中公議叫我來,”

張學曾苦笑道:“你去年給的銀子可不是假的,族裡那幾位聽說今年能分的更多,自是趕緊要接這件事。咱們蒲州張家好歹還有些人脈剩下,要不趕緊利用,再拿銀子交結新的人脈,只怕就真的沒落了。”

    張學曾看來真的是以家族為重的人,當初張瀚也是得他的全力相助才解決了鋪行的危機,現在張學曾臉上顏色並不算太好,想來也是,一群望花甲的老頭子對家族無能為力,就知道跟一個小輩手裡頭拿錢,幫著家族的人在外奔走,也是圖的銀子,想來這事在張學曾看來不算什麼光彩吧。

    “侄孫向家族孝敬一些也是該當的。”張瀚笑著道:“些許浮財,當不得什麼。”

    張學曾欲言又止,族中其實頗有幾個不識好歹的,說是張瀚既然歸了宗,那麼和裕升也該算做族產,最多新平堡張家多分些,蒲州這邊不能憑白給新平那邊撐腰,總得多拿些好處。

這種浮議出來,說明二太爺也是贊同的,張輦原本就不喜新平堡那一脈,上回也是被張瀚強逼著出手幫忙,心裡自有一股惡氣下不來。明面上二太爺不好和小輩過不去,暗地裡給張瀚使些絆子,縱容那些豬油蒙了心的貪婪之輩也是有可能的……只是這些事張學曾卻不好和張瀚細說,只能指望張瀚自己見招拆招了。

    這時酒菜上來,眾人少不得互相敬酒,幾輪過後,席間氣氛都好了許多,連韓通臉上的傲氣都消減了不少。

    這時窗外飄起濃濃黑煙,正好風向吹向城中,大股大股的濃煙從城外的一座隱約可見的山巒上飄浮到半空,然後被濃煙不停的吹向靈丘城中,微風徐來,帶來的卻不是涼意,而是嗆人的濃煙。

    “這煙甚是可厭,”

李大用臉色轉苦,頗為無奈的道:“我們靈丘便是這一宗不好,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這時有夥計過來將窗子關上,煙氣進來的少了,各人才感覺舒服一些。

    李大用又道:“靈丘有大小鐵爐好幾十座,每爐開火時都是大量煙火,雖則這煙氣叫人不適,鐵水滾滾之時也是銀錢滾滾而來,韓東主的煙氣最濃,賺錢自然也是最多,張東主也要來做這營生,想來也不會太介懷了。”

    眾人聞言俱是微笑,這李大用自己只一座小爐子,在靈丘鐵業這一塊卻是有說話的權力,看來果然是一個八面玲瓏的角色。

    韓通一時臉上露出得色,只是他這人大約生性陰沉,平時難得露出笑臉,這一笑臉上神色甚是難看,還不如不笑。

    這時各人聽到樓梯響動,接著一顆碩大的腦袋自樓梯下露出來,然後就是一個身形無比壯碩的大漢攀樓而上,這人的身量大約整個三樓無人能比,人站在樓梯口,簡直如一堵磚牆。

    這人意態也頗為豪雄,國字臉,兩隻眼睛大而有神,精光四射,雖然不少人扭頭看著他,此人卻是意態閒適,絲毫不以為意。

    這時又有一人登樓上來,這次是一個相貌俊朗的青年,頭上是四方平定巾,頭髮梳理的絲毫不亂,臉上也沒有蓄須,面色白皙,身量高大適中,右手按著一柄寶劍,儒雅之餘,還有一點豪雄之氣。

    “原來是孫會首和敬亭侄兒來了,給你們留著座,請快過來坐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lin234 發表於 2015-9-9 10:46 PM

第七十五章 會首

張瀚這時才明白南邊留著的一張空凳子是給誰的,那個孫會首就是前頭的漢子,名叫孫安樂,是東山會的會首,名字取的安樂,但看模樣是吃過苦的人,臉上皺紋很多,看起來並不安樂,他的侄兒是孫敬亭,有秀才功名,卻跟著孫安樂打理東山會,被靈丘士林中的人不齒。

    孫安樂皺了皺眉,不理會一臉笑的李大用,大步過來坐下,孫敬亭微微一笑,直接按劍站在自己叔父旁邊,拒絕了李大用叫加凳子坐下的好意。

    “我酒已經吃好了。”

韓通一臉不悅,放下筷子,對著張瀚淡淡說道:“張東主要來弄這行當營生,韓某無甚話可說,只有一宗,莫要被人挾持,壞了這行當裡的各種規矩就好。”

    說罷起身,也不向旁人說話,就在自己幾個家奴的簇擁下,昂然而去。

    李大用見張學曾臉上神色不好看,只得停住打算送行的腳步,向著張瀚和張學曾解釋道:“韓東主畢竟是這行裡最大的東主,說實話也是張東主是蒲州出身,這裡上下均打點到了,不然韓東主可不是好相與的,上次有幾個開封過來的想在咱這裡開鐵場,到底也沒有開成。”

    看來李大用對韓通也頗多不滿,只是積威之下很難反抗,韓通一走,他也就隱晦的指出,韓通不是好打交道的人,在此之前,勢力不足的都是叫他排擠走了。

    這時孫安樂才開口道:“他見我來,必定心中想為甚請我這厭物過來。只是他再豪橫,我東山會也不懼他,韓家做了多少惡事,眾人心裡都是清楚,若不是我這東山會保著,靈丘的各家鐵場早就叫韓家吃光了,外路人不要說來開鐵場,就算來買鐵的又叫韓家坑害了多少人!”

    張瀚一直盯著孫安樂看,當時的會首團頭,多半是衙門裡得勢的公人勾結地方無賴形成的惡勢力,論起為非作歹,這些地方的會首比後世的黑社會要惡的多,地方上的那些下九流的勾當,十之七八多是壟斷在這些人的手中,作奸犯科的事都離不得他們。

只是張瀚眼中這孫安樂氣宇軒昂,眼中藏著一絲正氣,和張瀚印象中的那些會首截然不同,孫安樂身後的孫敬亭更是正氣凜然的模樣,這對叔侄完全不像是那些普通的會首團頭的樣子。

    聽了孫安樂的話,張瀚才隱隱感覺到這東山會不是那麼簡單,現在看來,沒准就是當地的縉紳家族和孫安樂聯手成立的一個自保的組織,韓家太強,別家太弱,韓家行事又太過霸道,這使得其餘的勢力整合起來,聯手相抗。若是不然,恐怕早就被韓家給吞了下去。

    李大用不出聲,但態度明顯是在孫安樂這一邊,其餘幾個有錢場的縉紳也是一樣的態度,他們對孫安樂是支持的,只是礙著身份,不好公開發聲。

    孫安樂又轉向張瀚,沉聲道:“張東主也是有勢力的,韓通那人行事霸道,若張東主沒勢力也進不來,立高爐這些事咱們幫不上忙,這是張東主自家的事,找礦工,還有礦上的一些雜事,希望張東主能和我們東山會合作。咱們這會,說起來五千多人,大半都是礦工和與鐵場相關行當的人,張東主應是都用的著。”

“行規拿多少,咱們就拿多少,有什麼要東山會出頭的事,咱們也不會坐視不理。只盼張東主有些仁心,不要和韓家學,用克扣咱們礦工血汗的錢去肥自己的腰包……我的話就是這麼多,說完就走,酒是不吃了。我那些兄弟每日吃雜糧野菜,還得做重活,我在這裡大魚大肉,叫人知道了怎麼服眾。”

    這人是個會首,底下還幾千人,卻原來是這般脾氣秉性,怪不得布衣芒鞋,看打扮象一個下苦的礦工,一點不象管著幾千人的會首。

    孫安樂說完就真的起身,他禮數比韓通周全些,羅圈一揖,這才轉身離開。

    孫敬亭也是一樣,向眾人揖手告別,張瀚等人均是起身送行,剛剛有韓通盛氣離開,又有這叔侄這般做態,待李家叔侄離開後,所有人都面面相覷,感覺今天這頓酒吃的特別怪異。

    李慎明低頭向張瀚道:“看來這裡已經鬥的厲害,韓通的意思是叫咱們和他看齊,想來韓家對礦工多有克扣虐待之事,咱們不和他家一樣,韓家招人用人就難的多。孫安樂的意思卻是東山會替咱們撐腰,不叫咱們做的太過份,最好只用他們的人。這兩邊都不是善男信女,不過這靈丘小小地方,咱們多少大風大浪都過來了,難道在這小陰溝裡翻盤?這未必太好笑了!”

    李慎明走在哪裡,都是總兵的幕府中人,州縣官和衛所指揮一級的大官都對他十分客氣,到這小小靈丘,一個土財主和會首也敢指手劃腳,李慎明心頭的氣自然不小。

    張瀚一笑點頭,也輕聲道:“一會咱們先去蔡九選好的位址相看,然後就四處張榜招人,蔡九在那裡已經有幾十個老手,都是舊識,靠的住信的過的,張榜招人預計在一千人左右,咱們誰都不理,真是笑話,誰都敢指派咱們做事了。這裡的事完了,我還要去張家口轉出塞外,那個事重要的多,我不能在這裡耽擱太久。”

    李慎明點點頭,沉聲道:“去塞外,保險麼?那些韃子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萬一事有不協,你的安全才是最要緊的。”

    張瀚心頭一陣感動,李慎明的語氣確實是十分關心,固然兩人現在生意聯在一處,利益共用,但李慎明和他換了帖子後,也確實多出幾分真切的關心來,在這個時代,張瀚只有常氏一個親人,旁的人多是手下,只有李慎明和他算是朋友加換帖兄弟,說話比起旁人的感覺來是不相同的。

    “放心,我自然也會有自保之法。”

    張瀚確實也是有安排,王長富沒有跟過來,就是身上背著重要的使命……張瀚叫他到宣府和薊鎮地方去,找一些有過火銃打放經驗和騎術過關的老兵,要厚重樸實的那種性子,多多益善,想法招到新平堡這邊來。

    邊軍有一些是軍戶,也有一些是募兵,募兵雖不是來去自由,但自由度相比軍戶要高的多,只要想些辦法,招募一些人手還是可以的。

    在新平堡也是一樣,招一些有戰鬥經驗的老兵,同時在軍戶和農戶裡找那種膽氣壯身體好的出來加入鏢師隊伍之中。

    不必擔心招不到人,只要張瀚願意,一個月內招幾千人也沒有問題。相比鏢師的待遇,哪怕是戰場上出生入死過的老兵,只要沒有被挑成家丁,每個月也就是一兩銀子的軍餉,另外還有幾鬥糧食,但不論本色還是折色都從來沒有發齊的時候,銀子份量不足,成色很差,甚至不能每月發放,因為欠餉而兵變的事。

從嘉靖年間到萬曆這幾十年間發生過多起,朝廷財政困難,除了張居正那幾年得到緩解外,這事一直是一個痼疾,誰也沒解決好過,邊軍困窘到無法養活妻兒,流離失所在所難免,崇禎年間,邊軍長期不發餉,遇到變亂索性就投了流寇,成為流寇中的主力,使得流寇有與官兵正面相抗的能力……

投流寇的邊軍都是大把人,張瀚這裡招募的是商行的鏢師,又不是造反,還怕找不到人?

    張瀚最後笑道:“就怕人太多,消化不了。”

    消化不了只是一方面,張瀚也不願找太多老兵,有一些老兵當榜樣和短期內形成戰鬥力就行,整個鏢師隊伍會越來越壯大,張瀚還是希望鏢師們多是從新人帶出來的,這樣忠誠度更高,而且是本地人的話,有家小更易於控制,也不敢不聽話。

    李慎明皺眉道:“麻總兵當初叫你垛集為軍,然後找個機會在和北虜的戰報裡頭把你報上去,輕鬆弄個千戶把總當當,這樣他也放了心,你做這些事也更有名目,你偏不願,現在這麼做法,萬一叫人告一狀,倒是不小的麻煩。”

    鏢師這行當雖是早就有了,但搞到象張瀚這樣的規模,還大量吸納邊軍加入,確實也是有些犯忌的事,張瀚也知其理……他最近也在頭疼名義的事情。

    垛集為軍,不要說張瀚本人,恐怕常氏和蒲州這邊都不會願意。

就算當上百戶千戶又怎樣,在士大夫眼裡還是下等人,就算世襲指揮也比舉人秀才的士紳家族差一些,正經的去做官張瀚更不可能,納粟捐個監生還是不錯的路子,然後在地方任一個佐雜實職,這樣做事方便很多。

可惜張瀚的年紀又太小,捐監生是朝廷給久試不中的有錢的讀書人一條出路,免得斷了這些人的念想,在地方上心懷怨望會出事。

明朝和清朝還是有差別的,清朝是大開納捐,把商人和地方勢力都統合進來,一旦出事,又是這些人組建團練,清中期後,生生就是漢人士紳替清朝續了幾十年的命……張瀚就算想花錢,朝廷那頭也是通不過的。

    “這事我掛在一個把總名下,”張瀚笑道:“別的事,等我從塞外回來再說。”

    李慎明點點頭,又向張瀚使個眼色,兩人一起起身,向李大用等人拱手告別。...<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n234 發表於 2015-9-10 11:31 AM

第七十六章 入鐵場

“若有用著在下處,請張東主說話就是。”

    “在下過幾日也設個酒席,請張東主到時一定要賞光。”

    各人亂哄哄作別,張瀚等人下酒樓出門,也不去準備好的住所,打算直接去東山……那裡是礦區所在,立爐子肯定也是在山上。

    張學曾道:“我就不去了,有些累,先去休息。”

    張學曾替張瀚在城中經營這些事,感覺效果不是很好,頗有些慚愧,這也說明蒲州張家的牌子越不大好使,也是叫張學曾有些傷感。

他年輕時,張家聲威還在顯赫之時,走到哪兒都是無往不利,地方官員聽說蒲州張家的嫡系子弟到了,必定請到官衙住著,或是最少召集一場像樣的宴會,以叫城中士紳知道利害。

結果現在他來了多日,只見著知縣一面,得到承諾,也送了禮,知縣卻並沒有宴請張學曾和張瀚的打算,這也叫張學曾黯然神傷。

    張瀚看出張學曾的心思,寬慰道:“三叔公隨意,上山立爐這些事,原本就是辛苦的事,三叔公在城中坐鎮就行了。”

    張學曾點點頭,又道:“城中現在是知縣只管坐地抽分,各家少不得他的好處,韓通勢力最強,心也最黑,手腕最強硬,他是我們的勁敵,那個李大用幾個,想挑唆孫安樂,還有借著咱們的力量和韓家打擂臺,也不是好草料,文瀾你凡事自專慣了,我也就這麼一說,你自己需多加小心。”

    “三叔公放心。”張瀚帶著些感動,點頭道:“我心中有數,絕不會叫這些人弄翻了船。”

    “嗯。”

    張學曾點點頭,拔馬回轉,自回城中的寓所去,一個小廝趕緊跟著,張瀚想了想,令梁興又加派了兩個人手到那邊照應著,可想而知往後去必多風波,凡事還是多加些小心的好。

    張瀚心中也是感慨,大明的商業環境果然不是一般的惡劣,除了東南有一些白手起家的商人外,知名的晉商無疑都有官紳的背、景,清季的知名晉商也多是皇商。

真正的民間民族資本還得到一戰過後,國際和國內環境都較為寬鬆時才展起來,這個年代,要麼就是蒲州張家這樣的官紳世家,要麼就是鄭芝龍那樣的海盜出身的“海商”。

真正的良善商人想做大,除了蘇松這樣的富裕地方之外,別處真的是很難,有蒲州張家和張瀚現在的實力背、景,開個鐵場都是這般難法,可想而知中小商人的處境有多艱難。

    東山距離靈丘城並不很遠,快馬轉折幾次,行了十餘里後就看到綿延起伏的成片山巒,離遠了看還不覺如何。

離近些才看到這些山多半是光禿禿的,到處都是坑坑窪窪的大片坑洞,山上的樹木都砍伐一空,除了低矮的灌木和草從外看不到一點綠色,幾條寬窄不一的山道蜿蜒而入,道路上有不少驢車和騾車艱難向前,車上要麼是吃食和生活用品,要麼就是整車的煤炭裝著,一車車的運到山裡去。

    靈丘這一片山脈蘊藏著大量的鐵礦石,這也是這裡鐵場眾多的基礎,不過煤炭這樣的必需物品就得從別處產煤的地方買來,這也是靈丘這裡道路尚好的原因所在,各家再捨不得錢,每年大戶們都是得湊出銀子來修路,官府只是牽頭,各地方的事得看實際需要,真要做起來,還得士紳們牽頭。

    往山裡去也簡單,跟著這些車行進就行,張瀚一行人鮮衣怒馬,格外引人矚目,一路上山,不知引了多少目光。

    張瀚也打量著礦工,多是面色黝黑,連頭上也有不少鐵渣煤渣,當時的人男子也留長,這些人也沒空清洗打理,頭上亂七八糟的也習慣了,身上的衣袍也是短褐為主,很少有穿長衫的往這裡來,人人都是身材精幹,手腳長大,都是做慣苦活的模樣,天氣熱,有不少人脫了衣袍打赤膊,看出身上全是結實的肌肉,這都是常年累月做苦活鍛煉出來的。

    從目光來看,神色比那些軍戶和農民也要活潑一些,畢竟做工的人經常聚集,人群一聚幾千人,各色人等都有,資訊交流要比成年累月在村落裡做農活的人達的多,見識多了,眼中也多了一些色彩的靈氣。

比起過於木訥的農民要有生氣的多。但從臉上的神色來看,也多半是熬苦下力氣的人,也本份老實,不本份老實的人也吃不得這份苦,早就下山離開,做別的營生去了。

    張瀚看了一氣,心中暗暗感慨,這時李慎明也湊過來,笑著道:“文瀾你在別處地方找人手當鏢師,為什麼不在這裡找些?論說起來,礦工當兵是一等一的,當然邊軍的待遇不足吸引這些人參軍,倒是你的鏢行,說聲招人,恐怕能排出幾千人的長隊。”

    當年戚繼光也招的是東陽礦兵,練成了威震海內的戚家軍,他的兵法中也包括招兵和練兵之道,張瀚也仔細看過,戚繼光這個人是天生的帥才,幾乎什麼都懂,什麼都通。

一直到幾百年後,曾國藩等湘系將帥的練兵法,包括挑兵,結寨,打仗,多是從戚繼光的兵書中找到的靈感,學到的現成的方子,一個名將,不僅影響自己身前,還影響到身後幾百年,確實也可以說是天才了。

    “倒確實可以。”張瀚微笑著道:“等爐子立好,人手招的差不多,再格外找一些膽氣壯願意背景離鄉的礦工,充實到鏢行裡來。”

    “一開始也未必說要背景離鄉。”
李慎明替他出主意道:“你的鏢師也得護著這邊的爐子,開始時就說找鐵場的護衛,人自然要好招的多。在這裡練幾個月,有了約束,到時調到何處還不是你說了算。”

    李慎明做事確實頗多詭道,張瀚聽了一笑也就算了,這事也不是急事,到時再說。

    “東主來了!”

    在一處山道的拐彎處,也是一處平谷的入口處,蔡九領著三四十人正在翹以盼,遠遠看到張瀚等人策馬前來,蔡九在前,其餘人在後,一聲高呼後,所有人都跪下叩頭。

    張瀚停住馬,翻身下來,臉上早掛著笑,伸手扶起蔡九,還有蔡九身邊的幾個中年人。

料想這都是些小頭目一類的人,然後才朗聲笑道:“各位都起來,我只是個東主,又不是知縣,跪下做什麼,我這東主沒有架子,只有規矩,只要守我的規矩,本份做事,不惹事生非,你就見了我面揚著臉過,我也不會生氣,若老是給我添亂,縱每次見了我都磕頭,我也要攆你滾蛋,我的話就是這些,大夥先且起來!”

    這些話梁興等人聽了都是笑,大家知道張瀚說的是真的。

    東主現在手下已經有過千人手,在商號來說,簡直是第一等的大商家,沒有哪幾家商號的夥計有這麼多,一般的商號從掌櫃到大小夥計有百來人就是很大規模了,就算是大的腳夫行,最多也就二三百人。

他們自然不會知道,同時代的蘇州已經擁有大量人手過千人的大絲織廠,在江南,一個東主沒有千把號夥計也稱不得什麼大買賣,在晉北這裡,張瀚已經是只在那幾個級大商家之下,也就是一些世代官紳的大世家,擁有的佃農數量能比張瀚的手下多些。

    有這麼多手下,張瀚除了添了幾個護衛,在自己府裡買了一些丫鬟和小廝外,幾乎沒有任何的變化,每日還是那般見人辦事,說話簡捷明快,不喜歡擺架子,鬧虛文。

在張瀚手下久了的人,幾乎都養成見面先說正事,幾句話交代清楚,做事前後都有記錄,最後書寫歸檔的習慣,那些掌櫃包括鏢師隊頭都得學會做報表,將日常開支人員變化都記錄清楚,定期上報。

張瀚日常都會閱看,有問題立刻指出來,不罵人,但也不會給任何人面子,這麼陶冶下來的人,自然是慢慢的越來越能用的上手,這也是張瀚作養部下當得用處的一番苦心……若只是叫人叩頭,養一幫磕頭蟲有什麼用?

    自大梁山那股子土匪的事後,連鏢師們的紀律也是日常化和規範化了,梁興等人知道張瀚說的“規矩”是怎麼回事,就是把吃飯喝水上茅房都規範化,事事報告,凡事均守規矩細節,現在鏢師們開玩笑說,鏢行的規矩已經嚴過軍紀,只是執行起來不打折扣,而且沒有斬刑罷了。

    當然礦工們不比鏢師,規矩不會那麼重,只是看著那群臉上露出茫然之色的人群,梁興等人,還是忍不住幸災樂禍的笑起來。

    蔡九也是懂得張瀚這個東主的人,當下他先帶著頭起來,旁邊的那些漢子們自也是跟著起來,三四十人稀稀拉拉的站了一個半圓,眾人面面相覷,頗有些摸不著頭腦的感覺,雖然蔡九在事前已經說過自家東主和別家的不同,但不同成這般模樣,也是叫人很出意外。

    張瀚向蔡九點點頭,問道:“爐子選址在哪?”

    蔡九伸手過來,牽著張瀚的馬,說道:“請東主隨我來。”

    兩人這麼一見面,虛客套一句也是沒有,立刻便是說正事,眾多蔡九找來的礦工這才明白,眼前這少年東主,果然是一個雷厲風行的厲害角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n234 發表於 2015-9-11 08:36 AM

第七十七章 山民

這時礦工們眼中反有釋然之色,他們在此之前自也是向蔡九瞭解過,但口說無憑,還是眼見為實。

    當時的礦工,算是自由籍貫最多的人群,因為採礦煉鐵專業性在當時算是最強的行當之一,要求的是人比較強壯,也需有點手藝,要求一多,就不是一鄉一村的農民可以充任的,一個鐵礦,可能礦工來自十幾個州府,甚至有不少外省礦工前來。

    包括礦主也是,南方的各鐵礦,礦主倒不一定是本地人,而是那些掌握著開礦煉鐵技術,同時又能籠絡和壓服住礦工的豪強來擔當。

    如《清流縣誌》中所說:“鐵爐之興,充斯役者率皆土豪有勢力者當之,其出息甚大而結怨亦不少焉。何者?山中築廠,聚集人夫,搬運鐵沙,絡繹不盡,洗沙流水,液如膏,地墳對之而破敗,山村對之而孤貧,一人專利,千口嗷嗷,或旬日不煽,雞鳴狗盜之徒,聚博逞兇……”

    從這段記錄中看的出來,鐵礦業對當地的自然環境和經濟損壞極大,得利的是礦主,而礦工良莠不齊,俱是離家的膽壯力大之人,聚賭生事,對當地的治安民生,俱有極大破壞。

    約束這樣的人群,自也非土豪不可,而礦工們也害怕遇到過於強勢的東主,壓的他們抬不起頭。

    這算是雙方的博奕,最少從眼下看來,這位少年東主不是那種揚著臉同人說話的豪強紈絝子弟,這一層算是真的叫人放下心來。

    “東主請看,那邊有一條小溪流不小,足可沖涮清洗鐵沙。”

到了一處平地上,蔡九興致勃勃的指給張瀚看:“這裡有三四畝地大方圓,四周已經有不少打開的礦脈,挖掘礦廠也十分方便……在這裡就是爐址與礦脈,溪流都相隔很近,那裡一些空地,可以蓋起房舍,當住處和庫房……”

    蔡九還是十余歲的少年時就在礦山做事,一做就是十餘年,幾乎每一道工序都瞭若指掌,只是未曾掌過總,做過當家人,所以說起來話時,聲音還有一些顫抖的感覺。

    “爐立兩丈四,預計礦石和燃料,人手都充足的話,可以每日出鐵四千斤。”

    李慎明在一旁插嘴道:“一年可出鐵多少?”

    蔡九已經知道李慎明的身份,當下十分恭謹的答說道:“回李先生,這事說不大准,畢竟這爐子有時也看天時,連續暴雨不停就不能開爐,只能等天晴,還有雪天,山洪,一類,也得停工,一年正常可開爐半年以上,穩妥些算,近百萬斤總是有的。”

    李慎明心中默算,按張瀚的打算,一爐一年需得百萬斤以上方可,不知道他有什麼辦法,可以增加產量。

    而且張瀚還不僅只出普通的生鐵和精鐵,還打算出鋼。

    鋼在當時十分難得,價格十倍於生鐵之上,而且產量嚴重不足,工序十分複雜,只能用在少數地方,比如打造精良兵器上。

    張瀚先不出聲,看了一圈後才道:“地方小了,太小了。”

    蔡九囁嚅著道:“東主,東山這裡有鐵爐好幾十座,有溪流,地方又夠大,離礦脈又近的都是在別人手裡,咱們除非用強的,不然憑銀子買也買不下來。”

    蔡九離開新平堡時,張瀚批了一大筆銀子給他,叫他做好先頭準備工作。蔡九做事也確實還算踏實,眼前這裡已經蓋了兩排房舍,都是照張瀚吩咐的高規格蓋的瓦房,廚房和茅房隔的很遠,住宿和衛生條件都很不錯,蓋爐子的普通方磚和耐火磚已經準備了不少,鹽也堆了很大的一堆,其餘一些鍛造的工具也用草蓋著,防止下雨受潮。

    就前期工作來說,已經算是做的不錯。

    “爐子你只準備一座大高爐,格局太小了吧蔡九?”張瀚笑駡著道:“我這裡銀子有的事,將來未必就只賣你一座爐子的生鐵,咱們山西布政使司一年出多少鐵?告訴你,一年不到一千萬斤,可整個北方,出鐵最多的地方就是咱們這,河北那出鐵的地方多半廢棄不用了,遼東出鐵也不多,朝廷現在打造鐵甲造兵器的上好精鐵都不夠使,民間的犁頭,鐵鍋,隔幾年就得換一批,整個北方過億百姓,一年用鐵要多少?況且……”

    張瀚說到這打個了頓,走私生鐵的事,暫時還不能和蔡九說。

    明朝的鐵產量,據張瀚所看到的各種書籍中記錄的都不一致,明初洪武年間是一千八百萬斤到兩千萬斤,但到萬曆年間記錄還是九千多噸,這個數字張瀚不知道是不是準確,畢竟洪武年間的人口數字和萬曆年間相差了好幾倍,而生鐵放開民營後,很多小型的鐵爐恐怕未必能算在統計之內。

    “多雇人手……”

    張瀚正打算接著說事,穀口處卻湧來了好幾百人,黑壓壓的一片,卻是自山道的另外一側而來,隔的老遠一看就覺得氣勢洶洶,來意不善。

    李慎明先是一驚,接著便是笑道:“這算哪一出?”

    張瀚向蔡九笑駡道:“蔡九你還有這一手?埋伏的這些是找的礦工?”

    “東主,怕是找麻煩來的吧?”

    蔡九面色白,找礦工沒那麼容易,這不是找一群農民就能做的,只有少數崗位可以用新手,比如洗礦石,或是採買物品,煽火,立爐,出鐵,這都是專業性比較強的活計,不是隨便來些人就能做的。

    “走,去看看。”張瀚看看蔡九,笑道:“甭怕,梁興他們可不是吃白飯的。”

    這一次因為預計到會有一些麻煩,張瀚帶的是梁興和蔣家兄弟等人,他們又帶著一隊鏢師部下當護衛,小二十個鏢師都是挑的好手,一個個精壯漢子,帶著精良的兵器,搏鬥經驗豐富,一多半參加過對土匪的搏殺,這樣的一群人要是隨便叫人給唬了,和裕升不如關門算了。

    眾人也不騎馬了,直接走過去,幾百步的距離轉瞬即至。

    到了穀口,才覺果然是一群山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男子有一百多人,多半還拿著叉耙之類,還有幾人拿著生銹的腰刀一類的武器,只是這些人藏的深些,沒有往前頭來。

    這些人想必原本是要直接沖過來,但在穀口就叫梁興等人攔著了。

    “在這等著。”梁興一臉微笑,用腰刀的刀尖在地上劃了一條線,接著對山民們道:“誰過這一條線,就挨一刀。”

    “俺不相信你敢?”一個健壯山民拿著雪亮的鐵叉,瞪著眼道:“還沒有王法了?”

    “你盡可以試試看。”梁興臉上還是帶著笑,只是他的臉上滿是戾氣,眼神也十分陰狠,這種氣質不是在街面上打過百十場架,做過多少場惡事的人,就算想裝也裝不出來。這股氣息,叫這些山民十分忌憚。

    “大夥一起沖。”一個滿頭白的老頭叫道:“他們這麼點人,不信打不過。”

    這時礦工們都退後很遠,顯示出和自己無關的狀態,真正上前堵人的就是梁興等人。

    這倒也怪不得這些礦工,他們剛被找來,薪餉還沒有領過一回,到底能不能做成事還得再看看,這個時候就替新東主出頭打架,萬一有個死傷怎辦?新東主若是罩不住,被官府拿了,叫山民打死了,怎麼都不合算,當然還是退的遠一些,要替東主打架,最少得拿幾個月的餉錢之後,再看看東主的為人到底是不是說的那麼漂亮好看,到那時再說。

    老頭一叫,果然有十幾個青壯山民嗷嗷叫著就沖過來,梁興等人怎會客氣,自也操著刀槍就迎上去。

    鏢師習過武,又有陣戰之法,瞬息間擺了兩個小橫陣出來,彼此腰刀和長槍,長刀配合,但聽一陣金鐵交鳴聲響,接著就是慘叫聲連連,地上已經躺了五六個青壯山民,身上都被砍了長長的刀口,刀口綻開,血沽沽流淌出來,那幾人在地上不停呼痛,嚇了個半死。

    張瀚看著暗笑,梁興等人下手還是有分寸的,看著狠,其實就是皮肉傷,先止血,再清創,上了傷藥後再裹上,最多幾天就長好刀口,傷的深些也就十天八天就好了。

    山民這邊受傷很多,鏢師們卻是一個未傷,連劃傷也沒有,張瀚也是暗自點頭,王長富的操練也不是白來的,每日流汗操練也沒有白費功夫。

最少從眼下看來,鏢師中腳夫出身的這一塊已經有了精兵強兵的樣子,喇虎則是礙著原本的身份和秉性,操練不大出心出力,遇戰則容易怯懦,這也就是所謂的勇於私鬥而怯于公戰,這種脾氣張瀚現在知道是改不了的。

所以這一次出來,帶的多半是參與與土匪一戰的腳夫鏢師,剛剛出手時,梁興固然表現極佳,但在隊中的王一魁和李來賓才是定海神針,在各人出手時,這兩個隊頭才是負責直接指揮的人。

在他們的指揮下,不論是變陣還是出擊,然後收勢,都是條理分明,雷霆一擊之後又斷然收勢,仍然保持著威懾力,陣法還是嚴整,這一條就很難得。...<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n234 發表於 2015-9-11 02:26 PM

第七十八章 點化

要知道真的一意追打下去,要麼下狠手殺人,那自是不怕,要麼很容易因為不下殺手而被裹挾在一團亂陣之中,那時候後果就難說了。

    當然輸還是不會輸,這二十來人對著精銳邊軍也不一定吃虧,何況一群拿叉耙的農民。

    梁興這時陰陰一笑,向著對方道:“現下吃虧了吧?有話不能好好說,非得拿叉動耙的,打仗你們又不行,咱們真要下手,你們這些人夠幹嗎的?現在聽著,派幾個夠格當家的過來,和我們說說你們要做什麼。”

    那邊已經慌亂了,果然沒想到這邊的人這般能打,剛剛那麼多人沖過去,幾乎是眨眼間就被人家全摞倒了,現在全身是血躺在地上呻吟,那些傷者的家人已經急了眼,幾個婦人和老人想擠過來上前扶人。

梁興一聲令下,李來賓命長刀和長槍手戳刺上前,幾乎將那幾個婦人刺翻在地,這時山民們才知道這些人都是玩真的,一個不好可能真會死不少人,頓時就是老實了不少,一刻鐘後,推舉了三個老人一起過來,這時他們臉上已經沒有凶戾之氣,只有一臉的戰戰兢兢了。

    “老人家過來說話。”

    張瀚這時倒是一臉平和,笑眯眯的甚是可親,李慎明撇了下嘴,梁興這些人都是張瀚一手帶手來,能用這般手段當然也是張瀚一手調教出來,這會子他倒是出來裝好人了。

    “草民叩見公子。”

    三個老頭俱是白蒼蒼,跪在地下給張瀚見禮,張瀚此時倒也不急著叫他們起來,這般叫他們跪著說話,可以在心理上有一些微妙的變化,他現在還不知道山民要做什麼,還是保險一些的好。

    “你們這般鬧法,為的是什麼事?”

    張瀚雖是和顏悅色,三個老頭卻又是一陣慌亂,半響後到底一個口齒便給的回話,總算是把這事給說清楚。

    “俺們村原本有兩個爐子,現在早就廢棄,但每年三十多兩的鐵課還是落在俺們頭上,每戶要攤得五錢還多,這可不是冤枉?那些棄爐子的早不知蹤影,找也找不到,俺們也是無法可想。”

“現在這爐子還是立在俺們村地界,若是哪天生意不好,東主你也棄爐走了,這鐵課還得落在俺們村裡,俺們卻是交納不起,俺們尋思,要麼鬧過一場,趁爐子沒立叫東主你另尋地方,要麼就提前弄些銀子各家分了,將來就算交鐵課,好歹也不是賠累的太厲害……”

    “原來如此。”張瀚安然點頭,口吻帶著一點責怪的語氣說道:“我亦不是不講理的人,何苦鬧這麼一場呢?”

    今天他才剛來就是被人這般堵了,可想而知必定是早就有人埋伏著,日夜守望,只等東主模樣的人過來就過來鬧一場,這些山民倒也有趣。

    “回東主,各村都是這樣,只是有鬧著銀子的,也有什麼也得不著的,到底還是人多勢眾,不怕打架的多少能有一些……”

    “唉,你們也是可憐。”

    過來開鐵礦的可沒有幾個是善男信女,韓通那樣的家族更不可能給這些山民補償,而大明的官僚機構又是腐朽的可笑,當初立爐時開徵鐵課,雖然銀子不多,一座高爐一年不過征十來兩稅,和利潤比起來低的可笑。

明初因為各種礦物開不足,對開礦還是用鼓勵的態度,所以徵稅額很低,當然這也是和明初的大環境有關,各行各業的商業稅都很低,和宋朝的精細管理和重商稅的情況完全相反。

但興一利必有一弊,鐵課是不高,但只要你立了爐子,一旦廢棄就要走很多流程才能報廢,那些官僚哪裡想去管這樣的事,爐子廢了錢課一樣收,胥吏和衙役加上幫閒裡甲,由不得你不交。

    整個東山這裡,二百多年廢棄的爐子不下百座,這些鐵課當然還是繼續在收,怪不得山民一聽說張瀚等人要在這裡立爐子,立刻擺出這種打群架的架式出來。

    “爐子我是一定要立的。”

張瀚對這三人道:“我這裡已經花費不小,而且地方還不夠大,當然不會短期內棄爐而去。不過,你們有這種擔心我亦能理解,只是憑白給你們銀子也沒有這個道理,我這裡需要的人手很多,要將地方開闢擴大,你們的壯勞力只管來做事,每日給二分銀子還管三頓飯,那些半大的小子們也能來,做些雜活,婦人們來做飯擇菜,每人能得一分銀子一天,也照樣管飯管飽。”

“這樣待到我的爐子能用,你一家總得賺幾兩銀子,這樣你們出了銀子,我也得了你們出力,雙方皆大歡喜。若是想白拿我的銀子,那你們看看打群架能打過不能,反正我是不會給你們湯藥費,要到城中告狀,知縣定拿你們打板子枷號,自己想清楚了再說。”

    張瀚一通話說的又快又清楚,那三個老人被推出來倒不光只是年老,也是見識明白的,待張瀚說完,已經趴在地上磕頭,當然是已經代表村子答應了下來。

    接下來山民將受傷的人帶走,張瀚這時表現的頗有仁心,吩咐人拿了幾兩銀子給這些傷者,請個醫生包紮一下,免得感染丟了性命,銀子一拿,那些山民都是兩眼放光,恨不得飛撲過來拿,看他們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模樣,張瀚知道這靈丘山民的日子十分困苦,看來這礦區並沒有富了一方人,只是富了一小群人。

    “蔡九你這幾天先擴大地方,開山鑿石,規劃上最少是能造五個高爐,地方要擴大十倍,生活區仍然照目前這樣建造,只是規模也要擴大,山道能平整的地方就平整一下,車馬我會陸續過來,人力上頭,多找幾個村莊的人,不怕花錢,一百人做事和一千人做事自是不同。”

“但提調者要費心費力,效率不一定是人多才高效,如果提調不得法,人多只是浪費人力而已。怎麼提調,按我上次和你說的那樣,把事情分成等級和方面,比如生活方面,生產方面,安全方面,娛樂人情方面,每個方面都有對應,比如娛樂人情,看著是笑話,礦主管這個做甚?”

  “但如果不弄好,礦工就是每日博戲取樂,打架鬥毆,和山民生事端,如果弄好了,大家都一團和氣,不生事非,我們這裡自然也就省心省力。再下來就是看人,人也分賢愚不肖,一眼看過去印象有好有壞,這做不得准,你要建個檔案,記錄言行,最好有幾個幫手助你,然後也是從各個方面觀察,有人適合做事,有人會說話,有人喜歡多事多嘴,百樣米養千般人,你得看准了。”

  “這些話,不止說與你一個人聽,每個在外面獨立掌事的人我都這般詳細說過,日後還會編成冊子叫人研讀,蔡九你仔細聽了,能消化多少,運用多少,那就得看你自己了。”

    張瀚說的很平淡,但每一句話都是得叫蔡九消化半天,張瀚也是有意提點,蔡九還較年輕,精力很好,如果這個人能帶出來,將來可以慢慢大用,最少靈丘鐵場這邊可以放心交給這人。

    很多人不明白管理並不是隨意的事,同樣的人,為什麼有人坐著喝茶都能把人管好,有的人嗓子都吆喝啞了,結果楞是一團糟糕?

同樣的一千人,不同的人管著,發揮的效能也是完全的不同,每日有幾十上百件事,要分輕重緩急,部下也要分門別類,按其特長叫其做事,這樣才能事半功倍。

    這用人的學問,當然不可能是本時空的張瀚可以靠讀書掌握的,而是後世的張瀚在商場上十幾年打滾琢磨出來的經驗,當然也有一些從書本上得來,但書上得來的東西其實淺薄,到底還是自己實際琢磨出來的更為實際管用。

    對蔡九或是李慎明等人來說,張瀚這個人就如同才能天授,有些東西,在官場上多年的人也未必如張瀚這般精明,能把世事說的這般通透。

    “好了,遵路兄,”

張瀚轉頭向李慎明笑道:“我們到城中等消息。另外,梁興你帶人四處張榜,最好鄰縣都去,這附近礦工頗多,不僅限於靈丘一地,你們不要怕跑腿!”

    “男浪滿街逛,女浪倚門框,驢浪呱呱叫,狗浪跑折腿……”梁興笑道:“俺們就當一回小狗好了。”

    張瀚笑駡道:“就你廢話多。”

    他到底又看了一氣,臉上也忍不住露出興奮和驕傲夾雜的神情。

    眼前這裡又算一塊基業,等擴地百畝以上,蓋成了幾十排房舍,招募五千以上的礦工,然後立起五座高爐,這裡的重要之處就不在新平堡之下了。

    如果張瀚的改良之法成功,這裡一年最少出精鐵五百萬斤,另外還有若干斤的鋼材,他出的精鐵,品質上應該遠在普通的晉鐵之上,不在閩鐵之下,甚至比閩鐵還要好些,產量來說,可能占到明朝總產量的四分之一或五分之一,這個成就,委實不小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lin234 發表於 2015-9-12 01:33 PM

第七十九章 遠來

惟一限制產量再提高的就是礦工人數,重金招募可以解決,但挖取鐵礦石和洗石的度不是那麼好解決,可能還要從別的地方買純度高一些的鐵礦石回來,不然的話,煉鐵的度過快,礦石數量不足,這也是個大麻煩。

    總之,見步行步,一年之後,可能數百萬斤精鐵可以源源不斷的自這裡的高爐中流淌而出,然後經過簡單鍛造,源源不斷的售,最終變成大捧大捧的銀兩。

    四周遠談不上蒼山如畫,只是一片片光禿禿的山巒和坑坑窪窪的礦洞,遠處似乎有一些別的礦場的礦工在忙活,像是一群群搬運重物的螻蟻,這些鐵場對自然的破壞自是嚴重,張瀚卻沒有什麼悲傷可惜的感覺……

陝西和山西的植被都破壞的差不多了,陝西原本也是綠意森森河流眾多的地方,千年以上的開孕育出了依託黃河的華夏文明,結果現在弄的黃土千里,水土流失,畝產在整個大明排著倒數,山西這裡情況也只是稍好一些,悲春傷秋,還不如想辦法叫百姓多收幾鬥糧食,至於改善環境這樣的事,等幾百年後再說吧。

    張瀚的想法是有些不負責任,甚至是在惡劣的環境之下又肆意破壞了些,可說到底,他心底深處,仍然是將自己當成一個小人物而已。

    嗯,想做大明富的小人物而已……

    “走吧。”

眼神中帶著一點不舍,張瀚還是騎上了馬,與李慎明等人一起,又折回靈丘城去。

    ……

    在張瀚抵達靈丘的同時,一個小型的車隊也抵達了新平堡的北門。

    這車隊是從晉南過來,從北門進堡還繞了一個小圈,兩輛裝著物件的大車,兩輛坐人的兩輪騾車,還有些人騎著騾子或毛驢,在進堡之前,馬車上有人掀開了車簾,打量著新平堡的模樣和週邊的情形。

    畢竟是一個軍堡,週邊的防禦也很森嚴,每相隔裡許不到就有一個敵臺,高高聳立,用條石和青磚砌成,有士兵在敵臺上把守著,南邊和北邊都挖有護堡的小河,寬一丈許,雖然很窄,河流也不深,但對防禦蒙古騎兵來說,有這一條小河和沒有,境況自是截然不同。

    另外就還有外牆攔馬,也有一些鹿角一類的攔馬物,在新平堡的牆基上,到處都是射擊留下來的痕跡,槍孔和箭孔比目皆是。

    在這個軍堡成立到大明中期,這裡不知道生過多少次戰爭,從幾十萬人馬的駐紮到幾千人幾百人規模的戰鬥,恐怕從來沒有停止過。

    “嘉靖之後,這裡就很少有什麼戰事了。”

    進了東門,一個相貌儒雅的中年人先下馬,灰色的土布長袍,頭上一頂純陽巾,腳上一雙黑色布鞋,如果不是留著幾縷長鬚,年紀也在四十左右,這般長身玉立,還頗有幾分翩翩佳公子的感覺,看著身後的堡牆和眼前豐饒富裕的景像,這個中年人頗有點感慨由之的模樣。

    在這個中年人身後也下得來一人,同樣身形,年齡也相差不多,氣質卻是完全不同,後下來的人只留著短鬚,身上衣袍也顯的俐落幹練,眼睛也略小一些,但眼中沒有絲毫疲憊,只看的出十分精明。

    這人也打量了一會,接著便劈頭對先前那人道:“大哥你又亂感慨,還不趕緊打聽和裕升在哪兒!”

    “急什麼,叫常威去打聽。”

    “也好,常威,出去打聽和裕升在哪兒。”

    後下車的中年人一聲吆喝,打車上又下來一個穿錦袍的少年,大約十四五年,身量還沒長開,也有一些瘦弱,臉長的十分俊俏,兩眼也是十分靈動,下車之後常威就笑嘻嘻的道:“瀚哥的信裡早說了,從北門進來,直接看哪一家商號最大,最大的那一家就准定是了。”

    說著這常威果然眼珠滴溜溜的轉著,四處打量。

    其實也沒打量幾下,北門這裡,東西街的兩側幾乎都被和裕升占滿了。

    “和裕升騾馬行,我的天,這麼大的門,裡頭一眼看不到邊,這得多少騾馬大車?人也得好幾百吧?”

    “這是倉庫?這是銀庫?”

    “這些帶刀劍的都是和裕升的鏢師?還有那邊有箭樓,上頭也是和裕升的鏢師?”

    常威的嘴都合不攏了,臉上滿是驚愕之色,在來新平堡之前,他和張瀚隔一個月也會通一封信,張瀚對這個表弟雖然沒有什麼感情,但和常氏母子間已經建立了深厚的親情,對母親的親族當然也另眼相看,給舅父常進全寫信問安,給常威這表弟寫信建立些感情,這也是張瀚這個表哥的份內事。

    不過書信歸書信,張瀚也不好在信裡太替自己吹噓,所以在常家人的腦海裡,和裕升大約擴大了一些,生意做的也不壞,常進全到新平堡之前,還滿打算給自己這外甥一些提點,教他怎麼真正把生意做事,複振家業。

    “好了,前頭就是他們的老店,糧食,布匹,雜貨,我當年來過……”常進全已經滿臉苦澀,原本精光四射的眼睛裡頭多了很多含義複雜的東西。

確實,常進全所在的常家世代經商,到常進全這一代已經是第四代,從小作坊小商號到如今的過十萬兩的股本,雖不能和真正的大商家比肩,但常進全已經足可自豪。

    毫無疑問,他是明末清初這個大時代的成功商人,而到幾十年後的康熙年間,常家更是突飛猛進,到乾隆年間,常家已經可以借款百萬給皇家,那是何等豪奢的商業手腕,可惜,現在的常進全只能仰看著和裕升被高高挑起的招牌和幌子,在這裡獨自黯然神傷。

    都是經商做買賣的人,常進全一看就知道和裕升的規模遠自己,恐怕隨便一個分號的生意就遠在常家的全部資產以上。

他心裡只是奇怪,在十幾年前他曾經到這裡會親,那時的和裕升雖說生意也很不錯,但比常家還差著不少,怎麼妹夫過世之後,和裕升沒有當家主事的人,居然會展到如此地步?

    這外甥張瀚接手和裕升才幾年,難道這是自己妹子的功勞?

    想到這,常進全微微搖頭,自家妹子當年在家也學過些生意上的事,只是預備到夫家能說上話,免得什麼也不懂叫人看輕了。

晉商經商的風氣日濃,不少耕讀傳家的士紳家族也開始世代經商,生意經好歹要懂一些,不然叫人小瞧了去。可以常氏的本事,能維持住和裕升不倒就算本事了,何曾有可能把生意做到如許地步?

    此時車窗打開,車簾又一次掀起。

    一個年在十五六的女孩子露出臉龐,先是一頭烏,接著是美麗之極的面龐,兩眼看著眼前情形,閃爍著好奇的光芒。

    打量了一會和裕升這邊的情形,又再看看叔父常進全的模樣,女孩子抿嘴一笑,很懂事的沒說什麼話,只是向著同樣一臉錯愕的常威,調皮的眨了眨眼。

    常威倒也不惱,只苦笑道:“大姐,俺們還說叫表哥的和裕升給俺們打下手,幫俺們在這裡落腳。現在看來,俺們可真是井底之蛙啊。也不知道,瀚哥還會不會理咱們……人家現在這麼風光有錢,要是這麼遠路白跑出來,可是真…真冤枉。”

    “說什麼呢!”

女孩子白了堂弟一眼,俏皮中帶著一點教訓的口吻道:“親戚之間,難道還盡是利益不成?誰教你這一套歪理,回頭很該重重打他一頓板子,好好教訓一下才是。”

    常威知道自己這堂姐脾氣,要是自己頂嘴,沒准能叫父親責罰一通,常威的堂姐叫常甯,相貌已經是萬中選一的美貌,性格則是俏皮的表面下是大氣穩重,自己父親和伯父都寵著她,當然對常寧的見識,常威心底裡也是服氣的。

    這時常府跟著的一個伴當進了和裕升的主店,過不多時,一個五十左右穿著五福袍戴涼帽的掌櫃迎了出來,遠遠的那掌櫃就拱手,滿臉是笑的道:“原來是常舅爺來了,有失遠迎,實在罪過。”

    “老周,好久不見了。”

    常進全原本臉上的矜持之色早沒影了,這會子看周逢吉遠遠迎過來,心裡隱隱竟是有些感動和激動,他也暗罵自己,周逢吉不過是個掌櫃,這產業再大也是自己親妹子家裡的,只是不管怎樣,心底裡到底還是有些犯怯,周逢吉的客氣,倒是叫常進全心裡有一絲隱隱的感動。

    “舅老爺來的倒是不巧。”

周逢吉先問了幾句路上的情形,接著才又道:“東主因著要在靈丘開鐵場的事,已經在多日前就離開新平堡,中間叫人過來報過一次平安,估摸著,總得還有一些時日才能回堡裡來。”

    “不急。”常進全心裡有些失望,臉上還是帶笑道:“既然瀚兒不在,我去見妹子就好。”

    “主母現在每日均在後宅,我叫人帶舅老爺過去。”

    “這倒不必,我認得路。”

常進全笑道:“你這裡忙,我自過去,一會由我的管家叫幾個腳夫跟著搬抬東西就是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n234 發表於 2015-9-13 02:34 PM

第八十章 常寧

這一回常家過來是打算在新平堡開店,所以除了常進全之外,另外那個氣質儒雅的就是其兄常進有,經商一般,但喜好雜學,沒有進學也一身的書卷氣息。

    另外就是常威常甯兄弟,除了還有幾個堂兄弟在老家帶著掌櫃們主持生意外,常家最核心的人倒是全過來了,還有幾個管家和帳房都跟著。

在常家那邊,和裕升的帳局還沒有設立分號,所以常進全隨行帶著一萬多銀子,這一路也是擔驚受怕,不過好在已經進了新平堡,一顆心算是放了下來。

    “舅老爺有所不知。”

周逢吉笑道:“咱們堡已經沒有別家騾馬行和腳行,這裡全部都已經是咱們自己的生意,幾個人手是現成的,何必還勞煩貴府的綱紀自己去找,況且也找不到。”

    說著周逢吉就叫人去知會老蔡,由騾馬行派出人手到這邊來,幫著東主的舅爺家搬運物品。

    他們站在當街說話,原本也不曾避諱旁人,這時街上的人都知道這一夥外地人原來是張瀚的舅爺家,待尋得個話縫,立時過來不少東主和掌櫃模樣的人向常進全兄弟拱手問好,彼此寒暄著問好,不一會功夫站了一街的人,人人均是臉上帶笑,甚至是巴結常進全一般模樣。

    常進全和常進有都有些驚奇,但旁人過來了他們也只能這麼應酬,常威的下巴掉的更厲害些,一直坐在車上沒下來的常寧,俏臉上也露出驚疑之色。

    張瀚算是她的表兄,常威每常也念叨這個新平堡的表兄怎麼厲害,但她真是沒有想到,這個未曾謀面的表兄,居然營造出了這樣的局面出來。

    那邊騾馬店的老蔡和王長富都是湊趣,聽說是舅老爺來了,王長富親自帶隊,領著五十個全副武裝的鏢師一路小跑過來,散開護衛,然後老蔡領著幾十個腳行夥計前來,老蔡親自帶人,領著馬車往張府去。

    常進全這時才脫開身,向在場的人告罪離開,周逢吉則表示現在脫不開身,中午也會到府裡去,和舅老爺好好喝上一杯。

    “我的天爺。”

    到了巷子裡,邊上的人少了些,常進全抹了抹額頭上的汗,低聲道:“這到底算是怎麼回事?”

    常進有身上有些酸氣,搖頭笑道:“既來之,則安之,我看你們成天想著賺錢,你這外甥算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唄,又不是考中狀元,你這般模樣,至於的麼。”

    “大伯,”常威在一邊笑道:“我這表哥,可比狀元神氣多了!”

    ……

    聽聞娘家人到了門前,常氏也是喜不自勝,打了姓沈的媒婆先走,吩咐她過幾日再來繼續說話。

    平時常氏已經很閑,好在婦人們打時間的法子很多,和婆子們說說閒話,管管家務,看看後院養的小雞,在院裡來回走走,再做些針線活計,給家裡供的菩薩上香默祝,這些事全做下來一天的時間也差不多了。

不行再見見賣花的賣胭脂水粉的,賣金銀飾的那些婆子們,看看東西,聽聽各家的八卦,時間也就真的打了。

最近常氏不大愛見牙婆,上回金蓮的事叫她對牙婆很不滿意,近來常氏見媒婆的次數很多,經常上門的媒婆有好些個,每個人都有三五個人選,甚至有人帶著女方的人像小畫上門,八字肯定都是合過的,然後就是看家世。

長相性格,對性格這些東西,常氏覺著不好打聽,正經人家的女孩子一年最多出幾次門,逛逛廟會就算放風,平時都是不大出門,性格什麼的也不好打聽,只是確定女孩子的家世清白,父母的秉性如何,也就算了。

然後要緊的看八字合不合,打聽身子是不是宜男宜生養……張家三代單傳,子嗣問題就是常氏的一樁大心事。

    每隔幾日,常氏就得見一次媒婆,不同的人選這麼一直篩選著,但卻始終定不下來。

    這件事,連張瀚也是知道,他也知道不僅是新平堡,還有附近幾個衛城,甚至蔚州的大戶人家的小姐都有媒婆來說……

張瀚早就名聲在外,和裕升連續解決了幾次危機,牢牢立住了腳根,隨著麻承恩解決了張全昌的麻煩,鄭國昌又成功上位,和裕升最少在十年八年之內牢不可破,以和裕升現在的勢力,真的這樣展十年,各地的人脈經營下來,財力人脈都不在范家之下,也算是山陝一帶,甚至是整個北方有數的級大商家之一了。

    雖說商家的格調有些低,但大商家畢竟非普通的官紳人家能比的,況且張瀚還是正經的風磐公的後人,從家世來說,一點兒也不比人差。

    人選多了,但從家世到年紀,再到各方面衡量,能定下來的人選也不多。況且張瀚太忙,常氏有幾個中意的人選,怎奈張瀚自己不大上心,一拖二拖的,女方那裡倒是等不得說成了的情形也有,這麼一弄,張瀚自己不急,常氏倒是著急上火起來。

    挑兒媳的事要緊,不過娘家人來了,常氏心裡到底是真心歡喜。

    遠嫁就是這一條不好,隔好些年才能見得娘家人一次,父母離世時也不曾在身邊伺候,現在常氏公婆和丈夫俱已離世,膝下只有張瀚一子,平時那些事只是打時間,排解心裡的寂寞,嫡親的哥哥的來了,那才是叫她真心歡喜的事。

    等常進全等人進了院門,鏢師們散開護衛,張府裡的管家趕緊指定了擱放物品的屋子,腳夫們開始搬抬起來,這時常氏已經一徑迎了來,見到主母,王長富和老蔡幾個趕緊躬身問好,常氏口中答應著,看向常進全時,眼圈也是微微紅。

    就算是四十多歲的婦人,見到兄長時,難免也會有女兒之態了。

    “妹子,見了和裕升和你家中的光景,俺這當哥哥的心裡高興的很哩。”

    常進全沒有妹子那般情緒起伏,只是打量了常氏一眼,一臉感慨的道:“三妹你生了個好兒子啊。”

    常氏笑道:“前兩年和裕升光景也不好,苦苦支撐,我在信裡同二哥你說起過,好在瀚哥真的爭氣,眼前這一切,俱是他一手操持起來的。”

    和裕升那邊不提了,已經是頂尖大商號的格局模樣,張家這邊,雖然院子還是那院子,但張瀚已經叫人著意修葺過,房裡的地面全部上好的蘇州造金磚鋪地,院裡也是青磚漫地,各處都重新粉涮過,家俱全部換過,都用紫檀或花梨木請好手的木匠打造而成,式樣也是蘇州那邊流行的新款。

常進全掃了幾眼,知道光是自己眼前看到的這些家俱就足以再買眼前這樣的一個院落,張家沒有搬家,估計還是自己這妹子的主張,不然的話,很可以換個像樣的大宅邸了。

    院中來來往往的僕人也是不小,常氏出來時,身邊跟著幾個管家婆子和五六個小丫鬟,俱是穿著綾羅,主家的富貴氣象盡顯無餘,常氏臉上的氣色也極好,臉也圓潤了許多,常進全何等樣人,一看就知,妹子家常的日子過的不壞,既然過的好,又何必悲春傷秋,做出一副傷感的樣子來!

    男子的心思,就是這般直白,常氏恨不得在二哥臉上抓上一把,和小時候兄妹嬉鬧時一般模樣,可這想法也只能在心裡想想,若是母親在世來了,倒是很能撲在娘親懷裡哭上一場,把想念娘家的思緒說上一說,和哥哥到底不能如此了。

    常氏歎口氣,又向一旁四顧張望的常進有行禮道:“見過大哥。”

    常進有這大哥在常家一向是異類,經商之道不大上心,也不歡喜,就喜歡鼓搗雜學,少年和青年時期,因為這些毛病不知道被家中尊長打過多少次板子。

常氏當時還替這大堂哥求過好多次情,遠嫁之後自是顧不得他,只聽說毛病依舊不改,家裡尊長也只得由他,現在尊長們俱已過世,想來能約束這常進有的,也就只能是常進全了。

    “嗯,三妹,你家廂房裡放的那當當響的是何物?”常進有胡亂還了一禮,便是劈頭問廂房裡擺的物件。

    常氏有些哭笑不得的答說道:“那叫金自鳴鐘,用來計時用的。”

    “哦?”常進有兩眼光的道:“怎用?這東西多少銀子買得的,在哪買的?”

    “這東西說是西洋人的物件,一個字母代表半個時辰,走兩個字就是一個時辰,還有分鐘,一刻,我亦記不得那麼清楚。聽下人說,准是極准的,鐘點和鼓樓鐘樓報的時一樣,絲毫不差,有這東西,什麼時辰了看一眼就知,就是圖個方便。買是在京師買的,瀚哥派人到京師買了不少書,也吩咐買這些奇妙的物品,買書的掌櫃順手帶了回來,價格也是不菲,聽說值得一百多兩銀子。”

    “這麼貴!”常進有嚇了一跳,兩眼也黯淡了些。

    常家是有錢,不過全部資產才十萬左右,用來周轉的不到兩萬,這次叫常進全都帶了過來,族中各房用度都有常例,每年不過一房幾百兩,常進有喜好雜學,買書的開銷就不小,買這自鳴鐘,囊中就羞澀了。

    “大哥你要研究,只管去弄就是。”常氏知道這大哥的秉性,隨口說了一句就將目光轉向旁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n234 發表於 2015-9-13 04:02 PM

第八十一章 常寧

常氏先看到的是常威,拉著這侄兒的手,噓寒問暖,心中極是歡喜。

    常威上次來還不大記事,這一次已經長成了長身玉立的少年,常氏不免又有些心酸。

    好在常威口甜,和姑姑說了好幾句哄人心田的話,倒是比他父親通人情世故的多。

    一刻鐘功夫不到,東西俱都搬運放置妥當,宅子裡也有護院,王長富和老蔡先後告退,常氏要留他們吃飯,這兩人也是辭了不領,帶著手下又浩浩蕩蕩的離開。

    常進全羨慕的道:“瀚哥的這些手下,真是能幹,難為他找到這些人。”

    常氏倒知道,王長富原本是個逃兵,後來是腳夫,老蔡乾脆就是街面上的喇虎,還是那種沒用的喇虎,這些人到張瀚手中才慢慢調教成這般模樣,只是這話她倒是不好說,有吹捧自己兒子的嫌疑。

    外人走的差不離了,常氏才走到車跟前,笑著道:“裡頭是大姐兒吧?”

    “沒錯。”常進有這個親爹還盯著自鳴鐘看,只得由常進全這個叔父上前,由常威攙扶著常甯打車上下來。

    “侄女見過姑母。”

    常寧很乖巧,這時常氏才仔細打量自己這個堂侄女。

    身量很高,十六左右的年齡,大約也不會再長了,個頭比常氏隱隱高出半頭,身形很苗條,衣著也是合身,瓜子臉,一雙大眼靈動有神,特別是皮膚,白裡透紅,吹彈可破。向自己低身福一福時,兩手自袖中伸出,手也是膚白似雪,手指纖細柔嫩,叫人看了就歡喜。

    從氣質上來說,常寧落落大方,氣質嫺靜,眼神又很靈動,不象那種呆呆的不大出門的姑娘模樣。

    “真真是肌骨瑩潤,舉止嫻雅。”常氏看了幾眼,打心眼裡喜歡,忍不住大誇特誇道:“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臉若銀盆,眼若水杏,真是天生的美人胚子!”

    常寧有些害羞,不過還是很自然的說道:“侄女謝姑母誇讚。”

    “自家人,客氣什麼。”常氏將自己腕上一個式樣精巧的金鐲子取下,笑道:“這是瀚哥叫人給我打的,我嫌它式樣太花巧,和我這年紀不配,倒是你,戴上定是好看的多。”

    常寧有些猶豫,她看看自己父親,常進有正呆頭呆腦的研究那自鳴鐘,倒是常進全笑呵呵的道:“你姑母給你,怕什麼,只管戴上就是。”

    “真好看!”常寧到底還是女孩子家,戴上鐲子後揚著手腕對著日頭看,這鐲子花巧確實漂亮,又是一陣金光燦然,常寧看的歡喜,倒不是喜歡金子,只是喜歡式樣。

    “你適才下車我就看了,女孩子家家的,咱常家雖不是大富人家,也不好太張揚,到底不要穿戴的太素。”常氏笑著挽起常寧的臂膀,笑道:“進屋說話罷。”

    常進全和常威自是跟著,常氏看常進有還是一副不舍模樣,笑著道:“瀚哥書房裡還有一萬多本書,精巧物事也有,他又不在家,盡著大哥你去看,咱們先進屋說話喝茶,怎樣?”

    “好,好,甚好,再好不過。”

    常家是商貿世家,不比張家有書香根腳,家族哪捨得買多少書籍,就算辦家常也是撞大運,看看能不能出幾個讀書種子,也就備辦些常用的應考書籍,雜學一類的斷然不會去買,常進全自己的財力又是有限,聽聞張瀚有一萬多本書,當下恨不得飛過去,自鳴鐘一時卻是放棄了。

    常氏笑道:“大哥還是當年那副呆樣。”

    常進全道:“也真奇了,商號的事他從來不問不管,別的雜學倒是盯著不放,這兩年又喜歡農學,咱家那些地,叫他折騰出花來了。”

    “有用麼?”

    “倒還真有些用。”常進全笑道:“族裡原本有不少人說閒話,後來大哥將每畝提了一石多收成,說話的人就全閉嘴了。”

    “瀚哥也喜歡這些事。”常氏聽著倒是有些想兒子了,歎道:“只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等他回來了,和大哥想必是很說的來!”

    “他去做什麼了?”

    “這個進房細說吧,前幾日有信來,已經初具規模,待爐子立好也就回來了。”

    常氏挽著常寧的手,一家人談談說說,慢慢往正堂裡去。

    楊柳和荷花兩個丫頭跟在眾人後頭,進了正堂她們暫且無事,兩人倚在廊簷下等吩咐。

    兩個小丫鬟都是後買來的,荷花看著常家的人進屋,向著楊柳低聲道:“看樣子這表小姐可能就是奶奶中意的少奶奶了,瞧奶奶看她的那樣子,哼,論長相,你哪點比她差了……上回少爺吐了你可真是虧了。”

    楊柳心裡也是無比哀怨,要是當日成了事自己已經開臉成了妾侍,現在迎接常家小姐的隊伍中也就有自己一個位置,先來後到,就算真有了主母,自己這個妾位份也占穩了,沒准還能先生個兒子呢……

    “算了,我命不好。”

張瀚近來不在家,楊柳連妝容也懶得打理,就算這樣,那種天生的麗色也是難掩,揚臉看著遠方時,脖頸間的細膩白嫩也是驚人。

她懶懶的道:“家破敗了,少爺對我又不是很上心,將來還不知道落在什麼人手裡……”

    她橫過眼來,嗔道:“這要多謝你那碗豆腐腦了!”

    “唉……我又不是成心……我可不會和你爭什麼,少爺雖好,將來身邊女人少不了,我倒寧可跟個年輕有前途的,小門小戶過日子才更開心。”

    提起自己未來的前途,這一下連荷花也是跟著一起歎氣起來。

    一轉眼就是二十來天過去,張瀚在靈丘這裡也算漸漸打開了局面。

    李慎明呆了十來天後看看諸事順利就告辭離去,他打算往宣府一帶走動一下,提前幫張瀚打通一些關節門路。

    這上頭范家肯定占了先手,但在很多事情的準備上范家又落後了張瀚,現在兩邊算是各有優勢,張瀚要稍微勝出一些,李慎明要做的就是把這優勢再擴大些許。

    張瀚則是領著梁宏梁興等人,每日均往鐵場上去,後來那邊房舍建好,他乾脆就是帶著人住在了鐵場裡頭,從購買原材料到雇傭人手,這些事張瀚並不直接插手,甚至也不直接干涉蔡九的管理。

只是有他坐鎮,各人的心氣都很高,在鄰村的山民在這裡吃飽了飯又領了銀子之後,消息傳揚開來,附近十幾個村落的山民都來做活,鐵場的擴大和礦脈開挖都加快了幾倍,短短二十餘天的時間,爐子已經頗具規模了。

    “東主,就是礦工數量還不大足。”

    蔡九經過這陣子的鍛煉,那種怯懦和膽小的感覺已經少了很多,說話的聲音也變的明快果決了很多,他皺著眉頭,手中拿著幾張名單,上頭密密麻麻寫了不少礦工的名字和籍貫……還有保人的名字籍貫住處等等。

    為了加強對礦工的管理,也就是實行張瀚所說的“規矩”,和裕升鐵場在這些事上特別頂真,有一些可能有案子在身流亡在外的礦工,哪怕是經驗豐富也是絕對不收。

這等人收進來,可能感恩戴德,格外聽話,也可能是狗改不了吃屎,三不五時的就犯毛病惹事,與其收這些定時炸、彈,不如要那些身家清白的礦工,就算也愛賭錢打架,可沒有案子在身的好歹會有些忌憚收斂。

    這等事,就像鏢行不收和不要逃兵一樣,蓋因逃過一次,或是當過一次亂兵,做過一次亂子,以後遇事自然就會有直接的反應,管好的可能性也有,但又何必冒這種險?

    蔡九是得了張瀚每日的調教,進步一日千里,原本他就識得一些字,現在做一些圖表和看名錄歸檔,這些事都很能做的下來,張瀚又叫梁宏自各處調了一些識字的大夥計來幫手……

鐵場這裡日後會是很重要的一個利潤點,未來可能最少五六千人在這裡,甚至連鍛造的鐵匠一類的人手,可能會有近萬人,加上要在礦工裡大量招募鏢師,可以說未來靈丘這裡的重要性甚至要過新平堡。

    外頭下著小雨,天地間一片蒼茫,遠方的高山都籠罩在了迷蒙的煙雨之中,變的面目模糊起來。

    這樣的天氣,別家的爐子當然也停產了,不等天晴不得開爐,三三兩兩的礦工離了礦,到各處閒逛,蔡九原本是坐著看名單,張瀚這個東主反而站在房門前的簷下看著雨景,吸著難得的清新空氣……

東山這裡,別的不好說,單就空氣來說,恐怕是這個時代最惡劣的地方之一,估計也就是江南的馬鞍山一帶的礦區,還有閩東的礦區,這幾個地方能和東山這裡比個高低上下,別的地方,就算京城這種人口過百萬的密集區,柴薪火炭每日用著,空氣也肯定比這裡好的多。...<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n234 發表於 2015-9-14 09:34 AM

第八十二章 書信

張瀚在鐵場裡住著,每日早起都要清洗鼻腔,晚間還要洗澡。

不然的話,幾天下來鼻孔都黑透了,那些礦工,連手腳深處都是黑汙,洗也洗不掉,除非每日泡在澡池子裡,他們每日辛苦,不是採石就是洗石,要麼就是在爐上輪班做事,誰還有閑功夫和體力做這樣的事。

    站在門口,腳下是青磚鋪成的小徑,眼前是零亂的房舍和不及收起來的衣物,對面就是礦工的居住區,這裡的辦公區還不及居住區宏大舒適,張瀚就是這樣,自己先委屈著,待日後有閒暇了再重新改造擴建這邊。

    “有多少人了?”

    “才六百多人,距離東主要的人數相差太遠了。”

    在這公事房的左手邊三百步外,就是一座正在建立的鐵爐,兩丈多高也就是八米冒頭的高爐在東山也是屈一指了,爐身已經看的出來是一個酒瓶形狀。

爐身有一多半是在地下,爐身如瓶,其口廣丈許,底厚三丈五尺,因為要方便加料,爐身大半在坑裡,坑底是用磚,上半部份是耐火泥,從爐頂下看就能看到爐身裡也塗了耐火泥,這些泥都是加鹽調製,可以耐受高溫。

    張瀚在他們建爐時也在一邊看著,很多事他只知道大概情形,真看到這些人動手時才覺得佩服,怪不得做事畢竟還是要找內行人來做。

就拿這爐子來說,就算張瀚看過圖形,知道每一個施工要點和細節,真要做起來恐怕也是抓瞎,倒是很多大字不識一個的工匠,做這些活計的時候十分熟手,幾乎沒什麼困難就將爐子主體建了起來。

    與普通的高爐不同的就是在高爐的爐頂部份又挖了一個坑,砌起了一個小磚房,主體結構是用蜂窩狀的耐火磚結構。

再挖出一條通道,通道爐子的鼓風口,也用磚砌好,然後在磚房上面也有磚砌成一條通道,靠近爐頂,通道的中間砌起煙囪,設置了一個凸管結構。

然後將風扇裝在煙囪後方,用人力搖,這樣重的煙塵可以從煙囪出去,而輕的熱空氣可以被風扇扇回蓄熱室,這樣的話,爐內溫度足夠,煉鐵的熱度大為增加,出鐵度快了三成。

    爐頂也改造過,加強了蓄熱,從種種細節來說,張瀚設計的這個高爐,蓄能高,出鐵快,另外還省了很多炭火成本,總體來說,這個鐵場的利潤最少要比普通的高爐多出五成。

    這還只是普通市價,張瀚要走私的高利潤另算,就算不走私,這個鐵場一年所帶來的利潤也十分可觀了。

    現在的關鍵之處就是缺人手,這一片鐵場最終會開闢成幾百畝大的大型鐵場,面對著的是好幾條優質礦脈。

中國並不缺銅和鐵,但中國的銅礦和鐵礦有一個明顯的缺陷就是礦石品質不高,富鐵礦脈少,東山這裡也是一樣,所以每一處鐵場,用工都要極多,礦工的體能和技巧要求都不低,所以熟手比生手更重要。

    “我去四處轉轉,多設幾個點。”

蔡九坐不住了,現在才六百多人,爐子已經快建設完成,生活區,倉儲區,道路,都快完工,最多也不會過半個月,礦石已經可以大量開採,現在人手嚴重不足,等第一個高爐建好,到時候他拿什麼供給爐子使用?

東主在這裡把爐子建的這麼好,多少老鐵場的人都讚不絕口,別的礦和爐上的人不少來打聽的,當然是被鏢師們遠遠擋在外頭,這種技術上的提升可能不算什麼了不起的明創造,但張瀚也沒有大方到和別的礦共用的地步。

    一切都很順利,如果人招的不齊,那就是笑話了!

    蔡九披上蓑衣,戴上帽子,腳上穿著的是從新平堡穿出來的制式皮靴,這種靴子是張瀚叫人特製的。

普通鏢師穿的要一兩多銀子,隊頭和掌櫃級別的均價在二兩以上,蔡九這一雙就是掌櫃級別,靴子高幫到膝下,用的上等皮料,靴底和靴身都製作十分精良,平時用油擦保養,這樣的雨天也利於行走。

    蔡九穿靴時,張瀚才轉過頭來,向他笑道:“這時候出去是好主意,最好多跑幾個賭檔酒館之類的地方,你曾在鐵場做過,知道這些傢伙最愛往何處去。”

    這時蔡九已經站在雨地裡,雨水淅淅瀝瀝的從他的帽檐下流淌下來,蔡九轉頭笑道:“請東主放心,這些地方聚集多少人,俺心裡清楚的很。”

    張瀚道:“我就是憑白說一句,你做事我不干涉。”

    他倒確實是不干涉,蔡九笑了笑,臉上自信神采十足,叫了十幾個夥計跟著,分別拿著早就寫好的榜文,騎馬走了。

    蔡九離開,張瀚有些百無聊奈的感覺。

    在家裡,公事很多,最近各地的報表還是送來,只是隔幾天才有一份,而且各處的人都知道張瀚最近忙著鐵場的事,各處的掌櫃能處理的事就不勞煩張瀚下決斷,更重要的是前一陣是盛夏時節,麥子早收了,夏稅也交了。

收糧的節奏變的緩慢,到今年的官市開後,各地的貿易也下降了,進入了一個短暫的調理和休整的時期,連和裕升的擴張也變的慢了很多,只有新平堡的工匠們還在孜孜不倦的改造馬車,打造兵器和火銃,當然,後兩者是瞞著駐軍和賴參將。

不過就算賴同心知道這事,肯定也會假作不知,沒有人會相信張瀚這樣身家巨萬的商人會造反。

在國朝歷史上,農民和白蓮教眾造過反,礦工造過反,邊軍有兵變,城市居民都有抗稅的暴動,但商人造反,有人會這麼說的話,誰都會將嘴巴笑歪,這樣的事,從來沒有過,估計也不會有人認為會有。

    各處都很平緩的展著,事情不多,但一直往上走著,就如眼前這小雨一樣,軟綿綿的,但雨下的土地已經被浸潤的濕透了。

    和裕升的規章制度越來越細緻周到,也是張瀚手頭的事越來越少的原因,他算是作繭自縛。

    “東主,新平堡那邊有信來。”

    蔣奎冒雨趕了來,他沒有穿油衣或是蓑衣擋雨,身上的灰色布袍淋的半濕,臉上也是濕漉漉的,這是個忠厚漢子,張瀚用他用的很是放心。

    “你讀給我聽。”

    聽說有信,張瀚總算有了點打時間的事情,這樣的雨天,他看似在看景色,其實內心也是很煎熬,不知道有多少事情在等著他,結果困在這山裡不得施展。

他回轉到房內,拖了把椅子,半躺著,腳放在蔡九剛剛看文書的桌子上。

    這副模樣當然不大雅觀,張瀚平時還是很有自制力,特別是在部下面前始終要擺出威嚴的姿態儀錶來,對提升自己的形象,叫部下保持敬畏都有用處,畢竟張瀚太年輕,有時候他必須得用威嚴的氣息來掩飾這一點,對著蔣奎這樣的親信護衛,倒是不必太繃著了。

    “這一封是周掌櫃的,沒有什麼內容……”

蔣奎也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了,信都塞在他胸襟裡頭,拿出來拆開,蔣奎先看到的是周逢吉的信,老掌櫃絮絮叨叨寫了不少,左右就是說了些新平堡商號的情形一切正常,沒有什麼變故,同時催促張瀚儘快了結靈丘這邊的事,早些回去。

    “老頭子近來想必辛苦了,”

張瀚神色懶散,人很舒服的調整了姿式,笑著道:“想叫我早些回去他好卸肩,一回你替我回信,說我早著呢。”

    新平堡那裡有周逢吉,張瀚確實省了不少心,只是這老掌櫃太過謹慎,當了一陣子家之後怕別人說他擅權營私,一心巴望張瀚早些回去,張瀚自是要叫他寬心,也不必太著意了,叫蔣奎替他回復一聲就好。

    “這一封是太太親筆寫的,說是舅爺來了……”

蔣奎看了一陣,突然悶聲笑了一陣,接著將信遞給了張瀚,笑道:“東主自己看吧,俺不好再看下去。”

    “你這鬧什麼鬼?”張瀚一臉狐疑,接了信來看。

    果然是常氏親筆寫的,畢竟也是常家這樣的富家出身,常氏小時候也是讀過書,常家的內宅裡有女學,專門請了先生教授些詩詞歌賦和女則一類的書籍,不求怎樣,只求識得些字,不做睜眼瞎子……

初衷如此,不過常氏的字娟秀中筆鋒有力,透著本性中的剛強,也就是這樣的婦人,在家中沒有成年男丁的情形下,苦苦支撐多年,一直到張瀚頂上來才回了後宅不問外事。

    信的開頭只是說些家常話,無非是叫張瀚注意飲食起居,不要受涼,在這時代水土不服是件大事,再不小心受了風寒就可能丟命,張瀚對這些事也是很著緊,畢竟在一個醫學達時代成長起來的人,對大明時代的醫學完全沒有一點兒信心也是可以理解的……

張瀚每日打熬鍛煉身體,倒不是為了上陣搏殺,就是為了有一副好身板,遇著小毛病什麼的可以從容抗過去,這個時代,一場瘟疫死幾萬人甚至十幾萬人,一次小傷寒奪去性命的事,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張瀚笑著繼續看信,有親人的關心,雖然常氏絮絮叨叨的把一件事說了再說,但彼此通信時當娘親的不說這些,難道也和張瀚說生意?...<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n234 發表於 2015-9-14 09:39 AM

第八十三章 做局

“咦……”

    張瀚輕輕驚咦了一聲,這才明白蔣奎這廝在笑什麼。

    原來底下就是在說自己的親事。

這件事,一直在常氏在抓,張瀚笑稱自己不管,哪怕母親給自己說個母大蟲回來也是認了,反正一切由娘當家作主。

    張瀚這樣的態度常氏當然滿意,雖然當子女的婚事由父母做主是正常的事,但張瀚的格局已經不同,外事全是兒子當家,而且當的風生水起,親事上頭,原本張瀚也可以做一半的主,既然張瀚不問,常氏也就樂在其中。

    常氏自是不知,張瀚的打算就是由常氏挑個門戶相當的就行,至於女色,將來事業穩住了,一切塵埃落定,自己年近中年,掌握千萬資財的家產,日子又清閒了,還怕找不著美女?那時候,怕是要多少有多少!

    常氏不知道張瀚這些齷齪想法,倒是一心一意給兒子找媳婦,這一回的人選,就是剛剛舉家到新平堡的常家的常寧了。

    這是很正常的想法,常寧模樣不必多說,萬中選一的美女,富家可能出平庸女子,但機率比貧家小的多,富人就原本長相平常的,幾代下來,妻子妾侍皆是美人,基因自然而然的就改良了,想生出醜女也是難。

常寧的長相,常氏自是大大誇讚了一番,看的張瀚也是微笑,固然是娶妻取德,不過妻子的長相美麗一些,終究是好事。

    家世,人品,這些也沒得可說,彼此知根知底,另外,又是親上加親,常氏心裡就跟貓抓撓撓一樣,恨不得張瀚立刻飛身回新平堡,然後將這事給定下來。

    “這封信,我倒是要自己回了。”

    張瀚對這門親事倒也是滿意,既然母親說常甯漂亮溫婉,性格沉穩大氣,是一個很適合的主母人選,那麼定下來就是。

    他的心裡,對這個人選其實真的無可不可,隨便好了。

    穿越兩世的人了,前世也是紅塵中打過滾的人,男女情愛的事情,真的看的淡了。

    另外叫張瀚答應下來的原因是他和常寧血緣關係遠了不少,常甯是常進有所生,雖然張瀚也要叫常進有一聲大舅,但只是堂舅而已,如果常甯是常進全所生,是張瀚的嫡親表妹,那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答應下來的。

    “東主,出事了。”

    在張瀚提筆不久,蔣義一頭撞進來,抹了下臉上的雨水,語很快的道:“蔡九到城南那邊招人,叫韓家的人給打了。”

    “哦?”張瀚擱下筆,皺眉道:“韓家有沒有主事的人在場?”

    “說是沒有。”蔣義恨聲道:“就是一群韓家養的狗腿子幹的事。”

    “有礦工或是莊上的佃農嗎?”

    “有是肯定有,但出手的肯定是韓府的家丁護院和幫閒。”

    “那你通知梁興一聲,召集咱們的人手打回去,他們添人咱們也添,把聲勢弄的越大越好,不要怕出事!”

    “好勒!”

    蔣義答應一聲,滿臉痛快的出去了。

    這陣子,韓家委實給張瀚這邊找了不少麻煩,三不五時的就會有衝突,因為這邊工期重要,張瀚多半選擇隱忍,這樣反而助長了韓家的氣焰。

這一次連蔡九也打了,蔡九這樣身份的要是被人白打了,張瀚這礦在東山這裡也就不要開鐵場了,成為一個任人揉捏的軟柿子,人人來欺上一腳,那些礦工可不會為這樣軟懦無用的東家效力。

當礦工的都是有些血性的,不然也不會有勇氣從土地裡抽出身來,放炮採礦和燒鐵爐都有一定的生命危險,沒有一點膽色也不能做這活計,張瀚再忍,恐怕招來的這幾百人也跑的精光。

    “等會兒!”

    張瀚的腦子動的飛快,轉瞬之間,卻又把蔣義叫住了。

    “拿我的帖子去見知縣大人,再請三叔公,李大用幾個,說我請他們居中說和,一起到縣衙門和韓通說清楚。”

    “啊?”

    蔣義一驚,蔣奎也在一旁停了筆,兩人征征的看著張瀚。

    “啊個屁。”張瀚虛踢一腳,笑駡道:“事情怎麼做最好,你們兩兄弟好好看著,將來長進了才好放你們獨當一面。要是楊秋在這,肯定已經開始琢磨我的用意了。”

    蔣家兄弟資歷比楊秋不差,一起跟隨,還一直在張瀚身邊,不過楊秋現在已經獨當一面,帶著幾十個部下一直在銀庫那邊。

東主很多隱秘的勾當,和那些大官之間的交往,很多機密的事都是交給楊秋去做,很多人還懷疑楊秋有盯著眾人防止和外人勾結的差事……劉德全的事,大家還記的很清楚呢。

    以前當喇虎時,大家都差不多,不會分個高低上下,現在在和裕升裡效力,整個和裕升已經有過千人,掌櫃級的好幾十個。

張瀚這個東主最近一直在盤算怎麼詳細分清內部等級,當然也包括鏢行在內,鏢行的鏢師也有近三百人,而且這陣子東主的動作很大,王長富開始大量招人,估計一兩年內,鏢師就會過五百人,能在這樣的團隊之中謀得什麼樣的位置,這關係就很大了。

    張瀚這一次的提點,蔣家兄弟也是臉上露出慎重的表情,不過張瀚也懶得再多說,悟性這種事就是天生的,能悟就能悟,悟不了就是悟不了,他又不是蔣家兄弟的親爹。

說到底他的部下也多,對身邊的人親厚也得有個度,不然旁人怎麼會服,那時人人都想到他身邊效力,整個體系就亂了。

    “俺會仔細想想的。”蔣義腦中一團亂麻一樣,不過還是按著吩咐,趕緊出門辦事去了。

    張瀚對蔣義的這種表現還是滿意的,忠厚樸實,說一不二,這才是自己提點他的最要緊的理由。

    蔣義出去之後,張瀚才笑一笑,對蔣奎道:“信不要急著寫了,把梁興找過來吧。”

    ……

    細雨還是連綿不絕,天空一片青灰色的霧氣始終不曾消散,再過一個時辰就會天黑,那時候山道難行,蔣義跑了一圈後衣服濕透了回來,表示話都傳到,知縣先肯,接著就是張學曾和李大用等人也表示會一起到縣衙裡去。

    “哈,”張瀚笑了一聲,不過怎麼聽也像是冷笑:“除了三叔公,還不知道怎麼編排我呢,好的很,咱們現在就動身。”

    張瀚做事向來的風格就是雷厲風行,一聲令下後蔣家兄弟立刻替他披上油衣,戴上蓑帽,已經有人將馬直接牽到屋外,張瀚愛潔,不喜歡踩著泥靴子到處走,這點子事也是他的特權之一,馬到屋簷下,可以直接踩在潔淨的青磚地上面上馬,免得在泥地裡走,踩的一腳是泥。

    除了蔣家兄弟,還有李來賓帶著一隊近二十人的鏢師準備好了,各人都騎乘在馬上,人人都是蓑帽油衣,腰間佩著刀。

從這一點來看,就算是這靈丘的知縣也遠不及張瀚,就算知縣在雨天要出門,也未必能在這麼短時間集中這麼多人跟著,況且李來賓等人身上殺氣凜然,均是孔武有力的剽悍漢子,不要說知縣,就算是遊擊以下的邊軍將領,也未必有這麼多合格的家丁。

    “大夥雨天辛苦。”

張瀚翻身上馬後,態度很隨意的笑道:“今晚加餐吧,每一桌給一壺酒,好不好?”

    “好,謝東主!”

    所有鏢師都是大喜過望,雖只是一壺酒,但平常他們是不允許喝酒的,操練時不能喝,出去押運時不能喝,上值守衛也不能喝。

算算就只能每隔六天休息一天時可以喝上一些,但為了第二日上值時不顯酒態,喝酒也不能盡興,象跟在張瀚身邊這種差事,更是不要指望能喝酒!

這幾天每日都有降雨,秋寒凜然,能喝上一點酒自是好的,況且酒是小事,東主的尊重和厚待才是大事。

    餉銀是一回事,鏢師們餉銀足夠豐厚了,邊軍的家丁也比不上了,這銀子越拿越多,特別是上次剿匪之戰立功的人,賞銀尤其豐厚。

用東主的話來說就是夠資格的立了功的,自然越拿越多,操練不上心,出工不出力的,不要說賞銀拿不著,俸銀日後也越來越少,不合格的,慢慢還會被淘汰出去。

    鏢師們多是苦出身,現在有這麼好的差事在身上,誰願憑白丟了,但不論銀子拿的再多,東主能這麼體恤下情,對大家親厚有加,終究是一件叫人心裡舒服的事。

    “走了,趕路要緊。”

    張瀚當先揚鞭,馬匹向前一竄,四蹄在泥濘裡濺起不少泥水上來,接著便是奮蹄向前,不一會就跑到了山道上,蔣家兄弟和李來賓等人自是趕緊跟隨。

二十餘騎一起出去,已經有兩騎被派成架梁,兩騎被指定成塘馬,用來和各處傳遞消息,隨時聽著張瀚的命令去傳話,其餘各人護衛在張瀚身邊左右,秩序井然的向靈丘城而去。

    在張瀚等人離開之後,自礦工們的生活區也走出來一群人,連續的雨天使任何戶外的活計都沒有辦法去做,蔡九叫幾個木匠帶著大批的人打造一些礦上用的木制用品,順帶著打些床鋪和桌子椅子一類的生活用具,這些東西看著是不值錢,但為之感動的人也很是不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lin234 發表於 2015-9-15 08:58 AM

第八十四章 礦工

礦工以各爐為家,做完幾個月就走人的很多,哪有東主會替他們考慮太多,礦工們也是將就慣了,鋪些草再墊層布就是床,吃飯自然也是蹲著吃,閑著沒事蹲成一圈賭錢,輸了就喝酒,然後就躺著睡覺,縱是老成些的也是將錢收在貼身的地方,閑了就睡,將養體力。

這樣的生活談不上困苦,但也絕不是享受,說白了,就是一群替人賺錢的機器,地位不是奴工,但也比奴隸好不到哪去的一群站著的牛羊罷了。

    和裕升鐵場的生活區規劃的很好,一排排的房間是用條石和青磚壘起來的,山裡最不缺的就是石頭,只要銀子夠,人手足,蓋這種房子非常的快,十來天就起了二十多排,每排五間,每間都十分闊大,可以住二十人,每間屋子按張瀚的規定是南北向各放五張上下床,床的樣子也是畫給木匠看的,每張床打造牢固了,可以很舒服的住兩個人。

    以前的房子雖是草房,但不遮風擋雨,而且全是睡在地上,不舒服不說,也沒有合理的利用空間,眼下的房子,牢固結實,房間放了這樣的十張床也並不太擠,還可以打造幾張櫃子,每人都有一個方形的儲物空間,張瀚還叫人去買了鉸鏈和鎖,可以叫各人把自己的私人物品鎖起來。

    吃飯是在外頭,每排五間,每排房子的間隔很大,每間屋子前叫人打造了一張長桌和兩排長凳,十個人對面坐著吃飯,碗筷和菜碟放在桌上,對面而食,比起蹲著在地上拿著大碗公吃飯要強的多了。

    現在礦上已經有六百來人,搶工完成的屋子和桌椅床鋪只不到一半,剩下的活計還很多,房間要塗抹平整,桌椅床鋪還差著很多,既然做不成外頭的活,各人就在屋裡忙活,十來個木匠帶著幾百個人打下手,各人手頭的活實在有限,左右不過是打時間罷了。

    要說礦工們對這裡有什麼不滿,那就是規矩很多,吃飯睡覺外出都有一定之規,開飯的點很固定,睡覺也是,每晚蔡九都帶人巡查,不服氣的也行,直接第二天帶著包裹走人便是,為著這一點小拘束離開似乎不值,眾人都是能忍下來。

    “聽黃村的人說是要打架了。”

    張瀚離開時,不少礦工都是看的很真切,人們站在屋簷下看著,不少人眼中都顯露擔憂的神色出來。

    上一次附近的村民來找麻煩,礦工們都是一副事不關已的模樣,這二十來天下來,各人已經開始領銀子,加上待遇是前所未有的優厚,這一次談起東主和別家礦場的爭執時,礦工們已經是擔憂的多了。

    “打,不把人頭打出狗腦子來,就想安穩站住根腳?”

    說話的是孫耀,靈丘出身的礦工,三十不到的年紀,又是光棍一條,當然恨不得事鬧的越大越好。

    “孫黑子你狗嘴裡就是吐不出象牙。”

一個叫湯望宗的瘦小青年笑駡道:“東主要打敗了,咱上哪兒找這麼好的地方做事。”

    “那咱又有他娘的什麼法子?”

孫耀道:“我在這裡也舒心,還和家裡人說賺了銀子就說門親事,娶個媳婦,你道我不著急?”

    “就憑你那臭手氣,賺多少輸多少,再說咱們爐上的人能賺幾個錢,還娶媳婦,你就夢吧。”

    湯望宗的話引的礦工們一陣哄笑,這裡確實不錯,許諾的銀子也多,現在給的也不少,但誰知道往下去是什麼樣子?

    “若是別的場,打不過倒了咱走就是。”孫耀悶悶不樂的道:“這裡倒真是捨不得。”

    這話也勾動別人的心思,礦工們找活也不是容易的事,別的場住的吃的都是很差,特別是韓家那邊,幾乎是豬狗食,活還重。

一年斷斷續續的又不是天天有活,韓家的工錢給的又少,礦上還養著一群惡奴,隔三岔五的就會毆打礦工,這些事提起來就是苦楚,像眼前這鐵場,卻又到哪裡尋去?

    “但願咱這東主能擺平這事。”

湯望宗倒是個樂天派,還是不改樂呵呵的模樣,笑著道:“依俺看,咱這東主是有成色的,沒准鬥垮了韓家也難說呢。”

    這時一個四十來歲的黑臉礦工過來,揚著臉進屋,到了屋中就收拾包裹。

    “韓老六你這模樣做什麼。”

孫耀撇撇嘴,一臉鄙夷的笑道:“做出模樣來叫什麼意思,嚇唬俺們?”

    韓老六是韓通那邊的族人,雖說是礦工,向來偷雞摸狗,什麼樣的丟人事都做過,礦工們也是瞧他不起。

這廝向來是在韓家的礦上找食吃,也被韓通叫人打過幾次,最狠的一回打在地上亂滾,牙齒都掉了好幾顆,若不是這一層,蔡九也不得用這人,料想他在韓家那頭呆不住才過來,應當不是派過來的暗樁內應。

    “這裡還呆個屁。”

韓老六一臉鬱卒的道:“剛剛俺聽說了,東主請了縣主還有李大用幾個人當調人調解,韓通那狗日的什麼德性俺不知道?”

“你同他硬,他疑你背、景深厚,反是客氣幾分,你巴巴請人調處,他知道你不會就是這點子本事,反而上趕著再欺負你,你們瞧吧,過不幾天,韓家的人就准保能打上門來,新立的爐子,推翻了拉倒。你這裡立個爐,沒有小兩月功夫沒法煉鐵,剛起爐給你推了,你煉個屁!”

    韓老六說的唾沫橫飛,一嘴牙齒果然掉了好幾顆,處處透風,瞧著甚是猥瑣可笑。

    但他的話卻是叫人笑不出來,細想一下,韓家上上下下多半都是韓老六說的那樣,恃強淩弱,狗仗人勢,若是張東主叫人壓了下去,這爐子果然是立不起來的。

    當時大明處處都有這樣的事,會煉鐵開礦的人,也領了官照,但在地方縉紳大戶的排擠下,你的鐵爐就是立不起來,三不五時的就打群架,饒是你過江龍,也是被這些菜花蛇給吃的死死的,最終只能黯然離去。

    “俺先走了,哥幾個在這等消息吧。”

    韓老六判斷這礦必定開不起來,留在這裡也是耽擱時間,不如早點投新的主家,重新開始,孫耀幾人卻是捨不得,遲疑著不走,韓老六一臉譏笑,背起自己的包裹,便是揚長而去。

    “唉……”孫耀和湯望宗等人一起坐在地下,齊齊歎起氣來。

    韓老六卻是一路興興頭頭往鐵場外走,眼看就要到大門口了,他衣袍已經半濕,被褥也快濕透了,算算今晚還不知道在哪睡,這時才醒過神來,知道自己冒失。有心往回走,又覺得有些丟臉,適才的話說的滿了些。

    “老六,等會再走。”

    就在韓老六要出門的一瞬間,梁興帶著王勇從門外一側轉了過來,梁興嘴裡還叼著濕漉漉的草根,看來也是在這貓了不短的時間,看著韓老六一臉的錯愕,梁興和王勇兩人相視一笑。

    ……

    待韓老六回頭之後,梁興方對著王勇道:“這狗日的能靠的住不?”

    王勇一臉的迷糊,嘴裡說的話卻是明快清楚:“咱又不是安排他一個人,況且這事也不是急事,慢慢多物色幾人,這事做成了,還順道把韓家放在咱這裡的暗樁給拔了,兩全齊美的好事。東主這事安排的極為妥當,咱照著吩咐辦就是了。”

    “往下咋辦?”

    “這事我會叫楊頭兒再派幾個好手過來。”

王勇微微一笑,臉上的迷糊神色少了不少,他呵呵笑道:“這等事,用咱東主的話來說叫專業,你就甭操這些心了,把你的鏢師管好,甭再出楊泗孫和溫忠這一類的龜孫就行。”

    “你狗日的別戳我的肺管子。”

    梁興被王勇說的一臉鬱悶,罵王勇道:“你他娘的就是跟著楊秋做事得了便宜,當日你在那裡,沒准也帶頭跑了。”

    王勇毫無愧色的道:“咱幹喇虎的就憑個機靈勁,現在東主叫咱們做的活計正合適,叫咱們和土匪硬拼,俺反正不是那塊材料。”

    “你狗日的就是賣嘴的貨。”

    “對了。”

王勇道:“溫忠和楊泗孫這兩龜孫其實也是好材料,跟著東主這麼久,識字都費了老大的勁,咱們也缺人手,不如你和東主說說,把這兩貨給調來。”

    “不成。”梁興搖頭道:“東主說了,戰場棄陣而逃沒這麼便宜就完事,不狠狠治這些傢伙一回,下回人人都跑,下回有再跑的,一律開革,沒這麼便宜的事。”

    王勇咋舌道:“還虧咱們不是邊軍,要不跑了還得砍頭呢。”

    梁興橫他一眼,說道:“你以為呢?溫忠他們現在餉銀停,關了那麼久禁閉,出來都快成人幹了,現在還每日在銀庫集訓,苦的要死,還沒錢拿,不願意就開革,人人都咬牙忍著。現在他們當然知道東主的厲害了,一個個後悔的要死,可世上哪有後悔藥買?沒別的法子,都他娘的忍著吧。”

    王勇又是一臉迷糊樣,笑呵呵道:“俺反正一心替東主做事,不敢懈怠。”

    梁興看他一眼,不再說話,只輕輕點了點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n234 發表於 2015-9-15 10:20 AM

第八十五章 縣衙

張瀚一路冒雨趕到靈丘城,進了城門後不久,雨反是停了。

    縣城的主幹道是青石板鋪的,馬蹄踩踏在上,出踏踏的聲響,各人先到張瀚在城中買的宅邸,張學曾也住在那裡,見面之後,張學曾誇讚張瀚道:“我原以為文瀾你會忍不住和韓家大打出手,你能忍住,知道找縣主調處,這很好。”

    蔣家兄弟二人臉上都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他們覺得張學曾很迂腐。

    張瀚微笑道:“三叔公說的很是,不能凡事都想著打打殺殺,能談的下來當然是要談。”

    這時李大用等幾人也到了,見面之後,李大用當然也奉承了張瀚幾句,無非是張東主脾氣秉性俱是一流,能忍人所不能忍。至於韓通則做事太過份,不當人子。

    這些話聽著像是誇讚,其實句句在挑唆,張瀚聽著卻是臉色不動,只笑著道:“勞動各位,實在有些慚愧,晚上還是在飛燕樓擺酒,請各位賞光。”

    孫安樂眉頭皺著不出聲,孫敬亭按劍笑道:“張東主,如果韓家還這樣咄咄逼人,未知東主打算怎麼辦?”

    張瀚笑道:“我不會預先想沒有發生的事。”

    孫敬亭眉毛一挑,說道:“凡事不預則廢,張東主也是讀過書的人,難道不知道這個道理?”

    “還有一句話就叫見步行步,未生的事,預作打算,只是亂自己的陣腳。”

    “東主倒是心寬……”孫敬亭面露無奈之色,接著道:“但貴鐵場的礦工,只怕再招就困難了。”

    “有何困難?”

張瀚還是一臉笑,從容道:“我的第一座爐已經快能起火,暫時人手先夠,接下來還要招。我的礦工,待遇應該是靈丘最高,不論是月錢還是吃的,住的,用的,俱是最好的,有現成的例子在那裡,難道還怕招不到人?”

    孫家叔侄對視一眼,他們倒也聽說了和裕升的鐵場與別處不同,但礙著身份,一直沒有能夠去現場看一看。

孫安樂使了個眼色,孫敬亭厚著臉皮道:“未知在下是不是能到張東主的鐵場去參觀一下,咱們東山會也好有樣學樣,待下頭的礦工好一些。”

    “這有什麼?”

    張瀚笑道:“原本打算第一爐鐵水出來之後就請各位東主過去參觀,若敬亭兄預備去看,但請隨意,在下隨時倒履相迎。”

    孫敬亭感受到張瀚的誠意,不是隨口敷衍,當下展顏一笑,說道:“既然如此,少不得要叨擾了。”

    這陣子張瀚也打聽過,東山會確實如人所說,是一個礦工的自助組織,孫家叔侄只是在幾個爐子都有股本,因為受迫不過,有股本的小礦主們自己組織起來,起了這麼一個會,其實組織很鬆散。

說是好幾千人,核心也就幾十個股東,加上一些勇敢有血氣的礦工能拉出來打架,這才算立穩腳根,怪不得有幾千人的一個大會,對韓通只能做一些牽制,實力到底還是在韓家之下。

    這也算是大明朝版本的“工會”,張瀚雖然對這事並不感冒,但也知道漕河兩岸也有類似的組織,就象清季的清幫,其實在明末也是類似東山會一類的組織。

只是到了清朝後,先是反清複明,後來又扶清滅洋,其實換湯不換藥,骨子裡就是一些賣苦力的窮哈哈抱團取暖而已。甚至義和團也是有白蓮教的影子,看似神秘的東西,其實也不過就這麼回事。

    “好了,縣主派人來催,大家請吧。”

    李大用催促動身,張瀚自是策馬在前,張學曾等人也跟著,李大用故意慢了幾步,站在孫安樂身旁悄聲道:“看來這把火白拱了。”

    孫安樂道:“這張瀚雖是年少,但遇事沉穩的很……我掃聽過,他的鏢師有好幾百,其中不乏勇悍之輩,周武縱橫大梁山多年也是叫他帶人給剿了,現在人頭還掛在新平堡的東門上方,這樣的實力,遇事居然先忍了,真是叫人無話可說。”

    李大用咬了咬牙,心中也是鬱鬱。

    挑動韓張兩家死鬥,然後他們好混水摸魚,趁機壯大自己……吸收韓家的礦工,搶佔幾處優質礦脈,韓家如果受困的厲害,只要給足條件,自然很容易辦到。

至於和裕升鐵場那邊,李大用和孫安樂都沒想著占什麼便宜,那邊的爐子新立,礦脈一般,礦工也一般,但和裕升在他們眼裡是條強龍,張瀚有背景有實力,有強悍的武力,誰料張瀚滑不留手,居然並不上套。

    李大用想了想,又說道:“做事的人靠的住?”

    “這個心你就不要操了。”孫安樂道:“鬥了幾十年,在他那裡安插些人手也辦不牢靠,這東山會我憑什麼掌著。”

    李大用稍稍放心,看著張瀚在馬背上的背影,只覺牙齒一陣癢癢,偏自己還得裝好人參加這什麼勞什子“調解”,心裡這股子彆扭勁就甭提了。

    ……

    眾人了到縣衙,從側門進去,繞過大堂和六書房,再進二門裡頭,直到二堂坐下。

    韓通和知縣都沒有到,各人坐著喝茶閒聊,張瀚倒是打聽了不少各家鐵場和高爐的事,對其餘各家的情形多少有了些瞭解。

    這晉鐵的利潤確實不算高,東山會的鐵爐最多,有七座,韓家第二,有六座,一個叫馬化先的第三,有三座,李大用家裡有一座,以李大用家的這一個高爐來說,日出鐵兩千斤的小爐,一年有一百五十天出鐵,一年三十萬斤生鐵,每斤值得銀六分,一年賣鐵入手不過一萬八千兩。

這裡頭得去掉一些物流和出售的成本,不到千兩,用工三百人,加上吃的糧食和鹽菜,加上成本近七千兩,還有大頭就是買煤炭的銀錢,三十萬斤鐵得用二千兩左右的煤炭,加上其它一些雜七雜八的費用,每年的純利潤也不過就是五千兩。

這個銀子看似也不少了,以一畝地一年七八錢銀子的純利來說,這收入抵得六七千畝地的純利……

可這銀子李大用沒有辦法都拿去,能在礦山開設鐵場架成高爐,沒有一定的關係是想也不要想的,這關係便是拿銀子堆出來的,就算韓家那樣的世家,這筆銀子也省不了……

布政使司衙門,還有巡撫,巡按,分巡道,分守道,然後還有總兵……若別的地方,不理山西總兵也不妨,鐵場林立的地方,有諭令是叫總兵嚴加防範,提防礦工生事做亂,所以打不通總兵的關節,藉口你這礦工良莠不齊,叫你關閉,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最後還有身為父母官的知縣,還有縣丞這個二老爺,三老爺,四老爺,各房的令吏,然後就是地方的九品巡檢司,縣大老爺身邊的師爺也要打點,還要打點門政,伺候知縣的貼身小廝也不能忘了,不做買賣不知道,一個生意,需要打點的關節有多少。

    每處地方,多則一二百兩,少的也得幾十兩,幾十處地方送下來,最後李大用到手的銀子也不過就兩千多……大半的純利,反而是到了別人的手中。

    自己辛苦立爐雇工,不知道擔多少的心,受多少苦楚,還得操心出售和回收貨款,別人安坐家中,銀子自然落袋,而且這種收入又是幾近光明正大,國朝已經多少年沒有被查實懲處的貪官了?

    太祖年間,貪污六十兩就剝皮實草,現在呢?就算一年撈個幾萬的不要臉的官員也有,只是過於貪婪的話,會被文官集團自己反制,地方的士紳也會聯手趕跑撈的過份的官員,但貪污的再厲害,無非也就是拿著銀子辭官回家,這就是最嚴厲的處罰了。

    “近些年來的情形,越來越壞,各處官員壓迫地方,大戶吞併中產和小戶,小戶破產乃至於流亡……”

    張學曾果然有些迂腐,各人說話都是點到為止,張瀚聽的驚心動魄臉上還帶著笑容,張學曾一個局外人,倒是頗多激憤之語。

    這時外間傳來走路的聲響,還有人說話,張瀚趕緊打住張學曾的話頭,笑道:“三叔公,聖明天子在上,我等還是不要多說的好。”

    “哼。”

    張學曾冷哼一聲,對張瀚所說的“聖明天子”一語,自是完全的不贊同。

    說是清承明制,其實明清完全不同,最少在張瀚眼裡看到的就是士大夫對皇帝沒有什麼太多的敬意,不像清朝,指摘皇帝不僅有掉腦袋的危險,而且輿論上也不會得到支持,在大明,非議朝政,指摘皇帝,這卻是毫無危險而且時髦的事情。

    萬曆在民間的風評應該是南方好過北方,畢竟開海這幾十年,中國大半地方的經濟還是得到了長足的展,困苦的就是沿長城一線的西部和北方。

在張學曾眼裡,因為和文官集團鬥法而嘔氣不理朝政的皇帝簡直一無是處,諸般政務不理,拖延了事,他們這些士紳是能看到邸抄的,方從哲這個輔可謂嘔心瀝血,可惜皇帝對輔的奏摺多半都是留中不理,更不必提其餘的官員的奏章了。

    總之,萬曆距離張學曾心裡的聖明天子差距有十萬八千里,好在他也懂得這是張瀚叫他不要在人前多說,總是一番好意,當下就冷著臉不再出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n234 發表於 2015-9-16 11:01 AM

第八十六章 驕狂

“叫諸位久候了。”

    知縣朱慶余終於走了進來,他神態閒適,步履從容,三十來歲的年紀,下唇上的鬍子修剪的很整齊,儀錶看起來很過的去,也很精神,今日他沒有穿官袍常服,一身天青色的直綴,頭上一頂唐巾,腰間一根玉帶,看起來很是瀟灑。

    進來後,朱慶餘和各人打了個招呼,自己就在中間的座位上坐下,這人也算是有能力的官員,吏部詮選官員時,一般象境內有大量鐵場礦山,幾萬礦工的衝要地方也不大可能派一些老邁昏庸的官員前來,雖說都是進士,年紀大老邁的進士多半都在一些冷衙門,要麼就是派到邊窮無事的地方,叫他們熬幾任就可以退休,要麼就是閑曹官職,比如王府的長吏官一類,象靈丘這樣的地方,還是要派年富力強的官員過來任職方可勝任。

    韓通就跟在朱慶餘身後,一路冷笑著過來,在張瀚對面坐下時,也是不停冷笑,上下打量著張瀚。

    “今日這事,本官也是受諸人之托。”

朱慶餘拿手摸了摸自己下巴的鬍子,開腔說話道:“然而本官也有自己的宗旨,那就是礦山裡頭不能亂。不管是張東主還是韓東主,或是東山會,你們這幾家都不能給本官生事。要知道,礦山裡幾萬礦工,激出大亂來誰也脫不得干係。本官固然要倒楣,你各家又跑的掉?大家和氣致祥,一起財,不比烏眼雞一般的鬥來鬥去有意思的多?”

“縱是有什麼爭執,大不了到本官這裡來說和一下,本官在靈丘最要緊的就是看著礦山,你們的事自然會上心。本官有言在先,不論是哪家挑起事非,也不論有多大背景,本官這裡一概不認,誰生事,本官就針對誰。”

    這個知縣果然是年輕些,說話也很是直爽,一番話說完了後,朱慶余舉著蓋碗喝茶,對韓通和張瀚分別道:“兩位有話可以當面說清楚,莫要再生事非。”

    韓通的三角眼中還滿是怒火,張瀚倒是一臉笑容,向朱慶餘拱手道:“知縣大人所說的是,在下到靈丘來就是開鐵場財,不是和人鬥閒氣的,如果韓東主願意不再為難我的人,不生事非,在下願意與韓東主和他的手下和睦相處……今日這場調處,還是在下發起,由此也可見在下的誠意如何。”

    朱慶餘微微點頭,張瀚和韓通兩邊都有實力,他也很擔心兩邊真的打起來,若是打的不可收手。

對他來說就是局面大壞,上峰考績時,一個“下下”惡評是走不了的,日後轉遷,可能就到下縣任職,而且很難升到州府一層,這一生只能沉淪下僚。

    這時韓通開口道:“我的人遭打了,縣主和諸位居中說和,不好拂大家的臉面。但我韓家的臉面也是十分要緊的事,張東主若是交出凶徒,任我韓家處置,再去我族中受傷的傷者處,跪下認個罪,這一件事,就徹底拋開了。”

    張瀚心頭怒火騰騰而起,卻忍著不動,只拂了拂衣袍下擺,冷然道:“韓東主,話說的過份了吧?”

    韓通傲然道:“張東主,若不是看你身後還有些力量,今日就該拿下你,狠狠打一頓之後再叫你跪下認罪,再拿銀子出來賠我韓家的傷者,再在城中連擺幾日流水席……你道我韓家的臉面,是這麼輕易削得的?”

    這一番話,狂妄十足,不僅把張瀚不看在眼中,連李大用等人也是一併掃了進去。

    孫安樂冷笑一聲,說道:“韓家的人我們東山會也動了好幾回,還好我沒有叫人拿去打一頓,也沒有跪下認罪,我這膝蓋雖不值錢,到底還不會輕易給人跪下。”

    韓通兩眼一凝,看著孫安樂道:“我這裡預備和張東主打一架,人手都叫齊了,東山會是不是把這場子接下來?”

    孫安樂一征,有些猶豫和遲疑。

    和韓家他們打是打過,但每次都吃虧,韓通手裡礦工加佃農幾千人,平時養著的家丁惡奴也有近百人,這些人都是惡慣了的,打架是常有的事,器械也精。

東山會其實就是一個礦工組織,鬆散的很,哪有本錢養那麼多能打架的閒人?每一次打完了,算算帳均是吃了虧,只是他們人多勢眾,韓家也沒有辦法吃下他們,這些年也就這樣過來了。

    這一次替張瀚說和也好,打報不平也罷,到底還是指望別人來扛韓家的力量,自己出頭把這事頂下來,豈不是傻的冒煙?

    孫安樂胸口起伏,往常那副老實木訥和淡定過頭的模樣終於不復存在,和韓通惡狠狠對視幾回合之後,這個東山會終於將頭一扭,雖沒有說服軟的話,可氣勢上到底是弱了下去。

    這時朱慶餘也是默然不語,韓通其實是自作主張的多事,但韓家勢大,朱慶餘也不好過於拂韓通的面子,而且他也要看看張瀚的成色如何。

    “怎麼樣?”韓通逼退孫安樂,眼光掃了李大用幾人一眼,各人都鐵青著臉不出聲。

他又惡狠狠的看向張瀚,氣焰無比囂張的道:“要不然張東主就在這裡跪下,向老夫端茶認罪,老夫的年紀當你的父執輩綽綽有餘,你個後生能出門做什麼生意,少不得認罪之後,老夫會提點你一下,免得你再生什麼事端,惹動不該惹的人物,給自己招來潑天大禍!”

    韓通的硬氣也是有底氣的,雖然剛剛朱慶余這個知縣也苦口婆心的勸說過,但韓通得到的消息是蔡九帶人先動的手,韓家也有幾個人受傷。

對韓通來說,向來只有他欺負別人的份,從來沒有人敢占他的便宜,雖然韓通的消息是張瀚也有深厚的背景,但韓通認為和裕升的勢力都在大同,靈丘卻是屬於山西,張家的勢力鞭長莫及,至於蒲州張家已經敗落,不必太放在心上。

    韓家的底牌是現任的山西布政使司左布政使柳增仁,布政使也就是後世的藩司,在山西是除了大同巡撫巡按外的第三號人物,有柳增仁在,縱使朱慶餘這個父母官也要忌憚幾分,也是韓通的底氣由來。

    張學曾這時猛然起身,他氣的渾身抖,指著韓通道:“你道你是何人,敢叫鳳磐公的後人給你下跪?”

    “蒲州那邊來的?”

韓通面露譏笑,說道:“人都說蒲州是耕讀傳家,是我山西士林表率,怎麼也來趟鐵場這渾水,不怕失了你們的身份了?你說鳳磐公,我亦承認他是山西士林之,不過我來問你,鳳磐公在哪裡?你將他帶來,我倒可以向他嗑頭認罪。”

    朱慶餘這時咳了一聲,語帶不悅的道:“韓兄,請慎言。”

    韓通的話,等於是侮及先人,而且侮辱的是張四維這樣的國朝有數的記著于史的大臣,傳揚出去,不僅韓通本人會被士林敵視,朱慶餘如果沒有表示的話,將來自己名聲也是要臭了。

    韓通自知有些失言,當下轉口道:“我只是替鳳磐公不值。”

    張瀚這時拉著張學曾坐下,自己也是很沉穩的坐著,對著韓通沉聲道:“韓東主多餘的話不必再說,今日是說和不是要打,要打的話我和裕升也不懼任何人,辱人的話也不必多說,憑白將自己弄的如小丑一般。”

“我這裡有話在先,鐵場我一定會開下去,我的爐子可以出一倍以上的鐵,而且鐵質過一般爐子,這樣的生意本人絕不會放棄,韓東主這裡,我可以放一筆銀子補償今日衝突的事,別的事還是不要多提了。”

    韓通今日打定主意要將張瀚壓下一頭,然後將事情傳揚出去,這樣靈丘還是他韓家獨大,他怎會這麼輕易放過,當下格格一笑,又待說話,這時一個青衣長隨進來,俯身在朱慶餘的身邊低聲說了兩句。

    “咦,他怎來了?”朱慶餘猛然起身,說道:“快請進來。”

    眾人都是愕然,不知道是誰來了,叫朱慶餘如此重視,而且客人不是在外等候,或是安排在別處會面,竟是直接請到這裡來了。

    朱慶餘已經迎到門前,過不多時,先過來的卻是各人都認得的李慎明。

    這二十來天,李慎明已經不見蹤影,各人也只說他到別處去公幹,這裡只是來幫著張瀚站一月臺,撐個場面就完事了,不料多日不見,竟又是在這個場合見到這人。

    李慎明還是那般長身玉立的瀟灑模樣,朱慶餘和他一比,風度上就又是差了一籌。

    “遵路兄,少見了。”

    上回李慎明來,在朱慶餘這裡很是被冷遇一番,大同總兵幕僚的身份,朱慶餘這個山西的知縣自是可以不甩,這一次朱慶餘就客氣的多,拉著李慎明的手道:“一向少見,這一次定要叫遵路兄在靈丘多耽一些日子。”

    李慎明臉上帶出笑容,答應道:“此番確實要耽擱一陣子,少不得要到大人這裡討教。”

    兩人說了兩句,朱慶餘就放開手,又迎向門前,在李慎明身後,又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士子打扮的搖著扇子慢慢步行過來,朱慶餘隔著很遠就笑著道:“至之兄,很久不見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n234 發表於 2015-9-17 11:07 AM

第八十七章 玄扈公

來人一進屋,李大用先站起來,很恭謹的說道:“大用見過孔先生。”

    韓通臉上也露出幾分忌憚,站起身來拱了拱手。

    來人是孔敏行,大同巡撫文球的幕僚。

    靈丘等六縣,還有朔州,應州等三州,還有大同一府,沿邊諸堡和馬市的管轄皆屬大同巡撫。

在行政上,靈丘等地屬山西布政使司管理,在布政使更上一層則是歸大同巡撫管轄,這也是為了充實大同鎮和管轄大同鎮的巡撫的權力和地盤而做的特別設置,韓通的後台是左布政,在行政上是山西最高。

但現在進來的孔敏行代表的卻是大同巡撫,在大明的地方政治版圖上,巡撫才是生殺予奪威福自用的一方諸侯,布政使和按察使加都司這三司已經成為巡撫的部屬了。

    朱慶余可以不理會山西總兵,更不必理大同總兵,但他可沒有膽子不理會大同巡撫,兩者之間的地位判若雲泥,巡撫在國朝早年還只是臨時派設,用來統一地方事權,不使三司扯皮,遇事推諉的臨時舉措。

也是中央加強集權,削弱地方離心力的必然之舉,後世著名學者孟森在中國的中央和地方集權上有不少論述,明朝的巡撫和巡按之設,可以說是中央與地方博弈的無可奈何之舉。

    自明中期以後,巡撫權柄日重,朱慶餘如何敢怠慢孔敏行這樣的巡撫幕客。

    “諸位請坐。”孔敏行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樣,請各人坐下後,打量了一番。

就是對張瀚笑道:“這位想必就是張少東主,這一路,可是聽了滿耳朵遵路兄誇讚文瀾你的話語,不想見面之後,還是感覺遵路兄說的太保守了些,文瀾的氣度神情,果然真的不是一般的東主可以相比的。”

    張瀚站起身來,笑吟吟的道:“至之兄過獎了。”

    張瀚和李慎明已經是換帖兄弟,李慎明和孔敏行也是交誼深厚,張瀚自也不會自己假清高和孔敏行拉遠關係,這一聲“至之兄”過後,在場的人都是能掂量出來這裡頭的味道。

    “另外我還聽說文瀾與這裡的韓東主有了一些誤會,所以急著趕了過來。”孔敏行看向朱慶餘,說道:“事情解決了吧?”

    朱慶餘有些尷尬,看向韓通。

    韓通氣量十分狹小,還是不願就此收手,拱著手道:“孔先生有所不知,下頭人情洶湧,在下也怕彈壓不住……”

    “這什麼話?”孔敏行愕然道:“沒有兵嗎?”

    他轉向朱慶餘,說道:“我寫條子,給駐守的守備,叫他調二百兵丁過來,不夠的話,可以找東路參將賴同心再調幾百騎兵來,這事我自會再稟報給軍門大人知道,可久兄,事涉公務,我想我們不要耽擱了。”

    孔敏行說著就真的坐下來,叫人遞紙張和筆墨來,這一下朱慶餘十分尷尬,看向韓通的眼神也頗多不善。

    韓通心裡氣極,已經想著把這事說給在太原的族兄布政使韓畦知道,當下卻只得冷冷的道:“調兵就算了,也不必說這話嚇唬人……在下回去後會彈壓住下頭的人,這一次的事,張東主拿一千銀子出來做湯藥費就算了。”

    張瀚看著韓通,知道眼前這是油鹽不進的混蛋東西,完全不知道什麼是道理,怪不得韓家在靈丘是人憎狗嫌的存在,有韓通這樣的主事人,又有背景和實力,做事還不知道有多囂張跋扈,不知道得罪過多少人。

    “一千兩?”孔敏行聽著皺眉,這銀子應該是漫天要價,要的太多了。

    張瀚卻是微笑著道:“一千就一千好了,我的爐房立好了每日可增產一倍,些許銀兩,還真的不放在心上。”

    李大用等人聞言都是一驚,韓通也是一征,歷來煉鐵都有一定的出產額,小爐兩千,大爐四千,每年最多可開爐二百天不到,這都是必然的事,很少能有什麼例外,增產一倍,豈不是利潤就增加一倍?

    以李大用的爐子來算,等於每年的利潤可達萬兩,當然還要拿幾千兩出來分,可是落到囊中的數量,卻是又大有增加了。

    當然各人不會去問,怎麼經營鐵爐是各家自己的事情,涉及到技術上的隱秘事情,怎麼問都並不合適。

    孫安樂倒是想起張瀚允許孫敬亭去山上的事,一時心頭火熱起來。

    “如此就這樣吧,告辭了。”

    韓通心中驚疑不定,若是張瀚的爐子產量真有這麼高,對韓家的打擊也是致命的,最少張瀚可以用低價傾銷之法來搶韓家的市場份額,韓家再橫,也沒有辦法叫人家只買自己家的鐵,他家的勢力還沒有大到如此地步。

    在韓通離開後,張瀚和李慎明孔敏行等人也是告辭,朱慶余有心要留孔敏行這個巡撫跟前的紅人留下。

但看張瀚等人,顯然是要自己出去聚會,有他這個外人在,人家說話不便,當下心中暗暗後悔,一開始的時候不該礙著韓家權勢,並沒有對張瀚表達善意,現在就算上趕著過去,人家也不可能接納了。

    李慎明和張瀚一路說著閒話,也介紹清楚孔敏行的背、景,張瀚在大同也算是頗有名氣的大商人了,孔敏行也早就知道他。

上次張全昌調任山西鎮的事情,運作時大同巡撫文球也曾經出手相幫,張瀚也曾經送過二百兩銀子給巡撫,彼此間算是有過一些接觸,但真正要相識的話,還是在今日。

    進了張瀚在靈丘佈置的住宅,剛走到穿廊,小雨又淅淅瀝瀝的下起來,孔敏行語氣中帶著一些苦惱,說道:“眼看要種麥子了,雨倒是下個不停,待春天想它落雨時,卻偏偏一滴雨也沒有……這賊老天!”

    孔敏行有舉人的身份,在家鄉青州還頗有文名,刻有幾本流傳於市的詩集,算是一個小小的名人,若不然,文球也不會征辟他到自己的幕府中來。但此時仰跺腳的罵天,倒頗有幾分豪爽氣息出來。

    李慎明笑道:“坐下烹茶吧,罵也無用。”

    張瀚也只是一笑,天時不順,這時倒無人將天時推到萬曆失德這事上,萬曆躲在後宮不出來,也不選美女,礦使稅使也派的少了,也不曾要下江南,建豹房,士大夫只是私下裡對萬曆不滿,倒沒有把事情推到天人感應上去。

幾年後天啟重用魏忠賢時那才叫熱鬧,天時不好,全是皇帝任用奸人閹宦,士大夫們罵的那叫酸爽,可惜魏忠賢去位後還是那樣,眾正盈朝時天時還是不好,那時候他們又不吱聲了。

    這些事,張瀚不大願摻合,更不願多話,只是叫人送了一套茶具過來,他用小爐子燒開水,待水沸後加茶葉,側耳聽著茶水滋滋的聲響,然後再用開水清洗茶具,最終把烹出來的香氣濃郁的茶水奉到孔敏行和李慎明兩人案前。

    張學曾剛剛氣的心口疼,已經去臥床休息,不曾前來說話喝茶。

    “好茶,香,真香。”

    孔敏行搖頭晃腦,細細品味,直待茶香從鼻間很通透的出來,他才戀戀不捨的睜眼,看著張瀚道:“這是哪來的茶葉?”

    “就是普通吉安白茶。”張瀚笑道:“可能是至之兄口渴了。”

    李慎明道:“就是文瀾的烹茶手段高妙,沒別的原因。”

    張瀚笑道:“我又沒有別的喜好,又不讀書,只怕身上銅臭味太重了,只能多飲幾杯茶,茶也是君子麼。”

    三人一時皆笑,孔敏行和張瀚聊了一陣後,倒是真驚異於張瀚的氣度和博識,很多東西,不是行萬里路的人都不知道,更不必提要讀萬卷書。

他當然不知道,張瀚的知識構造和儲備雖然在後世只是初中未畢業,但資訊大爆炸時代加上後來的惡補,張瀚的學識在八股專精上當然比不過一個普通的秀才,但在博學上,恐怕什麼進士翰林也是比不上的。

    “文瀾,我實在忍不住了。”孔敏行笑道:“適才所言鐵礦增產的事,恐怕內有玄機吧?”

    “這裡頭當然也有一些佈置。”張瀚微笑道:“不過增產和節能的事,都是真的。”

    “可惜我還有事在身。”孔敏行很遺憾的道:“不然非在這裡親眼目睹一下才好。”

    “只是旁門小道,算不得什麼。”

    張瀚打算用的辦法就是三十年後宋應星在天工開物裡用過的法子,簡單實效,張瀚看過很多明清之時的雜學,包括各種筆記和專業類的書籍,當時只是覺得有意思,隨意閱看,現在才知道看書沒有白費功夫的,果然叫他看出很多有意思的東西出來。

    “旁門小道也有用處,”孔敏行笑道:“人都說雜學無用,我卻深深不以為然。”

    李慎明這時介紹道:“至之兄是天津衛人,鄉試房師是玄扈公。”

    張瀚肅然起敬的道:“可是徐少詹徐大人?”

    “正是家師。”

    孔敏行滿臉自豪,顯是對張瀚的態度也十分滿意。

    李慎明笑著喝口茶,潤潤喉嚨後接著道:“玄扈公水利,天文,星相,農學,幾何,甚至番文,真真是無所不精,無所不通,這是天縱奇才。有人攻訐玄扈公沉浸雜學,要我說,等說廢話的人經學水準有玄扈公一半時再來說這個話也不遲。”

    “說的痛快。”孔敏行喝一口茶,臉上頗有激憤之色,但很快又被掩飾住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n234 發表於 2015-9-18 10:09 AM

第八十八章 農學

他們說的玄扈公和張瀚說的徐少詹就是後世赫赫有名的徐光啟,這人在明末時期確實是妖孽般的存在,早年為秀才後奔波各地教授經學,萬曆中期中舉人之後又對農學和水利產生了濃厚興趣。

開始學習天文和數學,打下了牢固的數學底子,中進士後和泰西來的傳教士利瑪竇研習數學,翻譯幾何著作。

中文裡的諸如“平行線”,“三角形”,還有“對角”和“直角”這些詞彙,都是徐光啟費了不少心血翻譯出來,就算後人也承這老人家不少的恩惠。

此公不僅自己學習,還在朝堂和民間招收了不少學生,同時鼓勵傳教士在南堂開講授課,教授中國人幾何與算學,這是一種良性展,到崇禎年間,已經頗有不少士大夫的算學和幾何水準很高,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孫元化等人。

    可以說,徐光啟的雜學水準在這個時代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人!

    然而在士林之中,那些迂腐不堪的人對徐光啟把精力用在天文和算學,包括幾何學上很是不滿,在士大夫心中,研習一下水利和農學已經算是荒廢時光,把精力用在天文和幾何算學上,幾乎就算是玩物喪志,而鼓勵年輕的士子學習這些東西,簡直就算離經叛道了。

    當然,這種層次的攻訐只算是學術之爭,倒沒有哪個想禁絕西學,甚至對傳教士們不管是傳教還是講學都持相當寬容的態度,此時的中國尚未喪失自信,與幾百年後的情形截然不同。

    孔敏學身為徐光啟的學生,心中有一些積怨自也難免了。

    “至之兄的學術,主要是在哪一塊?”

    張瀚這才明白,怪不得孔敏行對自己的鐵場高爐一臉感興趣的模樣,原來是徐光啟門下,如果是普通的士子,恐怕對這種事有興趣的還真不多。

    “慚愧了……”

孔敏行笑道:“我對農學的興趣較為濃厚,此外就是算學,要說幾何與水利或制器這一塊,雖有興趣,然而涉獵不深。”

    徐光啟的學術確實太強,門下的弟子們也是各有專精,孫元化就是專長於制器,在登州打造了大量的紅夷大炮,結果孔有德兵變時,將紅夷大炮和製造的技師,包括製作火、槍的技師一併裹挾了去。

    這孔敏行倒是長於農學,他料想張瀚不會對農學有什麼興趣,鐵場也好,和裕升的各項生意也罷,統統都是和農學沒有太大的關係。

    豈料張瀚聽說之後,竟是肅容道:“至之兄,小弟有事要請教,未知可否?”

    孔敏行笑道:“這有什麼可或不可的,大家一起閒聊,自是什麼都能談。”

    李慎明這時作抗議狀,叫道:“文瀾你這樣是不是要叫我們一直空著肚子?”

    張瀚聞言大笑,趕緊叫人送上一桌酒菜來,這是小事,轉瞬間就辦好了,等待時三人一直在亭下看著淅淅瀝瀝的細雨和四周的景致。

張瀚這個院子是買的一個鄉紳的舊宅,幾十年的老宅,院中花木錯落,亭台間隙中擺放著一些奇石,青苔順著山石和院牆攀爬,綠意盈盈,加上雨水煙霧朦朧,其實是普通的宅邸,但人身處其中,眼睛倒覺得格外清爽。

    “我們都是俗世中人。”李慎明先開口道:“成日奔波勞碌,也不知道坐下來,靜一靜心。”

    孔敏行笑道:“不作膏梁謀,你哪有這宅邸可住,又哪有這般景致?”

    張瀚也道:“外頭就有不少擔著濕柴在叫賣的,還有挑餛飩擔子的,你道他們不想在這天氣裡歇著,在家和兒女說說笑笑,沒辦法,一日不作一日不得食,遵路兄,你這是矯情。”

    “就不許我矯情一回?”李慎明笑駡道:“你們俗的可惡。”

    張瀚道:“那你俗的可愛便是了……好了,我們坐著喝酒說話。”

    這三人,張瀚和李慎明是換帖兄弟,交情不必細說,和孔敏行還是初次見面,但彼此間已經有很默契的感覺,人的相交,其實就在於氣場是否融合,當然,也是彼此間有利益可以互換,這是一個交往的基礎,在基礎之上,能不能真的建立友情和交誼,那就得看彼此氣場是否相融。

    叫張瀚慶倖的是,他和孔敏行之間,應該可以建立起初步的友誼來。

    “這是剁椒魚頭,小弟以秘法令人製成,兩位可以先嘗嘗。”

    張瀚安然先挾了一筷子,然後喝了一杯酒,酒並不烈,綿軟而回味悠長,正適合沖淡口腔裡的辛辣之感,在孔敏行和李慎明看來,當然別無異狀,魚頭用青椒和紅椒相雜,蒸制而成,看著就是色彩絢麗,叫人食指大動,兩人都不客氣,各自挾了一大筷子送到嘴裡。

    “咳,咳……”

    “這什麼味道……”

    兩人都是一口將魚肉咽下,這一下卻是遭了罪,李慎明站起來跳腳,孔敏行白皙的臉龐瞬間變的通紅,張瀚一邊笑,一邊叫兩人喝酒,果然每人兩大杯酒下肚後,口腔裡火燒火燎的感覺就減低了很多。

    李慎明這時擺起兄長的架子,喝道:“文瀾,你這惡作劇太過了。”

    張瀚怕孔敏行誤會,趕緊解釋道:“這是辣椒,種子難得,我還是專門派人到山東才尋得一些,留了一些做種,還有一些拿出來巴巴的招待兩位兄長,怎說是惡作劇……我自己可是先吃了一大口。”

    孔敏行原本也有些生氣,這時才明白過來,點點盤子,說道:“這是從南洋傳來的吧?”

    張瀚道:“正是,和玉米,番薯一樣,均是南洋傳過來的。原本我該說明,不過為了給兩位兄長留一個強烈的印象,只好先裝傻了。”

    這也算是陪罪,孔敏行和李慎明也一笑就算了,兩人再次起筷,這一次有所準備,倒是感覺還好,那種辣中回味的感覺,頓時也是征服了這兩人,一味魚頭,沒多久就吃光了。

    “我剛剛要問至之兄的,就是有關於南洋作物……”

張瀚這時才向著孔敏行正色道:“剛剛的辣椒,算是先聲奪人。辣之一味,其實只是用來提振人的胃口,要將其當成主食,自是絕無可能。然而玉米這個作物十分耐旱,對肥料要求也並不高,屋前山角,均可種植,而且磨成粉面後,味道雖差,卻也足可當成主食。”

“最少,配合野菜越冬,可以叫人無有餓斃之患,這樣的好東西,怎奈產量太低,小弟的莊園也有數千畝地,可種植玉米的地方不少,有心試種這作物,人都說一畝地只收一石左右,還不如種些小米高梁或是豆類。”

“番薯也是這個道理,對地的要求不高,不僅不需要肥田,種番薯兩年後,土地反變的比之前要肥沃一些但產量比玉米來也是只低不高,我聽說玄扈公在天津曾經試種過不少,至之兄,我心中迷惑難解,還請兄長開釋。”

    孔敏行端坐不動,一見面時的那種士大夫的閒適悠雅已經消失不見,代之而起的是如對大賓的鄭重,這是對張瀚的禮遇,以孔敏行的身份地位,就算張瀚的身家不菲,其實也無須如此,這種態度,只是代表他對張瀚個人的看重。

    聽完張瀚的問題後,孔敏行的臉上露出苦澀之意,他遲疑良久,才鄭重答道:“文瀾的問題,實在是一篇大文章,老實說,足可下筆千言來回答。但在這裡,自然無法答的那般詳細,我只能說,因人成事,也因人而廢事。”

    “至之兄是說,玄扈公在天津所為之事,他在則成,不在則廢?”

    “差不多吧。”

孔敏行道:“其實掣肘之處甚多,老師不僅要做民政的事,還要關心朝堂,去年來因為東虜的事了,老師還被皇上授與編練新軍一事,近半年多來,多半將精力放在練兵的事上,農莊上的事,自然就荒廢了,無人主持,農學的事原本就不被看好,也無人來管,此前所費的心血,多半浪擲。”

“至於文瀾說的番薯和玉米低產,老師這些年都在試種,番薯的問題主要有好幾處,一則是種子不易過冬,種植上南方易於北方,而南方土地肥沃,稻米高產,又不太注重番薯種植,只拿這種東西當點心,所以並沒有廣為種植。”

“二則,就是要挑選良種,與玉米一樣,精心挑種之後,產量最少增加三成,于各方的良種中再選良種,產量必然大為增加,但沒有朝廷牽頭做這樣的事,老師和我等的力量有限,哪有這種可能?”

“其實我跟著老師多年種植,老師在農政全書中已經敘述了一些番薯種植改良增產之法,如翻蔓,剪莖,冷床育苗,剪莖育種,育苗越冬,窖藏幹藏諸法,再能廣選良種,番薯在北方廣為種植還是辦的到的,如果真的能在沿九邊之地推廣番薯種植,真真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可惜老師的呼籲朝堂諸公和皇上都不加理會,真真是可惜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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