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青史盡成灰 -【我要做首輔】《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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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yz0116 發表於 2018-6-26 03:45 AM

第45章 老師的安排

    唐毅盤算過,江南人或許不喜歡烈酒,但是酒精有醫用價值,每年撈千八百兩銀子還是沒問題的,足夠爺倆維持舒舒服服的生活。哪能說放棄就放棄啊,老師究竟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害怕經商,被士林看不起,那也不用獻給朝廷啊!

    “恩師,弟子也不折騰太大,弄個小酒坊,讓天成當掌櫃的,負責經營,弟子隻要三成利潤,家用足夠,弟子也好放心跟您老學聖人大道。您老也知道,打開門來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樣樣都離不開銀子,弟子也有苦衷啊。”

    沒等唐毅說完,吳天成慌忙躬身擺手。

    “師父,要是開酒坊,您可不能收三成,至少您拿七,額不,是九成,弟子跑腿效力是應該的,應該的!”

    唐秀才也有些不高興,在他看來,蒸餾酒的辦法是兒子弄出來的,那就是賺錢的手藝,吃飯的本事。唱戲的人有句話,叫寧舍一錠金,不教一口春。掙錢的本事哪能隨便交給朝廷啊,再說了,就算交上去,也無非便宜一些貪官汙吏,能有什麼用處……

    魏良輔見大家夥都不願意,歎了口氣,衝著唐毅說道:“你跟為師到旁邊的屋子,有幾句話和你單獨說。”

    唐毅急忙跟進來屋子,扶著魏良輔坐下,老魏不說話,屋子中陷入了詭異的寧靜,唐毅的臉上卻有些發燒。

    “該死,師父第一次提出要求,自己怎麼能拒絕!老頭可是幫了自己那麼大的忙,區區一點銀子有什麼放不下的,再說了,除了燒酒,能賺錢的東西多了……”

    唐毅越想越覺得自己有錯,愧疚地說道:“師父,弟子不孝,惹您老生氣了,弟子願意聽從您的安排。”

    “你當真願意?那家裏麵怎麼辦?”

    “弟子前些日子盤了一家紙店,空閑下來,重新裝修一番,賣筆墨紙硯,做文人的生意,說出去也好聽,到時候還請您老賞一個店名,弟子感激不盡。”

    “小腦袋夠精明的!”魏良輔呵呵笑道。

    唐毅見老師陰轉晴,急忙笑道:“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的確不值一提,你啊,就是小聰明太多了!”魏良輔毫不客氣地說,唐毅一下子就被說的愣了。

    魏良輔冷笑了一聲:“師父說你,你是不是不服?”

    “弟子不敢,隻是……”唐毅臉漲得通紅,不知道老頭為何突然變了臉色。

    “隻是什麼?”魏良輔追問道。

    “隻是弟子不知道恩師所說什麼事,還請師父明示。”

    魏良輔點點頭,又笑了起來。

    “那天你去拜師,老夫情急之下,說了句我比唐順之會當官……”

    提到這事,唐毅越發羞慚,囁嚅著說道:“恩師,都是弟子的錯,我……”

    “不要說了,老夫要是怪你就不會收下你了。我知道你小子聰明過人,可是呢,越是聰明人就越固執,越容易犯錯誤。老夫問你,胡彬的案子可結束了?”

    “這個……”一下子把唐毅問住了。

    “恩師,胡氏已經找到,其他的證據都是假的,剩下的不過是收尾而已,難道還有麻煩不成?”

    “當然!”魏良輔麵色嚴峻,厲聲說道:“徒兒,這一個案子胡彬家破人亡都有可能,至於同知孫雅芳,也難逃其咎。而你呢,連秀才都不是,就扳倒了兩個朝廷命官,真是好手段,好威風,好本事!”

    連說了三個“好”,魏良輔霎時間眯縫起老眼,玩味地笑道:“你讓別人怎麼看?”

    唰!

    汗水從額頭就流下來,還能怎麼看,無非就是這家夥一身是刺,生人勿進,工於心計,不可結交……

    要知道大明朝可是一個泛道德化的社會,什麼叫泛道德化,就是一切政治、經濟、文化統統給道德讓路,一個清官,哪怕他再出格,都是為國為民,都會有一大幫人替他說話,一個貪官,哪怕是做了好事,也要被罵狗血淋頭。

    一個人在道德上留下了瑕疵,後果就會極其嚴重,比如鼎鼎大名的唐伯虎,雖然是因為卷入了科舉舞弊,斷送了一輩子的功名,其實也和他之前恃才傲物,乖戾猖狂脫不了幹係。

    唐毅可是想在科舉仕途上大展拳腳的,若是還沒有開始,大家就把他打入危險人物一欄,沒人跟他玩。在講究抱團取暖的官場,混成了孤臣,基本上和宣布死刑差不多了!

    霎時間唐毅的小心髒拔涼拔涼的,冷水潑頭,懷裏抱冰,該不會出師未捷身先死吧?唐毅不由得打了一個激靈。

    魏良輔斜著眼睛,看了看唐毅,見他臉色不停變化,明顯露出了害怕的神色,老頭頓時眉開眼笑。

    “還不算笨,知道錯在哪!不過——”

    唐毅的心又懸了起來,急忙問道:“請恩師指點。”

    “不過——你多想了,不會有那麼大的影響的!”

    不帶這麼玩人的,唐毅瞬間就像泄了氣的皮球,哀怨地看著魏良輔。

    “弟子的心髒小,您可不能這麼嚇唬人啊!”

    魏良輔笑道:“傻小子,為師已經讓子羽把功勞攬過去了,說是他發現了胡氏之死有詐,才能你去胡府搜查的。”

    毫無疑問這是給陳夢鶴臉上貼金,作為父母官,處置手下的貪官汙吏,是情理之中。也不用擔心別人會懷疑,雖然功勞沒了,但是麻煩也沒了,而且陳夢鶴還欠了他一個人情。隻要陳夢鶴還是太倉知州,唐毅就等於傍上了大腿,有了靠山。

    唐毅不由得給老師伸出了大拇指,可是隨即他又迷糊了,既然把功勞都給了陳夢鶴,那還要獻酒精幹什麼,難道真的是替國家做貢獻?怎麼看,便宜老師都沒有那麼高尚!

    “呵呵,小子,你還是差著火候啊,這個案子胡彬他們是在劫難逃,可是別忘了還有一個萬浩呢!”

    唐毅頓時倒吸口冷氣,疑惑地問道:“恩師,您說會不會是萬浩一手設計的局呢?”

    魏良輔搖搖頭,說道:“不見得,萬浩這個人老夫還算了解,他有些才華,氣量不大,嫉賢妒能,但是對陰謀詭計還差著很多,應該是胡彬借力使力,把他拉來撐腰的。但是也不能小瞧他,畢竟吏部尚書萬鏜掌握著百官的升遷獎懲,侄子丟了麵子,他隨便暗示點什麼,下麵有的是賣命巴結的。”

    唐毅不由得大搖其頭,他一個白丁,竟然惹上了一尊大神,簡直沒地方說理去。

    “師父,萬鏜要是對付我,您可要給徒弟撐腰啊!”

    “呵呵呵,老夫都致仕了,能幫你什麼,不過我可以給你拉一麵虎皮。”魏良輔大喘氣說道,好在唐毅已經習慣了,他頓時來了興趣,笑道:“恩師,您說的是誰?”

    “當然是——陸炳陸文明!”

    在唐毅的印象之中,能抗衡萬鏜的,名聲又不錯,除了入閣呼聲極高的禮部尚書徐階之外,就沒有人。

    千算萬算,也想不到老師竟然提到了陸炳,實在是大出預料!那可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錦衣衛頭子啊!

    “恩師,您老不會說錯了吧?”唐毅疑惑地問道。

    “哈哈哈,沒看到酒精的時候,老夫的確想給徐華亭寫信,可是看到了酒精,老夫就有了別的想法,你說這酒精誰最需要?”

    “還能有誰,當然是錦衣衛,他們打打殺殺,很容易受傷。再有審訊犯人也會造成感染,如果有酒精,就能避免犯人死亡,他們就能玩更多的花樣了。”

    唐毅歎口氣,又說道:“其實酒精更應該用在九邊的士兵身上,那樣就不知道能救多少忠勇之士。偏偏我看武人在朝廷的眼裏,比草芥都不如,隻怕不會花這筆錢,就算朝廷撥了銀子,下麵的將領也都會貪墨幹淨,用不到士兵身上。”

    唐毅不由得攥緊了拳頭,把好好的酒精,獻給錦衣衛,真有些明珠投暗,可是誰讓他需要靠山呢!

    魏良輔拍了拍弟子的肩頭,長歎道:“孩子,有朝一日,你能柄國執政,記得對他們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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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yz0116 發表於 2018-6-26 03:48 AM

第46章 難題

    正午的陽光灑滿院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魏良輔躺在竹椅上麵,看了看日頭,笑道:“該吃午飯了。”

    書本剛放下,就見一個小書童從月亮門進來,捧著托盤,快步到了小院。這個小書童正是沈林,胡家老爺少爺都被抓了,府邸也封了。幾乎所有的傭人都跑掉了,沈林原本是漁家子弟,父母雙亡之後,被叔叔賣給了胡家當書童。

    偏偏到了胡家,又掉到了魔掌之中,差點被毀在胡輝的手裏,加上譚紅霞慘死,在他的心裏留下了無法磨滅的傷害。

    唐毅對這個比自己隻小了兩歲的小家夥充滿了同情,就把他帶回了家中,隨同沈林一起回來的,還有譚紅霞的老父,老頭幾年前得了重病,把家中的幾畝田都給賣了。好不容易活了下來,就指著女兒每月的月錢活著,譚紅霞一死,老人也沒了經濟來源,比乞丐還不如。

    這一老一小,兩個最無辜的人,卻都傷痕累累。

    唐毅和老爹商量之後,就提議讓沈林拜老譚頭為父親,既解決了老頭膝下無子的問題,又給了沈林報答譚紅霞救命之恩的機會。

    提議一出,一老一少都歡喜不已,抱頭痛哭,破碎的家又補上了。唐毅劃出了兩間房給他們,老譚頭感恩戴德,主動幫著看門,掃院子,沈林更是跟在唐毅身邊,寸步不離地伺候著,別提多上心了。

    沈林乖乖蹲在條案前麵,把酒菜給魏良輔擺好。

    “老大人,雷七爺今天醒過來了,少爺做好了菜就去看了。這是蟹粉獅子頭,這是文思豆腐,請老大人品嚐。”

    魏良輔掃了一眼,頓時來了興趣,獅子頭是揚州的名菜,選用肥瘦相間的肋條肉,肥嫩異常,蟹粉鮮香,青菜酥爛清口,須用調羹舀食,食後清香滿口,齒頰留香。

    魏老頭是地道的美食家,嚐了一口獅子頭,頓時讚不絕口。

    “哈哈哈,手藝不錯。對了,這個文思豆腐老夫怎麼沒聽說過?”

    他當然不知道,這是乾隆年間才出現的一道菜。沈林急忙說道:“老大人,這是少爺特別給您做的,把豆腐去掉老皮,切成細絲,用水焯了。接著把香菇、冬筍、雞胸肉、火腿、生菜都切成一樣的細絲,然後把香菇絲加入雞清湯,放在鍋上蒸,待沸騰之後,加入冬筍絲、雞胸絲、火腿絲等,放在湯碗之中。另外再用清雞湯把豆腐絲煮沸,加鹽也倒入湯碗之中。”

    魏良輔一邊聽著,一邊看著,眼珠子都差點掉出來。那些細如頭發的白色絲狀物,竟然是豆腐!

    老天爺啊,這要費多大的功夫啊!

    不用說別的,光是這份心思就讓老魏感動不已,取了一勺,放在嘴裏,軟嫩清醇,入口即化,正適合上了年歲的人吃。

    魏良輔閉著眼睛,回味唇齒之間的美味,忍不住說道:“讓你們少爺費心了。”

    “老大人,少爺說了孝敬您老是他的本分,小的先下去了,一會兒再來收拾。”

    沈林急匆匆跑出了小院,向著雷七的病房跑去。

    此時的唐毅正在給雷七換藥,也算這家夥命大,用了酒精清洗之後,傷口沒有繼續感染,而且已經結痂,手腳上的傷口也都開始愈合。加上老大夫開了上好的補藥,雷七的身體迅速恢複之中。

    身體好了,精神也足了。

    看著唐毅用酒精給他清洗手腳,嗅著濃烈的酒精味道,雷七臉上的肉一蹦一蹦的,心疼到肉疼。

    “夠了,夠了,小相公,你要是把酒給雷七灌下去,我現在立馬能上景陽岡打老虎!”

    唐毅冷笑了一聲:“就憑你,不當老虎糞就不錯了!我可告訴你,小爺為了救你,用的可都是五穀之精,玉露瓊漿。等你好了,可是要付錢的。”

    “付錢?沒說的!小相公,你還有多少,雷七全都要了。我告訴你啊,咱們江南喜好烈酒的不多,可是要是運到山東,河南,北直隸,這麼好的烈酒,一壇子少說能賣三五兩銀子,就算十兩八兩都有人要。”

    不愧是走南闖北的,雷七商人的本能已經回來了。唐毅對這個提議也頗為意動,他答應獻上酒精的方子,可是燒酒生意還可以做的。隻是他經過了魏良輔的一番教訓之後,已經變得深沉內斂了很多。

    任何社會都有規矩,如果不遵循規矩,亂點金手指,吃虧倒黴的一定是你!還是等著請教老師吧,看他的意思。

    唐毅和雷七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沈林捧著一摞清單跑了過來。

    “少爺,我給雷爺換藥吧。”

    “嗯。”唐毅點頭,他拿起清單,又抄起了毛筆,刷刷點點,開始寫了起來。

    既然要把酒精獻給錦衣衛大都督陸炳,就要把事情做的完美,才能得到人家的肯定。唐毅不光寫了製造酒精的辦法,還繪製好了圖紙。另外雷七作為免費的白老鼠,唐毅將治療康複過程全都寫了下來,準備一起送去。

    就在他忙活的時候,突然朱山從前麵跑了過來。

    “少爺,知州大人來了。”

    “什麼?”床上的雷七挺身要起來,結果腰上傳來劇痛,疼得汗珠滾滾。

    “小相公,是不是要處死那個賤婢,我要親眼看著胡家全都去死!”雷七野獸般地嘶吼。

    唐毅放下了手裏的筆墨,急匆匆說道:“雷七,你先別激動,胡家人作惡多端,肯定是死路一條。陳大人找我沒準是別的事情,至於案子如何了,我會幫你問問。”

    “那好,多謝小相公了!”雷七勉強點頭。

    唐毅快步走出了病房,出來之後,他的臉色可就沒有那麼好了。案子十分明顯,陳夢鶴不會連這個都處理不了,如果需要自己,他派個人來就行,何至於自己跑了過來!

    反常即為妖,肯定是出了差錯。唐毅疾步匆匆,到了前廳,果不其然,陳夢鶴一身便服,臉色很不好看。老爹正陪著他,這時候魏良輔也趕了過來。

    “老大人,唐毅,你們都在,可一定幫我拿個主意啊!”

    魏良輔忍不住吃驚問道:“子羽,你遇到了麻煩不成?”

    “嗯。”陳夢鶴點了點頭,苦笑道:“老大人,我把胡彬的家給抄了,結果在書房的暗格之中發現了幾封信,您老看看吧!”

    魏良輔接過來書信,抽出來,才掃了幾眼,頓時眼睛就直了。

    失聲驚呼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究竟是什麼事讓魏良輔如此著急呢,原來在雷七這個案子中,從殺妻,到通倭,全都是設計誣陷,沒有任何問題。隻是案子因為財產爭奪而起,胡氏為什麼要霸占雷七的財產,動機何在,必須弄清楚。

    陳夢鶴一麵嚴刑審訊胡彬,一邊搜查胡府,還真讓他找出了一些東西。

    幾封信都是胡彬和京城通信,在信中胡彬想要謀求一個職位——都轉運司運判!

    官不大,隻有正六品,而且胡彬當了多年從七品的判官,向上跳一跳,也不是不可能。隻是這個都轉運司太特別了!簡單說,都轉運司就是負責鹽務的衙門。

    眾所周知,自從鹽鐵專賣以來,食鹽就是最大的暴利行業,管理鹽務的官,一個個肥的流油,放屁都油褲襠,是人人羨慕的金色職業!

    胡彬一個小小的雜流官,何德何能,憑什麼竊據運判的職務!

    他還真就有本事,根據書信上麵顯示,胡彬答應一次上交五萬兩白銀,到任之後,再給五萬兩,此後,每年三萬兩的孝敬。

    為了這個職位,一年之內,就要拿出十三萬兩!

    這是何等龐大的數目,胡彬就算有些家底,也承擔不起,他對雷七下手也就再正常不過了。

    “難怪啊!”魏良輔都忍不住長歎一聲,臉色變化。

    “鹽務的官,不管大小,都是肥缺中的肥缺,曆來都是嚴閣老把持,如果此事捅出去,怕是府遷怒嚴嵩和他的黨羽,後果不堪設想啊!”

    陳夢鶴也苦兮兮地點頭:“老大人,我陳子羽不是沒骨頭的人,隻是如實上奏,牽連上了黨爭,惡賊非但不能伏法,好人還會受到牽連,我實在是不知道怎麼辦才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xyz0116 發表於 2018-6-26 03:52 AM

第47章 酒精的妙用

    陳夢鶴是翰林出身,進士當中的極品,清貴裏的戰鬥機。按照道理,三年學習結束,成績優異者,會繼續留在翰林院,如果做到這一步,那麼恭喜你,就成為了大明朝的儲相,如果在其後的十幾年裏,沒有在一輪一輪的鬥爭中折戟沉沙,就有幸能爬到大學士的寶座,入閣拜相,成為帝國最有權勢的幾個人之一。

    就算沒有留在翰林院,前途依舊光明,或者進入六部做主事,或者外放知府,然後一點點的熬資曆,一切順利,也會爬到部堂一級。

    毫不客氣地說,翰林就是真正的天之驕子。不過那裏都有倒黴蛋,咱們的陳大知州就是一個。

    這裏要說明,大明朝的州分成兩種,一種是直隸州,隸屬於省,知州的地位和知府平級。另一種就比較坑爹,是屬州,隸屬於府,比如太倉州,就隸屬於蘇州府。知州的品級和直隸州一樣,都是從五品,但是悲催的是待遇和實權隻相當於知縣。

    頂著市長的名頭,幹著縣長的活,該有多憋屈,從陳大知州的憊懶就知道了。當然凡事都有原因,陳夢鶴的老師是禮部尚書徐階,被首輔嚴嵩視作潛在的政敵,作為政敵的學生,受到壓製也就不奇怪了。

    “老大人,若是我把案子如實報上去,牽連到萬鏜,勢必驚動嚴黨,可不上奏,難道就任由貪官橫行無忌?實在是對不起恩師的教誨,老大人,您經驗豐富,還請指條明路吧!”

    魏良輔一聽,眉頭緊鎖。

    翻開了幾封信,緩緩說道:“哎,光是幾封書信,又沒提到萬鏜,其實還不要緊,最麻煩的是萬浩偏偏闖了進來,黃土泥落到褲襠裏,不是屎也是屎了!”

    魏良輔說的不錯,最早的一封信可以追溯到五個月之前,那時候萬浩還在江西老家,根本扯不上關係。可是好巧不巧,事發的時候,萬浩攪了進來,加上前後的衝突,不由人不多想。

    “老大人,我雖然在朝廷時間不長,可是也明白,凡事牽扯到黨爭上,就再沒有是非對錯,偏偏嚴黨勢力龐大,冒然攻擊,蚍蜉撼樹,不自量力啊!”

    魏良輔皺著眉頭,說道:“子羽,能不能從胡彬身上下手,讓他別胡說八道。”

    “老大人,這是最後的救命稻草,胡彬怎麼能答應啊!”陳夢鶴兩手一攤,顯然他已經用過了,可是沒靈!

    好不容易抓到了把柄,卻沒法下手,簡直比美女在前不能提槍上陣還難受,抓狂!唐毅看在眼裏,心中也不停盤算。萬鏜雖然貴為吏部尚書,可是天高皇帝遠,還不用擔心。可一旦胡彬和孫雅芳逃脫了,這兩位可都是地頭蛇,隨便報複一下,就夠自己喝一壺的。

    殺人不死反成仇,所以胡彬必須死!

    唐毅眉頭微蹙,腦筋快速轉動,突然笑道:“恩師,陳大人,或許事情沒有這麼麻煩!”

    “哦?快說,你有什麼想法?”陳夢鶴焦急問道。

    “大人,胡彬惡行累累,罪證確鑿,想怎麼收拾他就怎麼收拾,無非是忌憚牽連到萬鏜,那您不牽連也就是了。”

    “不牽連?別忘了雷七的案子可是因為財產而起,不牽連怎麼說得過去。”

    唐毅眼珠一轉,笑道:“索性連雷七的案子也別管。”

    “那,那還有什麼罪證?”

    “敗壞倫常!”

    陳夢鶴還沒反應過來,可是魏良輔已經拍手讚歎,開懷大笑。

    “妙啊,如此一來,胡彬是必死無疑啊!”

    陳夢鶴抓著頭發,苦著臉看向魏良輔,“老大人,我還是沒明白。”

    “呵呵,讓他和你說說吧。”

    唐毅急忙笑道:“陳大人,胡彬的二子胡恍和胡氏本是親堂兄妹,卻攪在了一起,胡彬身為朝廷官員,治家不嚴,教子無方,出了此等醜事。大人把他拿下,打入大牢,等待朝廷處置,還有什麼不妥嗎?”

    陳夢鶴想了想,點頭道:“的確沒什麼不妥,可是,光憑這一條,可治不了胡彬的死罪啊!”

    唐毅心中暗笑,這位陳大人還是太嫩了!

    “大人,您以此罪上報,朝廷必定派人前來調查,到時候再把他買官、誣陷、行凶的事情借由調查的官員說出去,您不就撇清關係了嗎!”

    陳夢鶴一聽,頓時也大喜過望。唐毅的辦法把本來混在一起的案子給巧妙分開,尤其是先上報治家不嚴,胡彬的道德就徹底破產,胡家就變成了蛇鼠一窩,身敗名裂,誰也不敢給他出頭。

    再把其他罪證拋出去,板上釘釘,萬劫不複。而且假借其他人之手,陳夢鶴就不用承擔後果,也不會引起黨爭,實在是再好不過。

    唐毅年紀不大,出的主意竟然比起久曆官場的老油條還要穩妥,簡直就是天生玩政治的料!

    不過這個主意有也漏洞,陳夢鶴想了半天,擔憂地問道:“老大人,若是朝廷派來的是嚴黨的人,包庇胡彬,豈不是白費心思了嗎!”

    “不會的。”魏良輔笑道:“老夫有個主意,你立刻給徐華亭寫封信,順帶把東西送給他,令師足智多謀,他一定會把握好火候的,如果那位能幫忙,嚴黨也會忌憚三分,到時候就等著看好戲了。”

    對於身居高位的大臣,習慣用祖籍稱呼他們,比如嚴嵩就被稱作嚴分宜,徐階被叫做徐華亭,至於唐毅,若是有一天也能進入內閣,則會被叫做唐太倉——好像還不算難聽。

    自從嘉靖二十一年壬寅宮變,偉大的嘉靖皇帝差點死在一群宮女的手裏,嘉靖皇帝就避居到了西苑,除了少數親信重臣之外,不見任何人。這些重臣裏麵,就包括首輔嚴嵩,大學士李本,禮部尚書徐階,還有錦衣衛太保陸炳等寥寥幾位。

    徐階還沒有入閣,不過深得嘉靖寵信,給他在內閣值房的旁邊也安排了一間,毫無疑問徐尚書在不久的將來,也會被尊為徐閣老!

    在外人看來,紅得發紫的徐大人也是一腦門子官司,嘉靖皇帝一心修煉長生,祭天打醮,燒鉛煉汞,一刻不停,對於青詞的需求量大的驚人,這種專門溝通鬼神的狗屁文字,在幾十年前,隻有老道懂得,如今卻成了在京官員的必修課,每天搜腸刮肚,大半的精力都用在了討好皇帝上麵。

    徐閣老也不例外,到了二更天,他才寫好了兩篇青詞,揉著酸脹的眼睛,正準備休息,突然房門大開,一個紅臉長須的大漢,穿著蟒袍笑吟吟走進來。

    “徐大人,還沒睡呢,真是為國操勞啊!”

    “哎呦,陸太保,您怎麼有空,陛下那邊不用護法了?”

    “哎,陛下這些日子因為財稅的事情,鬧得心緒不寧,沒法打坐入定。這不讓我過來,看看徐大人有什麼高招。”

    徐階一聽,不動聲色,謙虛地說道:“理財無非是開源節流兩途,我要是有好主意,早就獻給陛下了。”

    “呵呵,徐大人客氣了,朝臣們都說你胸藏錦繡,可不要讓陛下失望啊!”陸炳起身,就要告辭,徐階連忙笑道:“太保您等一等。”

    陸炳站住,徐階急忙捧出了一個小壇子,送到了陸炳的麵前。

    離著老遠,就聞到一股刺鼻的酒味,陸炳為之一振。

    “好香醇的酒啊!”

    “太保好眼力,不過這東西不叫酒,而叫做酒精!”徐階笑著把壇子打開,濃烈的味道彌漫在值房中,陸炳探頭看去,隻見壇子裏清澈無比,香氣濃鬱。

    “徐大人,這酒精有什麼神奇的,也能喝麼?”

    “太保,酒精之烈,十倍於燒酒,隻怕一般人是承受不了。這東西還有更重要的用處。”

    “什麼用處?”陸炳好奇地問道。

    “可以用來清洗傷口,據說受了外傷之後,就會有毒素留在傷口,進而引起感染化膿,最終傷者丟了性命。如果能用酒精清洗傷口,就可以避免感染,功效甚是驚人啊!”

    陸炳聞聽,突然把眼睛瞪大了。

    “徐大人,你沒有騙我吧!”

    “老夫哪裏有膽子欺騙陸太保,這裏有一封信,上麵詳細寫著製作和使用的關鍵,太保一看便知。”

    “哦!”陸炳用力點了點頭。

    “徐大人,實不相瞞,錦衣衛有三個兄弟正好都受了傷,生命垂危。不管能不能救活,陸文明都欠你一份人情!”...<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xyz0116 發表於 2018-6-26 03:55 AM

第48章 他們來了

    一個機構所在的位置,足見其輕重程度,象征著大明威嚴的承天門前,六部衙門居東,與其遙相對應的就是五軍都督府和錦衣衛。甚至連大理寺,國子監這種衙門都要靠邊,更別說其他的京衛。

    自從錦衣衛創立的那一天開始,就是帝國最強悍,最令人恐怖的地方之一。而到了嘉靖朝,皇帝的奶哥哥,太保陸炳執掌錦衣衛,更是把東廠狠狠踩在了腳下,有史以來最強悍的錦衣衛——沒有之一!

    “外人都以為咱們囂張跋扈,陷害忠良,壞事做盡,殊不知,沒有咱們錦衣衛,不知道多少百姓要死在俺答的屠刀之下了。”

    說話的正是錦衣衛大太保朱龍,他一臉的愁雲,不停地搖頭歎息。其他幾位在京的太保都不停搓手,七太保周朔更是臉漲得通紅,激動異常。

    “大哥,你說李太醫到底成不成啊?他在太醫院,名聲可不好。”

    “哼,不遭人妒是庸才,老七,要是李太醫也沒有辦法,恐怕誰都救不了老三了。”

    正說話之間,病房的簾子挑開,從裏麵走出一個瘦削的中年人,眼睛通紅,遮掩不住的疲態。

    見他出來,幾個太保都衝過來。

    “李太醫,我三哥怎麼樣?”

    “對啊,老三還有救嗎?”

    麵對著七嘴八舌頭的質問,李太醫搖搖頭,周朔隻覺得眼前一黑,差點昏倒。

    “庸醫,你還我三哥命來!”

    他劈手就去抓李太醫,這家夥壯得和狗熊一樣,和他比起來,李太醫簡直就像一隻小雞。幸好大太保伸手,攔住了周朔,還狠狠瞪了他一眼。

    “李太醫,老三真的死了?”

    “誰說的!”李太醫冷笑道:“在我手上還沒有死人呢!”

    “啊,那你為什麼搖頭?”朱龍吃驚地問道。

    李太醫又歎了口氣,說道:“三太保中了箭,一路從宣府跑了回來,傷口已經化膿,在下把他的傷口清洗幹淨,重新包紮,可是難保不會再次化膿。如果……”

    他沒有說下去,那意思已經很明白了,如果再次感染,他恐怕就回天乏力了。在沒有抗生素之前,感染對於所有病人來說,都是噩夢。

    突然,病房裏傳來痛苦的**,幾個太保慌忙跑了進去,隻見病床之上,躺著一個中年漢子,肩頭上纏著層層紗布,血水還是滲透出來。他眉頭緊皺,牙齒幾乎咬斷,身體不時抽搐,顯示極大地痛苦。

    幾位朝夕相處的太保看到了這裏,全都眼圈發紅。三太保霍建功在半個月之前,奉命帶領著十幾個兄弟,深入草原,探查蒙古俺答汗的動向,結果不幸遇襲,隻有三個人回來,還都受了重傷。

    他們的犧牲並非沒有價值,總算探查清楚,俺答率領著三萬騎兵,攻擊宣府方向。有了提前預警,想來明軍可以早作準備,可以少死很多人。

    錦衣衛雖然凶名赫赫,但是他們同樣擔負著偵查敵情的任務,別人不敢去的他們要去,別人不敢做的,他們要做。風光的背後,是斑斑血淚,還有深深的誤解……

    正在大家一籌莫展的時候,突然有人喊道:“太保駕到。”

    一聽這話,幾個人都打了激靈,他們也被稱作“太保”,不過是尊稱而已,人家大都督陸炳才是正兒八經的三公之一,一品太保!

    幾個人急忙跑出來,跪倒行禮。陸炳隨便擺了擺手,直接衝到了李太醫麵前,從披風下麵捧出了一個酒壇子。

    “李太醫,你請看看這個。”

    李太醫眉頭緊鎖,不悅地說道:“我救人是因為三太保為國立功,若是想賄賂我,那就免談了!”

    恐怕這天底下,除了皇帝,都沒人敢和陸炳這麼說話。但是偏偏麵對著這位李太醫,陸炳就擺不出架子,試問哪個有權有勢的不想多活幾年,誰能和神醫過不去呢!

    陸炳老臉發紅,從懷裏拿出了書信,送到了李太醫手裏。

    “誰不知道李太醫的脾氣,我是想讓你看看,這個方法成不?”

    李太醫接過之後,有人又捧了幾個蠟燭過來,屋子裏亮如白晝。李太醫仔細觀察,當把所有的內容看完,他又迫不及待的拿起酒壇子,掀開封皮,舀了一點倒進了嘴裏。

    霎時間,就好像一團火焰,在嘴裏燃燒起來,略顯白色的臉變成了血紅,要是唐毅在這裏,保證給李太醫豎起大拇指,這是真正的猛士!

    感受了一下酒精的威力,李太醫頓時眼前一亮。

    “此物如此狂烈,想來可以克製毒素,我這就是試試!”

    所有人重新燃起希望,李太醫二話不說,衝進了病房。在書信上,唐毅特別交代了一些殺菌的常識,李太醫小心翼翼,按照唐毅交代的過程,把每一樣東西都清洗消毒。

    然後再剪開霍建功肩頭的紗布,用酒精小心翼翼清洗傷口,霍建功痛得渾身抽搐,幾個太保,連同陸炳在內,一起出手,死死按住了他。

    足足用了半個時辰,才把傷口重新包紮上。李太醫長長出了口氣,疲憊之中,難掩興奮。

    “陸太保,若是此法能有效,不知道要造福多少蒼生啊!進獻此法之人,功德無量!”

    李太醫口中功德無量之人,此時正一肚子怨氣,在廚房裏打轉轉。

    自從唐毅露了幾手廚藝之後,魏良輔幹脆就賴在了唐家不走了,用他老人家的話說,是要對唐毅進行言傳身教,防止他走歪路。實際上就是垂涎唐家的美酒美食。當然垂涎的不止他一個,王世懋也幾乎天天跑到唐家混飯吃,偶爾曹大章也跑過來打牙祭。

    不知怎麼地,琉瑩大家得到了消息,也跑了過來,美其名曰是向老師請教,實則也把唐家當成了免費客棧。

    麵對一大堆的白吃飽,唐毅的辛苦勁兒就別提了。

    每天三頓飯,全都要色香味俱全,還不能重樣,唐毅是挖空心思,把前世能想到的菜都搬了出來。

    可是就算唐毅存貨不少,可是終究有個限度,尤其是很多食材大明朝也沒有。

    “大不了我去挖耗子洞,給你們做‘三吱兒’,看你們敢不敢吃!”

    “師父敢做,小女子就敢吃。”伴隨著輕笑,琉瑩走了進來。

    “好大的膽子!”唐毅促狹地眨眨眼,笑道:“那太好了,我立刻就去讓朱山和朱海去挖耗子洞。找出剛出生的小耗子,沒張開眼,也沒長毛,紅彤彤的。”

    琉瑩有些疑惑,還有些小害怕,實在是不知道小耗子和食材有什麼關係。

    唐毅繼續說道:“把這些會動的小東西放在一邊,然後調好了蘸料,吃的時候,夾起一個小耗子,小東西就會叫一聲,沾上濃鬱的調料,又會叫一聲,等到放進嘴裏,再叫一聲,所以啊,這道菜就叫做‘三吱兒’,怎麼樣,還有興趣……”

    “哇!”

    饒是琉瑩膽子大,到底是女孩子,哪裏受得了這麼殘忍惡心的吃法!小臉煞白,整個人都不好了。

    “師父,我再也不吃你做的東西了!”

    “我又沒給你做過,有什麼可怕的。”

    “反正就是不行,你出去,今天的飯我做了!”琉瑩二話不說,搶過了菜刀,直接把唐毅推了出去。

    唐毅也沒有辦法,隻好回到了前廳,正好魏良輔和王世懋等人都在閑聊。見唐毅過來,王世懋不由得笑道:“表弟,開吃了嗎?”

    “吃吃吃,就知道吃。今天的菜琉瑩做了,好不好吃我可不保準。”唐毅無力地說道。

    魏良輔倒是來了精神,哈哈大笑道:“好啊,今天可有口福了,琉瑩那丫頭手藝厲害著呢!可是輕易不動手,我看那丫頭多半是心疼你,才把做菜的活兒攬去了。”

    “心疼?我怎麼沒看出來?”

    王世懋頓時摟著唐毅的肩頭,得意地說道:“憨小子,美人多情,書生無意,奈何,奈何啊!”王世懋動作滑稽,哄得大家一陣狂笑。

    正在這時候,朱山跑了進來。

    “啟稟少爺,有幾個帶著刀的人,挺凶的樣子,要見你。”

    “哦!”唐毅和魏良輔互相看了眼,心中不由得說道:“他們來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xyz0116 發表於 2018-6-26 03:58 AM

第49章 三顧茅廬

    大門之外,站著幾個大漢,看似隨意,可是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他們將四周的情況全都一覽無餘,渾身肌肉緊繃,就像是隨時保持警惕的獵豹,透著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看一眼,就讓人骨子裏感到害怕。

    唐毅跑了出來,急忙躬身,說道:“在下唐毅,見過幾位朋友。”

    領頭的大漢見跑出來一個小少年,心中不悅,唐家人也太無理了,怎麼派出一個小娃娃!可是當唐毅自報家門的時候,大漢忍不住驚呼起來。

    蒲扇大的巴掌抓住了唐毅的肩頭,欣喜地叫道:“你就是唐毅?進獻酒,餓,酒精的那個?”

    “應該沒有別人吧!”唐毅謙虛地笑笑。

    “哈哈哈,小兄弟……我這麼叫你,不會見怪吧?”大漢笑道。

    “哪裏哪裏,幾位老哥請到家中一敘。”

    唐毅對這幾個人的身份有所猜測,親眼見到之後,他們雖然穿著便裝,可是肋下佩戴的刀十分顯眼,和唐刀相似,不過刀背是直的,而且背後刃薄,長短合適,刀柄修長,可以雙手使用。此刀還有個響亮的名字——繡春刀!

    這幾位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錦衣衛!

    唐毅把他們請到了偏廳,沈林給送來了茶水。為首的大漢喝了口茶,唐毅還不清楚,平時錦衣衛辦事,滴水不沾,能喝一口茶,卻是給了唐毅很大的麵子。

    “小兄弟,我叫周朔,弟兄們抬愛,稱我一聲七爺。”

    “原來是七太保!”唐毅假裝吃驚,急忙施禮。

    “呵呵,小兄弟,實不相瞞,你進獻的酒精起了大用,我三哥的命算是保住了。”

    “啊!”

    唐毅頓時一驚,他可沒想到酒精這麼快就發揮了作用,簡直出乎預料。就聽周朔繼續說道:“我三哥受了箭傷,傷口化膿,京中名醫束手無策,偏偏你送去了酒精,保住了我三哥的命!我周朔代表錦衣衛上下,多謝小兄弟的大恩!”

    唐毅眼珠一轉,急忙說道:“豈敢豈敢,小子雖然不知道三太保為何受傷,想來也是為國效力,小子能有幸進綿薄之力,不勝榮幸。”

    “呵呵呵,念書的就是會說話!”周朔呵呵一笑:“小兄弟,陸太保已經吩咐了,錦衣衛往後每年要采購十萬斤的酒精,小兄弟你可發達了。”

    “采購?我不是把方法獻給了大都督嗎?你們隻管使用就是了。”

    “笑話,錦衣衛家大業大,能占你一個小孩子的便宜!”周朔故意沉下臉,說道:“小兄弟,你隻管建個酒坊,你要是不願意做,交給信得過的人也行。我們錦衣衛派人過來拿貨,打算賣給民間,我們幫著聯係鋪麵,總之一句話,有錦衣衛撐腰,誰敢找你的麻煩!”

    好霸氣啊!

    唐毅原本都放棄了酒精這條財路,沒想到不光失而複得,還拉來了錦衣衛這尊大神,有他們罩著,在大明的地界,絕對橫行無忌啊。世人都說錦衣衛霸道,現在看起來也蠻講理的。

    其實唐毅不知道,錦衣衛可不是和誰都那麼講理,他算是一個特例。

    首先他獻上酒精的時間正好,救了三太保,錦衣衛上下都感激他。再有別忘了,酒精是假手徐階送去的,徐階可是入閣的熱門人選,天子寵臣。陸炳也不太清楚徐階和唐毅究竟什麼關係,所幸賣了個天大的人情。

    唐毅撿了大的便宜,周朔又說了幾句,就笑著站起來。

    “小兄弟,我們還有公務,就不多打擾,告辭。”

    說走就走,都不給唐毅挽留的時間,隻能送他們離開,然後才轉回大廳。

    此時桌上已經擺了滿滿的菜肴,唐毅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起來。

    “恩師,你們還沒吃啊!”

    “不是等你嗎!”魏良輔笑道:“那幾個錦衣衛都走了?”

    “嗯。”

    唐秀才急忙問道:“毅兒,他們說了什麼,會如何處置胡彬等人?”

    “這個他們沒說,孩兒也沒問。隻是說了讓孩兒建個作坊生產酒精,他們派人采購。對了,有位三太保受了箭傷,用酒精保住了性命,他們是來感謝我的。”

    “呵呵,你小子好福氣啊!”魏良輔笑道:“能和錦衣衛結個善緣,你以後的路會方便很多。你們都放心吧,錦衣衛的人出手,別說小小的胡彬,就算再大十倍百倍的官,也難以幸免。”

    魏良輔的預言一向不差,周朔帶著人到了太倉,直接將案子接手過去。沒有三天,就把胡彬查了個清清楚楚,不光是雷七的案子,以前他侵吞田地,殺人害命,就連小時候偷看洗澡的醜事都揪了出來。孫雅芳也沒有跑了,他的罪責同樣不少,直接和胡彬作伴了。

    至於那幾封密信也落到了周朔的手裏,隻是周朔什麼都沒有透露。不過陳夢鶴也鬆了一口氣,燙手的山芋送出去,至於錦衣衛會怎麼處理,和他就沒關係了。

    在太倉停留了半個月,周朔帶著一幹人犯要離開太倉。

    得到消息的唐毅立刻行動起來,他深知關係需要經營,光靠著一個人情,就以為錦衣衛會一直幫你,那也未免太天真了。

    這些天他不用做飯了,就抽出時間,按照前世的經驗,寫了一份救急手冊。

    重點寫搶救,消毒,處理傷口,還附上了圖解。另外唐毅還打造了一個小木箱,裏麵放上了藥品和急救工具,有的是采購的,有的則是特意打造。

    在周朔臨行的時候,送到了他的手上。對於整天在刀尖上打轉的人來說,這些東西實在是太有用了,周朔興奮地拍著唐毅肩頭,大聲讚歎道:“哈哈哈,小兄弟你是個有心人!我看你的醫術不差啊,比起京裏的李太醫都厲害。”

    “李太醫?哪位?”

    “李時珍唄!”

    噗,唐毅噴了一口老血,那可是寫出《本草綱目》的大牛啊,自己連人家腳趾頭都比不上。

    “七爺,我這點本事……”

    “不要叫七爺,叫七哥!”周朔黑著臉說道:“怎麼,看不起錦衣衛不成?”

    “七哥,我不是怕高攀不上嗎!”唐毅靦腆笑道:“其實是聽西洋傳教士說的,他們雖然來自蠻荒之地,也有可取之處。”

    咳咳……死道友不死貧道,唐毅怕被錦衣衛盯上,隻能讓傳教士當擋箭牌了。

    周朔一聽,頓時來了興趣,笑道:“哦,那些洋和尚啊!還真是人不可貌相,有機會我派人查查他們,看看還有什麼牛黃狗寶,都掏出來!”

    錦衣衛的一行,不亞於一場超級地震,太倉州的二把手和三把手全都被拿掉,順帶著一起倒台的還有一大幫,六房書吏當中,邢房和兵房都牽扯進去,判了充軍兩千裏。牢頭、仵作、倉庫大使,這些原本都是胡彬的人馬,沒等陳夢鶴出手,主動卷鋪蓋卷兒滾蛋了。

    偌大的太倉州,一下子沒了一半的官職,多少人眼珠子都紅了。拚命向陳夢鶴拋媚眼,獻殷勤,就盼著能分到湯湯水水的。

    水有源,樹有根。要不是唐毅,治下稀裏糊塗出了通倭案,他都要倒黴,哪有今天的風光。別看胡彬和孫雅芳被拿下,朝廷不但沒怪罪,還嘉獎了陳夢鶴,說他慧眼識人,明辨忠奸。

    鹹魚翻身的陳大知州第一時間就跑到了唐家,眼下的唐家忙活的不可開交,唐毅一麵要準備紙店開業的事情,一麵又要建造酒坊,生產酒精,還要忙著和老師學習四書五經,恨不得把一個人掰成三瓣,倒是唐秀才十分清閑,他本想著繼續抄書,可是一來家中有了更好的財路,二來他也怕給兒子丟人,就隻能放下。

    正在百無聊賴的時候,陳夢鶴突然來了。

    “學生見過老父母,毅兒他在後麵和幾個木匠擺弄家具,學生這就去叫他。”

    陳夢鶴笑道:“沒想到唐神童還懂得木工,真是難得。不過本官可不找唐神童,而是找你唐秀才。”

    “找我?”

    唐秀才頓時愣住了,這段時間誰不是來找唐毅的,弄得他這個當爹的好不尷尬。

    “老父母,您,您有什麼吩咐?”

    “呵呵,實話實話吧,經過這次案子,我深感手邊沒人不行,如是唐先生不棄,我想請你做我的刑名師爺,執掌刑事判牘,幫幫我吧!”

    說著陳夢鶴起身,給唐秀才深深一躬。

    正好唐毅從後麵跑過來,看到了這一幕,頓時瞪大了眼睛:“演什麼戲啊,三顧茅廬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xyz0116 發表於 2018-6-26 04:01 AM

第50章 小店開張

    每個地方官身邊都會配個師爺,最著名的怕是要數包黑子身邊的公孫策了。師爺的地位非常特殊,首先,師爺不是官員,不領朝廷的俸祿,領的是官員的雇傭金。

    但是呢,他們和馬夫、轎夫、管家一類的傭人又不同,他們是玩筆杆子的,對朝廷的法度規矩,人情事理,勾心鬥角,陰謀詭計的事情一清二楚,幫著官員處理日常事務,出謀劃策,長長被引為左膀右臂,很受尊重。

    唐秀才的條件並不差,首先他出身書香門第,精通文墨,而且論起來他和太倉的王家是親戚,勉強算得起地方的士紳。

    當然了,這都不是關鍵,唐秀才最值得驕傲的就是寶貝兒子,唐毅小小年紀,有了神童之名,加上拜師魏良輔,而且本人更是聰明睿智,智計百出。請唐秀才當師爺,還奉送一個唐神童,怎麼看都十分劃算。經過教訓之後的陳知州迫切需要一個幫手。

    唐秀才也看出了陳夢鶴醉翁之意不在酒,找他不過是幌子,真正看重的還是兒子,雖然傷自尊,可事實就是如此。唐秀才隻能求助似的看著唐毅,唐毅倒是挺高興的,當師爺總比抄書好多了,而且有了師爺身份,就等於半隻腳踏進了官場。

    經過雷七的案子,唐毅做了深刻的反思,要想安全地活下去,耳聰目明,消息靈通,是必須的。能當上師爺,就能接觸大量最新的消息,助力極大。

    而且和其他人不同,唐毅知道曆史的脈絡,徐階那可是鬥倒了嚴嵩的超級首輔,未來十幾年的官場,此老呼風喚雨,說一不二,皇帝都要低頭。

    陳夢鶴是徐階的學生,雖然眼下比較挫,但卻是燒冷灶的好時候,投資小,收益大,這麼好的事情哪能拒絕啊。

    唐毅笑著給老爹和陳夢鶴倒茶續水,說道:“爹,陳大人都親自來了,您可不能不答應啊!”

    “我不是不答應,就是怕做不好!”唐秀才總算鬆口了。

    陳夢鶴見縫插針,笑道:“唐先生,我這個知州當得也糊裏糊塗,咱們兩個啊,正好一對!”

    說定之後,陳夢鶴也打開了話匣子,胡彬好孫雅芳倒台了,從他們倆家搜出了霸王多兩銀子,還有不少田產、鋪麵、作坊,折算起來,差不多有十二三萬兩,頂得上太倉一兩年的稅收了。

    “本官到任以來,並未給百姓做什麼好事,這次搜出了這麼多贓款,沒收充公之後,我準備整修河道。”

    “這是好事啊!”唐秀才忍不住讚歎道:“大人,興修水利,利在當代,功在千秋。不知大人準備修哪些河道?”

    “這個,第一就是江堤要加固,再有劉河的堤防也多處年久失修,再有鹽鐵塘運河早就鬱積嚴重,若是能重新挖好,就能和吳淞江連接起來,到時候蘇州和鬆江兩府河運通暢,受惠百姓何止千萬。”

    顯然,陳夢鶴下過一番功夫,所說的三條都是利國利民的好事情。唐秀才頗為興奮,大有和知州大人共創大業的衝動。

    唯獨唐毅這個小混球,一聲不吭,似乎不怎麼在乎!

    “毅兒,你又在想什麼,難道反對不成?”

    “孩兒不敢,隻是……”

    陳夢鶴微微一笑:“唐神童,我和魏老大人亦師亦友,咱們都不是外人,你有什麼就直說。”

    “既然如此,請恕小子直言了。”唐毅想了想,說道:“大人興修水利,自然是利國利民。可是要修河道,不止要花錢,還要征調大量的民夫,更要知府,乃至巡撫的協調幫助。以我大明的效率,少說要一年半載,稍有變數,時間就會拖長,好事未必收到好的效果。”

    很多立意很好的事情,做起來就會走樣,大運河就是典型的代表,直接葬送了一個王朝,諷刺的是,其後一千多年,卻把大運河視作生命線。

    當然陳夢鶴的計劃沒法和大運河相提並論,但是道理是一樣的。

    耗時耗力,還會落一身不是。最為重要的是唐毅根本不相信陳夢鶴的能力,光憑著一腔熱情,是做不好事情的。

    果然,一聽唐毅所說,陳夢鶴頓時腦袋就大了,征調民夫,協調官場,他都不擅長。

    “唉,難道給百姓做點事情就這麼難嗎?”

    “呵呵,大人若是有心,其實有更多立竿見影的事情。”

    “哦?請講。”

    唐毅笑道:“大人,孫雅芳和胡彬侵占了很多百姓的田地,本來要沒收充公,您不如再返還百姓。至於剩餘的,用較低的田租租給百姓耕種,收上來的地租用來資助州學的貧寒書生,獎勵科舉取得功名的學子,豈不是更好!”

    好,一點都不好!

    平心而論,興修水利能幫助多少人,獎勵學子能幫助幾個!說穿了,唐毅的主意就是錦上添花,就是避重就輕,典型的隻做道場不念經!

    可有些事情還非要如此,因為獎勵學子是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的。相反受到獎勵的學子還會到處傳頌大人的德行,讚美你體恤子民,是難得的好官,名聲好了你就會平步青雲,步步高升。至於你走之後,地方若是出了水旱災害,那就是下一任的責任,和你一毛錢關係都沒有。

    當然了,條件允許,唐毅還是願意做真正有用的事,可沒有把握,就應該以穩妥為優先,保全自己比什麼都重要。

    這些話唐毅不會和陳夢鶴說,隻是說興修水利的難處,陳夢鶴思量許久,終於同意了唐毅的提議,立刻著手辦理。老爹這個師爺也走馬上任。

    此時,另一件好事情傳來,唐毅此前買下的紙店經過重新裝修,已經可以開業了。吳天成陪著唐毅,來到了裝潢一新的紙店。

    三間門臉全都被打通,一共四個大貨架,分別擺著筆墨紙硯,在櫃台的對麵,放著一張桌子,客人選好了之後,都可以在桌子上揮毫潑墨,如果不滿意,隻管放回去就是了。

    地麵和櫃台全都用的是青竹杆製成,沒有刷漆,都是本來的青翠色。吳天成拿到設計圖的時候,隻當唐毅是摳門,可是真正裝修出來,他不由得給老師豎起了大拇指!

    嶄新的青竹看著幹淨,屋子裏也明亮,壞了更換也容易。怎麼看小店都帶著一股古樸典雅的味道,真難為老師是怎麼想出來的。

    穿過門臉,就是後麵的倉庫,唐毅又花了一百兩銀子,把毗鄰的房舍買了下來,麵積足足增加了四倍之多。

    這回卻不是做倉庫了,在四周移栽了翠竹、梅花、回廊下麵種著花草,還有幾個形狀各異的養魚缸。弄得和有錢人家的花園一般,在樹木花叢之中,擺著四五張紅木桌子。

    有供多人談論的八仙桌子,有兩人對談的方桌,還有一個人的條案,錯落有致地擺放著。院落的東邊是一間小舞台,用帷幔籠著。在西麵則是廚房,用竹片寫著各式菜肴的名字,另一邊還有不同茶水的竹片。一切都清楚明白。

    唐毅一邊走著,一邊點頭,雖然和自己設想的有些出入,不過已經算是不錯了。倒是吳天成一臉苦兮兮的,為了這些東西,前後花了三百三十多兩銀子,唐毅此時的腰包都空了,要是賠錢,簡直不敢想象……

    “師父,咱們老實買紙,何必弄這些花裏胡哨的,弟子總覺得不靠譜啊!”

    唐毅坐在一張官帽椅上,笑著說道:“天成,你覺得這個小院,比起春芳樓如何?”

    “那,那要看比什麼了?人家比咱們闊氣,奢華。”

    “那咱們的優勢呢?”

    “這個……弟子說不出來,就是感覺咱們這更舒服,更,更高雅!”吳天成好不容易擠出一個詞。

    “沒錯!”唐毅笑了起來,“文人就喜歡這個調調,春芳樓那種豔俗的地方怎麼能配得上士林風采!我敢說,隻要咱們開業,下一次太倉的文會必然在這裏開。文人笨啊,衝動啊,出手大方啊,要不了多久咱們數錢就會數到手抽筋。”

    吳天成偷看看看四周,小聲說道:“師父,貌似您也是文人啊!”

    沉默了半晌,突然傳來唐毅的叫罵聲:“吳天成,你給我聽著,明天開業,誰都不許偷懶,要是有一點灰塵,我就拿你是問!”...<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xyz0116 發表於 2018-6-26 04:05 AM

第51章 火了

    劈裏啪啦,爆竹聲中,唐毅和吳天成一起拉住紅綢,輕輕一扯,露出了醒目的牌匾:昌文紙店。

    四個大字筆力遒勁,正是魏良輔的手筆。毫不客氣地說,光憑著這四個字,就足以吸引無數人了。別看是師徒,魏老頭也不願意幫唐毅寫字。唐毅奸商成性,連天妃宮都能榨出油水,他做生意,豈不是連骨髓油都榨出來了。唐毅可以把掌櫃的交給吳天成,自己隱身幕後。可要是把魏良輔的名字掛在外麵,那不成了頂缸挨罵的,老頭可受不了!

    唐毅簡直瀑布汗,心頭的神獸呼嘯而過。

    “師父,弟子在您的眼中就那麼貪財好利嗎,弟子簡直比竇娥都怨!”

    魏良輔絲毫不在乎唐毅的表演,把腦袋搖晃的像是撥浪鼓。

    “好,恩師,弟子向你發誓,如果我的紙店欺詐一個窮苦的讀書人,不用您說話,我自動掃地出門,不配當您的學生!”

    “當真?”

    “當真!”唐毅斬釘截鐵說道。

    “那還等什麼,去拿紙筆來!”魏良輔笑罵道。

    站在紙店的前麵,通過寬大的窗戶,裏麵的布局看得一清二楚,魏良輔不由得含笑點頭。

    “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紙店處處用竹子裝飾,雅,雅得很!”

    “呵呵,恩師,就衝您老的讚美,是不是該賞一副對聯啊?”唐毅見縫插針,笑著說道。

    魏良輔爽快地點頭,笑道:“那老夫就獻醜了!”

    吳天成早就跑到裏麵,捧出了桌案紙筆,魏良輔尋思一下,揮筆就寫。

    店鋪開張,早就吸引了一幫看熱鬧的,聽說魏老大人也來了,還要題字,大家夥都伸長了脖子,眼巴巴地看著。

    筆走龍蛇,一副對聯迅速寫就。唐毅不由得念了出來:“惟有藝文為本業,還將紙筆傳雅名!”

    “好!天成,還不趕快伺候我的恩師進去。”

    吳天成扶著魏良輔往裏麵走,曹大章和王世懋都跟在後麵,也要進去。唐毅卻一伸手,把他們都攔住了。

    “一呈兄,家師都留下了墨寶,你要是這麼進去,是不是不妥啊?”

    “好你個唐毅,真是不吃虧的主!”曹大章興致也來了,笑道:“我沒法和魏老大人比,就丟人現眼一回吧。”

    說著曹大章略一思索,揮筆寫到:“放眼店中,盡是文房四寶;興懷風雅,廣交學海眾儒!”

    “好,除了好就是好!”曹大章昂首闊步走了進來,就剩王世懋一個,他眨了眨眼睛,陪笑道:“表弟,咱們可是親戚,我就免了吧!”

    唐毅把臉一沉,不客氣說道:“今天隻有顧客,沒有親戚。表哥,你要是寫不出來,也沒有什麼,我不會笑話你的!”

    王世懋頓時大怒,氣衝衝說道:“我王敬美也是十年苦讀,當真以為我寫不出來嗎?”

    沉吟一會兒,王世懋眼前一亮,當即運筆如飛,寫到:“古紙硬黃臨晉貼,新箋勻碧錄唐新。”

    寫完甩筆,得意地說道:“怎麼樣,這回我能進去了吧?”

    三個人都留下了對聯,魏良輔是致仕大員,天下揚名的學者,就連曹大章和王世懋日後都會中進士,成為學問大家。區區一個紙店,能得到三位的真跡,唐毅簡直樂壞了,陪笑道:“小弟哪敢攔著表哥啊!”

    唐毅笑著衝來的客人拱拱手,說道:“歡迎貴客光臨,大家請進。”

    正要往裏麵走,突然一雙胳膊把他攔住了,出手的人正是王世懋,笑眯眯地看著他,唐毅不由得哀嚎,現世報來的也太快了吧!

    “表哥,你什麼意思?

    王世懋呲著牙笑道:“表弟,大家都留了字,你總不能不寫對吧?”他的聲音很大,那些看熱鬧的聽得一清二楚,頓時都跟著起哄了。

    “對啊,唐神童,早就聽說你的大名了,寫一個吧!”

    “沒錯,讓我們見識一下,開開眼界啊!”

    起哄的人越來越多,還有人喊道:“唐神童,是不是不會寫啊?”

    “球!”

    唐毅哼了一聲,大吼道:“筆墨伺候!”

    紙張鋪好,舔飽了筆,說起紙他最先想到的就是洛陽紙貴的成語,索性就用這個來寫。

    “銀流鵠白三都貴,墨染鴉青五色奇!”

    詞好,意思更好。王世懋立刻拍起了巴掌,看熱鬧的都跟著叫好,四副如此出眾的對聯,小小的紙店,何等福氣,真是叫人好奇啊。

    吳天成樂顛顛把對聯收起,若幹年之後,題字的四個人當中,有三位官居一品,前後位列內閣,就連打下手的吳天成都執掌一部。到了後來,每當有孩子進學,父母都會不惜重金,從昌文紙店買一套筆墨紙硯回去,不為別的,就要沾沾貴氣!

    閑話少說,很多早就好奇不已的客人隨著唐毅進了紙店,大家都被幾個碩大的貨架吸引了,上麵擺滿了各種筆墨紙硯。和別的店鋪放在櫃台裏不同,這裏的全都擺在明麵上,讓大家觸手可及。

    等到眾人再看貨架上的標簽,全都不由得倒吸口冷氣!

    便宜,真便宜!

    一刀普通的紙,隻要二錢銀子,比其他的店鋪至少便宜了三成,還有人注意到在靠近店門的位置,還有一些裁歪的,有破損的紙,拿來練字作畫一點問題沒有,隻要十文錢就能買下一大卷。

    紙賣的這麼便宜,別的東西或許貴吧?

    帶著疑問,再向其他貨架看去,毛筆十五文一支,硯台五錢銀子一塊,墨一兩銀子五塊……

    所有東西看下來,就是兩個字:便宜!

    簡直比白菜還便宜!

    很多家庭供不起讀書,筆墨紙硯的花銷就是一筆天文數字,可是眼前的普遍便宜了三成不止,個別的甚至便宜一半,簡直就是吐血大放送,便宜的不敢相信。

    “掌櫃的,你們真按照這個價錢賣嗎?”有個年輕書生問道。

    吳天成急忙跑過來,點頭說道:“這位公子有所不知,開業頭一個月,都是這個價錢。再往後嗎,等把貨源聯係妥當了,還能再便宜一些!”

    “還會便宜?”

    大家徹底暈了,不過不管如何,價錢公道就好!

    有些人已經開始挑選紙張了,就在這時候,突然有一陣悠揚的樂聲傳來,飄飄蕩蕩,聽得不算真切,卻像是一隻小手,不停挑動心弦,神魂飄蕩。

    “掌櫃的,這樂聲是怎麼回事?”

    “哦,客官,我們在後院安排了談文論詩的園子。”

    “哦?”有人頓時來了興趣,問道:“還有人奏樂嗎?”

    吳天成笑道:“是琉瑩大家,她要在蔽號演奏新曲。”

    聽到“琉瑩大家”四個字,就好像打了雞血,擼胳膊挽袖子,就要往裏麵衝。在門口轉出兩個大小夥子,朱山和朱海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喂,憑什麼不讓我們進去?”

    “對啊,我們要聽,額不,要談詩論文啊!”

    吳天成急忙解釋道:“諸位客官不要著急,後院麵積狹小,可不能容納這麼多人。”

    “哼,那你說,要怎麼才能進去聽?”

    “兩條辦法,第一就是要由取得會員資格的人推薦,隻要是公認的才子,就可以成為會員,隨意進出。至於第二嗎,就要花錢,二兩銀子一次,如今是開業酬賓,打五折隻要一兩銀子。”

    謔!

    大家都瞪大了眼睛,你怎麼不去搶錢啊!一兩銀子,能買半扇豬肉了,誰有多少錢,能這麼糟蹋啊。

    吳天成見大家都是一副不屑的模樣,他也著急了,大聲說道:“諸位,聽一次琉瑩大家的唱值多少錢?再說了,來這的可有江南著名的才子,還有科舉的前輩,聽他們一言半語,沒準就能中秀才,中舉人呢!你們說說,一個功名值多少錢?”

    那還用說,功名無價啊!終於有人動了心,有個中年的書生掏出了一兩銀子,笑道:“就算光聽聽琉瑩大家的唱也值得!”

    其他人互相看了看,有個年輕人就說道:“我剛剛看到了魏老大人,還有唐神童他們都去了後院,就為了見老大人一麵,這銀子我花了!”

    又一個掏錢的,這回大家都心動了,不就是一兩銀子嗎,又不能掉塊肉,進去看看!

    一個接著一個,沒有多大一會兒,吳天成就收了差不多二十兩銀子。一瞬間渾身亢奮,整夜不睡的疲勞不翼而飛,在心頭不停狂叫:“火了,真的大火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xyz0116 發表於 2018-6-26 04:09 AM

第52章 文人天堂

    “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王世懋不停地搖頭晃腦,大惑不解地問道:“表弟,我敢說咱們太倉,往大了說,整個江南,都沒有賣的這麼便宜的,你是怎麼打算的?”

    唐毅笑著喝了口茶,潤潤喉嚨,煞有介事說道:“表哥,天下寒門子弟何其之多,苦心求學而不得,有人用葦葉編席抄書,有人在沙土上練字。唐毅不才,也成窮苦過,深知求學之艱,怎麼有臉在筆墨紙硯上賺錢!以後每逢初一十五,年節我還會打折降價。所然我學不來‘安得廣廈千萬間,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的心懷,但是力所能及,替學子們減輕負擔,乃是我的本分!”

    “說得好!”曹大章笑著拍起手,讚道:“就憑唐神童的這番話,我就想寫一篇‘昌文紙店記’,讓天下人都知道唐神童的胸懷,隻是在下文采有限,又怕濫竽充數。”

    唐毅急忙拱手說道:“一呈兄太客氣了,你要是能寫,小弟感激不盡。”順手從懷裏掏出一張鎏金的銅片,三寸長,一寸多寬,送到了曹大章麵前。

    “這是何物?”

    “呵呵,一呈兄,這是本店的金牌會員,以後一呈兄可以隨意來這裏談文論道,聽戲抒懷,小店分文不取。”

    “還有這等好事?”曹大章欣喜地接過牌子,仔細看了又看,牌子做的精致,上麵寫著“昌文賢達”四個字,在右上角有個小小的“天”字,背麵刻著梅花朵朵。無論從做工,還是形製,都沒的說。

    曹大章把玩了一會兒,不好意思地說道:“這裏弄得雅致非常,在下恨不得天天都能來,就怕把唐兄給吃窮了!”

    “哼,這小子鬼著呢,老夫雖然看不出他怎麼賺錢,但是老夫知道,這小子絕不會吃虧。而且還會大賺特賺,為師說的對不對?”

    魏良輔算是把徒弟看透了,唐毅陪笑道:“師父您這話可就冤枉弟子了,弟子這麼做可是有原因的。”

    “講!”

    “弟子當日在春芳樓就想到過一事,我太倉文脈悠長,才子雲集,文風鼎盛。偏偏要舉行個文會,竟然要去那種一半酒樓,一半青樓的地方,和一幫腦滿腸肥的俗人湊在一起,是可忍孰不可忍!”

    唐毅突然慷慨激昂起來,聲色俱厲,說得和真的一樣!

    “恩師,弟子越想越悲憤,所以生出了心思,我要專門開一間隻有文人才能來的的店,讓所有學子在這裏暢所欲言,如沐春風。”

    “好想法,這裏的確有春風撲麵的感覺啊!”王世懋讚道:“表弟,對了,你還沒說怎麼賺錢呢?”

    “咱們能不能不這麼俗氣?”

    “不能,老夫也好奇呢!”

    唐毅還指著這幾位撐場麵,要是不合他們解釋清楚,他的賺錢大計就泡湯了。

    “師父,弟子將筆墨紙硯的價錢訂的非常低,可以說無利可圖,甚至要賠本。賺錢的關鍵就在會員上麵。”

    大家聚精會神聽著,唐毅笑著解釋道:“最頂級的會員是一呈兄這種聲名遠播的才子,他來這裏一切花銷都是免費的,要是有了佳作,我們還會免費刊印,幫著傳播。次一級也要是縣學生,最好有秀才功名,經過幾次科舉考試,他們來這裏也可以享受半價折扣。頭兩級的還可以推薦親朋好友,確定才華出眾,就可以成為會員。再次之,就是普通會員,隻要每年繳納二十兩銀子,就可以前來。除了會員之外,臨時起意,想要進來,每次二兩銀子。”

    唐毅這套在後世爛大街的會員製度,在大明朝還是新鮮玩意。前兩級還算好說,可是普通會員竟然要二十兩銀子一年,差不多是普通人兩年的收入,你可真敢要啊!至於二兩銀子,那就和搶錢差不多了,饒是這三位見多識廣,心髒強大,也幾乎昏倒!

    王世懋聽得一愣一愣的,抓著頭發,痛苦地問道:“表弟,會有人當冤大頭嗎?”

    “當然會有!”唐毅笑道:“就拿一呈兄來說,平時有多少人想見他一麵,求他指點一句半句的。如果知道一呈兄在此,有些才華和功名的學子怎麼會不來呢!等到聚集了士林才子之後,附庸風雅之人,或者屢試不第,家中又有頗有資產的,別說二十兩銀子,就算二百兩,五百兩,怕是也想擠進來!更何況,我這裏可不隻能談詩論文而已。”

    “哦?還有什麼新鮮玩意?”曹大章笑著問道。

    唐毅笑著伸出了三根指頭,說道:“第一,我這裏有美酒,美食,戲曲,不隻是琉瑩大家,還會聘請東南有名的戲班子,歌女前來獻藝。而且我這裏幹幹淨淨,絕不做皮肉生意,有辱士林清譽。第二,我會聘請學問大家,定期前來講授學問,科舉仕途,詩文製藝,人生體悟,無所不有。第三,還會舉辦文會,把各位才子的佳作集結成冊,刊行天下,幫著大家夥名揚四海。暫時就這麼多了,還有什麼好點子,以後再增加!”

    “這就夠多了!”

    這三位全都聽傻了,按照唐毅的設想,這裏絕對會變成讀書人的天堂。別說其他人,就他們都聽得心旌搖曳,神往不已!

    穿越這一段以來,唐毅已經看得出來,至少大明朝的江南已經非常繁榮,吃喝玩樂,頗為發達。文人聚會,指點江山,激揚文字,到處都是。但是尋常的酒坊茶肆根本滿足不了讀書人的需要。至於一些私人的園林又沒法體貼入微,唐毅經過一番思索,就規劃了這個類似士人會館的東西。

    首先要滿足文人對享受的需要,所有美食美酒都是唐毅親自安排,娛樂也不用發愁,琉瑩是名動江南的大家,魏良輔更是戲曲祖師,隨便揮一揮衣袖,應者如雲。

    其次,文人最看重的就是科舉,唐毅邀請名家講學,不管真假,至少噱頭足夠了。

    再其次,文人喜好名聲,眼下可沒有版權的概念,有些人為了揚名,甚至不惜倒貼錢,還有幹脆托名大學問家,隻要他的東西能流傳出去,就心滿意足。

    投其所好,唐毅的每一項設計,都擊中了文人的心坎裏,不用問,錢途一定遠大!

    唐毅正說得高興,就聽魏良輔哼了一聲:“老夫總算是明白了,你小子說說,你這裏麵安排了多少陷阱?把筆墨紙硯訂的那麼低的價錢,是不是吸引更多的讀書人前來?然後讓他們對你的園子起了好奇之心。然後就一步步進入你的陷阱之中!為師教你的君子之道都哪去了,光知道玩小人伎倆!”

    算是小人伎倆嗎,這可是正常不過的商業手段了!

    “恩師教訓,弟子有一點請教。”

    “說。”

    “弟子的設計當中,可有損害什麼人的利益?”

    “這個……”魏良輔不由得皺起眉頭,首先唐毅低價賣筆墨紙硯,窮苦書生肯定沒有損失。能進入園子的,如果才華足夠,成了第一二級會員,同樣沒有損失,甚至還憑白多了一處談詩論文的好地方,甚至能砥礪學問,增長見聞。

    如果說有損失,隻是普通會員,當然還有那些家大業大,大肆消費的。可是人家有錢,願意怎麼花,你能管得著嗎!

    再說句不客氣的話,花在唐毅這裏,總比扔在秦淮河上要好吧?

    魏良輔越想越覺得神奇,老夫子一輩子都信奉一個道理,天下財富有定數,朝廷多占,百姓就拿得少,商人多占了,窮人就要食不果腹。

    可唐毅卻展示了完全不同的思路,共贏!

    沒錯,各取所需,讓各方都滿意。魏良輔的目光變得迷茫起來,難道自己這個徒弟竟然是天才,他的本事要用在官場上,絕對是無往不利,老頭甚至都躍躍欲試,迫不及待想要看徒弟的表現了。

    唐毅還不知道,他這番表現直接的後果就是學業增加了十倍不止!

    他們正在說著,幹淨清爽的小廝托著托盤,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呈現在大家的麵前,尤其是清冽的美酒,聞一下就要醉了。突然樂曲響起,悠揚悅耳置身其中,恍然如同仙境。

    坐在中間的客人們一個個搖頭晃腦,甚至激動的眼圈通紅,簡直是神仙般的享受!

    啪!

    一錠銀子砸在了桌麵上,“掌櫃的,不管多少錢,這個會員我當了!”

    “對了,算我一個,我也要!”

    “我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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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yz0116 發表於 2018-6-26 04:13 AM

第53章 厚道的唐神童

    滿城風雨重陽近,一種幽香曉圃栽,不是淵明偏愛此,此花開後少花開。

    菊綻東籬的時節,昌文紙店又推出了一項意料之外的東西,那就是紅木家具!

    唐毅早就聽說過成祖爺下西洋,帶回來優質硬木,開始有了紅木家具。真正置身明朝,唐毅才知道,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直到嘉靖朝,硬木家具的數量還非常稀少,魏良輔的宅子裏也隻有寥寥幾張椅子,更多的家具則是處理容易的軟木製作。唐毅出於好奇,就向王世懋打聽,王世懋告訴他,雖然硬木家具紋理漂亮,可是製作困難,尤其是沒有平木的工具,要披麻掛灰,要找平,打膩子,就好像化妝一樣,要把瑕疵遮掩起來,因此費工費力,還失去了天然的味道。

    木頭不平?有什麼難的,用刨子啊!

    唐毅突然覺得自己又發現了一個商機,他急忙找到了朱掌櫃的,一問之下,果然木工的手裏還沒有出現用來平木的刨子。

    刨子有點類似剃須刀的原理,用一個長方形木槽,中間加一塊鋒利的刀片,後麵有把手,可以用來刨平、刨光、刨直、削薄木材。

    不算複雜的東西,說幹就幹,唐毅指揮著朱掌櫃的,一口氣做出了三個,放在木頭上一試,刨花順暢流出,沒有多大一會兒,就出現了一塊平整如鏡的木板。看著這神奇的一幕,朱掌櫃的高興的手舞足蹈,美出了鼻涕泡。

    就算再遲鈍的人也知道這個新工具對木匠的價值,唐毅更是不客氣,他立刻向王家借了十個經驗豐富的木匠,又采購了一大批黃花梨和雞翅木。

    整個唐家後院都變成了木匠工場,前後忙活了小兩個月,第一批嶄新的紅木家具總算是出爐了。

    這些天昌文紙店早就名揚太倉,從開業起,琉瑩大家獻唱新編的三國曲目,有《連環計》《長阪坡》《徐母罵曹》《戰長沙》《趙雲截江》《白帝城》《七星燈》等等,差不多二十個新曲。

    坊間還流傳著一個說法,這些新曲全都是唐神童替琉瑩大家所寫。

    要知道一個唱段少說幾十句,上百句,要講究用詞,要設計唱腔,麻煩之處,勝過詩詞百倍。就算魏良輔名震天下,他寫作和整理的唱段,加起來也不會超過五十個。

    唐毅一口氣拿出了二十段,用轟動都不足以形容!

    除了驚歎唐神童的才華之外,甚至有人說唐神童是要學司馬相如,琴挑卓文君。和琉瑩大家珠聯璧合,琴瑟和諧……才子佳人,是老百姓最喜聞樂見的話題。哪怕兩個人差了整整五歲,哪怕唐毅還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娃娃,大家還是一廂情願地傳頌。

    唐毅也沒心思澄清,相反還推波助瀾,人家拍個電影還弄得八卦炒作呢,他弄了這麼大的生意,哪能放過機會啊!

    八卦滿天飛的直接後果就是會員數量直線上升,曹大章和王世懋都幫著引薦了幾位有名的才子,知州陳夢鶴不知哪個弦搭錯了,竟然也跑來要了個一級會員。聽說老父母都加入了,太倉的州學士子,有些家產的士紳商賈,全都跑了過來,才華不行不怕,不是可以交錢嗎!

    短短半個月時間,光是普通會員就有二十幾名,會費差不多就有五百兩銀子,還不算那些天價的菜肴和飲品!

    吳天成早就把原來找的賬房工作給辭了。

    老天啊,太不公平了!

    想自己,為了一個月三五兩銀子,東跑西顛,費盡了心思。師父可真厲害,坐在家中,就有人送錢,保守估計,一個月之內,少說也有千兩白銀入賬,簡直比搶錢還容易!

    唐毅可沒有吳天成那麼樂觀,說白了,他就是提供一個文人吃喝玩樂,交流信息的平台,他能做,別人也同樣能做。他必須不斷出新,吸引更多的會員前來,讓大家覺得物超所值!

    唐毅首先就把兩旁的店鋪全都買了下來,紙店一下子擴大五倍,然後按照不同風格裝修,準備著招待更多的士人。同時他還從知州衙門裏討來邸報,印刷之後,發給會員,讓大家了解最新的朝廷動向。另外還著手搜集科舉的消息,定期發布。

    這些服務對於讀書人來說,簡直太重要了,沒事跑到園子坐坐,聽聽討論,頓時整個人都升華了。才二十兩銀子一年,真值了!

    處在激動之中的會員,很快就發現了更值的東西,當幾十件嶄新的紅木家具擺在所有人麵前的時候,頓時眼鏡碎了一地。

    就連王世懋都驚訝的張大了嘴巴,暗紅色的木質,柔和的光澤,漂亮的紋理,內斂而不張揚,完美的造型,讓人迫不及待想要坐上去。俗話說寶劍贈烈士,紅粉送佳人。文人和紅木家具,就仿佛幹柴烈火,一點就著!

    瞬間熱情就燃燒起來,有人就喊道:“別管多高的價錢,我都要了!”

    另一個中年人冷笑道:“就你有錢是不,我就不信邪,東家,你就說價吧!”

    大家夥爭搶起來,吳天成小心思就活潑起來。

    或許,可能,應該……加一點價錢,他求助似地看著唐毅,心說老師一貫黑心,恐怕不會放過痛宰一刀的機會吧!

    哪知道唐毅從容走了過來,站在眾人的前麵,未語先笑,拱了拱手。

    “諸位先不要急著爭搶,我們已經和木工作坊商量妥當,以後會有源源不斷的新貨送過來,在下作保,一定會用最合適的價錢出售給大家。而且會員還有折扣,最高一級打對折,普通會員也有九折優惠。”

    唐毅說著拿起一張四出頭的官帽椅,仔細端詳,就會發現這種椅子大行其道,風靡天下不是沒有道理的。“S”型的靠背更符合人體工學原理,不光坐著輕鬆,而且配合著扶手,更能烘托出威嚴,符合坐有坐相的標準。

    官帽椅沒有太多複雜的裝飾,簡潔明快,有了刨子之後,製作起來也十分容易,省工省料,而且唐毅特別計算過明人的身高,設計出的椅子不到四十厘米,坐起來最合適。

    最討巧的是官帽椅酷似文官的烏紗帽,坐上去之後,別管真假,都能找到一絲官老爺的架勢。再加上紅木本身顏色喜慶厚重,符合中國人的審美,要是不受歡迎,簡直天理不容。

    光是拿出來,不少人就拍手讚歎,紛紛叫好。

    “這椅子名叫官帽椅,大家看看,是不是有幾分相似?”

    聽唐毅介紹,大家都來了精神,仔細看看,還真像模似樣的。眼中越發熱切了,光衝著名字,就該買一,額不,是幾把,放在家裏頭,不為別的,就為了討一個口彩!

    “呵呵,在下鬥膽請問一句,市麵上的硬木椅子要多少銀子?”

    在場都是行家,知道唐毅要公布價錢了,有一位胖大的富商站了起來。

    “說起硬木椅子,不算便宜,一把尋常的也要二兩銀子,置辦一套桌椅,少說也要二十兩銀子。唐神童,你這椅子樣式別致,做工精巧,再加上名稱討彩,五兩銀子吧,我買了!”

    唐毅笑道:“豈敢豈敢,唐毅身為士林中人,要是比別人還狠心,哪能對得起孔孟教訓,沒別的說,兩把椅子三兩銀子。其他的圈椅,玫瑰椅,交椅,方凳,坐墩,平頭案,翹頭案,若是比其他地方賣得貴,您隻管來退貨,在下雙倍退還差價!”

    說完之後,唐毅就瀟灑轉身,具體的買賣還要交給吳天成來做,他就不操心了。就在唐毅轉身之際,不知道誰帶頭,拍起了巴掌。

    “唐神童果然厚道,我等佩服!”

    “小小年紀,就有君子之風,真是了不得!”

    “魏老大人收了個好徒弟啊!”

    在眾人的讚美之中,唐毅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發現王世懋在不停地抓著頭發,小臉蛋和吃了苦瓜一樣。

    “表哥,想出家也不用這麼下本吧!”

    “鬼才要出家呢!”王世懋雖然比不上他大哥,好歹也是有名的才子,可是唐毅這套經商手法,他怎麼都看不明白。那幫人都擺明了要挨宰,你怎麼還不動手啊!

    “表弟,你到底怎麼打算的,你不說,我就不吃飯了!”王世懋賭氣說道。

    唐毅看到沈林在門口招手,眨眨眼睛,笑道:“表哥,那你就餓著吧,恩師,弟子先告退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xyz0116 發表於 2018-6-26 04:18 AM

第54章 該讀書了

    不經曆風雨,不見彩虹。

    一個男人經過了生死考驗,就會變得迥然不同,雷七就是這樣的人。

    在監牢的日子雖然不長,十八般刑具全都嚐了一個遍,把一身銅皮鐵骨,愣是打熟了,打爛了!

    要是沒有酒精救命,隻怕早就死於感染引發的敗血症。饒是如此,他還是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才恢複了健康。

    經過此番變故,雷七簡直脫胎換骨,他以往總是念著江湖情義,對手下人相當寬厚。誰知竟然換來了張環的背叛!

    這家夥勾結胡氏,給自己戴綠帽子,還把關鍵情報送給胡氏,稀裏糊塗下獄,差點丟了性命。出來之後,原本跟著他在碼頭混得老兄弟,一律遣散,全都打發回家。當然還有一個例外,那就是徐三!

    雷七和胡氏成婚之前,還有一個妻子,隻是難產而死,給雷七留下了一個兒子。對於這個長子,雷七很關心,又怕他受委屈,特意在城外買了處莊子。

    他被抓之後,徐三這個混小子也不知道怎麼開竅了,連夜跑到了莊子,把雷七的兒子帶走,兩個人藏在了鄉下,躲過了胡彬的抓捕。

    在鄉下這段時間,徐三寧可自己餓著,凍著,也不讓雷七的兒子受一點委屈。當雷七發動所有人手,找到徐三的時候,他正躲在山神廟裏,用一隻手艱難地烤著母雞。另一條膀子因為偷雞已經被打斷了。

    撲通!

    雷七跪在了地上,給徐三砰砰磕頭,患難見真情,要是沒有徐三,小孩子肯定會被抓到監獄裏,大人尚且撐不住,何況一個孩子,徐三是救了兒子的命!拉過兒子,二話不說,就讓小孩子叫徐三幹爹!

    恢複過來的雷七,重新拿回了產業,陳夢鶴也把胡彬搶奪的財產都還了回來。可是經此一劫,原本的客戶都斷了聯係,曾經聚集在手下的兄弟都沒了蹤影。雷七空抱著一堆銀子,卻要坐吃山空。

    偏巧這時候唐毅著手發財大計,和雷七是一拍即合。從裝修到采購筆墨紙硯,再到購買紅木,製作家具。

    光靠著空有一肚子主意的唐毅辦不到,靠著兩眼一抹黑的吳天成也不行,可以說,雷七才是那個出力最多的人!

    隻不過此時他站在紙店的前麵,竟然止住腳步,不往裏麵走了。

    “怎麼?不進去瞧瞧?”唐毅笑著走出來。

    雷七憨笑道:“算了吧,俺這個粗人,可別打擾了才子們的雅興。”

    唐毅湊近了呵呵一笑:“其實我也不願意看,誰讓咱們和銀子沒仇!”

    “哈哈哈,小相公說話就是讓人佩服,成了,賞個臉,咱們喝幾杯吧!”

    “恭敬不如從命。”

    雷七在前麵帶路,穿過了兩條街道,來到了一家不大的門臉前麵,雷七剛一出現,一個中年的漢子迎了上來,憨笑道:“七爺,羊腿都烤好了,就等您呢!”

    “看見沒有,今天我可是帶了貴客,要是不好吃,小心我砸了你的招牌!”雷七攥著拳頭,笑道。

    “七爺放心,吃著不好,不用你動手,小的自己砸!”

    笑著進了雅間,掌櫃的親自動手,擺好架子,捧來了一條色澤焦黃,滋滋冒油的羊腿。飄散的香氣讓人食指大動,在江南竟然能見到如此地道的烤羊腿,唐毅頓時來了興趣。拿著匕首,割下一塊,放在嘴裏,沒有絲毫的膻氣,外焦裏嫩,入口即化!

    “好,真是好!”

    雷七也割下了一大條,塞進了嘴裏,含混不清說道:“小相公,知道店家為什麼做得這麼地道不?”

    唐毅眼睛眨了眨,笑道:“聽掌櫃的口音,好像是西北人!”

    “小相公就是敏銳,他是西北逃過來的軍戶,五年前是我救了他,這家鋪子也是我幫他置辦的。”

    明朝廷在北部邊境設立九邊重鎮,百萬大軍屯墾戍邊,曾經是朱元璋最得意的一項政績。隻是百多年後,軍戶體係崩潰,有些地方的逃亡人數甚至超過了一半,這個掌櫃的也是其中之一……

    隻是西北不安全,東南同樣也如此,倭寇越來越猖獗,真不知道哪裏才是太平之地。想到這裏,唐毅越發鬱悶,手中的匕首頻頻動作,一條條羊肉塞進了肚子裏。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唐毅吃得比雷七還多,不到一刻鍾,一條羊腿隻剩下骨頭了。

    “小相公,要不要再來一條?”雷七提議道。

    “算了,再來一條真成了飯桶了,咱們還是說說正事吧!”

    提到了正事,雷七立刻收起了笑容,變得嚴肅起來。

    “小相公,咱們先說哪件?”

    “家具賣得不錯,就說說紅木吧!”

    “是。”雷七頓了頓,說道:“小相公,我在鬆江還有蘇州都安排了人手,黃花梨、雞翅木、紫檀木、烏木,全都在收購之列。這些木頭采購的人不多,價錢還算公道。”

    “嗯,不能光靠采購,還要和運木材的海商搭上線,最好能按照咱們的要求運送最好的料過來,幾年之內,要把江南的硬木市場都給壟斷了。”

    唐毅把官帽椅賣得那麼便宜,當然不是他良心發現,而是放長線釣大魚。桌椅板凳都算是小件,用料少,價錢也不高。真正賺錢的是雕花大床,是紅木大櫃!

    就拿最費工費力的千工拔步床來說,一個工匠需要三年多的時間才能做好,因此才有“千工”之說。

    一張這樣的大床,最便宜也能賣到五六十兩,如果更精雕細作,加上奢華的裝飾,賣一兩百兩也不是不可能。

    唐毅計算過,如果采用標準流程,招募幾十個,上百個木匠分工製作,幾天之內就能製造一張大床。

    先通過便宜的桌椅板凳搶占市場,出貨量足夠之後,采購也多,這樣就把上下遊都給抓住了。其他的木匠作坊多半維持不下去,然後再出手,把他們收編過來,整個家居製造的生意就都握在了手中。

    到時候還可以和昌文紙店結合起來,先征服文人,再征服社會,唐毅可以驕傲地宣稱:我賣的不是商品,賣的是生活態度!

    當然這麼大的謀劃,唐毅眼前的力量還不夠,不過不要緊,他可以借勢,不是還有錦衣衛嗎!

    “酒坊那邊弄得怎麼樣了?”

    “呵呵,小相公,實不相瞞,以前我手下也有兩個酒坊,專門製作烈酒。咱們江南糧食多,山東那邊好烈酒,來回販運,掙一個辛苦錢。其實咱們的酒坊也有了蒸餾工序,不過多蒸餾幾次。對了……小相公,我擅自做主,和錦衣衛的鄧千戶商討的時候,把給錦衣衛的酒精價錢打了對折,另外還許諾他們,賣出的烈酒和酒精,有三成收益歸錦衣衛。”

    酒精生意對於龐大的錦衣衛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周朔把事情交給了江南千戶鄧振中全權處置,唐毅也不好總和錦衣衛打交道,就讓雷七出麵。

    聽完雷七的介紹,唐毅也明白他的心思,如果不給錦衣衛一些甜頭,這幫人哪會盡心竭力地辦事。如今有了三成利潤驅動,酒坊的事情,就是他們的事情,酒坊好了,他們的腰包就會鼓起來,不愁這幫人不賣力氣。

    “七爺,不愧是經商的好手,我佩服之至!”

    “哈哈哈,小相公才是真正點石成金的天才,雷七跟您混了,才知道以往經商都他娘的是瞎忙活!”

    俗話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唐毅已經把手下的生意分配好了,吳天成主管昌文紙店,家具製作歸了朱掌櫃的,正好他們在劉河堡的房子也被燒了,就在太倉安了家。

    至於酒坊,還有采購的事情,則是讓雷七一肩挑起。唐毅對他不止有救命之恩,而且唐毅還幫著雷七走通了關係,讓他親手宰殺了胡氏和張環,讓他解了心頭之恨。對上麵隻是說兩個人暴病而亡,對於殲夫銀婦,曆來是死有餘辜的,根本沒人在乎。

    仔細盤算下來,唐毅如今已經掌握了三大財源,紙店、家具、酒精。保守估計,一年也會有三千兩銀子入賬,而且還處在高速膨脹期,日後還會增加無數倍。唐毅不是一個對錢特別敏感的人,夠花了也就不折騰了。

    該好好啃啃八股文了,官場的敲門磚,哪怕就是狗屎,也要啃下來,嚼爛了!

    唐毅帶著滿腔的悲壯,去拜會老師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xyz0116 發表於 2018-6-26 04:22 AM

第55章 庸俗的誌向

    江南最讓人受不了的就是綿綿秋雨,哩哩啦啦,沒有個盡頭,冷得難受,潮得煩心,衣服被子總沒有幹的時候,連帶著心情都遭到了極點。不過擁有一個貼心的學生,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唐毅早早就給老師送來了精心打製的生鐵火爐,燒著銀絲碳,一點煙火氣都沒有。在火爐上麵放著一把生鐵壺,不停冒著泡。

    魏良輔笑著拿起鐵壺,滾燙的熱水倒入頗有年頭的紫砂壺中,不緊不慢,上好的龍井茶葉在裏麵不停翻滾,淡淡的茶香彌漫室內,行雲流水的動作,看著就賞心悅目。

    在魏良輔的對麵,坐著一個中年的帥哥,長長的三縷胡須,飄灑胸前,身體挺拔,雙眼明亮,身上隻穿著一件單衣,好像不怕冷。

    專注地盯著魏良輔泡茶,笑吟吟說道:“上泉公泡茶的手法越來越嫻熟,怕是已經得了淵明的真意,讓人好生羨慕啊!”

    “呵呵,義修太客氣了,老夫就是致仕的閑散之人,不學著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難道還能提三尺劍,掃平狼煙不成?”魏良輔緩緩把兩人的茶杯倒入明豔的茶水,笑道:“老夫隻想著安度晚年,倒是義修,你還在壯年,怕是要出山了吧?”

    中年帥哥眉頭一皺,點點頭,又搖搖頭,顯得十分猶豫和為難。

    “上泉公,眼下的朝局嚴黨獨大,老賊父子橫行無忌,上欺天子,下壓百官,君子罷黜,忠直之士被貶,實在不是出仕為官的機會。然則,東南自從朱紈身死之後,軍務廢弛,水軍不能操船,兵卒不會舞刀,百官懈怠,糧餉奇缺。倭寇頻頻進犯,雖然還算小打小鬧,但是如果我預料的不差,早晚蘇州,甚至應天都會成為戰場!”

    “啊!”

    魏良輔手一抖,差點把茶杯掉下去。蘇州已經算是內陸,應天更是南都,有重兵駐守,區區海賊倭寇能殺到這裏?

    看到魏良輔吃驚,中年帥哥苦笑道:“上泉公,我走訪過不少地方,聽聞很多織工逃亡,各地的官員怕織工鬧事,竟然暗中慫恿。這幫蠢貨怎麼不明白,這些織工多半都會變成海寇,要不了多久,成千上萬的倭寇就會浮海而來,生靈塗炭就在眼前啊!”

    魏良輔聽到這裏,苦笑一聲。

    “義修,他們不是不明白,而是在賭!”

    “賭什麼?”

    “賭他們任內不會出事情,官場曆來都是欺上不瞞下,得過且過吧!隻要他們安全高升,哪管洪水滔天啊!”魏良輔最了解地方官員的心態,無奈地說道。

    中年帥哥臉漲得通紅,牙齒咬碎,怒道:“這就是他們可惡之處,身為一方父母官,七成的心思想著自己,那三成也隻是想著上司,想著朝廷,半分不想百姓,當真該殺!”

    魏良輔看著中年帥哥,突然輕輕一笑,年紀不小了,還是嫉惡如仇的脾氣。

    “義修,老夫說句不客氣的,你要是還這個秉性,這輩子也別出仕了。”

    中年帥哥臉上一紅,羞慚地苦笑道:“上泉公,我會好好修身養性的。等我出仕之時,必定是我想得清楚明白之際。”

    兩個人都悶頭喝茶,氣壓有些低,魏良輔突然笑道:“義修,說起來老夫還是占了你的便宜。”

    “哦?上泉公怎麼說?”

    “呵呵,我最近收了個挺有趣的小娃娃,他本想著拜你為師的,讓老夫截胡了。”

    “拜我為師?我好像沒答應收徒啊!”

    魏良輔一臉好笑,說道:“你忘了萬浩嗎?”

    “啊!”

    中年帥哥如夢方醒,他的確說過萬浩隻要能證明才情勝過他,就收他為徒,本來是半開玩笑的話,後來萬浩再也沒有前來,還以為是他知難而退了,沒想起其中還有故事不成!

    魏良輔呵呵一笑,就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簡略的說了一遍,尤其是說唐毅如何在春芳樓一展才華,又如何鬥倒了胡彬,還有最近怎麼經商,中年帥哥用心聽著,好奇之心頓起,眼中之中冒出了難得的光彩。

    “有趣,真是有趣,上泉公,這小子可是個妙人啊!”

    “沒準也是個麻煩,有空你看看他,也幫著老夫教訓那臭小子一番,讓他知道天高地厚……”

    魏良輔正說著,管家跑了進來,氣喘籲籲說道:“老爺,唐少爺來了。”

    說曹操曹操到啊。

    “上泉公,我可要領教一下你這個寶貝徒弟的不凡了。”中年帥哥一轉身,躲到了屏風後麵,這時候唐毅已經從外麵跑了進來,手裏拿著一張狼皮褥子,還有一支紫檀的拐杖,走進來一看,小凳上麵擺著兩杯茶,唐毅笑著坐在了老師對麵,拿起就喝。

    “還是恩師心疼弟子,弟子謝謝您老了!”

    魏良輔心頭暗笑,沉聲說道:“你小子不是一門心思賺錢嗎,怎麼有空找我?”

    唐毅慌忙擺手,說道:“恩師,管子說過‘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您要反對弟子掙錢,就是和先賢的教誨對著幹,睿智如您老,肯定不會的!”

    “好一張伶牙俐齒!你小子現在是倉廩實,衣食足了吧?”

    “自然,這不弟子來向您老請教了嗎!”

    唐毅恭恭敬敬站起身,一躬到地,十分的虔誠。

    “不用多禮了,為師問你,你想學什麼?”

    學什麼?怎麼聽著像菩提祖師的口氣啊,難道您老還會七十二變,能跟你學上天入地,翻江倒海的本事?

    唐毅暗中腹誹,可還是老實地說道:“弟子自然是跟隨師父學習聖人之道,八股文章。有朝一日,能蟾宮折桂,光宗耀祖。俗話說,學會文武藝,貨賣帝王家。您老說是也不是?”

    魏良輔麵無表情,突然說道:“照你所說,嚴閣老也是文章做得極妙,如今更是貴為首輔,難道要做他那樣的人?”

    嚴閣老,有什麼不好的?

    唐毅當然隻敢想想,急忙說道:“弟子不敢自比君子,但是品行說得過去,更何況有老師教誨,弟子該不會走上歧途吧!”

    “你不用奉承我,老夫有幾斤幾兩,我自己清楚。”魏良輔笑罵道:“你小子聰明有之,但——越是聰明,就越要用在正路。光想著當官,往上爬,那可不行,還要把心術放正,為師可不想被人家戳脊梁骨。”

    老頭還想說下去,可是看唐毅低著頭,沉默不語。他也覺得有些過分,就把話收了回來,歎道:“為師是想說不光要學八股文章,還要學更高深的學問。”

    唐毅眼前一亮,問道:“師父所指?”

    “嗯,拿去看看吧。”魏良輔說著從袖子裏拿出了一卷書,送到了唐毅麵前,唐毅雙手接過,掃了一眼封麵,三個大字映入眼簾:傳習錄!

    轟!

    唐毅隻覺得一個炸雷在耳邊響起,他心中升起一個不好的預感,急忙翻開書卷,快速瀏覽起來,才看了幾行,額角就冒出了汗水。果然,怕什麼來什麼!

    唐毅之所以會拜魏良輔為師,就是知道老頭沒什麼傾向,不會惹麻煩,可是萬萬想不到,他竟然是心學中人!

    沒錯,手裏的正是陽明公的傳習錄!!

    王陽明的偉大不需多說,立德立功立功,堪稱“三不朽”的聖人,他的學說也受到無人數推崇,信徒遍天下,登高一呼,應者如雲。可是心學雖然強大,但是整部心學發展史,就是被打壓的曆史,王陽明被打壓不說,他的徒子徒孫也是如此。好不容易熬到了徐階當首輔,心學剛剛翻身,結果高拱和張居正兩代首輔都看不上心學,後來東林崛起,實學大行其道,誇誇其談的心學幾乎被掃進垃圾堆。

    唐毅是個滿腦子想做官的人,他可不想還沒開始,就和一個失敗者綁在一起,政治從來都是隻問勝負,不問是非的。

    絕對不能和心學沾上關係,絕對不能卷入學術和政治的雙重漩渦!

    想到這裏,唐毅一臉的決然,將《傳習錄》高高舉起,朗聲說道:“恩師,弟子愚鈍,無法領會陽明公的真諦,還請師父收回此書!”

    魏良輔一直看著弟子,完全想不到這小子會這麼果決,他沉聲說道:“你難道不想當陽明公一樣的人物嗎?”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唐毅這兩句說出口,沒來由的一陣輕鬆,還能如何,大不了魏老頭把自己掃地出門,不管如何,自己也不當什麼勞什子的心學門人!

    唐毅偷偷抬頭,哪知道等著他的竟然是魏良輔的笑臉,老頭伸手拿過了傳習錄,笑罵道:“混小子,你就不能高尚一點,真是給為師丟人!”沒等唐毅解釋,魏良輔又說道:“從明天開始,去王家族學,從頭學習四書五經,每十天到為師這報道,要是敢懈怠,竹板伺候!”...<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xyz0116 發表於 2018-6-26 04:26 AM

第56章 論語多少字

    “其實心學也未嚐不好,就算不想學,也不要違逆老師。”唐秀才字斟句酌地說道,他這些天一直幫著陳夢鶴處理多到令人發指的陳年案件,累得頭暈眼花,好不容易抽出一點空,聽說兒子要進學,回家來叮嚀幾句。

    雖然兒子很成熟,主意比自己還多,哪個當父母的都不放心。偏巧一回家就聽說了唐毅和老師的事情,唐秀才不免有些不快。

    “毅兒,天地君親師,既然拜了老師,你就跑不了。再說了,心學風氣日甚一日,東南士子人人爭相談論陽明心學,能成為心學傳人,不知道多少人羨慕哩!”

    唐毅抱著兩個發髻,苦惱的揪著。

    “爹,流行的東西不一定好。”

    “哼,不好的東西怎麼流行?”

    “那瘟疫也能流行……”

    啊呀呀!唐秀才氣得吹胡子瞪眼,怒道:“混小子,強詞奪理,家法伺候,家法伺候!”當然了他也就是喊喊,可舍不得真正動手。

    “毅兒,你說陽明心學,是,是瘟疫?”

    “不不不,孩兒可沒有這個意思!”唐毅慌忙擺手,給他一萬個膽子,也不敢這麼說。“其實孩兒不太在乎什麼心學理學,這些東西說到底都是文人自己玩的,和實際用處不大。”

    “胡說八道!”唐秀才不悅地說道:“照你的說法,孔孟之道也沒用了?”

    “也不能那麼說,可是這老二位在世的時候,混得都慘兮兮的。孔老夫子周遊列國都要了飯,孟聖人也一輩子不被重用。孩兒可不想學他們,我就想著老老實實考科舉,能爬的上去就爬,爬不上去,學恩師那樣,外放官吏,吃喝不愁一輩子。孝敬老爹,多娶幾個老婆,延續咱們唐家的香火,我死之後,哪管洪水滔天!”

    唐毅沒事的時候也做過夢,執掌江山,振衰起敝,把野豬皮徹底消滅,挽救華夏國運……隻是夢夢而已,大明的問題出在自身,沒有野豬皮,也會有油豬皮,豪豬皮,黑豬皮,白豬皮……想想曆代改革家的下場,唐毅沒來由的渾身發寒。

    “好一個沒出息的小子!”唐秀才伸出胳膊,把兒子抱在懷裏,淚水從眼角落下,經曆了不少事情,唐秀才同樣無比珍惜眼前的生活,誰規定一定要胸懷大誌,平安是福,去他的心學理學,少來煩我們爺倆!

    ……

    抬頭望望,天氣灰蒙蒙的,還沒亮天,唐毅翻了個身,繼續睡回籠覺。

    “少爺,該起了!”沈林小聲喊道:“您要上學了。”

    “著什麼急,再睡一會兒。”

    “少爺,陰天了,其實早就亮天了!”

    下一秒,唐毅迅速坐起,這下子可慘了,第一天就遲到,絕不是什麼好事情,唐毅急忙爬起來洗漱,換了一身半新不舊的儒衫,床頭放著老爹預先放好的書包,顧不得吃飯,抱起書包,撒腿就跑。

    王家的族學他還算熟悉,同王世懋去過兩次,族學在東城門外,守著一片開闊的竹林,右邊是王家的祠堂,左邊是一處尼姑庵,幽深寧靜,是個讀書的好地方。

    唐毅一路呼呼氣喘,跑得眼冒金星,總算是趕到了學堂外麵,三間整齊的青磚瓦舍出現在麵前,從後門偷偷看去,裏麵坐著二十幾個年級不等的學生,大的有十幾歲,小的最多五六歲,都在搖頭晃腦地背書。往中間的桌案看去,後麵並沒有人。

    還好先生沒來,唐毅鬆了口氣,向四周掃了眼,所有座位都坐滿了人,隻有牆角還空著一個。他悄悄摸過來,一屁股坐下,沒等喘口氣,就聽到咳嗽一聲,一個身影邁著方步走進了學堂。

    王家族學的先生名叫趙聞,是一名舉人,這可了不得!

    按照明朝的規矩,舉人是能夠出仕做官的,比如大名鼎鼎的海瑞就是舉人出身。就算不做官,也有一大幫人投獻,君不見範進中舉之後,就一步登天。誰還願意當教書匠,一般的蒙學最好就是秀才,更多的隻是屢試不第的老童生,能請來一個舉人教書,不得不說王家的麵子真大!

    趙舉人坐在了太師椅上,銳利的目光一掃,就看到了牆角的唐毅,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隨即收斂,清清嗓子道:“檢查功課,按順序近前來!”

    他此話一出,下麵的小娃娃們不少都變顏變色,一副要闖鬼門關的架勢。

    終於第一個小子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到了趙舉人的對麵。

    “昨天學的是什麼?”

    “回先生,是,是《論語》,為政一章”

    “背。”

    “是!”頓了頓,就念道:“子曰: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子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

    最初小家夥背的挺溜,可是漸漸的就磕巴了,到了“孟懿子問孝”,聲音越來越小,直至於無。

    “唉,不爭氣啊!”先生歎口氣,抓起竹板,高高舉在空中。小家夥眼含著淚水,顫顫哆嗦地舉起了小手。

    啪!

    竹板和小鮮肉碰在一起,就連唐毅都忍不住心頭狂喊,坑爹啊,敢體罰學生,你完蛋了,等著家長舉報你吧!當然這種現象不會出現在大明,老師打得越狠,父母還會越叫好,棍頭出孝子,恩養無義兒。老師打你,那是為了你好,無論多疼,都要忍著!

    果然,小家夥連叫都不敢叫,連打了五下,就看小手和饅頭一樣,快速膨脹,都沒法攥拳了。

    慘,真慘!

    更慘的還在後麵,先生黑著臉,也不敢小家夥聽不聽得進去,繼續講解下麵的內容,差不多有二十幾句的樣子。

    “明日背誦熟了,差一句處罰加倍!”

    小家夥渾身一顫,卻不敢說什麼,轉身下去,含著眼淚背書了。接著下一個又悲壯地走上了不歸路,唐毅在後麵默默觀察著,學生們背得內容不同,有的是四書,有的已經到了五經,甚至還有三百千一類的啟蒙讀物,不過有一點是一致的,隻要背不下來,就要挨板子。能僥幸逃脫的寥寥無幾。

    不過唐毅也發現一些有趣的事情,比如打過之後,先生就會布置新的功課,他手裏拿著一根類似牙簽的東西,一頭粗,一頭細,兩頭都有圓圈,沾上印泥,在書上點一下,小圓圈代表逗號,大圓圈代表句號,斷好了句子,先生就會抑揚頓挫地教著朗讀,讀通順了,就下去背書了。

    唐毅第一天來,本以為沒有自己什麼事情,可是就聽先生說道:“牆角的那個過來。”唐毅黑著臉,低頭走到了先生的麵前。

    “先生,學生是新來的,沒有留下功課。”

    “我知道!”趙舉人沉著臉說道:“叫你過來就一定是考察功課嗎?難道不能問問別的?”

    話裏有刺兒啊,唐毅急忙點頭:“弟子傾聽先生教誨。”

    “我問你可曾讀過書?”

    “回先生的話,弟子五歲跟隨家父發蒙,從三百千,到四書五經,都能背下來!”

    這可不是唐毅吹牛,以往的小唐毅就很聰慧,兩世記憶合一,別的不敢說,板子似乎打不到他的身上。

    趙聞眉頭一皺,冷笑道:“挺有自信的!那我問你,論語有多少字?”

    他這個問題一出,下麵的熊孩子都差點笑出來,他們早就注意到了新來了學生,本著東風破,我比東風還破的精神,他們都盼著能給唐毅來個下馬威,打得越狠越好。

    先生這道題出的好啊,誰讀書還查字數,這個小子完蛋了,上學第一天手就要變成饅頭了!

    大家屏息凝神,等著看唐毅出醜。

    不知道什麼仇,這老師怎麼和自己不痛快!不過想難住自己,那是癡心妄想!

    唐毅抬起頭,滿臉含笑,說道:“回先生的話,論語13700字!”

    霎時間下麵的熊孩子都愣了,他還真說上來了,不對,他一定是蒙的,有幾個家夥幹脆拿過論語,開始一個字一個字的數,手指頭不夠,把臭腳丫子都擺上來了!

    “成何體統!”

    趙舉人怒叱一聲,長出口氣,又問道:“《孟子》多少字?”

    “34685字!”唐毅再度報出了答案,而且還不肯罷休,繼續說道:“大學1753字,中庸3568字,易經24207字,禮記99020字,左傳196845字——請問先生還有什麼要問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xyz0116 發表於 2018-6-26 04:30 AM

第57章 天地之間有一混蛋

    趙聞盯著紙上的一連串數字,不由得感歎,一個都不差!傳說中的唐神童果然有些道行,難道就要放過他不成?不行,絕對不行,要是壓不住這小子,還有臉教書嗎?

    可是趙聞左思右想,也找不出能難道唐毅的東西,論起詩詞,這小子能寫出“人生若隻如初見”的絕佳之句,論起對聯一類的,唐毅能壓住萬浩,怕是憑著自己的功力也是自取其辱。

    本想著用字數這種偏門難住他,沒想到還是失敗了。堂堂一個舉人,竟然難不住一個小童生,真是愁死人也!

    昨天師父敦敦教導,自己怎麼就沒問問他老人家呢?想到了師父,突然趙聞眼前一亮,頓時有了主意。

    他板著臉說道:“既然把書都背熟了,可會做八股?”

    “這個……雖然做過幾篇,但仍不得其門而入,這也是弟子求教的初衷。”唐毅老實地回答,同時也告訴了趙聞,咱就別玩虛的,撈點幹貨,我就是想學八股文。

    趙聞微微一笑,突然伸出手指,畫了大大的一個圓圈。

    “你就以此為題,試著破題吧!”

    “什麼!”

    唐毅瞪大了眼睛,這算什麼題目,不是存心逗自己玩吧!

    “先生,弟子以為八股題目均出自四書,這個圓圈怕是不在四書之中吧?”

    “胡說!”趙聞隨手拿起一本論語,指著每章前麵,用來區分的圓圈,大聲說道:“怎麼,四書之中沒有嗎?”

    這下唐毅可傻眼了,書上的確有,隻是那個圓圈和標點符號的意思差不多,誰見過用句號或者逗號做題目,寫文章的,就算念八股文念魔怔了,也不帶這麼坑人的!

    刁難,絕對是刁難!

    圈圈叉叉的,唐毅的腦筋快速轉動,這個趙先生他從來沒有見過,不應該故意找茬。想來就是老魏頭安排的,自己拒絕加入心學一派,就想法在學堂上難為自己。這老頭心胸真不夠寬廣,虧自己還那麼孝敬他……

    不管如何,總不能慫了,不就是個圓圈嗎,前世做過那麼多發散性訓練,沒理由想不出來。一個圓,能代表什麼,月亮,盤子,燒餅,車輪……唐毅腦中的東西越來越多,可就是沒一樣和八股文有關係,到底該怎麼辦啊!智計百出的唐神童,這下子可傻眼了。

    看著唐毅苦心焦思的模樣,趙聞心裏別提多快樂了,昨天他和老師請教八股的時候,就被這道題給難住了。堂堂舉人都做不出來,你一個小娃娃想來也解不出來。

    趙聞一臉止不住得意地看著唐毅,唐毅突然眼前一亮,說道:“先生,學生有了。”

    “哦?講。”

    “是。”唐毅頓了頓,說道:“天地之間,有一混蛋也!”還一本正經解釋道:“圓圈代表天地,也可以代表雞蛋,鴨蛋,若是落在人的身上,就是混蛋。”

    一言既出,整個學堂都寧靜了,足足沉默了幾秒鍾,突然爆發出一陣瘋狂的笑聲,那些熊孩子前仰後合,敲著桌子,拍著巴掌,眼淚都笑出來了。

    趙舉人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喘息如牛,簡直要昏過去了,突然大聲吼道:“好啊,你敢辱罵先生,找打!”

    趙聞抓起竹板,呼呼掛風,奔著唐毅就打,好在唐毅機靈,退後一步,躲開了致命一擊。

    “先生息怒,學生都解釋了,沒有辱罵先生!”唐毅急忙辯解。

    “還敢狡辯,簡直豈有此理!”

    趙聞眼珠子都紅了,吹胡子瞪眼,猛地撲過來,唐毅大吃一驚。這個老師也太暴力了,簡直就是個爆竹,一點就著,怎麼一點涵養都沒有。你讓我破題,就算我破的不好,也不至於如此啊!子曾經曰過,不教而誅謂之虐啊!一個舉人老爺,不好好講道理,怎麼能虐待未成年人啊!

    這也是唐毅隨便慣了,他和唐秀才都經常開玩笑,老師魏良輔也是個老不羞,嬉笑怒罵,沒事還捉弄徒弟,弄得唐毅對“天地君親師”一點不感冒。

    可不是人人都像唐秀才,都像魏良輔一般,趙聞就是個古板的人,把三綱五常看得比天還重,學生就是學生,老師就是老師。學堂是什麼地方,是教授孔孟之道的所在,哪裏容得你說一些粗鄙的詞彙,玷辱斯文。

    瘋了一般的趙舉人不顧一切地追趕,看樣子落在他的手裏,都能被大卸八塊,唐毅哪能不跑啊。

    “先生,息怒,息怒啊!”

    無論唐毅怎麼說,趙聞就恍若未聞,氣喘籲籲地猛追,兩個人繞著桌案來回亂跑,弄得人仰馬翻。下麵的熊孩子都傻眼了,新來的哥們太猛了!

    這裏麵最皮的孩子,見到先生都老實的像見了貓的耗子,先生打你哪個敢跑。這位倒好,穿蹦跳躍,簡直像馬戲團的。

    坐在最後排的一個小胖子努力瞪大豆包眼,看得嘴都合不上了。他奶奶的,這才叫厲害啊,他要是不被趕走,老子就拜他當大哥。唐毅不知道,他已經多了一個鐵杆粉絲。

    正在雞飛狗跳的時候,突然門口有人咳嗽了一聲。聲音不大,可是趙舉人卻如遭雷擊,身軀晃了晃,急忙停住。偷眼看去,門口站著一個中年的帥哥,一身單薄的衣服,目光炯炯地看著。

    趙舉人頓時羞慚地低下了頭,慌忙說道:“師父,弟子無狀,請師父責罰!”

    中年帥哥緩步走進來,令人驚奇的一幕出現了,學堂裏的熊孩子一個個停止了笑容,低下了頭,默不作聲。這就叫做氣場,來人的確不一般,唐毅也不由得偷偷打量。

    兩個人目光相接,這位臉上竟露出一絲笑容,隨即就收了回去。

    “趙聞,教學講究因材施教,一味剛猛,並非為師之道。”

    “多謝恩師教誨,弟子銘刻肺腑!”

    “好了,你們繼續上課,這小子交給我吧!”

    “是。”凶的沒變的趙聞變成了乖乖寶,整理衣衫,重新回到了位置上。隻是對唐毅還怒目而視,一副吃人的樣子。

    課堂是沒法呆了,他隻能跟著中年人垂頭喪氣從裏麵走出來。第一天上學就鬧得這麼過分,唐毅也有點後悔。趙聞的脾氣不好,自己又何嚐是個好脾氣,人家是老師,讓著點又不會少一塊肉,非要爭強好勝,要是傳出去,搞不好都沒有學堂敢要自己了。

    苦啊!

    唐毅痛苦地揪著頭發,倒是中年帥哥不以為意,帶著唐毅到了竹林下麵,一屁股坐在了石頭墩子上,含笑看著唐毅。

    “你或許不認識我,本人叫唐順之,草字義修,世人叫我荊川先生。”

    “啊?您就是荊川先生?”這下子可輪到唐毅吃驚了,他從琉瑩的口中得知唐順之,那可是文武雙全,鼎鼎大名的人物,真是沒有想到會是布衣麻鞋,如果不是氣度不凡,簡直就是農民伯伯。

    “怎麼,見麵不如聞名?”唐順之笑道。

    “不不不,是見麵勝似聞名。”

    唐順之呵呵一笑:“其實我說的是你,鼎鼎大名,才智雙全的唐神童,實在是讓人失望。天下間有才華之人何止千萬,然則能鼇頭獨占者,寥寥無幾。譬如神童仲永,倚仗才華,肆意揮霍,最終泯然眾人矣。莫非,你也想學仲永不成?或許我可以寫一篇傷唐毅,你覺得如何?”

    唐順之一臉的和風細雨,可是說出來的話,卻比刀子還厲害,唐毅的額角冒出了冷汗。唐順之收起了的嚴肅的表情,緩緩站起,輕輕拍了拍唐毅的肩頭。

    “孩子,當年我唐順之不齒張璁的為人,偏偏他又是我的主考官,師徒名分早定,後來我蹉跎十幾年,也是咎由自取。佛家有金剛怒目,也有菩薩低眉,讀書進學,不隻是學習四書五經,八股文章,更要學會打磨心性,降服心中的龍虎!”

    其實唐毅剛剛的舉動更多是玩笑的成分,隻是在唐順之看來,是他侍才而驕,唐毅也沒法解釋。不過唐順之的幾句話,讓唐毅越發有感觸,他必須真正學會這個世界的規則,不能再率性而為。

    想到這裏,唐毅恭敬地說道:“晚生受教了!”

    “呵呵,聽得進去就好,過來,我要檢查一下你的功課究竟如何?”唐順之說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xyz0116 發表於 2018-6-26 04:33 AM

第58章 天大任務

    “天下有道,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

    這是唐順之出的一道題目,四平八穩,沒有任何歧義。和圓圈完全不是一回事,唐毅打起了十分的精神,這句話是孔老夫子所說,天下有道的時候,禮樂戰爭是天子做決定,下麵還有一句,天下無道的時候,禮樂征伐是諸侯做決定。

    想了半晌,唐毅終於下筆破題:“道隆於一世,權柄勿分多人。夫政出多門,則亂之始也。”

    破了題目,又搜刮肚腸,按照承題,起講,入題,起股,中股後股,束股的順序,一路寫下來,差不多半個時辰,一篇不到三百字的八股文總算是寫完了。唐毅又小心翼翼看了一遍,雖說不算花團錦簇,但是也用詞考究,排比得當,看起來應該不差。

    他這才雙手奉上,送到了唐順之手裏,戰戰兢兢等著這位大家的點評。

    唐順之接過隻掃了一眼,就隨手放在一邊,微微含笑,看著唐毅,弄得她渾身發毛。

    “荊川先生,是晚生做的不好?”唐毅試探著問道。

    “呵呵,先不說這篇文章,我問你,朝廷為何要用八股取士?”

    當然是為了鉗製思想,愚弄天下,讓讀書人一輩子皓首窮經,沒有功夫添麻煩……唐毅經過剛剛的教訓,已經學會了深沉內斂,搖頭說道:“晚生不知,請先生指點。”

    “唉,自古以來,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有人喜歡酸的,有人喜歡甜的。天下讀書人何其之多,大江南北,黃河兩岸,光是江南之地,讀書人怕是就有百萬吧?”

    唐毅不明白唐順之的意思,還是點頭,江浙兩省都是最富庶的地方,文風鼎盛,隻要有點銀子,就會送孩子去讀書,百萬讀書人絕不是誇張。

    “這就對了,這麼多讀書人,全靠著一篇文章定好壞,不說決定生死,也差不了許多。若不定下嚴格的規矩,全憑考官的喜好,其中會有多少弊端,你能想象嗎?”

    轟!

    唐毅腦中閃過一道驚雷,頓時腦洞大開。

    唐順之果然一下子點到了問題的關鍵,如果不限定考試範圍,不規定作文的格式,任由考官發揮,任憑他們的喜好錄取,其中會有多少貓膩,用腳趾頭想也明白。

    譬如某位考官從非常偏門的書中出題,大多數考生都沒見見過,又怎麼考好。若是這位考官心懷不良,提前把書籍透露給自己中意的人,考試還有什麼公平可言!

    把出題範圍限定在四書五經,不過就是九本書而已,任何人咬咬牙,都能賣的下來,實在不行,還能手抄,總有解決的辦法。

    仔細想想,八股文和後世的高考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有無數攻擊的點,但是不可否認,保證了最大限度的公平。如果自由錄取,因材施教,會有多少關係戶變成“特殊人才”擠進校園,霸占本就不夠的資源,農村子弟怕是再也沒有出頭天。

    其實推而廣之,很多看似不合理的東西,都是出於維護大帝國的需要,就比如重農抑商,種下種子,收獲糧食,這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道理。可是商業卻不同,必須要有地理區位的限製。

    假使鼓勵商業發展,江南必定一騎絕塵,到時候帝國南北失衡,超出了掌控,國家就要不穩……

    唐順之的話確實讓唐毅從全新的高度來看待八股文,同時對這位荊川先生的洞察力越發佩服。

    唐毅的變化都被唐順之看在眼裏,心說要鎮住這小子,還要拿出點真本事才行。他拿起了唐毅的文章,笑道:“你這篇文章不能算是不好,可是放在考場上,考官第一眼就會黜落,你可知道原因?”

    “晚生不知。”

    “八股之題從經義上截取,隻能針對題目,不能侵上,也不能犯下。”

    “啊!”

    唐毅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他犯得錯誤再低級不過,破題的時候,明顯犯下,也就是把後一句的意思用上來。

    在後世的時候,解讀文章講究聯係上下文,通盤考慮,可是八股文可不行,讓你討論什麼,就是什麼,決不允許過多發揮。要是遇上了肆意發揮的學生怎麼辦,很簡單,直接打落不取。

    可以想見,唐毅這篇隻認不錯的文章考官都懶得看第二眼。想到這裏,唐毅的脊梁溝一陣冒寒氣,整個人都不好了,封建取士,真他娘的殘酷啊!

    看唐毅想明白了,唐順之笑著站起身,拿起毛筆,不假思索,在文章下麵寫了幾句,唐毅湊到近前看去。

    “道隆於一世,政柄統於一人。夫政之所在,治之所在也!”

    看人家這幾句,直接講權力歸天子的好處,而唐毅的寫法則是說明分給諸侯的壞處,看似一體兩麵,放在科舉上,就是中與不中,天堂地獄的區別!

    這其中的差別怕是隻有高手才能品味,唐毅想到這裏,深深一躬。

    “荊川先生,晚生攪擾學堂,心中慚愧。先生不計前嫌,提點晚生,感激不盡!若是……”唐毅小臉通紅,有些說不出口。

    “呵呵,不就是想學八股製藝嗎,有什麼說不出口的?”唐順之笑道。

    唐毅頓時眼前一亮,急忙問道:“先生,您可是願意教晚生?”

    “不。”唐順之搖搖頭,隨即笑道:“八股文說白了就是格式而已,憑你的聰明才智,一天半天就搞清楚了,關口是要想真正殺出重圍,在百萬士子當中獨占鼇頭,光靠著你現在的學問還不成。”

    “請先生指點。”唐毅謙卑地說道。

    “八股文格式嚴謹,堪比床板下麵掄大斧,螺螄殼裏做道場。最講究積累,失之毫厘謬以千裏。光會背四書五經,朱子集注,可差得遠呢!”

    “請問先生,還要學什麼?”唐毅兩眼冒光地問道。

    “八股的基礎在於詩詞文賦,所以還要被楚辭、樂府、漢魏六朝文賦、古詩、唐詩、宋詞、元曲、還要涉獵諸子百家、尤其是天子篤信道家,還要把老莊的學問吃透,不經意間融入文中,殿試的時候才會讓天子滿意。光是這些還不夠,《史記》總要看過,《資治通鑒》《貞觀政要》曆朝的實錄,都要爛熟於心……天文地理,農業水利,醫卜算術,琴棋書畫,樣樣需要涉獵。尤其是如今狼煙四起,韃靼和倭寇作亂,更要學習拳腳兵器,強身健體,還要懂得兵書戰冊,必要的時候,能指揮千軍萬馬,縱橫沙場……”

    唐順之說一樣,唐毅就記一樣,漸漸的腦袋就像氣球,越來越大,簡直要爆了。把這些玩意都背下來,少說要幾百萬字,再融會貫通,簡直就是天大的任務。

    “荊川先生,兵法還要學啊?文官不用上戰場吧?”唐毅哀嚎地說道。

    “怎麼不用,本朝以文禦武,若是沒有兩下子,那些驕兵悍將會聽你的指揮?”

    也有道理,唐毅皺著眉頭,咬了咬牙,要相當人上人,就要下苦功夫,不就是背書嗎,難不住老子!不過——這麼多的東西,該找誰學啊?

    正在遲楞的時候,唐毅突然發現了唐順之嘴角高深莫測的微笑,分明再說:小樣兒,還不上鉤嗎?

    唐毅思索再三,毅然撩起衣襟,給唐順之行了大禮。

    “晚生懇請先生不吝賜教!”

    “嗯,從今天開始,上午到我這兒背書練武,下午去學堂聽經義,趙聞的功底還算紮實,晚上呢,好好練字,每天交三千字上來。再有啊,每十天去上泉公那裏,跟他學三教九流,聽他講朝廷掌故。”唐順之說的順口,顯然早有預謀。

    唐毅點點頭,為了科舉,為了幸福,拚了!

    “先生,還有吩咐嗎?”

    “有。”唐順之促狹地笑道:“聽說你的廚藝不錯,去給我做幾個下酒菜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xyz0116 發表於 2018-6-26 04:37 AM

第59章 羞煞人也

    凡父母死亡,要守孝三年,不得科舉。唐毅掰著手指頭計算,老娘去世一年多了,他還有一年半的時間,就要正式邁上科舉之路,從縣試,府試,院試,到鄉試,會試,殿試,六大關口,哪一關都不輕鬆。如果不能一次通關,就要重新考試,浪費三年不說,八股文這種臭狗屎,要是繼續啃下去,沒等考上進士,自己就嗚呼哀哉了!

    為了不多受罪,這一年半,五百天個日夜,就不能把自己當人!

    拚了!

    唐毅把心一橫,拿出了拚命的架勢,每天早上天不亮就爬起來,從家裏一路跑到王家學堂,繞著學堂外的小竹林一直跑,直到通身是汗,天光放亮,前去拜見唐順之。

    唐順之會把一天的功課準備好,厚厚的一摞紙,別的學生背三五十句就算不錯了,唐毅麵前經常是三五本書,光是看著就讓人眼暈。

    雖然其中不乏背過的,但是重新過一遍,是要求一點都不能錯。唐順之會抽出一個時辰,給唐毅講解其中的關鍵,剩下的兩個時辰則要紮馬步,練習拳腳,甚至還要求唐毅買馬、買弓、買船,水陸的本事一起學。

    下午還要去聽經義,一點時間都不給唐毅留。他也有主意,在紮馬步的時候,就讓沈林站在麵前,一頁一頁的翻書,一邊練功,一邊背書,兩不耽誤。

    甚至為了節約時間,唐毅把午飯變成了壽司卷,用紫菜裹著米飯,加上各種菜肴,吃飯的時候,也能看書。

    他這麼拚,倒是心疼壞了琉瑩,要說唐毅創建了昌文紙店,對誰的好處最大,恐怕要數琉瑩了。

    她從十四五歲被買到教坊司,因為長得漂亮,裏麵的媽媽不舍得花朵還沒開,就給摧殘了。百般護著琉瑩,還教給她琴棋書畫,萬般的本事。正所謂投入越多,想要的收獲就越多。

    本來萬浩那一次琉瑩就要被逼著應付聞腥而來的才子,好在讓唐毅撞破了,隻是躲過一次,還能躲過第二次嗎!

    萬幸昌文紙店建起來,後麵的園子標榜清貴,不允許任何肮髒的生意。甚至要求彈唱的歌女必須完璧之身,如果表演中有任何挑逗賣弄,立刻驅逐出去。對待客人也是同樣的要求,不能有無禮的舉動。

    起初吳天成對這個規定嗤之以鼻,那幫文人不就是為了一個樂子,不讓碰誰來啊!可是他卻沒想到,文人看重的是格調,找樂子那都可以去,能提高品位的隻有這一家!

    他們一個個人模狗樣,不想裝也要裝著,裝來裝去,竟然習慣了,開始欣賞藝術,每當唱到好處,打賞的銀子竟然比其他地方還要多得多。鴇子見錢眼開,自然不會逼琉瑩,甚至盼著能一直下去,擺脫火坑的琉瑩對唐毅始終存著一份感念。

    不能做別的,就給師父做點飯吧!每到中午的時候,飄然若仙女的琉瑩大家,帶著色香味俱全的美食,送到唐毅的手裏,等他吃完,再默默離開,就好像傳說中的田螺姑娘一樣!

    學堂裏的熊孩子都羨慕的流口水,有的是垂涎美食,還有……你懂的。

    “不愧是我大哥,真他娘的厲害!”也不管唐毅承認沒有,小胖子都堅定地認為著這是個大哥。

    下午時分,算是唐毅比較輕鬆的,趙舉人講的經義中規中矩,無可挑剔。唐毅要做的就是管住自己發散的思維,老老實實接受朱熹老夫子的那一套,還是那句話,就算是狗屎,也要閉著眼睛咽下去。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不能反抗就享受吧!天長日久,唐毅還真的習慣了,他甚至能做到一邊聽著趙聞講課,一邊溫習上午的功課。

    這一天唐毅剛剛趕到學堂,天空就落下了小雨,偏偏靠牆角的座位上方漏雨,冰涼的雨水落在肩頭,唐毅忍不住一激靈。

    冬天的雨水可不是開玩笑,要是病了就沒法這麼高強度的學習了,唐毅正在猶豫,身邊的小胖子終於等到了機會。

    連忙擺手,招呼唐毅過去。

    有人收留,總是好事,唐毅連忙過去,和小胖子擠在一張桌子。

    能和偶像坐在一起嗎,小胖子笑得眼睛都沒了,低低聲音說道:“小弟叫王周紹,仰慕大哥許久,願意鞍前馬後,服侍大哥,萬死不辭!”

    唐毅眨眨眼睛,笑道:“你是不是《水滸傳》看多了?”

    “大哥怎麼知道的?”

    “聽出了梁山泊的味兒。”心說除了水滸傳,哪還有納頭便拜的事情!要說起來,黑宋江才讓無數穿越前輩汗顏的,你們一抖王霸之氣,就有罵聲一片。人家宋江就是個小小的押司,走到哪裏都有一幫慕名的好漢,還說是名著,上哪講理去啊!

    “大哥,明天就是小年了,去不去廟會,有《鬧江州》哩!”小胖子滿懷期待地盯著。

    好快啊,都是小年了!

    來到這個時空已經半年了,放鬆一下也不錯,不過要看唐順之給不給自己放假!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此時趙聞咳嗽了一聲,銳利如刀的目光掃向了兩個人,小胖子嚇得連忙閉嘴,不敢多說。唐毅也正襟危坐,聽著趙聞講課。

    漸漸的小胖子就覺得兩個眼皮發沉,過了一會兒,一個眼皮閉上了,另一個勉強撐著,好像單眼吊線的木匠。又過了一會兒,許是趙聞講的太無聊,兩個眼睛都投降了,小胖子把書本當做枕頭,睡了過去。

    眾所周知,睡覺是會傳染的,唐毅這些天疲憊到了極點,為了完成功課,甚至要熬通宵。慢慢的他的腦袋也發沉了,兩個拳頭撐著下巴,書本遮著臉,很快他也半睡不醒。

    趙聞講了一個多時辰的經義,外麵的風雨聲音小了,屋子裏的二重奏卻越發刺耳。

    小胖子趴在書本上,腮邊掛著晶瑩的口水,鼻涕泡吹起來,扁下去,睡得別提多香了。至於唐毅雖然看不見臉,但是小呼嚕勻稱平順,和周公聊得正酣。

    又是他!

    氣得趙聞悶哼一聲,也不知道老師看中他哪點了,竟然親自教導,自己何嚐有這個待遇。越想越氣,趙聞站起身,走到了兩人的麵前,突然猛地一擊掌。

    啪!

    “打雷了,打雷了,劈死先生了!”小胖子沒睜開眼睛,就大呼小叫道。

    噗,趙舉人一口老血噴出十步,學堂裏充滿了笑聲。小胖子揉了揉睡眼,正好看到了先生吃人的目光,嚇得他直接趴了。

    “先生息怒,先生息怒!”

    “哈哈哈,做夢都想著劈死先生,我這罪孽可不小啊!”趙聞黑著臉說道:“某人不是說不教而誅謂之虐嗎!今天先生就讓你們死得明白!我給你們出兩個對聯,若是對不上來,必定嚴懲不貸!”

    不等兩個剛睡醒的娃反應,趙聞就念道:“王紹周聽著,枕耽典籍,與許多賢聖並頭。”

    顯然這一聯是根據小胖子抱著書睡覺而來,小胖子腦袋一團漿糊,哪裏知道如何應付,小臉都綠了,支支吾吾。突然目光掃過唐毅,隻見這位新大哥手指著先生的腰間,五個指頭不停開合,臉上帶著笑容。

    小胖子順著目光看去,原來在趙聞的腰裏掛著一把扇子,這位趙老師平時風雅慣了,就算冬天也帶著。看到這裏,小胖子突然福至心靈,朗聲笑道:“扇寫江山,有一統乾坤在手!”

    對得何其工整,趙聞簡直氣瘋了,竟然是我提醒了你!他氣得哼了一聲,目光落到了唐毅身上,想到唐毅是躲雨坐在了小胖子的旁邊,脫口而出。

    “細雨滴肩頭。”

    “呵呵,青雲生足下!”唐毅對得更輕鬆。

    “好大的誌向,既然有青雲之誌,豈能在學堂之中睡覺,你們兩個去牆邊站著!”

    躲過了嚴懲,小戒肯定免不了,放在以前,唐毅肯定會爭辯幾句,可是如今他學乖了,和小胖子兩個並排站在牆邊,一句話也沒有。

    趙聞又講了一段時間,總算到了放學的時間,熊孩子們呼嘯著離開。趙聞再度走到唐毅的前麵,想要教訓幾句。

    湊到近前一看,他又氣得鼻子都歪了,這家夥竟然閉著眼睛,又睡著了,好大的本事,連站著都能睡著。就憑你這個德行,有什麼能值得荊川先生看中的?就連我趙聞都不願當你的先生!

    “業精於勤,荒於嬉,行成於思,毀於隨。所謂神童,不過如此!”

    他歎息著,正想著去找唐順之說說,突然唐毅嘴裏喃喃念道:“方今聖賢相逢,治具畢張,拔去凶邪……少始知學,用於敢為。長通於方……孔道以明,轍環天下……欲進其豨苓也。”

    一篇韓愈的《進學解》,唐毅在睡夢之中,竟然背得一個字都不差。趙聞先是一愣,想到文中國子先生的敦敦教誨,掩麵而歎。

    “唉,我竟不如少年,羞煞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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