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青史盡成灰 -【我要做首輔】《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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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yz0116 發表於 2018-6-26 04:42 AM

第60章 老爹的執念

    趙聞扭頭要走,不知什麼時候,唐順之已經站在了門口,看不出表情,隻是淡淡念道:“動而得謗,名亦隨之。投置閑散,乃分之宜,若夫商財賄之有亡,計班資之崇庳,忘己量之所稱,指前人之瑕疵,是所謂詰匠氏之不以杙為楹,而訾醫師以昌陽引年,欲進其豨苓也!”

    唐順之的聲音極富磁性,念起來更是抑揚頓挫,聽在趙聞的耳朵裏,卻不亞於黃鍾大呂。

    這篇韓昌黎的《進學解》,通篇用反諷自嘲的話語,抒發懷才不遇的憤懣,最後幾句更是用反語泄憤,可是卻正好印證了趙聞如今的處境。

    考中舉人之後,名氣越來越大,有什麼舉動,就會招致誹謗。放在閑散的位置,是非常合適的。關心財物的多少,計較品級的高低,忘記自己有多大的才能,隨意指責官長上司的缺陷。就好像詰問工匠為什麼不用小木樁做房梁柱子,指責醫生,為什麼不用豬糞來延年益壽!

    聽著老師的話,趙聞汗透衣襟,中舉以來,他日益驕傲,目中無人,學問沒有多少長進,卻不停批判他人,自以為高人一等,殊不知已經把人得罪光了。如此心胸氣度,連一個小童生都容不下,又怎麼有人肯用你,難怪混到了教書匠的地步!

    “恩師教誨,弟子銘刻肺腑!”趙聞雙膝一軟,淚水長流。

    唐順之看在眼裏,長長歎口氣,說道:“挺大的人了,起來吧。南直隸文脈昌隆,你能考中舉人,學問不比北地的一些進士差。沉下心來,把經史子集從頭讀去,他年還有蟾宮折桂的希望。”

    “多謝恩師鼓勵。”

    趙舉人躬著身軀,緩緩退出了學堂。

    看著趙聞消失,唐順之一回頭,見唐毅還閉著眼睛,在那裏打呼嚕。

    “咳咳,別裝了。”

    唐毅露出了一絲尷尬的笑容,剛剛他的確睡著了,可是唐順之跑出來,他就被驚醒了。可是人家師徒說話,自己當電燈泡多難堪啊,又不能跑,隻能選擇裝睡,來個眼不見心不煩,竟被唐順之給戳破了。

    “唉,趙聞幼年也有神童之名,隻是以他的心性資質,最多不過是三甲同進士。”唐順之篤定地說道:“其實韓昌黎的《進學解》說的不隻是他,也說的是我。”

    唐順之負手而立,長歎數聲:“我苦心向學,自問世上能勝過我的人不多。”說著他俏皮地看著唐毅,問道:“是不是覺得我在吹牛皮?”

    “不不不,先生在二十年前就名滿天下,高中探花,又苦心攻讀十幾年,要說學問之深,怕是晚生一輩子也趕不上。”

    “我也沒指望你走我的老路。”唐順之自嘲地笑道:“光是知還不夠,必須要行,要做事,要濟世救人!要想做事,就要看透利之所在,要會趨利避害,我說的可對?”

    當然對了,隻是聽起來有些奇怪啊!

    在唐毅的印象之中,荊川先生是那種雖千萬人吾往矣,道之所在,粉身碎骨,萬死不辭,寧折不彎的傳統士大夫。從他嘴裏說出“利”字,就好比尼姑跳牆一般,別扭,十足的別扭。

    唐毅傻愣愣不知道如何回答,唐順之卻自顧自笑道:“這些日子我長去昌文紙店看看,我仔細琢磨過,一間小小的紙店,被你經營的竟是滴水不漏!貧寒士子能得到低價的筆墨紙硯,才子能借助紙店揚名,能砥礪學問,增長見識,就連出錢的士紳商賈都能滿足他們附庸風雅的想法。而且我還去了你手上的木匠作坊和酒坊,所有工匠都說工錢提高了不少,人人得利,偏偏你小子又賺得缽滿盆滿,真是讓人稱奇啊!”

    唐順之還真下了功夫,把唐毅構築的生意圈看得明明白白,可是看得越明白,就越驚訝。別的商人都是專精一樣,這小子怎麼能把看似毫無關聯的東西整合到一起,還讓所有人都能滿意,絕對天才,這份調和鼎鼐,理順陰陽的本事要是放在官場上,簡直就是所向睥睨的神器!

    唐毅被說的臉皮通紅,連連說道:“先生過譽,先生過譽了!”

    “哈哈哈,你小子也別得意,要真正想施展才華,唯有那個位置才行!”唐順之神秘兮兮的說道,語氣充滿了誘惑,活脫狼外婆。

    位置!哪個?不會是……這家夥要教唆自己造反不成?唐毅嚇得臉色一變,卻見唐順之哈哈大笑:“小子,你是不是想偏了,我是讓你有朝一日爬上首輔的位置啊!”

    該死,又被他給耍了!

    唐毅還想反駁幾句,卻聽唐順之說道:“明天小年了,給你放一天假。”

    放假?多遙遠的事情啊,唐毅瞬間把什麼都忘了,轉身撒腿就跑,到了院子中,大喊三聲,一騎絕塵,奔著家裏頭狂奔。小胖子王紹周隻能跟著吃灰,眼看著老大消失的無影無蹤。

    唐順之撚著胡須大笑,“到底還是個孩子!”歎氣之後,抬起頭,仰望著天空,一臉的肅穆,拱手說道:“陽明公在上,這就是弟子給您選得傳人,也不知道您老在天之靈能不能滿意?”

    恍惚之間,唐順之仿佛看到雲端露出一張清瘦和藹的臉龐,俯瞰著茫茫大地……

    一路跑回了家裏,看門的譚老頭滿臉笑容,朱家兄弟趕著馬車回來,車上堆滿了雞鴨魚肉,糖果爆竹,嶄新的衣服鞋帽,正興奮地往裏麵搬,嘴咧得老大,都合不上了。

    唐毅倒是不怎麼在乎過年,不過看大家這麼高興,他的心情也好了許多,譚老頭告訴他老爺回來了。老爹平時都在衙門裏住,難得回家,唐毅急忙穿過前院,到了老爹的門前,探頭看去,隻覺得有些不對勁。

    桌案上鋪著嶄新的紅紙,最上麵的一張寫了半個福字,沒有再寫下去,唐秀才靠著太師椅,一動不動地坐著,仔細看去,眼圈還有些發紅。

    哭過了?

    不會吧,老爹這麼多愁善感?

    “爹?”

    “是毅兒啊!”唐秀才一驚,連忙揉了揉眼睛,笑道:“天氣真幹,眼睛澀澀的。”

    不找借口還好,剛剛下過雨,難道你忘了!

    唐毅拉過一把椅子,坐在了老爹的對麵,問道:“爹,是不是衙門裏有什麼煩心事?”

    “衙門的煩心事多了,你爹不用做主,推給東翁就是了。”

    “有你這麼不負責的師爺嗎?”唐毅暗自腹誹,隨即笑道:“那您為什麼事情不高興?”

    唐秀才眨眨眼睛,死不承認。

    “我哪有,就是想你娘了。”

    “當真?”

    “嗯!”唐秀才篤定地點頭。

    “那好,我問問朱山去,看看您跑哪去了!”

    唐毅起身就要走,唐秀才一把拉住了他,整個臉都垮了下來,隻能實話實說。

    唐秀才的心中一直有個結,當初為了給妻子治病,把老宅給賣了,後來連墳地都沒了。當時兒子說要買回來,他還不信,可是幾個月時間,爺倆的處境天翻地覆。他混成了知州的師爺,兒子更是了不得,加上手裏銀子充裕,唐秀才就想在過年之前把老宅買回來。

    在老宅中祭祀先人,宣誓他唐慎爬起來了。

    唐秀才充滿了信心,大不了多花點銀子,又不是仗勢欺人,應該很容易的,他也沒有告訴唐毅,自己去弄了。

    本以為十拿九穩的事情,卻出了差錯。

    “毅兒,咱們家的老宅子被一個姓沈的商人給買走了,怕是再也弄不回來了。”唐秀才說到這裏,眼圈紅了,攥著拳頭,頓足捶胸。

    “等等,不就是個商人嗎,有什麼了不起的?”

    “你不知道啊,他是給織造局辦事的。”

    “織造局?江南織造局?”唐毅驚呼道,老爹點了點頭,滿臉的淒苦。唐毅也皺起了眉頭,江南織造局是內廷把持的,也就是歸太監管,是皇帝佬的錢袋子。織造太監眼高於頂,連督撫都不放在眼裏,織造局手下的商人的確不好惹。

    “爹,一定要把老宅買回來嗎?”

    “當然!”唐秀才咬牙切齒地說道:“把老宅買回來,不光是咱們爺倆站起來的證明,而且,而且算命的說了,老宅風水好,後人能中狀元,你小子未來就靠老宅了!”

    這也行啊,把算命的叫來,十家有九家會這麼說,光靠風水就能中進士,我還吃苦讀書幹什麼?

    唐毅看得出來,老爹是鐵了心,不把老宅買回來不回罷休。

    “成了,我幫您想想辦法,保證讓您在老宅裏麵過年!”...<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xyz0116 發表於 2018-6-26 04:45 AM

第61章 好猖狂

    小小的茶攤,隻有兩張桌子,唐毅坐在靠邊的位置,麵前擺著瓜子、蜜餞,幾樣點心,碗裏的茶水都涼了,一口也沒喝。∈♀

    突然對麵的府邸大門開了一道縫,一個大漢被從裏麵推了出去。

    “滾遠點,再敢來沈府打折你的腿!”

    “哼,有買有賣,都是做生意的,耍橫給誰看呢!”雷七罵罵咧咧出了大門,duang一聲,門被關上。

    雷七氣呼呼轉身,到了茶攤前麵,坐在了唐毅的對麵,沒等說話,抓起茶壺,猛灌了幾口,大罵道:

    “狗仗人勢的東西,不就是給太監做事嗎,有什麼了不起的!”

    唐毅沉著臉說道:“七爺,事情不順?”

    “唉,別提了,小相公,我進去一提要買房的事情,還答應多多出錢。裏麵的那個管家,還是個下人,就和我雞毛子喊叫,說我算是什麼東西,也敢打沈老板宅子的主意,簡直不想活了!他沈老板能如何,大家都是經商的,憑什麼他比別人高一頭!要是放在以前,我帶著幾十個兄弟就衝進去,殺他一個落花流水……”

    雷七不住口的罵著,唐毅不停思索。既然答應了老爹要把老宅弄回來,就要做到。最容易的就是花錢買回來,哪怕多一點也無所謂。他不方便出麵,就讓雷七去做,原本老爹當的時候不過一百多兩,唐毅讓雷七加到五百兩,隻要能拿下來就好,沒想到還是碰了釘子。

    “七爺,你看他們真的不打算賣,還是想多撈點?”

    雷七長長出口氣,說道:“小相公,實不相瞞,我看是想長住了,不少家丁正往裏麵搬家具呢!千工拔步床,成套的家具,名人字畫,文玩擺設,對了還有三尺多高的珊瑚樹。光是那一個玩意,少說值幾千兩銀子,咱可比不上人家的財力。”

    唐毅呵呵一笑:“咱們才做了多長時間生意,比不上人家也正常。”

    雷七搖搖頭,苦笑道:“小相公,說句不客氣的,想比得上人家,一個字:難!姓沈的是給織造局辦差,手底下一大堆的織布作坊,有幾千架織機每年織幾十萬匹絲綢。拔出一個汗毛比咱們的腰都粗。”

    還是個資本家!

    唐毅這下子可發愁了,對方有織造局撐腰,來硬的肯定不行,手上又那麼多錢,軟的也不行。偏偏自己又向老爹許諾,其實就算老爹不說,自己也不會甘心。從哪裏跌倒,就從哪裏爬起來,要是不把宅子弄回來,怎麼好意思說唐家又站起來!

    在唐毅的麵前,老宅已經變成了麥克阿瑟的菲律賓,盟軍的諾曼底,誌願軍的上甘嶺……絕對誌在必得,不容有失。

    就不信了,姓沈的真是一顆沒有破綻的銅豌豆,就算你是,一樣炒爆了你!

    “七爺,老宅就是我們唐家的根,絕對不能丟了,你幫我打聽一下,一定要弄清楚,姓沈的為什麼一定要住在這裏。”

    雷七急忙點頭:“小相公,你放心一定打聽明白了。”

    “嗯,不要打草驚蛇。”

    “我知道。”

    唐毅交代完畢,就轉回了家裏。今天是小年,按理說要送灶王爺上天,家家戶戶都會買點灶糖,抹抹灶王爺的嘴,讓他上天言好事,回宮降吉祥。

    老宅子沒有拿回來,唐秀才也沒心思大肆慶祝,連帶著所有人都有些低落。唐毅買了幾斤灶糖,進府的時候交給了老譚頭。

    “回頭給大家夥分了,記著別讓沈林多吃,省的牙疼。”

    “老漢知道。”老譚頭接過了紙包,笑著說道:“少爺,剛剛知州陳大人過來了,正和老爺說話。”

    陳夢鶴?他來幹什麼?

    唐毅好奇之下,快步向大廳走去。此時的大廳之上,陳夢鶴坐在了中間,唐秀才陪坐。就聽陳夢鶴哈哈笑道:“唐先生,好事,天大的好事啊!”

    “哦?東翁莫非要高升了?”

    “哪有那麼快。”陳夢鶴笑道:“是朝廷,朝廷終於有變化了。”

    唐秀才眼前一亮,急忙問道:“請東翁明示。”

    “是這樣的,兩個月之前,聖上晉恩師東閣大學士,仍掌禮部事。”

    陳夢鶴所說的恩師自然是大名鼎鼎的徐階,自從嘉靖二十八年任禮部尚書以來,終於攢夠了資曆,入閣拜相,可以被正式尊為“徐閣老”,成為大明朝最有權勢的幾個人物之一。對於徐階入閣早就朝野皆知,隻能算是喜事,還不值得陳夢鶴如此興奮。

    “還有一事,在半個月之前,陛下罷免了吏部尚書萬鏜,如今天官一職落到……”陳夢鶴突然止住了話頭,因為他看見唐毅走了進來,雙方見禮之後。

    陳夢鶴饒有興趣地看著唐毅,笑道:“聽說你現在得到荊川先生和上泉公兩位的教誨,真是可喜可賀啊!不知道這二位都教了你什麼?”

    “回稟老父母,荊川先生教導學生諸子百家,辭賦文章,文武本事。至於老師則是講一些朝堂掌故,讓小子不要做個睜眼瞎。”

    “哈哈哈,學的還不少,那我就考考你。吏部尚書萬鏜致仕了,你能不能猜到是什麼人接替他?”

    “萬鏜致仕了!”

    唐毅眼前一亮,這可是好事啊,他得罪了萬浩,就怕萬鏜不顧體麵,以大欺小,那樣就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了。沒想到蒼天有眼,老家夥竟然致仕了,當然這隻是體麵的說法,實際上就是被皇帝趕跑了。

    細想想,此事並非突如其來,錦衣衛拿走了胡彬和京城來往買官的信件,一直沒有動靜。唐毅還以為陸炳和嚴嵩達成了什麼交易,放過了萬鏜。現在看來應該是欲擒故縱,延遲引爆而已。

    如果這邊徐階的學生扳倒了兩個小官,那邊錦衣衛就對天官下手,難免不會讓人多想,是徐階和陸炳聯手,嘉靖皇帝可是最敏感不過的,一旦讓他認定內外勾結,那樂子可就大了。遲延一段時間,就免除了風險。

    光從一個人事變動,隔著幾千裏,唐毅就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萬鏜是嚴嵩的同科,又是同鄉,他執掌吏部,就相當於嚴嵩掌握著吏部,首輔和天官,兩個最要緊的職務,捏在手裏,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為了朝局的平衡,拿下萬鏜也是必然的,而且多半會換上非嚴黨的人物。

    看著陳夢鶴的興奮勁,唐毅心中有了主意,笑道:“老父母如果學生猜對了,您能不能答應一件事?”

    唐秀才沉下了臉,怒道:“臭小子,膽肥了不是?敢和大人打賭?”

    “無妨,我倒要聽聽唐賢侄的高見。”陳夢鶴笑道。

    唐毅沉吟一下,笑道:“如果猜的不錯,應該是兵部尚書聶豹聶老大人!”

    翻開聶豹的履曆,沒什麼了不起,最多能算是清官,算是幹吏。真正讓這位名揚天下的是他在華亭知縣任上收下的一個學生,此人名叫徐階,也就是新鮮出爐的徐閣老!

    老師被學生彎道超車,後來居上,還靠著學生的提攜做到了兵部尚書,如今又高升吏部天官,執掌百官考核升遷,不得不說是一件奇談!

    唐毅在快速評估這次人事調動的影響,如今的內閣,排在徐階前麵的有兩位閣老,首輔嚴嵩,次輔李本,作為新晉大學士,徐階話語權有限。多年的媳婦熬成婆,他還需要千錘百煉。

    不過聶豹掌握了吏部,情況完全不同,守著吏部,徐階的實力就會快速增強,甚至能挑戰嚴嵩,並且取而代之,這恐怕才是陳夢鶴興奮的原因。

    但事實會是如此簡單嗎,唐毅雖然沒法把每一個人,每一件事都記得清清楚楚,但是嚴嵩是八十多歲才倒台的,算起來還有十年時間。唐毅可不相信自己這個小蝴蝶能有這麼大的影響,況且自己還沒怎麼扇動翅膀。

    聶豹這個吏部尚書是坐不長的,一旦他被換下去,徐階不但沒有拿下吏部,還丟了原本的兵部,沒有賺還賠了本……

    唐毅猜的準確,陳夢鶴正要讚歎,突然發現他眉頭緊鎖,似乎不怎麼看好,陳夢鶴不由得疑惑起來:“奸黨要倒了,難道不該高興嗎?”

    “不不不,當然是該高興。”唐毅沒法把心裏話說出來,隻能笑道:“我是覺得越是關鍵時候,越要戒慎恐懼,我們能做的就是別給閣老找麻煩,順順利利等待新陳代謝。”

    陳夢鶴一拍額頭,大笑道:“的確是我得意忘形了,多謝賢侄提醒。”

    正說著,榮升總班頭的周巡急匆匆趕來,見到陳夢鶴,急忙躬身行禮,說道:“堂尊,沈良到了衙門,說是要借二十萬石糧食,另外……”

    周巡偷眼看看陳夢鶴,陳夢鶴麵帶不悅道:“還有什麼?”

    “他還讓堂尊把原本屬於胡彬和孫雅芳的土地都收回來,交給他處置。”

    “好大一張臉,一個個小小商人敢命令本官了,反了天了!”陳夢鶴啪得一拍桌子,震得茶壺茶碗亂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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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yz0116 發表於 2018-6-26 04:49 AM

第62章 真正的大忽悠

    唐家父子的麵前,擺著一張大大的福字,鐵畫銀鉤,力透紙背,正出自陳夢鶴的手筆,不愧是翰林出身,書法的造詣和唐秀才相比,梅蘭竹菊,各具千秋,隻是看著的人都沒了欣賞的興趣。

    “毅兒,你和陳大人打賭,不會是為了一個福字吧?”老爹問道。

    唐毅道:“老爹,其實孩兒想讓陳大人幫忙,去說動沈良,把老宅讓出來,我們多花點銀子也無所謂。”

    唐秀才眼前一亮,急忙拍著腦門說道:“對啊,陳大人可是父母官,他出麵姓沈的還不給麵子?那,剛剛你怎麼不說啊?”不解地問道。

    唐毅搖搖頭,“爹,你沒聽到周捕頭的話嗎,那個沈良敢對陳大人頤指氣使,還逼著他把拿糧食,收回土地,他要麼就是瘋了,要麼就是不把陳大人放在眼裏,讓陳大人出麵,能有什麼用處!”

    “也對。”唐秀才冷靜了下來,事情的確有些蹊蹺,太倉雖然在魚米之鄉,隻是這些年紡織作坊越來越興盛,大戶紛紛把農田改成桑田,棉田,供應蘇州的絲綢作坊和鬆江的棉布作坊,產糧的數目越來越少,歉收的年份甚至要從外地運進糧食,這也是唐秀才當了師爺之後,才知道的情況。

    二十萬石糧食,幾乎要把太倉的存糧都搬空了。沈良何德何能,竟敢獅子大開口。

    至於討要土地,那就更扯淡了。

    當初正是唐毅給陳夢鶴出的主意,把田地歸還原主之後,百姓感激不盡,甚至上萬言書,送萬民傘,陳夢鶴的官聲一下子提高了好幾個等級,不出所料,三年任期結束,必定高升,甚至有可能被調回京城,做清貴的翰林。

    給出去的東西容易,想要收回去一定會難上加難,搞不好激起民變,陳夢鶴就真的要完了。身為他的師爺,唐秀才不由得焦急起來。

    “毅兒,這個沈良何德何能,竟然敢對陳大人吆五喝六的,幹脆回絕了他算了,不就是一個商人,還能如何?”

    唐毅連忙搖頭,“爹,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叫狗尿苔長在了金鑾殿,再大的商人也是四等公民,陳大人清貴出身,根本不用怕。可牽連到了織造局,牽連到了內廷,別說陳大人,就算是督撫部堂也要退避三舍。”

    唐秀才雖然不懂什麼是四等公民,但是卻知道織造局的厲害。嘉靖皇帝登基之初,有感於正德朝閹宦橫行無忌,對內廷勢力嚴厲打壓。再加上有史以來最強悍的錦衣衛大都督陸炳,內廷的勢力被壓縮到了極致。

    正因為沒了其他的路子,江南織造局這個錢袋子一下子就突顯出重要性來。

    內廷十萬太監有一半指著織造局的供應活著,千頃地一棵苗,一點都不為過。誰敢惹江南織造局必然遭到內廷的決死反撲,賊咬一口入骨三分,別說小小的陳夢鶴,就算是嚴閣老也沒有這個勇氣。

    ……

    “爹,此事可大可小,如果處理不好,陳大人絕對會麻煩上身。”

    唐秀才也著急了,忙問道:“毅兒,你看該怎麼辦?”

    “我還不知道沈良為什麼獅子大開口,關口是弄清楚他打得什麼盤算。”

    “那好,咱們也去衙門!”

    唐秀才也顧不上過小年了,換了一身衣服,帶著唐毅,父子倆一溜煙兒趕到了衙門,正好撞見了周巡。

    “唐爺您可來了,姓沈的正和堂尊在二堂談話呢。”

    “嗯,我這就過去。”

    唐秀才在前,爺倆到了二堂,唐秀才平複一下呼吸,他給唐毅一個眼色,唐毅點頭,躲在了旁邊的房間,靠近牆上有幾個孔,能清楚聽到對話,而在堂上隻能看到一扇屏風。唐毅藏好,唐秀才整整衣服,笑著走了進來。

    “東翁有客人,學生叨擾了。”

    見唐秀才前來,陳夢鶴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急忙說道:“唐先生來的正好,剛剛沈先生向本官討要糧食和田地,唐先生熟悉太倉的情況,不妨給沈先生講一講。”

    唐秀才點頭,向對麵看去,隻見一個白淨麵皮的人坐在陳夢鶴對麵,一身粗布衣服,漿洗得變了顏色,通身上下沒有一絲值錢的飾物,低眉順眼,隻坐了半個屁股。看情形更像是一個窮苦學子前來求見父母官,和傳說中專橫跋扈的豪商,有著天差地遠的區別,唐秀才不由得一愣神,心說不會是搞錯了吧!

    就在唐秀才傻愣的時候,沈良微笑道:“見過唐先生,啟稟陳大人和唐先生,小人絕不敢討要糧食和田地。”

    “那先生是為何而來?”唐秀才不解地問道。

    “唉,說句大話,是為了宮裏而來。”

    “哦?先生好大的事業,怕是多少朝廷命官都沒有這個口氣吧?”跟唐毅混久了,唐秀才的詞鋒都犀利起來。

    沈良依舊不動聲色,笑道:“今年是嘉靖三十年,陛下禦極足足有三十年了,宮裏要賞賜群臣,賞賜宗親,要給陛下辦聖壽,樁樁件件,都離不開絲綢。一年之間,絲綢的用量增加了二十萬匹。小人應了這個差事,就算豁出命,也要把絲綢織出來。眼下作坊晝夜不停地織絲綢,歇人不歇織機,多花多少銀子,小人都認了。隻是光有人不行,還要有蠶絲才行,偏偏江南的田地又這麼緊張,想來想去,隻有太倉前段時間收上來數千畝的田地,小人就想著討要過來。不過小人不是白要,而是拿糧食換,還請大人能成全。”

    陳夢鶴不吱聲,唐秀才眉頭緊鎖,說道:“沈先生,區區幾千畝田地,怕是不夠用吧?”

    “呵呵,唐先生明鑒,小人想著從太倉借糧二十萬石,用來收購兩萬畝良田,轉過年,春天就種上桑苗,年內就能多產蠶絲,多織絲綢。”

    “等等!”唐秀才突然驚呼起來,二十萬石糧食,收購兩萬畝田地,一畝田就相當於是十石,你怎麼不去搶啊!

    江南的田有多貴,市麵上二十幾兩銀子還有價無市,區區十石糧,就想從老百姓手裏買田,誰能答應啊!看來兒子說的是對的,這事情的確不簡單!

    “沈先生,你出的價錢未免太低了吧?就憑這個價錢,沒有人會賣田的。”

    沈良呵呵一笑,說道:“唐先生,正因為如此,小人才求到了陳大人,希望大人幫忙。”

    “不成!”陳夢鶴斷然拒絕,說道:“本官身為父母官,要是逼著百姓低價賣田,還有什麼臉麵做這個官?沈先生,早就聽說你家財無數,本官最多不管你兼並土地,但是萬萬別想本官為虎作倀!”

    話說到這份上,空氣驟然緊張,針落可聞。足足過了一分鍾,沈良突然抬起頭,哈哈笑了起來。

    “陳大人要做好官,小人佩服,隻是陳大人說小人家產無數,小人不敢苟同。小人自從嘉靖十七年,給宮裏辦差,一切都是宮裏的,說白了,小人就是個過路財神,大頭兒要孝敬陛下,宮裏的璫頭,小頭兒也要打點地方各路神仙。小人是苦孩子出身,還有一絲的主意,就不會害百姓,可是宮裏催得緊,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小人又能如何?”

    沈良說著,見陳夢鶴依舊不語,他突然歎口氣。

    “罷了,小人再說幾句過分的話!陳大人,你不為自己想,還不為令師想嗎?”

    陳夢鶴驟然一驚,怒拍桌案,大吼道:“沈良你別太過分了,師相乃是當朝一品,和你有雲泥之別!”

    沈良點點頭,感慨地歎道:“小人的確連螻蟻都不如,可是小人知道一個理兒,徐閣老被加封為東閣大學士,聶老大人也執掌了吏部,歐陽德大人很快也要接掌禮部,這三位都是心學門人。皇帝要用徐閣老替換嚴閣老,已經是擺明的事情,可是嚴閣老能甘心嗎?這種緊要關頭,大人難道不該多替令師想想?把絲綢織好了,讓陛下高興,為徐閣老錦上添花,難道不是學生該做的事情嗎?”

    每一句話,都重重打在了陳夢鶴的心頭,不由得低下了頭盤算得失,如果真是能幫著老師上位,犧牲一些民眾,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在旁邊屋子裏的唐毅把對話聽得一清二楚,雖然看不見沈良的麵目,光憑著這幾句話,就該給他發一個“大忽悠獎”!可惜啊,你遇到了我唐毅!...<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xyz0116 發表於 2018-6-26 04:52 AM

第63章 三十六計拖為上

    “陳大人,您出自名門,又是翰林出身,屈居太倉知州,實在是大材小用,連小人都替您抱屈。”

    “哼。”陳夢鶴沉著臉,心頭掀起了滔天大浪。一邊是良知,一邊是利益,究竟該怎麼選擇,實在是折磨人!

    沈良微微一笑,繼續加碼蠱惑道:“小人雖然隻用十石糧食買一畝田,但是賣田的百姓也不會吃虧。”

    “當真?”

    “那是自然,小人要增加作坊,要增加織工,就會雇傭這些人。而且等陛下的聖壽過去,絲綢需要少了,多賺了錢,再去補償他們。小人也是江南人士,不到萬不得已,怎麼會坑害自己的鄉親,難道小人願意被人戳脊梁骨?”

    “也有道理。”這幾句話真的說動了陳夢鶴,如果百姓能得到補償,損失一點眼前的利益也未嚐不可,總之大局為重!

    “沈先生,今天是小年,正所謂事緩則圓,能不能等過了年……”

    “不可。”沈良急忙說道:“陳大人,一旦過了年,百姓們就開始整地育秧,那時候再去征地,麻煩會更多,小人以為必須年前就著手。”

    唐秀才本能感到不妥,問道:“一定要這麼急?”

    “唉,小人也不想著急,可是宮裏麵著急,過了年就是嘉靖三十一年,三十年許下的賞賜,到了三十一年還不發下去,讓陛下知道了,該多生氣啊!”

    陳夢鶴眉頭緊鎖,他已經被說服了大半,隻是還有些猶豫,推說道:“沈先生,你的意思本官都明白了,兩天之內,我給你答複!”

    沈良意味深長一笑,點頭說道:“那小人就靜候佳音。”

    說完之後,沈良轉身告辭,隻剩下了陳夢鶴和唐秀才兩個人對坐著,唐秀才低頭,一口一口地喝茶,不發一言。

    陳夢鶴沉默了半晌,問道:“唐先生,你怎麼看?”

    “東翁,無論如何,用十石糧食半價收購田地,還在年關將至的時候,好說不好聽啊,百姓們會怎麼想?”

    陳夢鶴臉上顯出一絲痛苦的神色,他長歎一口氣。

    “我何嚐不知,可此事牽連到宮裏,牽連到師相,又能如何?唐先生,說句不客氣的話,我們這些地方官就是個媳婦,上麵有公婆,下麵有子女。到了萬不可以的時候,寧可委屈了孩子,也不能委屈君父,況且沈良也說了,他會給百姓補償。咱們多派些人手,下去和百姓好好講講道理,我相信百姓們會體諒朝廷的難處?”

    “那要是百姓不體諒呢?”唐秀才憂心忡忡問道,陳夢鶴頓時一陣語塞,此事的確違背他做官做人的信條,屋子裏又沉默了下來。

    陳夢鶴仰望著天棚,長歎一口氣。

    “凡事沒有兩全其美的,若是能幫上師相,能讓嚴黨倒台,不知道要少死多少忠良,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能少被禍害,這才是真正的大局!”陳夢鶴仿佛在說服唐慎,實則卻是給自己聽的。

    “唐先生,若真是有百姓受害,大不了我陳子羽辭官不做就是!”

    說來說去,還是要犧牲百姓,唐秀才忍不住長歎。他本來就沒心思當什麼師爺,不過想幫著兒子爭取一個好的環境而已,要是讓自己去逼著百姓交出田地,違背良心,那是會給子孫招來禍端的!

    大不了師爺不做了……等等,我怎麼把那小子給忘了!

    唐秀才恨不得抽兩個嘴巴子,急忙說道:“東翁,犬子也來了,是不是……”

    “唐賢侄來了?你怎麼不早說啊!快把他帶過來。”

    “不必了,晚生拜見大人。”唐毅從側門走進來,先給陳夢鶴見禮,然後衝著老爹點頭,笑道:“請大人原諒小子冒失,您要是聽了沈良的話,保證大禍臨頭!”

    “什麼?賢侄你可有依據?”

    “大人,剛剛我一直再盤算著,沈良他根本就是在模糊問題,東拉西扯,渾水摸魚。”

    “有這麼嚴重?”陳夢鶴吃驚問道。

    “比這個還嚴重!”

    唐毅鄭重說道:“大人,容晚生請教三個問題。”

    “講。”

    “第一,徐閣老真的會立刻取代嚴閣老嗎?第二,就算滿足了宮裏的胃口,功勞一定會落在您和徐閣老的頭上嗎?第三,沈良征田的方法真的可行嗎?會不會給您帶來塌天大禍!”

    唐毅這三個問題問的直指要害,沈良的那一套忽悠,核心就是徐閣老要壓過嚴閣老,讓他紡織絲綢,就是壓垮嚴閣老的最後稻草,老百姓雖然會受損失,但是會有補償,加上巨大的利益誘惑,值得鋌而走險。

    可是仔細推敲起來,似是而非,一個都不成立。

    唐毅冷笑道:“若是晚生沒有記錯,徐閣老前麵還有個李閣老,內閣是論資排輩的地方,徐閣老能越過次輔,直接坐上首輔的位置?嚴嵩入閣十年,黨羽眾多,光是一個吏部尚書的變換就能證明嚴嵩要倒台,也未免太樂觀了吧?再有,絲綢織出來,功勞先是織造局的,然後是蘇鬆巡撫,蘇州知府,如果沒記錯,這些都是嚴黨的人,怎麼算都是嚴閣老得利更多,可一旦出了問題,都要落到老父母的身上。”

    陳夢鶴聽著唐毅的分析,漸漸地冷靜下來,沒有那麼衝動。

    “賢侄,你說的有理,沈良的方法雖然不算好,卻也考慮周密,不會出大問題吧?”

    唐毅苦笑著搖搖頭,“大人,他的方法在晚生看來是漏洞百出,狗屎一泡!”

    “毅兒,說話可要有根據啊!”唐秀才低聲提醒道。

    “太倉是稻麥兩熟,夏季種水稻,秋季種小麥,等到來年收獲,如今小麥都在田裏過冬,要是改種桑苗,這些小麥要不要補償?沈良所謂的十石一畝田,如果扣除一季小麥,再扣除桑苗費用,老百姓實際所得不過七石,還不算小吏從中盤剝,試問如此低廉的價格,和搶劫有什麼區別?百姓們還能過得去這個年嗎?”

    陳夢鶴聽著,鬢角已經冒了汗,唐毅還不肯罷休,繼續無情地說道:“大人,您忘了嗎,沈良可是要從常平倉借糧,姑且不論常平倉的存糧夠不夠二十萬石,也不管他能不能按時償還。拿朝廷的糧,幫著商人欺壓百姓,士農工商,乾坤顛倒,禦史言官會不管?還有,常平倉是用來調節糧價的,如果兩萬畝田改種桑苗,常平倉又被借空了,會有什麼後果?”

    還能有什麼後果,傻瓜都知道,肯定會糧價暴漲,到時候影響的不隻是征地百姓,就連太倉的市民也會受到衝擊。民怨沸騰之下,他陳夢鶴的仕途就算到頭了!

    唐毅這番話徹底點醒了陳夢鶴,危險還不隻唐毅所說,一旦失地百姓沒了活路,多半就會下海做倭寇,官逼民反,陳夢鶴心裏就拔涼拔涼的,說是塌天大禍一點不誇張。

    想到這裏,陳夢鶴竟然站起身,向唐毅施禮。‘

    “賢侄,你救了我啊!”

    唐毅連忙回禮,“老父母太客氣了,您早晚也能想到的。”

    “唉,不說了,我這就把沈良叫過來,一口回絕了他!”陳夢鶴怒氣衝衝說道,心說敢給我挖坑,要不是看在你背後有織造局,本官能宰了你!

    “慢。”

    唐毅又攔住了陳夢鶴,陳夢鶴一臉不解,怒道:“賢侄,沈良如此包藏禍心,還有什麼商量!”

    “大人,沈良或許隻想完成織造局的任務,又不願意賠本,才出了這麼個主意。您要是直接回絕了他,就等於得罪了織造局,得罪了內廷,怕是不妥啊!”

    這時候唐秀才臉色沉了下來,他早就感到不妥,隻是沒有兒子看得這麼明白。既然沈良用心險惡,還顧忌什麼!

    “毅兒,莫非你想縱容惡人行凶嗎?”

    “孩兒可不敢。”唐毅笑道:“此事畢竟牽扯到宮裏,處理不好後果嚴重,不能硬碰硬,最好是拖。”

    “拖?”

    “對。”唐毅笑道:“大人立刻修書一封,連夜給徐閣老送去,等待閣老示下,您萬不能擅作決定。”

    聽起來“拖”不夠幹脆,也不夠爽利,但是卻是眼下最穩妥的辦法,記住,官場從來都不是意氣用事的地方!

    陳夢鶴欣然點頭,卻又猶豫起來。

    “賢侄,一來一往怕是要一個月的時間,該怎麼拖延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xyz0116 發表於 2018-6-26 04:54 AM

第64章 無懈可擊的人

    拖延,對於唐毅來說問題不大,一個月的時間,其中大年初一到十五,是過年的時間,衙門不開門,債主不討債,誰要是在這半個月征地,缺德帶冒煙,頂風臭八百裏。

    出了正月十五,離著縣考就不遠了,曆來科舉都是大事,馬虎不得,眾多童生齊聚太倉,沈良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嗎,顯然不成。

    “大人可以立刻下令,通知各個村鎮,嘉靖三十一年的縣考提前到正月,讓考生過了十五之後,就前來州城,您親自主持考試。”

    “這個辦法好!”陳夢鶴笑道:“科舉大如天,士子齊聚,諒沈良也不敢鬧得天怒人怨。更何況考試之前本官就可以借出題為名,不見任何人,妙哉!真是好主意!”

    經過唐毅一說,年後的時間不用擔心了,就剩下年前這幾天要怎麼應付過去。

    “對了,二十七之後,本官要去蘇州,把一年的錢糧刑名諸事上報知府大人,這樣就剩下二十七之前的三天了,唐賢侄,你可有好主意?”

    怎麼又是我?

    是你當知州好不好,不要把責任都推給我啊!

    “大人,要把你早點動身去蘇州,不就能躲過去了!”

    “這個,怕是不行吧,萬一沈良追去了怎麼辦?”陳夢鶴拒絕道:“我看他是個挺認真的人,不好糊弄。”

    唐毅深以為然,一時的確沒有辦法,隻能說道:“大人,要不咱們分頭想想主意,實在不行你買點巴豆,拉三天總行了。”

    “你想拉死我啊!”陳夢鶴笑罵道:“臭小子,一肚子餿主意。”

    唐秀才倒是覺得不錯,憨笑道:“東翁,實在不行,您就吃點苦,受點罪,就當是為了太倉的百姓了!”

    陳夢鶴咬了咬牙,狠心道:“我先給師相寫信,實在不成,就隻能吃巴豆了,反正拉不死!”

    從衙門裏出來,已經到了掌燈時分,街巷兩邊的屋舍中燭火點點,飄出飯菜的香氣,一年之中,也就這個時候,家家戶戶的鍋裏多少都有點油水。

    吃飽喝足的熊孩子小臉蛋通紅,在街上瘋跑著,玩鬧著,宣泄著用不完的精力。偶爾還有爆竹聲傳來,更是增添了幾分喜氣。

    年關年關,也不知道是喜,還是憂!

    唐毅甩了甩頭,默默盤算著,老師魏良輔和唐順之那裏都要送份禮物過去,自己在王家族學念書,還沒有拜會王家長輩,也應該去一趟。其餘的包括朱家,老譚頭和沈林,雷七,吳天成,對了,還有琉瑩,要不就請到一起,熱鬧熱鬧。

    正想著,父子倆已經到了家門口,正要開門,從裏麵跑出一個人影,正好撞了個滿懷,唐毅退了三步,對方摔了個屁股蹲。

    仔細看去,正是小家夥沈林,他臉色蒼白,眼圈發紅,好像哭鼻子的樣子。

    唐毅頓時問道:“怎麼回事?”

    沈林一見少爺回來了,扁扁嘴,強忍著傷心,淚水還是流下來。

    “少爺,幹爹他,他病了!”

    唐秀才眉頭一皺,早上老譚頭還在掃院子,一點毛病沒有,怎麼說病就病了。

    “沈林,你說實話,到底是怎麼回事?”

    沈林一臉沮喪,把情況告訴了爺倆。原來自從到了唐家之後,唐毅對老頭和沈林都不錯,手裏有了些閑錢。老頭就想著村裏還有不少老朋友,特意請了半天假,買了些吃喝用的,去看看老鄰居。

    興高采烈回到村子,卻聽到一個晴天霹靂,村裏的田都被釘上了木樁,說是要征用。尤其讓人憤怒的是村頭的一大片墳地也被圈用了,下午的時候,一幫穿著短打的漢子騎馬亂衝亂撞,村民去阻止,被打傷了了三個,這幫人把田裏的麥子踩死不說,還踩壞了兩處墳頭,白骨都露出來了。

    其中有一個就是老譚頭祖父的,看到了白骨,老頭頓時就疼得昏過去。被村裏人七手八腳送回了唐家,剛回家老頭醒過來,就掙紮著要去墳地看看,沒走幾步又昏過去了。

    上了年歲的人,哪能經得起這麼折騰,此時老譚頭躺在炕上渾身發燒,滿嘴都是胡話,一陣哭,一陣罵,瞬間仿佛老了十幾歲,鬢邊突然冒出了好些個花白的頭發,格外刺眼。

    “不孝啊,我不孝啊!”

    “無常爺爺,帶走,都帶走吧!”

    “地獄,該下地獄啊!”

    ……老頭半睡不醒,喃喃說著夢話。

    聽著老頭淒涼沙啞的念叨,朱大嬸眼圈發紅,氣得咬牙切齒,嘴裏也不停罵道:“拋墳掘墓啊,缺了大德,還有沒有王法了!”

    一抬頭,正好看到了唐毅進來,她急忙起身。

    “小相公,您可算回來了,譚老哥被欺負成這樣,您可不能不管,不能丟了咱們的臉麵啊!”

    幾個月來,唐家算是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父母官都來了好幾次,誰家有這個體麵。連帶著朱大嬸的眼光也高起來,把麵皮看得比什麼都重要。

    她生氣,唐毅更是憤怒。

    聽完沈林的介紹,不用問,毛病一定出在沈良的身上,這家夥背著知州衙門,已經開始征地了。

    先是老宅,現在又欺負到了門上,真當我唐毅是麵捏的,這麼好欺負!

    如果說征地是公務,比這操蛋的事多了,唐毅都能忍,可是涉及到了身邊的人,就踩到了唐毅的紅線,是可忍孰不可忍!

    撲通。

    沈林突然跪在了地上,淚水長流,小家夥嘴巴緊閉,突然砰砰砰磕頭,腦門碰在地磚上,沒幾下就變得紅腫。

    “跪跪跪,你的膝蓋是軟的?遇到事情光知道磕頭有什麼用,要想辦法,用腦子!”唐毅凶巴巴說道。

    沈林身軀一震,唐毅第一次和他這麼發火,小家夥幾乎本能從地上躥起,垂著頭站在了唐毅麵前,腦袋一片空白,張了張嘴,吐不出一個字。

    唐毅伸手拍了拍肩頭,柔聲說道:“我從來沒把你當成書童看,咱們是朋友,是一家人。好好照顧你幹爹,等他醒過來,告訴他,我唐毅一定會讓沈良老老實實重新修葺墳地,道歉賠罪!”

    “當真?”

    “你家少爺有什麼事做不到?”

    “嗯!”沈林用力點頭,終於破涕為笑,少爺說能做到,就一定能做到!

    書房之中,唐秀才鐵青臉居中而坐,兩旁坐著唐毅和雷七,還有剛剛趕來的吳天成。

    “真是豈有此理,毅兒,你知道不,老譚頭的村子離著咱們家祖墳的那塊地不遠。你爹去年把祖墳賣了,當初你小子可是說了要把祖墳買回來。要是落到了沈良的手裏,都給種了桑苗,你爹可就沒臉活了!”

    “不光是您,孩兒也沒臉活了!”

    唐毅沉著臉說道:“爹,當務之急是想辦法,要找到沈良的缺點,好對症下藥。”唐毅的目光落在了雷七身上,卻發現雷七一臉苦笑地搖頭。

    “小相公,我打聽了,沈良這個家夥不好對付啊!”

    “怎麼說?”

    “他給織造局辦差十幾年,手上過的銀子何止千萬,但是此人穿粗布,喝涼水,每餐不過一葷一素,過得還不如尋常人家,身邊連個女人都沒有。十幾年間,織造太監換了三四任,哪一個都把他當成了心腹中的心腹,有什麼難事都交給他辦,偏偏他都能順順當當的完成。克己複禮,無欲無求,有本事,有人脈,有靠山!”說起來雷七對沈良都有些佩服了,可越是佩服,越覺得深深無力。

    吳天成轉了轉眼珠,提議道:“師父,我總聽讀書人說什麼達什麼天下,窮,窮則賣身!”

    “呸,那叫窮則獨善其身。”

    “嘿嘿,沒錯沒錯,徒弟的意思是憑著您和唐相公的身份,和沈良說說,讓他把您的老宅和墳地都讓出來,至於其他人,咱們也管不著啊,您看這個主意成不?”

    沒等唐毅回答,雷七就搖頭了。

    “你不知道,沈良這家夥就是一塊臭石頭,無懈可擊。可他啊,最信風水,信命!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有風水先生說唐爺的老宅風水好,住進去能大富大貴,多子多福。沈良把宅子買下來,聽說要花幾萬兩銀子把宅子給重新翻新,他投了這麼大的本,輕易怎麼能讓出來。”

    “完了完了!”

    吳天成雙手一攤,這回師父可遇上了難題,人家財力雄厚,靠山更強,軟硬不吃,根本就是蒸不爛、煮不熟、槌不匾、炒不爆、響當當一粒銅豌豆。

    大家都垂頭喪氣,倒是唐毅突然眼前一亮,神秘地笑道:“我還當他無懈可擊呢,原來還是有破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xyz0116 發表於 2018-6-26 04:57 AM

第65章 根本不存在

    臘月二十三,送走了灶王爺,到了臘月二十五,玉皇大帝還要下界體察民情,記錄百姓善惡,決定明年的福禍報應。敢情老天爺也不是那麼容易糊弄的,買了兩塊灶糖,抹了抹嘴,讓灶王爺滿嘴好話還不保險,大老板還要親自看看。

    因此這一天起居、言語都要謹慎,爭取好表現,以博取玉皇歡心,降福來年。

    西洋時間七點左右,沈良洗刷完畢,穿著半新不舊的藍布袍子,這已經是他最新的一件衣服。

    手下的家人想破了腦袋也不明白,為什麼一年織絲綢幾十萬匹的大商人,竟然一件絲綢的衣服都沒有,是摳門,摳門,還是摳門啊!

    更令人受不了的一幕出現了,平時沈良雖然隻吃兩道菜,但是廚師不敢馬虎,盡量做得味美可口,不惜用大量的高湯調味,沈良欣然接受。可是今天不一樣,一葷一素沒了,換成了一個粗瓷大碗,裏麵裝著一堆熱氣騰騰的白色東西,有湯有水,送到了沈良的麵前。

    剛招來的年輕家丁好奇,伸長了脖子偷看著,不由得撇撇嘴。

    “老哥,再有幾天過年了,咱家老爺就吃豆腐湯啊?”

    老家人一臉奇怪的神色,強忍著說道:“錯了,不是豆腐湯,是豆腐渣!”

    “啊!那不是給豬吃的嗎?”小年輕失聲叫道,他還記得幾年前鄰居就是做豆腐的,每天早上都起早去把要扔掉的豆腐渣挑回來,家裏的兩口大肥豬吃得別提多香了。

    一想到自己的老爺和豬吃一樣的東西,年輕家丁就忍不住作嘔,世上還有比他更摳門的家夥嗎!

    “大哥,咱家老爺還是不是給織造局當差的大商人啊?怎麼吃得還不如村頭的王寡婦?”

    “別胡說八道!”老家丁給了他一拳頭,低低聲音說道:“小子,咱們老爺那錢吃龍肝鳳髓都夠了,其實平時吃得也不是這麼差。”

    “那今天是?”

    “唉,今天不是臘月二十五嗎,玉皇老爺要下界巡查,吃豆腐渣顯得清苦節儉,玉皇老爺看到了會多多賜福。”

    其實還有個作用,就是躲過懲罰,老家丁不好說出來。

    聽到這個強大的理由,年輕家丁一陣無語,誰還把這個當真啊!偏偏屋裏的那位就是。沈良捧著破了口的飯碗,裏麵裝的也是粗糲的糙米飯,麵前一大碗豆腐渣隻是加了些食鹽,連蔥花香菜都沒有,他卻吃得津津有味。

    一大碗豆腐渣很快都被消滅了,打了一個飽嗝,沈良滿足地說道:“晚上照著這個,再來一份,誰知道玉皇爺什麼時候來!”

    老家丁顯然習慣了,急忙點頭,轉身下去安排,沈良眯縫著眼睛,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一臉的陶醉,旁邊伺候的年輕家丁都瀑布汗了,一碗豆腐渣有什麼回味的!他不知道,沈良此時想得卻是另一件事,陳夢鶴答應今天給答複,如果不出意外,在太倉就能征來兩萬畝田地,當然這是應付官府的,實際上他準備一舉拿下五萬畝。

    五萬畝啊!

    足夠他一躍成為頂尖的生絲大戶,這些年絲綢作坊雖然掙錢,可是原料供應都被幾個大族控製著。這些大族朝中都有族人當官,而且還是高官。

    按照嘉靖二十四年《優免則例》規定,京官一品優免役糧三十石、人丁三十丁,以下遞減,至九品優免役糧六石、人丁六丁;外官減半;舉、監、生員優免糧二石、丁二人;致仕優免本品十分之七。

    當然這隻是規定,在實際操作之中,根本就是全部免除,一點都不收。

    對此沈良也隻能徒呼奈何,誰讓他不是讀書人呢,不過沒關係,讀書人又如何,哪怕是翰林清流,讀書人裏的極品,不一樣要被玩弄於鼓掌之中!

    “走,去知州衙門。”

    年輕家丁急忙答應,在前麵領路,沈良疾步跟隨。他是很講究效率的人,浪費時間是非常可恥的行為。

    不過走到了前院,他卻放慢了腳步,一雙銳利的眸子落在了兩個巨大的養魚缸上。在魚缸裏麵,有十幾尾金色的鯉魚,其中最大的一條有十來斤重,沈良十分喜愛。這次從蘇州搬到太倉,特意讓人把鯉魚帶了過來。

    和沈良交好的人都說金色鯉魚有龍血,一旦越過龍門,就能飛騰九天,騰雲駕霧,成為神獸。誰都知道,明著誇獎鯉魚,實則是說沈良也是前途不凡,能魚龍九變,飛上青天。

    對這些拍馬屁的人,沈良都嗤之以鼻。他喜歡養魚,更喜歡冷眼旁觀,居高臨下,掌控一切的感覺。

    這些鯉魚在他的眼裏,就是江南官場的一個個高官,看似兩榜進士出身,不可一世的天之驕子。說白了,都被命令枷鎖牢牢掌控著,就好像魚缸裏的鯉魚,任由他擺布戲耍,最妙的是還全然無知,這種奇妙的感覺,簡直比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還要爽快!

    經過魚缸的時候,沈良下意識看去。就在此時,一道金黃色的影子突然從魚缸躍出,重重砸在地上,一片魚鱗崩起,好巧不巧落在了沈良的鼻頭!

    啪!

    腥臭的味道直刺鼻孔,剛剛吃下去的豆腐渣,滿嘴豆腥氣,感覺可不好,兩個結合在一起,內外夾攻,沈良直接吐了。

    年輕的家丁也嚇傻了,急忙彎腰去抓鯉魚,鯉魚渾身滑溜溜,不停用力打挺,從石子路跳到了花叢,從花叢跳到了樹下,弄得到處都是散落的魚鱗,鯉魚吃痛,跳得越來越猛,抓起來越來越困難。家丁急得滿頭冒汗,把外麵的衣服脫下來,撲住鯉魚,抱起來興衝衝就往回跑。

    剛回頭一看,差點跪了。此刻的魚缸就好像沸騰了一樣,鯉魚一尾接著一尾都吃錯了藥。拚命往外麵跳,落在地上,摔得水花四濺,魚鱗亂飛,好不熱鬧。看在沈良的眼睛裏,氣得臉色煞白,這可都是他苦心飼養的,從來沒有出過問題,怎麼會突然抽風!

    “還愣著幹什麼,趕快給我抓!”

    他一聲令下,又跑過來三四個家丁,大家七手八腳,和一群鯉魚折騰起來。人多好辦事,抓起鯉魚,重新投到魚缸裏。

    令人更加驚駭的一幕出現了,就仿佛魚缸有什麼奇怪的東西一樣,重新扔進去的鯉魚立刻就跳了出去,它們寧可死也不願意重新回到曾經的生活空間。

    一次,兩次,三次,四次……大鯉魚身上的鱗片脫落好多,露出斑斑血跡,無力地張大了嘴巴,當再度被扔回魚缸的時候,大鯉魚掙紮了幾下,似乎還要跳出來,可卻失敗了,沒一會兒露出了斑白的肚皮。

    其他的鯉魚也都差不多,寧可被摔死,也不願意回去。家丁收拾著地上的死魚,臉上都是冷汗,老爺最喜歡這些鯉魚,全都摔死了,可怎麼交代啊!

    好在老爺親眼看著,不然他們都擺脫不了幹係,要說這些鯉魚也怪事,平時都好好的,怎麼今天就發瘋,連命都不要了,這是要鬧哪樣?

    莫非說玉皇大帝真的到人間了,鯉魚想要躍龍門,結果失敗了?

    家丁胡思亂想,可是沈良看在眼裏,臉色鐵青的嚇人。

    養的好好的鯉魚,在自己麵前生生摔死了,莫非是在暗示什麼。想到這裏,沈良不由得盯著那尾最大鯉魚的眼睛,一股寒氣從心底湧出,他打了一個冷顫,轉身就往書房走去。就連家丁喊他,都沒有聽見。

    回到了書房,剛剛坐下,就聽到老家丁氣喘籲籲地跑過來,臉上頭發上都是黑灰。

    “老爺,不好了,柴房走水了!”

    沈良一聽,豁然站起,怒吼道:“什麼?快去救火!”老家丁掉頭又往後院跑,沈良臉色鐵青,他已經沒心思去知州衙門了。

    先是鯉魚作死,接著後院起火,莫非老天爺在暗示什麼?難道是做錯了事情,提前示警?

    “不會的,絕對不會的,我沈良無愧於心,老天爺都會幫我!”嘴上這麼說,可是語氣中的恐懼是絲毫遮掩不住的。

    ……

    “無懈可擊的人,根本不存在!隻要是人就有弱點,沈良這家夥出身寒微,驟然富貴,雖然他小心恭謹,把自己弄得比道學先生還道學。可是篤信命運,相信風水,信到了癡迷的地步,這就是他的弱點!”唐毅冷笑道。

    當吳天成坐在茶樓雅座,看到沈家的煙火之後,對師父隻剩下無限的崇拜。

    “師父,您可要教給徒弟啊,怎麼說著火就著火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xyz0116 發表於 2018-6-26 05:00 AM

第66章 跟我走一趟

    “失敗,太失敗了!”

    一個中年男子在瑟瑟寒風中,不停揮動拳頭,狠狠捶打麵前的老樹,一邊打,一邊罵,打得渾身冒出絲絲熱氣,還不肯罷手。

    魏良輔手裏端著一大碗紅豔豔的湯水,笑著走過來。

    “義修啊,老夫讓人煮了薑湯,還加了好幾勺子紅糖,趁熱喝。”

    “哼,我又不坐月子,喝紅糖幹什麼?”說話之人正是唐順之,要是讓外人看到,一貫穩重儒雅的荊川先生和一棵樹置氣,不知道要碎多少眼鏡。

    “敗火啊!”魏良輔促狹笑道。

    “敗火?我上火去吧!”

    唐順之索性收手,一屁股坐在魏良輔的對麵,怒氣衝衝說道:“上泉公,就怪你。”

    “怪老夫什麼?義修,你怎麼也學會欲加之罪了?”

    吸!

    唐順之仰起頭,長長出了一口氣,悲憤地說道:“我從早到晚,教那臭小子文武本事,對我兒子都沒那麼上心。結果倒好,我教九天,你教一天,他就把你的那一套學了個全,你給他灌了什麼迷魂藥?”

    由不得唐荊川生氣,這兩天他也聽趙聞說太倉各地都出了征田的事情,可把唐順之氣壞了。當今天下,稍微有點良心的讀書人都反對兼並,太倉可倒好,不光不抑製,還助紂為虐。

    唐順之一氣之下,約上魏良輔,就找到了陳夢鶴,興師問罪。

    在心學一門,陳夢鶴是唐順之的晚輩,見師叔怪罪,陳夢鶴隻能老老實實,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尤其是把唐毅的處置方法告訴了唐順之,還拍著胸脯保證,他絕對不會為虎作倀,幫著沈良胡來。

    可是哪裏知道,不提唐毅還好點,提了之後,唐順之更加暴怒,從知州衙門回來,就不停發瘋。

    “上泉公,國之大害莫過兼並,百姓無田,則無以立足,倭患正盛,這是逼著老百姓下海為盜!這麼明白的事情,如此淺顯的道理,那,那個臭小子竟然視而不見,讓陳夢鶴拖著,還去密報徐閣老,虧他想得出來!要是徐華亭敢放手,信不信我找他理論去!”

    看著唐順之慷慨激昂,魏良輔隻是眯縫著眼睛,老神在在。

    “說完了吧,喝點水,潤潤喉。”

    “哼!”唐順之氣得一扭頭。

    魏良輔不以為意,笑道:“義修,你就別裝蒜了,嘴裏罵著,心裏不一定多高興呢!那小子要是和你一個脾氣,多年之後,不過多一個大才子,多一個道學先生而已!”

    “道學先生有什麼不好?”

    “好,很好!可是能救國救民,能如同陽明公一樣,立德立言立功,做到知行合一嗎?”

    唐順之冷笑了一聲,不屑說道:“那個臭小子也想和陽明公比?差著十萬八千裏呢!”

    “不見得,陽明公龍場悟道已經過了而立之年,唐毅還不到陽明公一半的年紀,做事章法穩健,滴水不漏,深得官場三昧,吾心甚慰,吾心甚慰啊!”

    噗嗤!

    唐順之一口老血噴出唇外,陽明公在龍場悟道,悟的就是蠅營狗苟不成?簡直氣死人也!

    與此同時,唐順之還有種深深的挫敗感,他言傳身教了好幾個月,唐毅這小子一點正氣都沒有學到,反而變得更加油滑老練。這樣下去,再過十幾年,朝廷又多了個嚴閣老!

    “不行,我唐荊川絕不留千古罵名!”

    唐順之起身就走,魏良輔可急了,他深知唐順之和唐毅的脾氣,一個恃才傲物,一個驕傲過人,針尖對麥芒,碰到一起,非鬧翻不可!

    老頭急忙起身,也往外麵走,可是唐順之年輕,速度極快,等他到了門口,人已經消失了。

    “壞了!”

    魏良輔急忙讓家人套上馬車,急匆匆向著唐家而來。

    “快點,快點!”

    老頭不停催促,馬車一溜煙兒,趕到了唐家的大門外,魏良輔不等家人搬過條凳,直接跳了下來,連拐杖都沒拿,直接往裏麵走。

    在門口看守的朱海急忙站起身,迎接過來。

    “見過老大人!”

    “別廢話了,唐荊川來過沒有?”

    “來了,進去有一會兒了!”

    “還等著什麼,趕快扶老夫進去。”

    朱海從沒見過魏良輔如此著急,急忙點頭,攙扶著老頭往裏麵跑,氣喘籲籲,趕到了客廳,抬頭看去,魏良輔又是一愣!

    隻見唐毅和唐順之並肩坐著,在他們麵前有一個衣衫襤褸的破道士,髒兮兮的,滿臉汙垢。這兩個愛幹淨的人絲毫不在乎,你一言我一語,給他講著東西。

    “你聽好了,人分三六九等,愚夫蠢婦隻要寶相莊嚴,金光燦燦,就會拜倒磕頭。可是見的多了之後,一般的手段就沒用了,必須大智若愚,於無聲處聽驚雷!”

    唐毅補充道:“聽說過沒有,裝傻是最高明的騙術。沈良這種人啊,他對風水命數知道一些,但是又一知半解,說起來是最容易上當的一類人!你隻要記住,要學青樓的姑娘,不要一上來就恨不能以身相許,但是也不能冷若冰霜,適當的時候,拉拉手給點甜頭兒,不愁不上鉤。”

    “要懂得製造落差,就比如一個才子作詩一首,沒什麼了不起。花兒乞丐能念兩句打油詩,都會引起讚歎。”

    ……

    聽著這兩位的話,魏良輔有種時空錯亂的趕腳,這還是他認識的唐荊川嗎,整個兒一個江湖騙子。至於唐毅那小子,好像比自己印象之中還要狡猾,怎麼連男女之事都那麼清楚了!

    你小子還是未成年人啊!老頭心中狂喊!

    猛地看到了吳天成,他正聽著老師和唐順之的高論,恨不得立刻拿筆記下來,什麼論語孟子,都沒這二位說的精彩!

    “你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魏良輔揪著他的衣服,怒吼道。吳天成也聽不下去了,隻能把事情向老魏和盤托出。

    原來唐毅知道沈良篤信風水命運之後,就想到了整治他的辦法。沈家每天都有人送柴禾,唐毅就讓徐三假扮送柴禾的,可是呢,在柴禾裏麵,放了一點白磷。

    江南的氣候潮濕,為了燒著容易,就要把柴禾放在灶台旁邊,接著熱乎勁,把柴禾烤幹。

    徐三把柴禾放在了灶台邊,擺得整整齊齊,還得到了家丁的誇獎,多給了他兩文錢,徐三沒口子感謝。從前院出去的時候,他假裝著整理褲腿,從裏麵掏出藏好的青鹽,都倒在了魚缸之中,做完了這一切,沒事兒人似的,出了沈家。

    接下來的事情不需多說,魚缸裏的水變成了鹹的,對於淡水鯉魚來說,簡直就是毒藥一般,能不拚命往外跳嗎!

    鯉魚鬧騰,那邊柴禾也烤幹了,白磷也燒起來了,沒有一會兒的功夫,廚房就被燒了個精光,馬棚也著火了,三匹駿馬衝了出去,跑了好幾條街道,弄得人仰馬翻,好不容易才找了回去。一連串詭異的事情,弄得沈良什麼心思都沒有了。

    發生在沈家的事情,看似神奇,等唐毅解釋之後,吳天成頓時恍然大悟,心說這麼簡單的事情,自己怎麼就想不到呢!

    “師父,你可太厲害了,放火這麼容易,我看幹脆把沈家一把火燒了算了!”

    “蠢!沒了沈良,還有王良,趙良,再說了,為師是讀書人,才不會幹那麼沒品的事情。”

    唐毅嘴上這麼說著,可接下來卻幹了件更沒品的事,年關將至,城隍廟前,各地變戲法的,唱大戲的來了不少,三教九流,好不熱鬧。唐毅在人群裏穿梭,突然發現有兩個道人,正在那裏表演扶乩。

    在他們前麵,有一個沙盤,小老道讓客人寫下要問的問題,然後把符紙供奉在神像前麵,再恭恭敬敬,拿著銅錢編的法劍送給師父,老道一手拿著法劍做法,一手抓著乩筆,在沙盤上寫字。每次必中,引得無數掌聲。

    正在老道得意的時候,唐毅不知什麼時候,跑到了他的身後,伸手拍了拍老道腰上的布袋,那裏麵裝著正是寫著問題的紙條,原來小道士供奉的是白紙,真正的紙條壓在法劍下麵,送到了老道的手裏,老道看過問題之後,才能百發百中。

    “朋友,拜小巴,見麵分一半吧!”老道沮喪地哀求道。

    “我又不是江湖人,要你的錢幹什麼。”唐毅低低聲音說道:“要想我不拆穿你也行,跟我走一趟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xyz0116 發表於 2018-6-26 05:05 AM

第67章 臨陣突擊

    “散了散了,他都要飯了,還能指點你們,有功夫去碼頭扛包,浪費時間做啥!”

    真別說,經過挫折之後,徐三沉穩了不少,說出話來都頗有道理,看熱鬧的人頓時一哄而散。○

    看在老道的眼裏,這個心疼啊!煮熟的鴨子都飛了,想翻臉,一看唐毅身邊跟著三四個大漢,頓時就沒了動手的心思。哭喪著臉說道:“小兄弟,貧道都三天沒吃飯了,好歹給人留條活路啊!”

    “別裝蒜了,你不是餓了嗎,看到我啊,你就看到窩頭屜了。”

    也沒什麼好吃的,老道一下子成了霜打的茄子。

    唐毅使了個眼色,徐三和朱山一起動手,帶著老道就走。走出幾十步,老道突然停住了。

    “哎呀,貧道的法器還沒帶呢!那可是薑太公所留,斬將封神,所向睥睨……”

    “閉嘴,信不信大爺現在就斬了你!”徐三一瞪眼睛,凶光畢露,老道還來了倔脾氣,伸著脖子,氣呼呼道:“那是道爺吃飯的家夥,到哪都帶著。”

    “行了別跟他廢話。”

    唐毅一擺手,讓吳天成跑回去,沒多大一會兒,吳天成夾著沙盤,乩筆,還有一個不知道是誰的破神像,一股腦送到了老道的手裏。

    老道看了看,突然瞪大了眼睛。

    “貧道的銅,額不,是法劍,哪去了?那可是文王演八卦時候用的啊,準是讓你給藏起來,當傳家寶了。”

    吳天成氣得直翻白眼,“呸,就一串狗屁銅錢,還什麼法劍!”

    “銅錢就銅錢,那可是貧道最後的家底兒了,餓了三天,都沒舍得換饅頭。”老道執著地說道。

    “哎,讓你那個小徒弟拿走了,估計是買糖人吃了。”

    “徒弟,是那小子!”老道失聲叫道,頓足捶胸,嚎啕大哭,“小沒良心的,昨天還被狗咬呢,貧道就是心善,怎麼不咬死你啊!”

    唐毅算是看明白了,這老道扶乩是假的,徒弟也是假的,不對,沒準他根本就不是老道!

    “我問你,叫什麼名字,可有師承門戶?”

    提到師承,老道來了精神,晃晃肩膀,挺了挺胸膛。

    “你們是不是當貧道是野路子,道爺告訴你們,我可是嶗山上清宮的弟子,我的師父是大名鼎鼎的孫玄清孫真人,怎麼樣,怕了吧?”

    孫玄清,我知道他是誰!

    唐毅心中鄙夷,可是聽到嶗山上清宮五個字,他突然想到了一個人,一個很不尋常的人!

    “你知道一位姓藍的道長?”

    “藍?哈哈哈,貧道還真清楚,上清宮隻有一位姓藍的,叫做藍道行藍仙長。”

    還真有這個人,唐毅眼前一亮。記得若幹年之後,就是一位精通扶乩之術的藍道行,在嘉靖麵前說了嚴嵩父子的壞話,最終扳倒了嚴嵩,傳說中藍道行還是心學中人!‘

    等等,上清宮,扶乩,心學……

    唐毅緊緊盯著破老道,咬著牙說道:“你別告訴我,你就是藍道行!”

    “哈哈哈,想不到貧道竟然如此有名氣,小朋友,你是想求官還是求子,是想發財,還是救人,我藍道行功力通玄,本事無雙,隻要你說話,保證有求必應!不過你要先請貧道吃一頓,肚子餓得法力都沒了。”

    “我求你把嘴閉上!”

    唐毅狠狠瞪了他一眼,唬得藍道行一陣害怕,嘟囔道:“幹嘛瞪眼啊。”

    ……

    徐三和朱山帶著藍道行,走在前麵,唐毅在後麵看著,怎麼看,這個破衣爛衫,大大咧咧,迷迷糊糊的家夥,也不像是能忽悠精明過人的嘉靖皇帝的藍神仙。

    或許真應了那句話,裝傻是最高明的騙術,連皇帝都能騙,對付一個小小的沈良,肯定十拿九穩。

    想到這裏,唐毅突然高興了起來,帶著藍道行往家裏走,迎麵正好碰上了疾步而來的唐順之,隻見他上身不動,胡須不搖,還是風度翩翩的樣子,可是腳下速度極快,一眨眼就到了唐毅的麵前。

    唐毅一見,突然大笑起來,“先生您不來我還要找你呢,有要事相求!”

    拉起唐順之就往裏麵走,本來唐順之憋了一肚氣,想要找唐毅算賬,卻被這股熱情給堵住了嘴巴,到了大廳之上,沒等落座,唐毅就把話匣子打開了。

    唐順之精通儒釋道,學問大得嚇人,讓他指點兩句,藍道行保證能裝的更像,更容易讓沈良上當,至於會不會走漏風聲,唐毅對荊川先生的人品還是有把握的。

    將情況草草說一遍,然後唐毅笑道:“沈良這家夥背後站著織造局,不能硬拚,隻能智取。最好讓他自己滾蛋,我已經給他添了點亂,這家夥應該心神不寧,疑竇叢生,這時候再讓一位活神仙出麵,動搖其心,不動聲色之間,就能把瘟神送走,先生以為如何?”

    聽完唐毅的一番話,唐荊川一肚子的怒氣早就跑到九霄雲外,心裏隻剩下四個字: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

    這小子真的隻有十三歲嗎?一樁牽涉到宮裏,牽涉到萬千百姓,牽涉到霸占民田的潑天大事,他竟然能用四兩撥千斤的手法化解,虧自己苦讀書這麼多年,辦事的本領還比不上一個孩子,難怪自己蹲冷板凳呢,真是咎由自取!

    唐毅不知道唐順之正在三觀毀滅和重建的漩渦裏掙紮,自顧自地說道:“現在的關鍵就是藍道行,一天之內,要把一個江湖騙子,變成道貌岸然的有道全真,難度真不小。”

    “交給我吧!”

    唐順之躊躇滿誌說道:“這些年來,我著成左、右、文、武、儒、稗,六編,陽明公教導致良知之學,姑且在藍道行身上一試吧!”

    把前因後果弄清楚,魏良輔忍不住一拍大腿,笑眯眯說道:“不愧是我的弟子,明明是一件簡單的小事,何至於牽動朝局,弄得心驚肉跳的,怎麼樣,義修,牛刀殺雞的滋味不好吧?”

    “哼,站著說話不腰疼,還不過來幫忙!”

    “好,這麼好玩的事情怎麼少得了老夫啊。”

    魏良輔搬了一把椅子,和唐順之,唐毅,三個人一起把藍道行給圍了起來。這三個家夥,一個學問無雙,天下聞名的大才子,一個精通三教九流,人老成精的神級官僚,再加上一個思維跳脫,見識過人的穿越者,可謂是強強聯合,三個人不斷向藍道行傳授裝逼,額不,是裝神真經。

    最初藍道行聽得頗為認真,努力記著,可是漸漸的麻煩事也來了,隨著內容深入,三位老師的意見沒法統一了,唐毅有物理化學知識,建議藍道行走技術流,用神奇的法術折服沈良,唐順之則是嗤之以鼻,變戲法的還少嗎,要講道理,要用玄而又玄的東西唬人。魏良輔又不同意,幹巴巴的道理誰願意聽,還是要溜須拍馬,把沈良哄高興了……

    這三位越說越激烈,幹脆都忘了教學的事情,直接吵了起來,也不管藍道行了。一個個口若懸河,說出來的理由一套一套的,排山倒海,無懈可擊。藍道行隻覺得腦袋都要炸了,這三個家夥簡直比得上十萬隻鴨子!

    終於到了極限,忍無可忍!

    “啪!”

    藍道行猛地一拍桌子,六隻眼睛齊刷刷落在他的身上,眼神裏麵充滿了昂揚的鬥誌。藍道行艱難咽了口吐沫,問道:“你們誰給人算過命?”

    “沒。”唐順之搖搖頭,看了看老魏,魏良輔倒是玩過類似的遊戲,隻是沒有真正弄過,至於唐毅,同樣搖頭。

    好啊,讓三個外行給坑了!

    藍道行見他們搖頭,鼻子都氣歪了,敢情你們就靠著想象忽悠人啊,說的還振振有詞,也不知道害臊!

    藍道行怒吼道:“道爺在山東的時候,天天上門算卦的排出去二三裏。你們三個要是上街,一分錢都掙不來,還敢教訓道爺,慚愧不?”

    當然慚愧,三個家夥這才清醒過來,他們是在教人,不是開辯論會,最狡猾的魏良輔先打著哈欠,歎道:“老夫是盡力了,能領悟多少就看你的本事了!”

    他轉身溜了,唐毅撓撓頭,嘿嘿笑道:“啊,勞逸結合,勞逸結合,我去歇著了!”

    “你們都走了,我還留著幹什麼!”唐順之也走了。

    教學工作虎頭蛇尾,隻剩下孤零零的藍道行。

    “自以為是的臭屁文人,等著看明天道爺怎麼大顯身手吧!”他的頭一歪,靠在椅子上,鼾聲如雷,自顧自大睡起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xyz0116 發表於 2018-6-26 05:09 AM

第68章 活神仙

    巨大的桌案上擺滿了太倉一年錢穀刑名各種事項的清冊,知州大人需要在年前的幾天整理上報知府,臘月二十九開始,衙門關門休息,一直過完了正月十五才會重新辦公。

    忙碌一年,終於有了休息的時間,陳夢鶴一點都沒有放假的輕鬆,不隻他如此,衙門上下的差役全都如此,每個人嚴陣以待,如臨大敵——從兩天前,第一批十幾個百姓到衙門請願,到了現在已經超過了三百人,黑壓壓的一眼望不到頭。

    他們頭頂著血寫就的請願書,在衙門前默默抽泣,因為官差告訴他們不許喧嘩,他們還服從命令。可是漸漸的,上了年紀的撐不下去,軟軟倒在地上,小孩子忍不住饑餓,大聲的嚎哭。

    老實巴交的莊稼漢子眼神之中漸漸多了一種感覺,讓人不寒而栗的感覺。

    經驗豐富的周巡知道,那是狼的眼神!

    平時打罵欺淩都不知道還手的家夥,一旦瘋狂起來,他們會像狂暴的江河,撕碎一切。別看這些人跪著,周巡帶著官差站著,可是在周巡的心裏,被包圍的反而是他們。每當人群出一點動靜,每當更多的百姓聚集過來,周巡的心都幾乎跳出來。

    他腦中不斷閃過念頭,立刻驅散百姓,哪怕打得血流成河,趁著人數少,官差還有勝算!

    可是向這些手無寸鐵,年關將至,被強搶田地的可憐百姓下手,他還算是人嗎?還有一絲人味嗎?如果做了,會下地獄的!

    不做呢,越來越多的百姓前來,五百,一千,兩千……真正到了不可收拾的時候,綿羊變成狼群,倒黴的就是他們!

    周巡隻覺得自己守著一堆隨時會爆炸的火藥,每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沈良,你該死!”周巡用力地攥著拳頭,等著吧,真的鬧起來,就把人引到沈家,來一個破罐子破摔……

    昔日的唐家老宅,今天的沈家大院,香煙繚繞,沈良雖然請了道士驅邪,卻還不放心,又特意請來了一尊關公銅像,有關聖帝君保佑,一定無往而不利!

    他恭恭敬敬的上香之後,然後一轉身,對著了真客氣地說道:“大師,有勞您親自送過來,回頭弟子讓人給天妃宮送去五百兩香火。”

    了真微微點頭,說起來自從聽了唐毅的辦法之後,天妃宮香客越來越多,名氣越來越大,大凡太倉周圍,想要請神像的,都會找到天妃宮,了真也是有求必應。

    沈良出手大方,一下子拿出了五百兩,了真的身份也不一樣,並沒有什麼欣喜的表情,反而長長歎口氣。

    “阿彌陀佛,沈檀越,老衲有幾句肺腑之言,不知道你能不能聽得進去?”

    沈良急忙躬身,說道:“大師指點,弟子洗耳恭聽。”

    了真向四周看了看,房舍儼然,雖不奢華,用的都是頂級好料。

    “沈檀越,佛門行事隻問本心,五百兩銀子雖多,對你而言,不過九牛一毛。老衲昨天在天妃宮中,遇到了一個孩子,他穿著漏腳趾的草鞋,小胳膊小腿凍得通紅,來回轉了一個多時辰,最後從口袋裏掏出一枚銅錢。”

    了真說著,拿出一枚銅錢,送到了沈良的麵前。

    “老衲當時欣喜不已,以為遇到了慧根深重的好孩子,一問之下,那孩子說這是他娘給他的壓歲錢,他不買糖人,獻給我佛,是想讓我佛保佑,能把他們家的田地留下來!”

    啊!

    沈良神色一震,雙眼盯著了真,低吼道:“大師,您是來興師問罪的嗎?”

    “老衲不敢。”了真歎道:“人世間七苦五濁,眾生受苦也是天數。然則天心人心,老衲是怕關聖帝君雖然法力雄渾,但是神目如電,明辨是非,怕是有損檀越的運數啊!”

    了真說完之後,頭也不回帶著虛辰離去,隻剩下沈良傻愣愣站在當場,了真最後一句話不斷在心中回蕩,難道真的噩運來了,昨天那些鯉魚拚死命也要跳走,難道是預知了災禍,提前逃走?

    後院起火,莫非也是上天警告,想到這裏,沈良突然打了一個冷顫。他不在乎王法,可是鬼神之說卻深信不疑,難道真的會有報應?

    正在他天人交戰之際,老家丁從後麵跑了過來,鞋都跑丟了,也顧不上,一張老臉樂開了花,逢人就說“我要有兒子了”,“我真的要有兒子了”。

    其他人都嚇了一跳,心說老爺正生氣的,你在這裏發什麼瘋!大家頻頻給他使眼色,老家丁卻恍若未覺,繼續笑著跳著,終於驚動了沈良。

    “哼,把他帶過來!”

    沈良讓人把老家丁帶過來,劈頭蓋臉就罵。

    “跟了我這麼多年,越活越回去了,真是越老越丟人!”

    老家丁被罵得老臉通紅,急忙磕了頭,說道:“老爺,都怪小的,實在是小的太高興了,我要有兒子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給我說清楚!”

    “是是是,老爺,就在剛剛,有個破道士來咱們這乞討,您不是說要對僧道客氣嗎,小的就給他拿了饅頭。誰知道這家夥真能吃,一口氣吃了十幾個拳頭大的饅頭,拍著肚皮說才半飽兒。小的氣急了,趕他出去,他卻說知恩圖報,若是小的讓他吃飽了,就給小的一對雙胞胎,隻吃了半飽兒,就隻有一個兒子了。說著他就從葫蘆裏拿出一丸藥,掰了一半給小的,說是吃了就能生兒子。”

    老家丁激動的眼圈發紅,悔恨說道:“小的真糊塗,幾個饅頭算什麼!不過這也算不錯了,明年小的就五十了,這輩子都要完了,還能有個養老送終的人,高興,真是高興啊!”

    沈良一聽,頓時來了興趣,他倒是不在乎老家丁有沒有兒子,如果那個破老道真有本事,說不定能幫上自己。

    “把丹藥給我!”

    老家丁小心翼翼從懷裏掏出來,疑惑地說道:“老爺,這是給我的,您可不能吃啊……”

    “呸,你把老爺當成什麼人!”

    沈良搶過藥丸,拿在手裏,沉甸甸的,金燦燦的,提鼻子一聞,濃鬱的香氣,讓人神清氣爽,好像全身的毛孔都打開了,別提多舒服了!

    老家丁陪著笑臉,說道:“老爺,是好東西吧!”

    沈良眉頭一皺,突然喊道:“快,快去追!”

    “追什麼?”老家丁還在遲楞。

    “當然是追那個老道!”

    沈良豁然站起,招呼著家丁,跑到了後院,騎著馬匹,一口氣從後門追了出去。沿著大街往前跑,一直跑到了城門,突然發現遠遠的有一個身影,灰布破衣,正在不緊不慢地走著。

    “老爺,就是他,快追!”

    沈良眼前一亮,也不說話,用力抽打馬匹,風馳電掣一般,往前跑,他越跑越快,可令他絕望的一幕出現了,破老道依舊那麼瀟灑,不緊不慢地走著,可是雙方的距離卻越來越遠,無論怎麼追,都趕不上。

    跑出四五裏路,突然出現一條河流攔路,沈良心中一喜,太好了,這下子能趕上了。可是隻見老道到了河邊,把背上的蒲團拿下來,扔在了河裏,接著縱身一躍,踩著蒲團,在河麵上快速劃過,不留一點痕跡。到了對岸,身軀晃動,轉眼消失在了竹林之中。

    沈良一口氣追到了河邊,仔細看去,河水至少有兩三丈深,老道究竟是怎麼做到的,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老爺,那個老道沒了,還追不追?”

    “什麼老道,是活神仙!”沈良甩蹬下馬,恭恭敬敬跪在河邊,一連磕了三個頭。

    “活神仙,弟子沈良請求您賜見!”

    “弟子請求賜見!”

    一連喊了十幾聲,都沒有反應,沈良垂頭喪氣,剛一回頭,突然發現二十步之外,一個老道正坐在墳頭上,笑吟吟地看著他。

    明明都過了河,他怎麼又跑到了背後,莫非真有神通不成!

    沈良以往遇到過不少自稱半仙的家夥,卻沒有一個如眼前之人的神奇,他不由得搶步跑過來,拜倒在地,就連家丁都跟著磕頭,跪下了一大片。

    這一幕都被河對岸的唐毅和唐順之,還有朱山朱海看在眼前,四個人強忍著笑。剛剛他們玩了一手漂亮的雙簧,一路引沈良過來的正是唐順之,他的武功好,速度快,短時間之內,不弱於馬匹。到了河邊之後,朱山和朱海兩個水性極好的小子在下麵托著,就造成了一葦渡江般神奇的效果。

    至於藍道行,則是提前藏在了草叢中,此時又跳了出來。

    唐順之把身上的破道破脫下,換成了自己的衣服,感歎說道:“該做的都做了,接下來就看藍道行有沒有道行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xyz0116 發表於 2018-6-26 05:12 AM

第69章 做賊心虛

    沈良把藍道行請到了家中,簡直請到了一個老祖宗,立刻下令大擺筵席,他剛剛吃了一天豆腐渣,對藍道行可是下本,擺了二十幾道菜,色香味俱全,堆滿了一大桌子。●︵

    藍道行也不客氣,甩開筷子,風卷殘雲,吃到興起,幹脆把筷子扔掉,抓起燒雞,熊掌,大口猛啃,吃得滿嘴流油。一盤小菜,直接往嘴裏倒,偌大的一碗湯,隻見他貼著碗邊,吸溜一聲,半碗沒了,再吸溜一聲,頓時幹幹淨淨,和變魔術一樣。

    在一旁伺候的家丁眼珠子差點掉下來,老爺不會搞錯了吧,這哪是活神仙,分明是大飯桶啊!

    他們驚駭不已,倒是沈良想法不同,傳說中修道有成的,能日啖千羊,也可以百天不食,眼前這位怕是用這種了不起的神通,他真的遇到了高人。沈良還不知道,有種人叫做大胃王!

    一桌子菜吃得差不多,藍道行抓起大饅頭,用力一捏,拳頭大小的變成了鴨蛋大小,往嘴裏一扔,一口一個,和吃小饅頭差不多,連吃了八個,才舒舒服服打了個飽嗝。

    “半年多,就這頓吃得飽。成了,你有什麼要問的,快點說吧,老道還要睡覺。”

    沈良看了看四周,家丁識趣地離開,他起身向老道施禮。

    “請問道長法號怎麼稱呼,在哪裏出家?”

    “破老道一個,叫藍道行,本來是嶗山上清宮的弟子,幾個月之前,看上了一個寡婦,被師父逐出山門,流落江湖,偏偏又是個大飯桶,饑一頓飽一頓,對付著活著吧!”藍道行說的隨意,可是聽在沈良的耳中,完全不一樣。

    被逐出師門,那可是天大的醜事,誰能如此坦然說出來,這位八成在說笑話。想到他剛剛縮地成寸,一葦渡江的神通,分明是這位修煉有成,下山雲遊曆練的。師出名門,道法通玄,活神仙真是當之無愧。

    沈良的神情越發恭敬,藍道行都看在眼裏,心頭暗爽不已,果然聰明人想的就多,明明你說的是實話,他還非要解讀出一二三四來,也好,就讓你燒腦去吧!

    果然沈良沉默一會兒,親手給藍道行倒了一杯茶,說道:“藍仙長,弟子仰慕道家逍遙自在,願意貢獻黃金一千兩。”

    “一千兩!還是黃金?”藍道行真的驚訝了,這位出手也太大方了!老道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唐毅那小子才許諾五十兩而已,還要老道拚命的表演,這位一張嘴就是一千兩,老道還能拒絕嗎!

    唐毅啊唐毅,不是老道對不起你,誰都和錢沒仇,不是嗎!

    “金子可是好東西啊,可惜貧道嫌晃眼睛。”

    “那,那銀子如何?”

    “銀子,傻白傻白的,不吉利,銅錢腥氣,這些玩意都不如饅頭實在,不要不要!”藍道行連連搖頭。

    謔,還沒見過不要錢的僧道呢,這位簡直就是比大熊貓還稀有的動物,他不會是演戲吧。沈良吃驚地問道:“仙長,有了錢還愁沒饅頭嗎?”

    “呵呵呵,錢好啊,錢能通神,神仙都要聽擺布。可是錢通了神,人就沒法通神了,心眼啊就被錢眼給塞住了,一身的修為也剩不下什麼,你可不要害貧道啊!”藍道行憨厚的笑容春風化雨,背後仿佛有無窮的智慧。

    沈良聽說過真正的出家人持不捉金錢戒,寧死也不能碰金銀。可他見過多少僧道,都是出家人不愛錢,越多越好,從來不知道拒絕。今天終於見到了能不把金銀看在眼裏的真人,何其幸運啊!

    想到這裏,沈良再度躬身施禮,比起剛才虔誠了萬倍。

    “仙長神通無量,弟子有事相求,還請仙長能指點迷津!”

    總算是過關了,藍道行暗暗得意。誰會一見麵就拿一千兩黃金,錢雖然好,可不能晃瞎了心。剛剛要是禁不住誘惑,就要露出馬腳啊,這麼說來,我藍道行的道行不淺啊!

    “早點說多好,何必兜圈子,住著這麼個宅子,也難為你了。”

    又是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可是沈良一聽,卻激動的熱淚盈眶,忍不住撲通拜倒。

    “仙長法眼如炬,弟子家中這幾日出了不少奇異的事情,弟子茫然無措。”

    “也不是無措,是請了一幫高人,讓他們做法驅邪,是吧?”

    “沒錯,隻是他們沒有仙長的法力,弟子心中惶恐不安,求仙長幫幫弟子吧!要多少錢,弟子都可以出。”沈良激動地說道。

    藍道行微笑著起身,拍了拍肚皮,繞著大廳走了兩圈,手指來回掐動,似有所悟,重新回到了沈良的麵前。

    “貧道吃了你一頓,就該幫你解一次災厄,錢的事情不要再說了。貧道問你,這宅子是何人讓你買的,他和你有什麼仇?”

    “仇?”

    這下沈良可傻眼了,當初他買宅子的時候,可是說這裏風水極好,住著能大富大貴,更上一層樓。他也覺著這裏環境不錯,因此才準備花大價錢重新翻修,怎麼會有問題呢!

    看著沈良茫然無知的樣子,藍道行心頭得意,繼續說道:“飛龍入首,財運衝天,命中富貴,在此一間。這是那個人和你說的吧?讓你一定要住在這裏!”

    沈良沒命地點頭,“仙長料事如神。”

    呸,什麼料事如神,是雷七找到了那個風水先生,灌了一壇子美酒,從他嘴裏套出來的。

    藍道行歎口氣,搖頭晃腦說道:“越是頂尖的風水局,就越要與命格相合,你的生肖屬相?”

    “兔,蟾宮之兔!”

    “果然!”藍道行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仿佛他早就知道,慢慢閉上眼睛,手指不停的掐動,屋子裏靜的針落可聞,沈良戰戰兢兢等著,半晌藍道行再度睜開了眼睛。

    “說句不客氣的話,這裏就仿佛一個大兔籠子,把你給罩在裏麵,怕是沒法龍飛九天了。”

    兔籠子,那怎麼行!

    “仙長,您說吧,該怎麼辦!重新建房子怎麼樣,我把宅子拆了,現在就拆!”沈良焦急地說道。

    “哼,拆了你就死定了!”藍道行突然冷笑著說道,猛地一回頭,大步走到了大廳的正麵牆壁,這裏掛著一張山水大軸,是沈良最喜歡的畫作之一。隻見藍道行兩眼放光,須發皆乍,猛地伸出五指,手上青筋暴露,突然連蹦帶跳,跳起了大神,手指不停在山水上麵拂過。

    這下子可把沈良嚇壞了,弄壞了畫誰賠啊!

    上前正要阻止,突然他就像掐住了脖子,眼珠子越瞪越大,嘴巴張著,說不出一個字,渾身因為害怕不停顫抖。

    隻見在藍道行手掌拂過的地方,出現了一片青色的線條,漸漸的越來越多,越來越清晰,彙聚成了一大片人形。每個人都神情猙獰,張牙舞爪,好像地獄的小鬼。在這群小鬼的中間,有一個年輕的女子,身著紗衣,飄飄走來,突然眼睛睜開,出現兩個大黑窟窿,還流出鮮血!

    “啊!”

    沈良仰麵摔倒,五官都嚇得扭曲了,身體不停向後掙紮,恐怖的記憶被喚起,嚇得他嘴裏不停念道:“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那個女人他的印象太深刻了,她五年前名揚秦淮,被稱為冰美人,容貌歌舞都是最頂尖的,性子又剛烈,沈良花了十五萬兩,把人買到了家中,視若珍寶。偏偏在一次宴請織造太監的時候,被織造太監看上,別看太監挨了一刀,可還有好色的心,要不然宮裏也不會那麼多対食的。到了宮外,就更肆無忌憚,直接開口討要。

    沈良雖然喜歡那個女子,可為了能得到老太監的歡心,還是陪著笑臉,把女人送了出去。他永遠忘不了被送走時,“冰美人”充滿絕望和憤恨的眼神,就好像刀子,紮在了心頭!

    可是誰也想不到,一個月之後,突然傳來消息,冰美人用剪刀戳瞎了雙目,又吞了金子自殺。當織造太監回來,掀開被子的時候,就看到了兩眼流血,麵色青紫的屍體。當時嚇得小便**,噩夢連連,沒法辦公,隻能請調回京,沒等調動的命令下來,就一命嗚呼,被活生生嚇死了!

    過了幾年,沈良幾乎都忘記了,今天重新勾了起來,他的臉色慘白,嘴唇哆嗦,不停吼道:“仙長,仙長,救命,救命啊!”

    藍道行眉頭一皺,探出二指,一股火焰噴出,頃刻之間,山水畫被點燃,火苗子蹭蹭躥起,突然火光之中出現了白衣飄飄的身影,向沈良輕輕一笑,燦若桃花。

    “啊,她還在,她來找我了!”沈良怕得都變了聲。

    藍道行一轉身,大巴掌按在了沈良的頭上,快速念動冰清訣,沈良奇跡般鎮定下來,整個人都不好了,幾乎哭著說道:“仙長,求您救命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xyz0116 發表於 2018-6-26 05:16 AM

第70章 物歸原主

    世上當然不會有那麼巧的事情,五年前織造太監被活活嚇死,轟動一時,魏良輔早就聽人說過,同唐毅商量之後,就在昨天晚上,唐毅讓雷七找了一個偷盜的能手,悄悄潛入大廳,用特製的液體,在山水畫上留下了一堆鬼影,然後悄悄離開。

    咱們的藍神仙又怎麼讓鬼影顯現呢,在他的腋窩裏有一個豬尿泡,裝著反應的液體,平時用黃蠟塞起來。接著剛剛上躥下跳的時候,把黃蠟打開,液體流到手上,不經意之間摸過畫麵,自然就出現了可怕的影子,把沈良直接嚇倒了,拚命嚷嚷著救命。

    正中藍道行的下懷,他還怕沈良看出破綻呢,把袖子裏準備好的白磷彈出,山水畫被燒的一幹二淨,任憑沈良聰明過人,也被徹底唬住了。

    經過短短的接觸,藍大神仙先後展示了縮地成寸,一葦渡江,從天而降,顯形厲鬼,三昧真火等等匪夷所思的神通,在沈良的眼中,藍道行不是活神仙,那就是天上的真神,法力通玄,自己的小命都在人家手上呢

    他五體投地,趴伏在藍道行麵前,整個人好像從水裏撈出來一樣,一絲的力氣都沒有。

    “仙長,求您救命啊”

    其實一個藍道行還沒有這麼大的威力,唐毅先是弄出了鯉魚亂跳,無故失火的怪事,接著又讓了真動搖其心。在見到藍道行之前,沈良的心理防線已經千瘡百孔,等到藍神仙一出場,展示種種神奇,自然輕鬆碾壓。

    更為關鍵的是沈良心中有愧,他把心愛的女子送給了太監,在良心上承受著強烈的考驗,平時還能裝得道貌岸然,一定被攻破,就潰不成軍。

    藍道行閉目半晌,長歎口氣,顯得十分不情願。

    “唉,就是貧道願意管閑事,你剛剛看到了什麼?”

    沈良一陣猶豫,藍道行目光變得銳利掃過,沈良打了一個激靈。

    “回稟仙長,弟子看到了一個女子,是,是弟子把她送給了織造吳太監,推到了火坑裏弟子作孽太多,了真大師說弟子損了運數,莫非真的獲罪於天,老天要懲罰弟子嗎?”

    “哈哈哈”藍道行仿佛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突然仰天大笑起來,弄得沈良不明所以,笑夠了好一會兒,藍道行才說道:“當你看到一窩螞蟻,足有千萬隻,你會在乎哪個螞蟻行善,哪個螞蟻作惡嗎?”

    沈良愣了一下,老實說道:“不會,也沒法區分啊”

    “這就對了,在老天的眼中,區區一個人連螻蟻都算不上,哪裏顧得上懲罰最可笑有些人起誓的時候,說什麼天打五雷轟,這世上缺德的人太多,就算累死老天爺,又能劈死幾個?”

    真是活神仙,說出來的話就是神仙放屁不同凡響

    以往的遇到的都是飯桶,哪個有藍神仙說的明白。沈良徹底成了藍道行的腦殘粉,智商也在急速下降之中。

    “仙長,弟子沒有獲罪於天,那為何厲鬼會找上門?”

    “那不是厲鬼,而是煞氣”藍道行歎口氣,說道:“天上有沒有神仙貧道不知,可是風水福禍卻是清清楚楚,地脈之中,有靈氣,有煞氣。太倉處在大江之南,又是囤積糧食之所,聚集太多的陰煞之氣。在此地建宅子,必須慎之又慎。就拿你住的宅子來說,就是一位高手布的局,他逆用飛龍入首,把煞氣徹底壓住。不但能趨吉避凶,還能讓主人興旺發達。”

    “仙長,既然能興旺發達,為何弟子會噩運連連?”

    藍道行呵呵一笑:“你沒聽過嗎,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原本好好的風水局時間久了,難免破損,加上地下的煞氣出乎預料的強大,對原來的主人已經有了不好的影響。偏偏你住進來,又大興土木,胡亂建造,把原本的局徹底摧毀,煞氣盡數湧出。你剛剛所見的女鬼,並非真正的女鬼,而是煞氣入體,勾起心中的,造成的幻覺雖然是幻覺,但煞氣侵入,傷及神思,消彌陽氣,要不了多久,就會百病叢生,性命難保。”

    “仙長,那弟子該怎麼辦?”沈良舌頭都不利索了。

    “這個……你先出去吧,容貧道好好想想破解之法。”

    沈良急忙點頭,躬身離開。

    出了大廳之後,沈良腦筋清醒了不少,藍道行把什麼都歸結到煞氣之上,和自己見過的那些神仙滿口精怪神靈全然不同,究竟是不是真的,還不好說自己精明一世,別栽在一個老道的手裏。

    他急忙叫來了家丁,吩咐了幾句,家丁出去,差不多一個時辰,氣喘籲籲回來。

    “啟稟老爺,查,查清楚了”

    “快說,原來的主人怎麼回事?”

    “啟稟老爺,原來建宅子的主人姓唐,書香門第,做過一任縣丞,在十幾年前,兒子早慧,中了秀才,還娶了太倉王氏的女子為妻。”

    真會興旺運勢啊,沈良急忙問道:“後來呢?”

    “後來老太爺死了,兒子屢試不第,家裏頭就敗落了,去年的時候,妻子又難產死了,隻剩下一對父子,宅子也被當了用來還債”

    “啊”

    沈良長長出了一口氣,眼中除了驚駭,還是驚駭

    藍神仙算得真他娘的準怎麼就和親眼見到的一樣唐家的運勢和他斷言的一般不二,自己還有什麼懷疑。

    “對了,唐家現在如何?”

    “回老爺話,小的打聽過了,唐家父子搬出去之後,差不多一年的時間,那位唐先生就轉運了,成了知州大人的師爺,他的兒子也成了有名的神童。對了,還有首詞大家都在傳唱,叫人生弱智如楚劍”

    沈良一皺眉頭,“什麼亂七八糟的,我看你才弱智是人生若隻如初見”

    家丁急忙點頭:“是是是,就是這句。”

    沈良忍不住一拍大腿,驚得眼珠子都出來了,他平時附庸風雅,怎麼會不知道這首在文人圈裏掀起狂瀾的佳作。更有好事之人說憑著這首詞,唐神童的才情就在徐渭之上,甚至弄出了什麼江南才子榜,把唐毅徐渭王世貞放在了一起。近些年浙江文風鼎盛,出了不少神童,相比之下,南直隸就遜色不少。可是自從出了個唐神童之後,南直隸的文人說話聲音都大了幾分,腰杆拔得筆直

    就在沈良吃驚的時候,藍道行一推大門,從大廳走出來。沈良急忙迎上去,焦急問道:“仙長,可有辦法了”

    藍道行沒有吱聲,隻是抬了抬手掌,又嚇了沈良一跳,隻見藍道行的手掌上黑漆漆的,好像被火燒了,手心更是裂開幾道口子,血肉模糊。

    “仙長,這,這是怎麼回事?”

    藍道行把手收回了袖子裏,歎道:“人力不可與天爭,貧道剛剛試圖壓製煞氣,結果功虧一簣。”

    “連仙長都不能壓製,弟子還是先搬出去”

    “不可”藍道行果斷一擺手。

    沈良不解,問道:“仙長,弟子聽說曾經的主人搬出去之後,已經家道中興,弟子為什麼不能?”

    “等等”

    藍道行突然眼前一亮,急忙問道:“你說原本的主人家道中興?”

    “沒錯,弟子還見過那個人,他是知州陳大人的師爺,挺精明強幹的”

    藍道行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忍不住笑道:“算你有福,事情有解了。風水局被破,陰煞之氣入體,就算搬到了天涯海角,都會糾纏著你。唯一的辦法就是李代桃僵,讓人替換你,而且還是心甘情願。可如此一來,救了你,卻害了別人,貧道是萬萬不會做的。正所謂天無絕人之路,貧道本來料定原來的主人會妻離子散家破人亡,沒想到竟然能逆轉命數,擺脫煞氣幹擾。如此一來,把原本的主人請回來,貧道重新布局,對他們不會有什麼影響,你也能擺脫厄運。隻需離開太倉三年,默念貧道的神咒,自然能消彌煞氣,天下太平”

    兩全其美的好事,怎能拒絕,沈良毫不猶豫跪在地上,感激涕零道:“弟子拜謝仙長大恩”

    ……

    “回來了,總算是回來了”

    唐秀才站在老宅的庭院,淚水橫流,院子改動了不少,隻有角落的一口琉璃井還和當初一模一樣。唐秀才搶步過去,扶著井邊嚎啕痛哭。

    “爹,娘啊,兒子回來了,兒子陪你們過年了”

    杜鵑啼血般的聲音,讓聞者落淚,聽者傷心,藍道行揉了揉眼睛,擠出兩滴淚,吳天成一臉鄙視,不屑道:“你哭什麼,裝高人裝的多威風。”

    “呸,你以為裝高人容易啊,最後沈良答應給我兩千兩金子貧道都沒要,兩千兩金子夠買你一百回了”

    “才兩千兩,我就是一個金人,純的”

    唐毅一轉身,低聲說道:“別吵了,無論如何,都要感謝藍道長幫忙,一點禮物不成敬意,請道長收下。”

    藍道行欣然接過,展開一看,頓時喜笑顏開,拍著唐毅的肩頭笑道:“夠意思,你這個朋友老道交定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xyz0116 發表於 2018-6-26 05:20 AM

第71章 過年

    什麼東西能打動藍道行呢,原來唐毅讓老爹幫著運作,把位於城外荒廢的朝霞觀,連同周圍的五畝土地買了過來,作為禮物送給了藍道行。

    別看是荒廢的小廟,但是在僧綱司是有名號的,是朝廷承認的道觀。在大明朝,沒有被朝廷承認的宮觀寺廟一律可以化為淫祀,搗毀淫祀還是地方官員的一大政績來源。

    寧為雞口毋為牛後,守著朝霞觀,藍道行就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而且還自己說了算。比起給多少金銀都實惠多了。

    唐毅還嫌不足,笑道:“藍兄,等過了年,我再出二百兩,把道觀重修一番。”

    “那可不用!”藍道行把腦袋晃得和撥浪鼓一樣,拍著胸膛自信地笑道:“我現在是什麼人,法力通玄的藍神仙,弄點修道觀的錢,還不易如反掌。對了,朝霞觀什麼時候歸貧道所有啊!”

    “現在。”唐毅說著把朝霞觀的房契地契,還有任命藍道行為觀主的公文一股腦送給了他。藍道行顫抖著雙手,接過了文書,翻看一看,鮮紅的大印,一點沒有錯!

    大串口水流淌下來,“哈哈,一觀之主,我也有這▽麼一天!”仰天大笑出門去,撒腿如飛似瘋癲。看著藍道行的模樣,吳天成不屑地撇撇嘴。

    “就這樣還神仙呢,真丟人!”

    “行了,你跟著去看看,要是缺少柴米油鹽什麼的,幫著他置辦一下,你師父可欠了人家天大的人情!”

    師父的話不敢不聽,吳天成連忙點頭,轉身追了出去。

    ……

    唐毅站在院中,看著一草一木,曾經的記憶不停湧動出來,一切都那麼熟悉。碩大的葡萄架下,奔跑摔倒,一家人納涼吃飯,聽爺爺講故事,牆邊的柿子樹,每到秋天就會掛滿紅彤彤的果實,鮮豔誘人,樹下麵的琉璃井,清澈甘甜,買一個西瓜放在井水裏,拿出來就是夏天最好的享受……生於斯,長於斯,失去了,又拿了回來,才顯得格外珍惜。難怪老爹會如此執著,人就是需要一個根,老宅就是唐家的根!

    唐毅緩緩走到老爹的旁邊,伸手把唐秀才攙扶起來。

    “爹,外麵涼,進屋吧!”

    “嗯。”唐秀才站起來,晃悠著身軀,牢牢抓著兒子的胳膊,爺倆邁過了門檻,走進了正廳。唐秀才舉目向四周看了看,頓時皺起了眉頭。

    “毅兒,你覺得這屋子怎麼樣?”

    “俗,真俗!”

    唐毅充滿鄙夷地說道,沈良雖然附庸風雅,但是難改商人本性,裝修的時候用的都是頂級的好料,什麼家具除了金絲楠就是紫檀,牆壁的畫也都是宋元名家的作品,雕梁畫棟,看起來低調奢華有內涵,實則應了一句話,美之為美斯惡也,過分了,反而顯得壓抑惡俗。

    “讓沈良把這些玩意都搬走就好了,留著還占地方。”唐秀才不由得抱怨道,唐毅一陣無語,兩天前,沈良找到了唐秀才讓他把房子買回去,唐秀才還玩了一手漂亮的欲擒故縱。說什麼老宅傷心事太多,想要換個新的住處。

    逼得沈良好說歹說,房價被壓到了一百兩,幾乎就是白送,還不肯罷休,最後沈良沒有辦法,隻能把所有家具,還有采購的木料磚瓦都白送給了唐家,唐秀才“勉強”答應,接受了老宅,當天沈良帶著人風風火火離開了太倉,連一夜都不願意多住。

    “先對付著,等出了正月,咱們重新修整,恢複老宅的原貌。”

    “好,就這麼辦了!”唐秀才欣然說道:“不過,有一處不能等了。”說著唐秀才拉著唐毅穿過兩層院子,到了東跨院的三間房舍前麵。

    一般的大家族都會有一個祖先祠堂,每逢節日祭祀先人,有婚喪喜慶,關乎家族的大事都會在祖先祠堂,當著先人的麵處理。

    唐家搬到太倉才三代,人丁又不興旺,所以沒有祠堂,但祭祀先人的地方還是有的,就是眼前的小院。

    到了院子前麵,唐秀才突然變得肅穆起來,抖了抖衣襟,輕輕推開大門,閃目看去,頓時愣了一下。

    正中央擺著唐老爺子和夫人的靈牌,下麵還有妻子王氏的,香煙繚繞,桌麵上擺著水果點心,就和曾經一樣,沈良不會這麼好心,還保留著唐家人的靈位吧!

    唐毅解釋道:“爹,昨天我讓朱伯伯弄的,您還滿意?”

    “滿意,當然滿意!”

    兒子安排的太貼心了,唐秀才真想放聲大笑,可是又覺得不妥,轉頭望著父母和妻子的靈位,喜極而泣,淚水珍珠般滾落。

    “爹娘,珺兒,我來看你們了,咱們一家人終於能過個團圓年了!”

    ……

    團圓,團團圓圓,不隻是唐毅,多少太倉的百姓都在這一刻抱頭大哭,所謂征收田地的事情總算沒有了。知州大人親自出麵,接見了前來請願的上千百姓,告訴大家之前的傳聞都是子虛烏有。還特意給每人都發了十斤白麵,讓大家安心過年。

    老百姓是最容易滿足的一群人,他們不在乎陳夢鶴連續幾天的沉默,不在乎跪的麻木的雙腿,甚至不在乎足夠包兩頓餃子的白麵。隻要還有田,還有手有腳,就餓不著!

    上千名百姓帶著笑容,扶老攜幼,回到了家中。一場危機就這樣結束了。

    老譚頭聽說之後,不顧身體虛弱,在沈林的陪伴下,跑回了村子裏,把消息告訴大家夥。興奮的人們幫著老譚頭把祖墳重修修好,臨走的時候,每個人都帶著雞鴨臘肉,二話不說就塞到老譚頭和沈林的懷裏,容不得拒絕,轉身就走。

    善良的百姓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他們知道是有貴人幫了他們!

    “修合無人問,存心有天知。幫了這麼多百姓,上天會記上一筆的。”魏良輔喝著美酒,呵呵笑道。

    “師父你怎麼也神叨叨的了,是不是被藍道行給傳染了?”唐毅一邊笑著,一邊拿起酒壺,給老師滿了一杯。

    暗紅的酒水,在潔白的酒杯中晃晃,醉人的芳香就飄了出來。唐毅給老師倒的是釀製的葡萄酒,普通人家釀酒喜歡用白糖,唐毅則是用了百花蜜,加上成熟的紫紅葡萄,絞碎之後,密封起來,經過一個半月的發酵,過濾掉雜質,剩下的就是色澤紅潤,酒香濃鬱的葡萄酒。葡萄酒能軟化血管,最適合老年人飲用。

    魏良輔品了一口,忍不住讚歎。

    “葡萄美酒果然名不虛傳,就差夜光杯了,徒弟,你是不是該孝敬師父一套。”

    “沒問題!”唐毅答應的痛快,魏良輔反倒擔心起來,疑惑道:“你小子不會敷衍老夫吧?”

    唐毅笑道:“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

    “你小子有一萬個膽子!”魏良輔才不信唐毅的話呢。

    “師父,是這樣的,我準備開一個酒莊,專門釀葡萄酒。弟子已經讓雷七和西夷聯絡,買紅木的時候,順道買一些橡木桶回來。葡萄酒要用橡木桶儲存,經過發酵之後,酒水會變成晶瑩的琥珀色,香醇異常。喝葡萄酒要有晶瑩無暇的琉璃杯,視覺和味覺的雙重享受,我敢打賭,大明的讀書人很快就會接受葡萄酒的。對了,我還要燒製透明玻璃,到時候一定大賣,我怎麼感覺眼前都金光燦燦的!”唐毅流著口水憧憬著前景。

    作為一個穿越者,唐同學也想過弄出玻璃賺錢,打聽之後才知道,原來早就有了玻璃,隻不過由於工藝限製,做不出完全透明的玻璃,隻能燒出半透明的,唐毅還在王家見過藍色琉璃製成的養魚缸。

    唐毅雖然知道玻璃是用石英砂,石灰石,長石放在一起,煆燒而成,但是具體工藝如何,就隻能聘請工匠不斷嚐試,不過有自己指導,應該不會用太長時間。

    “哼,死性不改!”一直沒出聲的唐順之哼了一聲,他已經受夠這小子了,本以為他用盡辦法趕走沈良,是為了那些百姓,現在看起來多半是為了他們家的老宅。現在又滿腦子想著賺錢,我怎麼就教了這麼個不長進的東西!

    看著唐順之滿臉失望,唐毅可不服氣。

    “荊川先生,您學問過人,可是未必知道透明玻璃的用處。”

    “你知道你說。”

    “比如可以做成燒杯,做成溫度計。”

    “能用來幹什麼?”

    唐毅眨眨眼睛,突然笑道:“可以獻給陛下,就能科學煉丹了!”

    煉丹!

    唐順之突然須發皆乍,抄起一個雞毛撣子,奔著唐毅就打。

    “我非替大明除了你這個小佞臣不可!”

    唐毅多精明啊,見勢不好,轉身就跑,唐順之不依不饒,這兩位在院子裏追逐起來,簡直比貓和老鼠還熱鬧。

    就在唐毅跑得渾身冒汗,兩腿發軟的時候,朱大嬸扯著嗓子喊道:“諸位大老爺,該請大菩薩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xyz0116 發表於 2018-6-26 12:17 PM

第72章 燈會

    春節是一年中最大的節日,繁瑣的習俗一大堆。一般過了二十三小年,就進入了祝福期,從這天起,就要變得日夜顛倒,比如“二十五日”要稱作“二十五夜”,蓋因為祝福儀式要聘請神仙降臨,神仙的架子大,來得晚。要是請神仙吃晚飯,沒準到了天亮還沒來,誰能受得了。百姓為了免去熬夜之苦,就想出了這麼個主意。由此可知,國人唬弄神仙的曆史由來已久。

    人們會在祝福期選擇一個適宜祭祀的日子,準備好福禮,進行兩項最重要的活動,一是拜菩薩,二是請羹飯,也就是祭祖。

    無論窮富,都絲毫馬虎不得,普通人家會準備三牲福禮,也就是肉一方,魚一條,鵝一隻。稍微講究點的,會加上牛羊或者雞,變成五牲福禮,更加殷實的家庭會準備七牲福禮,那可就倍有麵子了。

    到了祭祀的時候,家家戶戶在堂前放置祭桌,還必須橫紋擺放,女人們把廳堂,祭祀的器物都收拾的一塵不染,然後把福禮煮熟之後。亂七八糟的插上筷子,然後還要貼上紅紙,弄得喜氣洋洋,就算成了真正的福禮。

    到了這時候,辛勞的女人們就要暫時退避,因為神仙菩薩認為女人不潔,有她們在場,神仙沒法吃飯,不過要請來了觀音菩薩,那就不知道怎麼辦了。

    剩下的男人們則是等到了吉時,請菩薩來做客,先擺好碗筷,酒盅,右邊放刀俎,左邊放雞血。唐毅還以為神仙也茹毛飲血呢,一問才知道,這是為了表示專門給神仙宰殺的,旁邊還放著雞鵝,叫做全雞全鵝。當然在唐毅看來,這麼折騰,誰都“饑餓”了!

    光是大魚大肉還不夠,還要擺上豆腐幹,食鹽,年糕,四色水果,三茶六酒。擺這些東西還有講究,雞和鵝都要跪著,一樣一樣的絲毫不亂,主次分明。

    到了良辰吉時,主人就要點燃蠟燭,依照輩分大小,叩拜福神,神仙吃東西都風卷殘雲,比假神仙藍道行都快多了。因此隻斟一杯酒,然後就燒紙,放炮,送福神上天,怎麼看都有點掃地出門的趕腳……

    祭祀了福神,接下來就是祭祖,神仙能唬弄,祖宗可不行,把桌子豎過來,女人們又出動了,把準備好的菜肴端上來,一般是單數,九到十一碗,12隻酒盅,12雙筷子,湯圓兩萬,米飯兩萬,外加總碗一個,酒壺一把。先點蠟燭後點香。主人再帶著叩拜祖先,還是自家人心疼自己人,這次就要斟酒兩杯,等祖先吃好了,然後再鳴炮送走先人。

    好一通折騰下來,唐毅都弄得低血糖了,不過還沒完,兩位老師都在家裏呢,他們寓居外地,總要安排祭祀吧。

    沒等唐毅說,唐順之直接拿過來香,借著唐家的祭品,拜了三下就算是完成了,還美其名曰心學門人做事,隻問本心,不在乎外物。他都不在乎,魏良輔更不在乎,老家那邊早就準備好了。

    這兩位入了席,散福就開始了,朱大嬸用煮福禮的高湯下了麵條,熱氣騰騰,端了上來。不愧是開過麵館的人,做出來的麵條細如絲,爽滑勁道,湯汁香氣濃鬱,撒上香蔥香菜,煞是好看,引得人食指大動。

    大家都開始吸溜吸溜地吃了起來,魏良輔嚐了一口,就笑道:“這麵條色澤金黃,吃著爽滑,的確不錯。”

    朱大嬸連忙笑道:“老大人,對虧小相公的主意,在裏麵放了雞蛋,煮麵的高湯也是提前準備的,沒用煮福禮的,就怕沾了腥氣。小相公對老大人的孝敬之心,可真讓人羨慕啊!”

    朱大嬸忘不了給唐毅擦煙抹粉,倒是唐順之狠狠一蹲麵碗。

    “奢侈靡費,貪圖享樂!”

    得了八個字評語,唐毅索性低著頭,小聲嘟囔道:“有本事別吃啊!”

    “我要是不吃,麵條剩下了,豈不是更浪費!”唐順之笑罵道,一伸手,拿起空碗,對唐毅說道:“給我盛麵去!”唐毅隻能點頭。

    一物降一物,唐順之把唐毅吃得死死的,麵對這對活寶兒,大家夥隻能偷著笑。

    ……

    唐家由於二十九搬回老宅,祝福結束之後,就到了除夕,這一天要把水缸和米缸都裝滿,還要貼對聯,請灶王爺回家,吃年夜飯,點燈照明,一家人守歲。

    對聯和灶王爺市麵上都有賣的,隻是尋常百姓才會買,稍微講究一點的,就會請有學問的人按照自己的心思寫,當然也有讀書人自己寫的。除了喜慶吉祥話之外,還有人在對聯裏麵展示抱負。

    比如某位就寫過這麼一副春聯:“文章高過翰林院,法度嚴如按察司!”

    翰林院就是陳夢鶴混過的地方,都是全天下最頂尖的文人,按察司就是按察使司,是負責一省刑名的機構。

    這書生口氣這麼大,被人傳出去之後,從此仕途不順,算是遭了無妄之災。

    唐家倒是不愁沒有寫對聯的人,不過老娘死去還不到三年,唐家在門外隻是用藍燈花紙貼上了“未盡三年孝,長存一片心。”

    有了這幅對聯,外麵的人都是退避三舍,也沒人來拜年隻有唐毅父子,加上朱家和書童沈林等人,大家倒也是舒服安寧。唐毅也弄明白了,魏良輔和唐順之為什麼跑到他的家中。這二位身份尊貴,門人弟子一大堆,每到過年的時候,拜會的隊伍能派出二裏地,他們是煩不勝煩。

    這回好,躲在了唐家,吃著頂尖的美食,沒事看看書,教教學生,別提多清閑自在了。

    他們自在,有些人就倒黴了,比如咱們的王二公子……

    一直到了正月初五,王世懋才跑到了唐家,一進來就像是餓死鬼托生一般,抓起小籠包就吃,弄得唐毅都以為他藍道行附體了。

    “表哥,形象,形象啊,要是傳出去,你這輩子別想娶媳婦了!”

    王世懋也不管,連吃了五個包子,總算有了精神,指著自己消瘦的小臉,一肚子苦水往外麵倒!

    “表弟,你可不知道啊,哥從臘月二十七祝福開始,就沒睡過好覺了,拜祭先人,一輩人磕三個頭,你算算,光是祭祖,我就磕了多少!”

    唐毅一聽,忍不住大笑,王家能上溯到西晉的時候,千年世家,就按照二十年一代人計算,少說也有五十代之多,一路磕下來,王二公子能活蹦亂跳就算是一大喜事!

    王世懋哭喪著臉,說道:“還不止如此,到了除夕,好幾百個熊孩子圍著我要紅包,有叫叔叔的,有叫叔祖的,還有叫太叔公的,最操蛋的是有一半我都不認識!到了大年初一,又要給幾十位長輩拜年,舊患未除,新創再起。我的腦袋啊,都大了幾十圈!”

    王二公子像祥林嫂一樣,絮絮叨叨,一邊吃著,一邊抱怨。家家都有難念的經,看來果然如此。

    ……

    “行了表哥,我呢,大善心,收留你了。”

    “夠意思,要是有人找我,就說我跟著荊川先生閉門讀書呢!”

    王世懋酒足飯飽,讓沈林帶他休息去了,不過王二公子的一句話可惹了煩,第二天早上,他和唐毅都被唐順之從被窩裏揪出來,趕到前院去蹲馬步了。瑟瑟寒風,吹得睡眼惺忪的王二公子一激靈,比昨天還淒苦了。

    “表弟啊,我招誰惹誰了!”

    “你自己往槍口上送,人家能放過你嗎?還把我拉來當墊背的,真冤!”唐毅啐了一口。

    王世懋還迷迷糊糊,疑惑道:“荊川先生可是當世大儒,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他怎麼能這麼幹!”

    “王敬美,我就這麼幹了,你能如何,去,給我圍著院子跑一百圈!”

    撲通,王世懋直接趴了!

    從初五到十四,王世懋總算是體會到了唐毅的待遇,早上練武,上午讀書,下午聽課,晚上練字,連一刻空閑都沒有,弄得王二公子是欲仙欲死,都被苦水淹到了脖子。

    “表弟,你平時就這麼讀書的?”

    “你說呢?”唐毅白癡一樣盯著他,這才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送進來。

    王世懋搖搖頭,伸出了大拇指:“小兄拜服!對了,表弟明天就是正月十五,上元節啊!”

    “不就是看彩燈,猜謎語,有什麼了不起的。”

    “今年不一樣!我聽說陳大人親自主持燈會,還許諾了重獎,探花能得到二十兩銀子,榜樣是五十兩。”

    “那狀元呢?”

    “沒說,不過絕對差不了,表弟,你就不想大顯身手,像在春芳樓一樣,所向睥睨!”

    唐毅也來了興趣,可還有些猶豫,總出風頭不好吧!

    他還在猶豫,就聽唐順之說道:“把狀元拿回來,不然你們兩個就別想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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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yz0116 發表於 2018-6-26 12:23 PM

第73章 燈會(續)

    “一個燈會的狀元,又不是殿試狀元,有什麼好爭的!”

    唐毅這家夥上輩子就是宅男,這輩子也是一個憊懶的德行,就算眼下刻苦讀書,那也是爭取早日當一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標準宅男。話又說回來,前世什麼沒見過,明朝的東西有什麼好看的。

    帶著一肚子抱怨,和王世懋到了街上,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唐毅很快就覺得眼睛不夠用了,街道四處都是掛彩燈,紮彩燈的人,燈的樣式多到眼花繚亂。

    有人物傳說的,比如老子騎牛出函穀,西施村頭浣紗,鍾馗捉鬼,白猿偷桃等等,有水果花卉的,一大串葡萄,通紅的柿子,盛開的荷花,爭奇鬥豔的牡丹,還有飛禽走獸,虎豹熊鹿,樣樣俱全。

    這還隻是一般人家的作品,越向著城隍廟方向,彩燈就越發精致,今天晚上知州大人就會在城隍廟主持燈會。為了迎接各路才子佳人,沿街的店鋪,太倉的名門望族都拿出了看家的本事,製作彩燈的材料越發值錢,有琉璃球的,有雲母屏的,還有水晶簾。就在城隍廟的門口,有一盞巨大的走馬燈,四匹高頭大馬昂首闊步,和真的一樣。現在還不到時候,如是晚上,馬匹轉動起來,保證贏個滿堂彩!

    唐毅都不得不感歎,後世的景觀燈比起這些,創意就差著十萬八千裏,至於文化的差距,就更不可以道裏計了。

    “對了,表哥,怎麼沒見你們王家的彩燈,莫非小氣不成?”

    王世懋把嘴角一撇,不屑道:“就你會賺錢不成,我們王家好歹也是千年大族,今年我們家做的就是閩中珠燈,光是珍珠就有上百顆,價值千兩,到了晚上就拿出來了。”

    “那我可要好好漲漲見識了。”

    唐毅笑著,向街道兩旁看看,不少賣小吃,點心,玩具的攤子都已經擺了出來,為的就是占一個好地方。

    元宵節不光是太倉的市民,十裏八鄉的農民,還有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姐都會出來,萬民同樂。搶到了好位置,一夜的收入就頂得上一兩個月,小生意人哪裏能忍得住。

    離著唐毅他們隻有幾步之遠,就有一個吹糖人的小攤子,圍了不少看熱鬧的小孩子。糖人好吃又好看,簡直是小孩子的殺手,沒看見沈林的小眼睛都亮了。

    唐毅笑著走過來,湊近一看,這個吹糖人的還有些不一般。

    在他的麵前擺著一個木製圓盤,上麵有不下二十種的小動物和常見的東西,一個銅子轉一次,指針指向什麼就能得到什麼。自然有的轉到好的,有的就差點,比如正在轉著的小胖子。

    一隻手拿了四五個糖人,清一色的“龍眼”,這麼叫是好聽,說白了就是一個小糖豆,可憐兮兮的,還不如鳳凰的腦袋大,小胖子氣得腮幫子鼓起來,小眼睛瞪著。

    “我就不信,轉不到好的!走!”

    用力一轉,指針快速動了起來,漸漸的指針越來越慢,小胖子死死盯著,都不眨一下。漸漸的離著鳳凰越來越近,肥碩的身軀,加上巨大的翅膀和尾巴,轉到鳳凰,那就賺大了。

    “近了,近了,就差一點了,動啊,倒是動啊!”小胖子旁若無人地大吼,可指針卻不聽他的命令,距離鳳凰隻有一格停了下來。

    對麵的中年人呵呵一笑,說道:“是個小老鼠,我這就給你做,還想不想繼續轉。”

    “轉,怎麼不轉!”

    小胖子把手伸到了口袋裏,左翻翻右找找,一個銅板都沒了。小胖子氣得哼了一聲,無奈接過小老鼠,剛一回頭,就看到了唐毅和王世懋。

    “哈哈哈,大哥,你怎麼來了?”

    小胖子王紹周見到唐毅,把剛才的不快都拋到了九霄雲外,笑嘻嘻說道:“大哥,小年的時候你都沒去看戲,水泊梁山,可好看了,那些好漢一見麵都大口喝酒大碗吃肉的,對了,小弟請你吃……”

    猛地想到錢都花光了,王紹周急得小臉通紅,“大哥,我,我回家取錢去。”

    唐毅哪裏會讓一個孩子請客,一伸手從王紹周手裏拿過了一個“龍眼”,笑道:“請我一個糖人就行了。”

    “還有我。”王世懋一伸手也拿了一根。

    王紹周這才注意到王世懋,頓時小眼睛一瞪。

    “侄兒,你敢動叔父的東西?”

    “叔父?除夕的時候,你不是裝成小輩兒,跑我手裏拿紅包嗎?難道你忘了?”

    王紹周被抓到了痛腳,隻能拚命看著唐毅,祈求大哥幫忙。唐毅倒是有個老大的樣子咳嗽了一聲。

    “表哥,怎麼紹周是你的叔叔?”

    “啊!”王世懋打了個哈哈,無奈道:“誰讓我們家人多了,別看這小子比我小,還有白頭發的管我叫叔祖呢!”

    “我才不管他們,你可記著,我是你叔叔的大哥,你該怎麼稱呼我,心裏有數。”

    “有個屁的數!肩膀頭齊為弟兄,你別想占我的便宜!”

    正在他們鬥嘴的時候,沈林捧著幾個糖人苦兮兮地從人群出來。他剛剛還笑話王紹周運氣差,結果輪到自己,同樣轉了四個“龍眼”,外加一個蘋果,論個頭,還沒王紹周的小老鼠大。

    這兩個倒黴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泛起了同病相憐的淚花。

    “少爺,我,我是不是該找藍神仙轉運啊?”沈林委屈地說道。

    “你的運氣和鬼神沒關係,倒是和這位老板脫不了幹係。”唐毅掃了一眼,幾個買糖人的孩子多數都是小鼻子小眼的東西,大個兒的一個沒轉出來,根本不符合常識。

    不用問,一定是有人做手腳,占小孩子的便宜,算什麼英雄好漢!

    唐毅從兜裏掏出五個銅子,扔到了老板的手裏,笑道:“來,我也轉一下。”說著抓起指針,用力一轉。別人轉動指針之後,都會緊緊盯著,唐毅不一樣,他的目光鎖定在了老板的身上。

    就在指針越來越慢的時候,唐毅發現老板的目光突然往下麵掃了一下,果然有鬼。唐毅不動聲色,連續轉了三下,得到了一顆鴨梨,兩個龍眼,戰績和王紹周、沈林都差不多,引得王世懋在一旁拍手大笑。

    連續觀察了三次,唐毅心中有了數,轉盤是放在木架上麵,四周蓋著破爛皮子,做糖人的家夥一隻腳放在了架子下麵,剛好被遮擋起來。每當轉動轉盤的時候,他就用腳觸動機關,操控結果,讓孩子們隻能轉到小的東西,那些大的看得到吃不到。

    唐毅再度轉動的時候,手裏多了一根短木棒,指針越來越慢,中年人下意識低頭,就在此時,木棒如同毒蛇一樣,快速打過去,隻聽砰地一聲,賣糖人的頓時臉色就變了,唐毅雖然看不見,但是打得很準,木棒敲在了腳踝上。賣糖人的疼得一咬牙,急忙往回抽,連帶著架子都晃了兩下。

    圍著的幾個孩子也不傻,見到反常,立刻好奇地湊了過來。賣糖人的臉都綠了,也不知道是怕,還是疼。

    “呵呵,大叔,坐久了腿麻了吧,要不拿出來走兩步!”

    唐毅沒有拆穿他的把戲,反而給他找了個台階,賣糖人的一愣,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都難看的笑容。

    “沒錯,是,是有些腿麻了!”

    他勉強回答,裝模作樣的走了兩步,這時候指針已經停了下來,正好指向了鳳凰的位置!

    “啊,大哥,你太厲害了!”小胖子王紹周拍著巴掌叫起來,其他小孩子眼睛發亮,都被這一幕吸引住了,貌似這是第一個轉出來的鳳凰。

    “大叔,這個你看……”唐毅笑吟吟盯著,賣糖人的哭喪著,心不甘情不願地說:“做,我這就做。”

    很快一個碩大的鳳凰展現在了大家的麵前,唐毅還不罷休,又轉動起來,賣糖人的也不敢動手腳,隻能瞪大了眼睛,盼著能落在小東西上,哪知道唐毅的運氣逆天了,竟然再一次落在了鳳凰上!

    連著出了兩個鳳凰,熊孩子們都打了雞血,十幾個小家夥呼嘯著過來,把小攤圍得滿滿的。一個個從口袋裏掏出壓歲錢,生怕落後了,熱情的勁頭嚇了賣糖人的一跳。

    這時候兩個鳳凰已經做好了,賣糖人的伸手送到唐毅的手裏。

    “呵呵,大叔,過年就圖個喜慶,薄利多銷不是挺好嗎!”唐毅眨眨眼睛

    “好,好啊!”賣糖人的尷尬地點頭。

    唐毅拿著兩個鳳凰,塞給了王紹周一個,沈林一個,小胖子沒心沒肺接過來,沈林的心思重,他當然看出了端倪,離開了攤子,他忍不住氣哼哼道:“少爺,那家夥耍詐,幹嘛不拆穿那個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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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yz0116 發表於 2018-6-26 12:27 PM

第74章 一見鍾情

    沈林默默低著頭,想不明白,就是想不明白,少爺一貫都是嫉惡如仇,睚眥必報的。怎麼會輕輕饒過那個賣糖人的,莫非少爺轉了性子?幹爹說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少爺不會變的這麼快。

    多半設計好了教訓那家夥的辦法,雖然不知道什麼辦法,一定會讓他死得很難看,就是這樣。沈林一邊想著一邊往前走,嘭,恰巧撞上了前麵的人。

    “啊,少爺,對,對不起!”

    唐毅渾不在意,道:“餓了吧,來幾個燒餅吧。”

    “好。”

    沈林答應著,掏錢買了四個熱乎乎的燒餅,王紹周抓在手裏,大口大口地吃著,王世懋倒是斯文很多,這家夥在人前總是一副道貌岸然翩翩佳公子的德行,至於背後,呵呵,那個另算。

    沈林心中有事,小口咬著,吃得很慢,等到唐毅把燒餅都吞進了肚子裏,他才吃了一小半。

    “沈林,有芝麻掉在衣服上了。”唐毅略帶玩笑地說道。

    “有嗎?”沈林低頭一看,果然衣襟上落了好幾顆,他不好意思地說道:“少爺,我沒注意,下次不會了!”

    “呵呵,誰吃燒餅不會掉芝麻,多好的天,何必在乎芝麻綠豆大的事情!”

    “是是……啊!”沈林突然眼前一亮,少爺是話中有話啊,對啊,那個賣糖人的不過是芝麻綠豆一樣的事情,自己卻耿耿於懷,糾結在心中,少爺都是做大事的人,又怎麼會在乎那個家夥呢!豈不是拉低了自己的品味,真是該死!

    唐毅看得出來,沈林因為譚紅霞的死在心裏種下了陰影,對人並不算友好,甚至像個小刺蝟,隻要招惹一點,就會想辦法報複。長此下去,是很容易走向極端的,唐毅可不想自己的書童變成個偏執狂。

    “沈林,你是跟著我唐毅的,俗話說大人做大事,大筆寫大字。總是小肚雞腸,怎麼幫著少爺齊家治國平天下啊?”

    “少爺,我,我有那個福氣嗎?”

    “那就要看你聽不聽話了?”

    沈林突然激動起來,唐毅幫他報了仇,還收留了他,可以說他的一切都是唐毅給的,隨著唐家越來越興旺,沈林真怕要不了多久,少爺就不需要他這個書童了。可是聽了這話,頓時心花怒放,剛才的不快頓時跑到了九霄雲外。

    “少爺,我一定聽話!”沈林用力地點頭。

    四個人正要轉身繼續逛,突然背後傳來一聲冷笑。

    “小小的書生,還敢口出狂言,治國平天下,你也配!”

    語氣不善啊。

    唐毅回頭看去,隻見一個十六七歲的年輕人站在不遠處,身上穿著暗青色絲綢棉袍,外麵罩著貂皮大氅,腰上係著一條嵌著寶石的腰帶,還掛著羊脂玉佩,最騷包的是大冷天竟然拿一把灑金的小扇。時不時的晃兩下,那架勢簡直要羽化登仙,拽的二五八萬似的。

    在他的背後,跟著四個大漢,全都是胳膊粗力氣大,眼睛都翻到了天上,一副目中無人的德行。看著惡少刁奴的標配,唐毅頓時心生惡感,臉色不由得沉了下來。

    對麵的家夥絲毫不怕,突然看到了王世懋,一臉恍然大悟的神態。

    “喲,這不是敬美兄嗎?真是失敬失敬。”說著還躬身一禮,可是卻沒有一絲的莊重。

    王世懋勉強回禮,笑道:“原來是徐兄,你怎麼有空到太倉了?”

    “呵呵,過來拜會幾個朋友,切磋切磋學問。可是到了太倉,我就聽說太倉出了一個了不得神童,堪比徐渭徐大才子,真是雞窩裏飛出了一隻鳳凰,稀奇,稀奇啊!”

    這家夥敢諷刺大哥,是可忍孰不可忍,王紹周攥著拳頭,就要衝上來,他才不管呢,論起打架,在太倉的地麵,王家隨便吆喝兩嗓子,就能招來無數人,還會吃虧不成。

    不成想卻被王世懋攔住了,隻聽王世懋冷笑道:“徐兄,太倉這個雞窩飛出的鳳凰可不少,家兄也是太倉人,曆年來太倉的進士都比華亭要多吧?”

    對麵的家夥亂開地圖炮,沒想到竟然打到了文壇盟主,頓時一陣語塞。沉吟一下,突然笑道:“王敬美,你身邊做這位就是你的表弟,大名鼎鼎的神童唐毅吧?我早就想領教一下他的本事,今天晚上,咱們燈會見!”

    說完之後,這家夥帶著家丁轉身就走,很快消失在了人群當中。

    “呸,算什麼東西,敢和大哥比,也不撒泡尿照照!”王紹周啐罵道:“侄兒,你也是太孬了,敢說咱們太倉是雞窩,我看他連家雀都不配!”

    “行了,我的小叔,你就別添亂了!”王世懋一臉的苦澀,顯然有所顧忌,看起來那家夥也不是尋常的人物。

    唐毅呵呵冷笑:“表哥,你認識那貨?”

    王世懋點頭道:“這位徐兄名叫徐璣,他的父親是徐陟,和家父同朝為官,至於他的伯父大人,想必我不說,表弟也猜得到。”

    “莫非是徐閣老?”

    “聰明!”

    唐毅頓時一陣無語,自己怎麼專門招惹大官的侄子啊,先是萬浩,又冒出個徐璣,一個比一個狠,不過貌似是姓徐的主動挑釁啊!

    傳說中徐閣老在京中溫良恭儉讓,清廉自守,可是家中的子侄仆人卻為非作歹,橫行鄉裏,魚肉百姓,徐階更是被弄得差點晚節不保,從徐璣身上來看,此言不虛。

    “是徐閣老的侄子,這下可惹不起了,表哥是不是該退避三舍啊?”唐毅玩笑地說道。

    “呸!”王世懋怒道:“他徐璣算什麼東西,表弟天將降大任於汝,今天晚上就看你怎麼大殺四方了。”

    “怎麼又是我,你的學問也不差啊!”

    “嘿嘿,我是咱們的大帥,你不行了,我再上。”王世懋拍著胸脯說道。

    一旁的王紹周撇撇嘴,不屑道:“大哥要是不成,你去了也是送死!”

    王世懋一愣,隨即哇哇暴叫,怒吼道:“你到底是不是王家人,怎麼胳膊肘往外拐?”

    ……

    天色漸漸暗淡,街道兩旁的彩燈相繼亮了起來,一霎時爭奇鬥豔,搖曳生輝。偏巧天上有淡淡的雲層,將月光遮擋了大半,越發顯得彩燈明豔好看。

    早就按捺不住的藝人衝上了街頭,最熱鬧的要算敲太平鼓。十幾個穿著彩衣的少年,手持單麵鼓,在街上忘情地敲起來,擊鼓節奏複雜多變,鼓點短促清晰,驟如爆豆,隨著律動,舞者腰間的響鈴、鼓鞭上的鐵環,鏗鏘作響,清脆悅耳。正麵打,反麵打,打鼓邊,敲手柄,手敲鼓,左右搖鐵環,上下顛鐵環等等。鼓在舞者手上,或旋轉,或拋起,花樣繁多,眼花繚亂。

    敲鼓的剛過去,幾隻頑皮的獅子又跑了出來,竄蹦跳躍,活靈活現,彈弦的,唱曲的,雜耍的,翻跟頭,噴火的,目不暇接,各個都身懷絕技,引來無數的掌聲。更有小孩子在人群中追逐著,打鬧著,歡笑著,瘋癲著!

    坐在茶攤裏的唐毅都感到了撲麵而來的過節滋味,這才是真正的元宵佳節啊!躲在家裏看晚會,簡直弱爆了。

    “表哥,走咱們出去看看!”

    王世懋欣然同意,四個人離開了店鋪,到了大街之上,到處都是賣瓜子糖塊,粽子,粉團的小貨郎,沒一會兒,王紹周的手裏都塞滿了,腮幫子吃得和倉鼠一樣。

    不知從哪裏傳來一聲喊“走百病了!”

    這一嗓子不打緊,街上的人群都仿佛打了雞血,跳著腳巴望著。

    不多一時,一個中年婦人提著燈籠,快步走來,在她的後麵,鶯鶯燕燕,跟著一大群女子,一眼都望不到頭。這可不是某個青樓走秀,來的都是正經人家的女子。

    常言道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姑娘們在這一天出了家門,過渡橋,爬城頭,走百病,祈求身體健康,百病不侵。

    一年之中,唯有今天能看到深閨女子的容貌,道路兩旁早就聚集了一大群躁動的青年,就盼著能被哪個姑娘看上,成就一段好事。

    更有詩文寫道:“君莫看燈去走橋,白綾衫氅撒嬌嬌,。走來兒怕雙纖趾,不走兒愁一撚腰。”

    由此可見,在色鬼的心中,走百病是比猜燈謎更重要的事情。

    唐毅也是興趣盎然,伸長脖子巴望著,可是看了一會兒,就覺得不過如此,一個個女子穿著大棉襖二棉褲,又低著頭,看不清臉,也看不出身材,哪裏比得上車展來的清爽明白,也就是沒見過世麵的家夥才會如此瘋癲。

    就在唐毅意興闌珊的時候,突然有一道寶藍色的身影,隨著人群快速向前,恰巧經過唐毅麵前,抬頭看過來,四目相對,唐毅頓時就愣住了,忍不住脫口而出:“好美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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