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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宋雨桐 - 美人不敗【單】 [打印本頁]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3-3-27 10:14 PM     標題: 宋雨桐 - 美人不敗【單】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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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赫連茉兒──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吉祥酒樓老闆娘之女。
打小便立志要嫁給閻家堡少爺閻爵,
可妹有意,郎無情,這回甚至直接帶一個姑娘回堡,
像是非要讓她死了心,絕了這輩子定要嫁他的念頭⋯⋯
真是太過分了!她只不過是喜歡他,
想要嫁一個自己打小便喜歡的男人,有錯嗎?
他為何要這樣瞧她不起?
「我要娶的女人,一定要懂得三從四德,妳,絕不合格!」
閻爵記得,自己曾經對她說過這樣的話。
當時,小小的赫連茉兒當場大哭,又是鼻涕又是淚的,
他看不下去,只好走過去抱起她。
嘖,惹她哭的人是他,不捨得她哭的人也是他,
好像是一種宿命,想掙也掙不開。他心知肚明,
這丫頭根本不是他會喜歡上的那種大家閨秀,
但,在面對生死關頭的那一刻,他的心,為何全是懊悔?

【出版日期】2012-05-22
【出版社名稱】狗屋
【書系及編號】橘子說系列1000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3-3-27 10:15 PM

楔子

偌大的院子裡,一個九歲男娃和一個六歲女娃,前者正在唸書,後者則在挖土,挖土的女娃,胖胖的小手還不太會使力,每次被她挖起的土都會飛得半天高,這次乾脆直接撒在男娃的書冊上,還潑了男娃一臉。

只見男娃還是慢條斯理的把書冊上的土給撥乾淨,再起身清理身上及臉上的土,一句話也沒吭。

女娃拿著鏟子抬頭瞇眼看著他,薄薄的唇很好看,瞇著眼的小臉也很漂亮,活脫脫是個美人胚子,但,她的脾氣顯然和她的古典美相貌不太搭--

「喂,閻爵,你可以罵我啊,我是故意的呢。」其實她不是故意的,但不知為何就是想這麼說,看看他究竟會不會生氣。

閻爵輕瞄了她一眼。「我爹說,男人不可以對女人生氣。」

女娃笑了笑。「可我媽咪說,這世界上男女平等,是非對錯和是男是女無關,女人也可以當家作主,男人也可以在家帶孩子,只要兩個人可以一起幸福快樂過日子就好,所以,你可以對我生氣。」

說起她家的媽咪啊,啊,這裡的人都說要叫娘,可她愛叫她媽咪,因為媽咪也喜歡她這麼叫,她自然就這麼叫了。

她家媽咪很不一樣,知道很多很多大家都不知道的事,常常抱著她,介紹很多現在還沒有的東西,譬如說車子啦、高樓大廈啦、用手一按就可以把便便沖乾淨的漂亮茅房啦,真是帥呆了。

「我不想生氣。」閻爵淡道。

「為什麼?」

閻爵又看了她一眼,才緩道:「因為你娘說,打是情罵是愛,我不想愛你,所以不想氣你打你罵你,這樣,你爹就不會一直要我娶你了。」

什麼……

女娃氣得將鏟子一把丟下,飛撲進他懷裡,不,這樣還不止,她乾脆直接跳坐到他身上去,兩隻小胖手抓著他的衣領--

「我哪裡不好了?你說!」

閻爵冷冷的睨著她,俊逸的臉上帶著一股極淡的笑意。「你嘴裡老是說些稀奇古怪的話,行為一點兒都不端莊嫻淑,老挖土玩得一身一臉,又老愛爬到男人身上,哪裡好了?」

女娃瞪著他,再看看現在的自己,的的確確是坐在人家身上沒錯,不禁有點氣虛。「你……又不是男人,你只是男生……我也不是女人,我還是小女娃,我媽咪說,小孩子一起玩沒關係,還有,我哪裡說什麼古怪話了?」

「人家叫娘你叫什麼媽咪,人家叫爹,你叫爸比,這不是古怪話嗎?還有,什麼男女平等?丈夫是天,你不知道嗎?以後我要娶的女人,定要懂得三從四德,你……絕不合格。」說著,他將她一把抱下去,拿著書冊起身離開。

她,赫連茉兒,就這樣傻傻地坐在地上,好久好久之後才哇一聲哭了出來……

爸比赫連麒說,她一定要抓住閻爵的心,讓閻爵哥哥以後也叫他一聲爸比的,這是爸比的願望,很大很大的願望呢,她當然要讓爸比達成啦,可,現在怎麼辦?閻哥哥根本就不愛她、不喜歡她,還說她不夠格當他的妻子……

茉兒越想越傷心,越哭越大聲,一直到有個人走過來一把將她抱起為止--

她瞪著來人,來人有點心虛的別開眼。

明明只相差不到三歲,不知為何兩人的個頭卻差這麼多?

對方竟然可以像大人一樣將她一把抱起……

還伸出他的手替她抹去臉上的一堆淚……

害她心跳得好快好快,臉好紅……

他不是說他不喜歡她、不想愛她,更不會娶她嗎?

「你怎麼又跑回來?」她嘟著小嘴,淚汪汪的瞪著他。

「娘說,男人不可以讓女人哭,雖然你還不算是女人,但還是個女的……」閻爵說不下去了,因為覺得越解釋越可笑,有點欲蓋彌彰的味道。

其實,他沒說的是,他並不討厭她,只是很不想叫赫連麒一聲爹,畢竟,打從一出生就被逼迫要叫人家爹的感覺,嗯,實在是不太好……

但,他真的不討厭她。

這是真話。

一輩子都不一定會說出口的真心話……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3-3-27 10:16 PM

第一章

千鄴國一二三年。

三月的都城,櫻花錯落,位於都城十里外的赫連山莊及對門的閻家堡,亦是單櫻盛開,遠遠相望。

「小姐小姐,閻少爺回來了!」一個身材略微豐腴的丫頭氣喘噓噓的跑進赫連山莊偌大的院子裡,仰著頭對空喊道。

咦?叫半天,竟沒人探出頭來?

怎麼可能?通常這個時候小姐都是躺在樹上睡午覺的啊,難不成睡得太沈太香所以沒聽見她大妞的呼喊?

想著,大妞決定改口不叫小姐了,雙手圈住嘴,對著也不知睡在哪一棵樹上的她家小姐大叫:「閻爵回來了!閻家堡的閻爵回來了!聽見沒有啊?是閻爵!高大帥氣威武迷人又嚴肅得不得了的閻爵大少爺回來了!」

咚~~

有重物落在落葉及草地上的聲音。

大妞驀地回頭,終於看見熟悉的一團美麗又可人的粉紅色身影,正雙手揉著渾圓的小屁屁低低的嘶叫著。

「痛……臭大妞……」赫連茉兒揉著摔著的臀,美麗的瓜子臉此刻正蹙著眉,噘著紅嘴兒,一副很疼的模樣。「才剛睡著呢,你這麼大吼大叫的就怕沒人知道你叫大妞啊?連嗓門也這麼嚇人。」

大妞大她兩歲,是她七歲時媽咪叫爸比替她找的貼身丫頭,因為打小一塊兒長大,媽咪和爸比對她也和對自己女兒一樣,久而久之,這丫頭也就變得跟她一樣無法無天了,說是丫頭,還比較像是她姊姊。

「臭小姐,人家可是為了你才這樣大吼大叫的耶,也不知是誰日也盼夜也盼著人家,連睡著了作夢也在叫人家的名字,還說這輩子非人家不嫁--」

大妞話還沒說完,赫連茉兒已經從地上爬起來衝過去一把抓住她的衣領--

「閻爵回來了?」不會吧?

「對啦。」大妞把她粗魯的手從自己領口上給扯下。「臭小姐,你就不可以舉止溫柔端莊點嗎?你明知道閻大少爺不愛粗魯的姑娘--」

「真的?他回來了?」根本沒聽到後半段的話,赫連茉兒古典的瓜子臉上因為這個消息而佈滿著驚喜,卻也帶著一絲絲的狐疑。她天天纏著對門的閻伯伯和閻伯母問著他們家的兒何時歸來,總是沒個底,怎麼就一夜的工夫便回來了?

「是真的,大妞我有眼線在對門呢,剛剛不就用鴿子傳書過來了嗎?你自己瞧瞧。」大妞才把信給掏出來,就被茉兒給搶走了。

少爺午時已回堡。

短短七個字,讓赫連茉兒的臉綻放出絕美的笑容。

話說閻爵十五歲就跟著一位名師上山修行,每年過年才回家一趟,二十歲下山回閻家堡,還沒能喘口氣呢,就開始出遠門,打算用三年的時間把全國三十八家錢莊全跑遍,為了熟悉各個錢莊的人事脈絡,他親自坐鎮,短則半個月,長則個把月,除了逢年過節回堡一趟,大多時候都是不在的。

她每天盼啊盼、望啊望地,每當他回堡,她就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巴不得纏著他,他唸書她就在旁邊玩她的,他吃東西她就陪他一塊兒吃,然後呱啦呱啦的跟他細說他不在的這些日子發生的大小事,他有沒有在聽她也不是很確定,因為只要可以在他旁邊,她就心滿意足了。

她真的真的好想他……

「大妞,我現在就要去閻家堡!」說著,赫連茉兒轉身就往大門口跑。

「什麼?你就這樣去?」大妞簡直快昏倒。現在小姐全身是泥又是土的,昨兒夜才下了一場春雨呢,剛剛那一跤跌在地上,衣服和臉上都沾了泥。「等等啦,小姐,你不可以這樣就跑去,你忘了大少爺喜歡溫柔婉約、舉止端莊的女人?你這樣髒兮兮的--」

「我管不了那麼多啦,我要馬上見到他,媽咪說女人是以氣質取勝,外頭的衣服再美也沒用!」

啥?大妞踩著她肥肥的小腿用力追上去。

「氣質?小姐有嗎?小姐是全天下數一數二的美女,可是要談氣質,那可真是沒有的--」

聞言,赫連茉兒驀地轉身,提裙,把一隻繡花鞋脫下,然後朝大妞扔了過去--

「啊,小姐,你搞謀殺喔?」大妞肥肥的身子一閃--

厚,竟然沒扔到。

脫下另一隻鞋,再丟--

大妞肥肥的身子又一閃--

還是沒丟到!

赫連茉兒氣呼呼的瞪著她,兩手插在纖腰上。「我沒氣質?我哪裡沒氣質了?我這叫做天真活潑又可愛,你不懂就不要裝懂,誰跟你說女人有氣質就得說話小小聲、走路小小步、吃東西小小口的啊?我媽咪說那叫做作!忸怩!虛偽!當個現代女性,不必活得那麼辛苦,有話當說,有事當做,有夢想就要去實現,我的夢想就是當閻爵的老婆,聽懂了沒?臭大妞!」

「聽懂了啦,小姐。」大妞替她把兩隻繡花鞋給撿回來,彎下身幫她把鞋子穿上。「就算你天真活潑又可愛,也要穿鞋子才能去見心上人啊,對不?還有啊,夫人常說什麼欲擒故縱什麼的,小姐有沒有在聽啊?沒穿鞋子就去找人家,人家會覺得你太猴急,越是容易得手的東西就越不懂得珍惜,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大妞說的話有理沒理啊?小姐?」

赫連茉兒看著大妞,終是撇撇嘴兒。「對對對,大妞姊姊說的都有理,是茉兒笨,可我就是這麼想念他啊,想念到一秒鐘都不能等。」

一秒鐘?這又是什麼新名詞?大妞挑挑眉,卻沒把疑問問出口,都待在小姐身邊十來年了,總是多少知道一點他們家夫人朗明月是多麼「特別」的一個女人,常常說出來的話是沒人聽過的,講出來的道理是沒人想過的,小姐自然而然也跟著被潛移默化了,常常會說出一點古怪話兒,她也見怪不怪了。

「所以?」她大妞不是第一天認識她家小姐,不會以為小姐是個會輕易改變主意的人。

「我還是現在馬上就要去找他!」赫連茉兒話落,吐吐舌轉身就跑,邊跑邊朝後頭揮揮手。「臭大妞,叫廚子多準備一點好吃的,今天晚上要叫閻爵過來吃飯喔,聽見沒?」

「沒……」大妞故意說。

反正她現在說什麼都沒關係,因為她家小姐早就跑得不見人影了。

果真是……愛情真偉大……這句話當然也是她家夫人說的。

就像過去的二十年一樣,赫連茉兒衝進閻家堡再衝進閻家大廳,總是一路暢行無阻,沒人會攔她,也沒人會通報,因為大家都知道這位小姐死去的爹是閻夫人赫連千彤的哥哥,雖然據說二十多年前兩家是死對頭,但不管怎麼說,反正這位小姐闖閻家堡就像進她家膳房一樣的自在隨興,從沒人敢說什麼。

「姑丈姑母,茉兒來了。」腳才剛踩進門,問候聲已先到,赫連茉兒笑開著一張臉,卻在對上一雙非常陌生卻又溫柔的眼睛時,笑花倏地斂了去。

那是一個非常非常……嗯,有氣質的姑娘,絕對沒有比她美,可是,莫名地,就有一種震懾人心的本事,對方只是恬靜的微微笑,安靜的坐在那裡,就讓人覺得自慚形穢。

這是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

她再望向那思念了很久很久的男人,他又變得更加俊美無儔了,一身白衣顯得儒雅且帶著一點書卷氣,可那外衣底下的身子似乎更壯了些,那鼻依然高挺迷人,那唇……依然性感無比,他坐在那位陌生姑娘的身邊,兩個人看起來竟是如此的登對……

心上的某根弦突然像是斷了似的,又疼又麻……一股很不祥的感覺也罩了過來,讓她漂亮的眼皮不禁跳了跳。

在這當下,赫連茉兒突然覺得自己一身泥出現在大廳裡竟是如此不明智的選擇,真的真的很想假裝沒來過這裡,可以馬上逃走,這樣明顯被人家比下去的感覺,這輩子還真是頭一次。

可,來不及了。

「茉兒來啦。」赫連千彤微笑的起身走上前拉住她的手,將她失落的神情全看在眼底,心裡十分疼惜,卻也無可奈何。「來,見見婉心妹妹,她是東北錢莊大掌櫃的獨生女莊婉心,今年十九,跟你的年紀相當,你們也可以做個伴。」

她才十九?卻比她這個二十歲的姑娘還要來得成熟穩重許多……

也對,媽咪說這個年代的人是比他們那個年代的早熟許多,那她這個半那個年代半這個年代的人,自然是比她顯得不成熟些……赫連茉兒如此安慰自己道。

「你好,我叫茉兒。」茉兒笑笑的朝她伸出手,卻在同時看見自己手上的泥……唉呀,不只泥,還有血……想必是剛剛從樹上掉下來時被地上的石子割傷的。

她真是想見閻爵想瘋了,流血了竟也一點都不覺得痛……

可,她現在覺得痛了。

茉兒微微皺了一下眉,倏地把手收了起來,藏在身後--

「還是算了,我的手很髒,會弄髒你的手。」

莊婉心微微一笑,對她的舉止沒說什麼,反倒起身朝她福了福。「很高興認識你,茉兒姊姊,以後在閻家堡的日子還要請你多多照顧。」

她得體的舉止言談贏來閻浩天和赫連千彤的讚賞,兩人相視一笑,似乎對兒子帶回來的姑娘很是滿意。

「以後?」茉兒的笑驀地僵在臉上。「你……要住下來嗎?」

「是啊,可能要在這裡住上一陣……」說著,莊婉心微微紅了臉,抬眸看了閻爵一眼。

這一眼,意味深長呵。

被瞧的人輕輕咳了聲,不經意的別開眼。

赫連茉兒見著,心被狠狠拉扯了一下,覺得掌心的傷口更加隱隱作痛了,她趕緊低下頭佯裝在整理沾了泥的衣裳,再也不想抬起頭來。

「唉,姑丈姑母,茉兒一身泥,要先回去打理打理了,先告辭。」說著,轉身要走。

「這回怎麼不請我過去吃飯了?」一直保持沈默的閻爵終是開了口,喚住急忙想逃的赫連茉兒。

茉兒的腳步一頓,頭也沒回,道:「改明兒吧,今天我累了。」

「你又不是廚子,累了也是要吃飯的。」

嘖嘖嘖,這人是哪根筋不對了,怎麼今兒硬要討她家的飯來吃?她家的飯特別好吃嗎?

茉兒回眸瞪著他,那幽幽怨怨的眸對上一雙深不可測的黑眸,心裡頭的委屈益發彰顯起來。

對她眼底的怨視而不見,閻爵淡淡扯唇道:「我和婉心晚上就過去打擾了,總是要跟舅母和夢叔打聲招呼,你就請廚子備菜吧。」

在場的閻浩天和赫連千彤都知道他口中的夢叔就是無夢,也就是茉兒那位詐死的親爹赫連麒,可其他人都不知情,包括莊婉心,但,關於赫連茉兒那紅透半邊天的生母--名女人朗明月,莊婉心卻是聽聞過一二的。

二十年前,千鄴王朝發生了震驚朝野內外之事,其一,就是赫連山莊莊主赫連麒傳言被皇上暗中賜死一案,其二,就是剛剛才休夫的吉祥酒樓老闆朗明月公然下嫁給酒樓男草無夢一事,所以,關於這赫連茉兒的身世也被傳得沸沸揚揚,有人說她的生父其實不是赫連麒而是無夢,更有人說她其實是父不詳,一直到現在,她走在路上還是會被指指點點。

這麼多年來,幾乎沒有媒婆敢上門提親,據說也是因為她那不純正的血脈所致,再加上她生母的身份十分特殊,幾乎沒有正當人家願意讓自己的兒子娶這樣女人的女兒。

以上,都是她聽來的傳言。

莊婉心沈靜的眸子靜靜的落在赫連茉兒那絕美粉嫩的嬌容上,原本對傳言不甚上心的她,竟下意識地希盼傳言為真了,若是如此,那不也表示閻爵亦有相同的心思,所以才會長年面對這美麗佳人而不為所動?

「你想吃就來吧。」赫連茉兒只想著要快快離開此地,也不跟他爭,轉身就跑了出去。

出人意料之外的,閻爵竟拋下眾人,隨後跟了上來--

「你跑那麼快做什麼?」一個箭步上前,他長手一伸拉住了她的手腕。

「放開我!」她現在不想看見他,他偏要跟上來,是怎樣?茉兒甩了甩手想把他給甩開,他卻扣得更牢。

「你怎麼來的?」他突然問。

「當然是騎馬,難不成還坐轎子嗎?」他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她赫連茉兒!為了快快見到他,她哪一次不是快馬飛奔而來?

「怎麼這麼多年了,你還是沒長點腦袋?」他冷冷提唇,抓著她的手腕便往東邊走。

「你幹什麼?」她被他拖著,不走都不行。「你要帶我去哪兒啦?就跟你說我要回家,你幹什麼一直拉著我?」

「晚一點跟我一起回去。」

「我不要,我可以自己回去,為什麼要跟著你和她一起回我家?」她邊走邊嚷。「你快放開我喔,不然我叫我爸打扁你。」

「那也要他捨得打。」他輕哼了一句,轉眼已把人拖到一座偌大的院落裡。

她認得這裡,是他住的房,雖然已經好幾年沒進來過,但小時候她可是常常來爬他房外院子裡的樹、鏟他院子裡的泥、摘他院子裡的花……猛然一想,竟也這麼多年過去了。

「你帶我來你院裡做什麼?」她懶得再亂動亂叫了,突然安靜下來看著他。

閻爵看了她一眼,把她拉到一顆大石頭旁。「坐下來,等我一下,不准亂動,聽見沒有?」

說完,也沒管她,逕自進房去,過了一會兒出來,手上拿著一個看起來挺熟悉的箱子,她認得,那是很多很多年以前她送給他的醫藥箱,說是要他備著用的,可印象中好像都是她在用……

「手伸出來。」他蹲在她身前。

她看著他,一絲疑惑染上她眼眸。

閻爵瞇起眼,見她依然呆呆的看他,索性自己拉過她的手掌攤開,拿出一塊濕布擦去她掌心裡的泥及髒東西,再捧到嘴邊輕輕地吹了吹,拿出草藥膏慢慢替她敷上去,動作熟練得像是做過千百次似的。

有多久了?他上次替她敷藥的時候距離現在到底有多久了?她怎麼的就記不起來了呢?

一滴淚盈在眼眶裡兜兜轉轉地,終究還是掉了下來,恰巧就落在他的手背上,惹得他抬頭看她--

「會痛了?不是還騎馬來的嗎?受傷的手還拉著馬韁,就不疼?」他微瞇的眼控訴著她之前的「罪行」,清清冷冷地,聽不出喜怒哀樂。

他這是在關心她嗎?還是在取笑她?不知道為什麼,她似乎從來都弄不明白這個男人對她的心思是什麼,永遠都搞不清楚他對她是否有一丁點的喜歡?抑或只是哥哥對妹妹那樣,不得不照顧的一種心情?

「莊婉心,是你帶回來的?」她輕輕地問,怕問重了,心裡頭更加承受不住。

「嗯。」他無謂的應了聲。

「你要娶她嗎?」這話,貿然問出口,要後悔已然不及,茉兒狠狠咬住唇,暗惱著自己的心直口快。

果然,閻爵似笑非笑的瞅著她。「不會吧?這麼多年過去,你的腦袋瓜子裝著的,依然只有嫁給我的念頭嗎?沒其他的?」

她愣愣地看著他。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說你沒長進,還真沒長進。」他又冷哼了一句。

就這麼瞧不起她嗎?茉兒幽幽地望著他。

究竟,她想著嫁給他有什麼錯?是什麼天大地大的惡行?竟讓這男人說起來像是什麼萬惡之藪?

他是討厭她的--這一點,她現在終於可以確定了。

沒有一個男人喜歡一個女人,會用這樣的口氣說話的。

「我就這麼不討人喜歡嗎?」她幾乎快哭出來,可是唇卻是帶著笑的。「要怎樣你才會想娶我為妻?你乾脆直說吧,省得我繞了一堆彎,討不了半點好處,還惹你厭煩。」

他看著她,沈默了。

他能說,他就是看不慣她打小就以嫁他為目標的人生態度嗎?他更是打從心裡頭不贊同,她這樣被她爹洗腦的結果叫做愛,她真的愛他嗎?還是因為她被生下來的目的就是為了嫁他,所以她以為自己很愛他?

她沒有想過,她或許根本就不愛他嗎?或許從頭到尾,她都只把他當哥哥一樣喜歡著,只是她自己不知情?

就像她對他而言,是妹妹,一個老是跟在他屁股後面的妹妹,他沒有太多心思放在她身上,他太忙,忙到沒時間想男女之事,只是時間到了總是要娶妻生子……

他知道自己想要的妻子始終是端莊賢淑的大家閨秀,至少要有他娘一半好的那種妻子,而不是眼前這個琴棋書畫無一精通,每天只懂得吃喝玩樂外加爬樹闖禍的小丫頭。

但不知為何,這些話到嘴邊就是很難說出口。

他怕她哭……

他不喜歡看見她傷心難過的模樣……

反正就是不喜歡。

「你不敢說?是因為你根本就不會娶我?不管我變成什麼樣子,你都不會娶我?只要我是赫連茉兒,你就不可能愛我?就算是這樣,你也說話呀,還是你也有可能會娶我的?」她抱著可笑的一丁點希望看著他。

「如果我說我永遠不會娶你,你就會放棄嗎?」他望住她的眼,淡淡地問。

會嗎?她會放棄嗎?

這個問題,她也好想問自己。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3-3-27 10:17 PM

第二章

赫連山莊的飯桌上,滿載著來自外域上呈宮裡的貢品,山珍海味無奇不有,再加上今兒個廚子特別用了心,知道小姐喜歡的閻家少爺要過來莊內吃飯,不必特別提點就知道不能怠慢,更別提那大妞根本就守在膳房裡,哪能不端出樣樣的好菜來?

可面對這些美食,赫連茉兒卻有些食不知味,一開始動了幾下筷子,就一直頭低低的扒著飯,沒再抬起頭來。

朗明月和無夢不約而同的看著自己的女兒,再看著坐在對面的交閻爵和他帶來的姑娘莊婉心,一抹輕到不能再輕的歎息從他們唇邊逸了出來。

閻爵抬眸看了他們一眼,再看看已經低著頭很久很久都默不作聲的茉兒,好看的唇一抿,遲疑半晌,長手一伸,挾了一道菜,轉眼進了身側的姑娘家碗裡--

「多吃點,婉心。」他淡淡地說。

溫柔的嗓音不冷不熱,不高不低,像是電流一樣,瞬間竄入在場人的耳膜,震得人家發暈發痛,尤其是赫連茉兒,連握著筷子的手都不由自主地輕輕顫抖起來,差點就掉落在桌上。

莊婉心有點受寵若驚的抬起一雙閃閃動人的眸子,微微紅了臉,小聲道了謝,捧著碗又靜靜的吃起來。

「想吃什麼告訴我,我可以幫你挾過來,就把這兒也當自己家一樣吧,夢叔和舅母也把我當兒子一樣對待,你不要太拘束,嗯?」說著,閻爵又挾了一筷翠綠色的小白菜進她碗內。

「好……」莊婉心又紅了臉,小口小口吃起來。

無夢見狀挑高了眉,眸光冷冷的掃向對面的閻爵,閻爵也無所謂,幾乎有些刻意的提高下巴,昂首迎視著他。

朗明月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笑笑的也挾了一塊滷肉放進閻爵碗裡,「別只顧著別人,自己也多吃點吧,這些年你一直在外頭,沒人在身邊照顧著,恐怕吃不好也穿不好,你娘可心疼呢,日日夜夜想著你。」

「謝舅母關心,爵兒很好。」閻爵閃過那道冷光,視線溫柔淡定的落在舅母朗明月的臉上,「爵兒會多吃一點,舅母放心。」

朗明月笑著點點頭,轉眼也替自己女兒布了菜,「茉兒,你太瘦了,多吃點,這樣爬樹也可爬得高一些,免得爬到一半沒力氣,不小心又摔著了。」

茉兒看著自己一下子被堆得像山一樣高的碗,聽著媽咪房間的取笑話兒,反常的沒大叫抗議,也沒撒嬌反駁,只是抬起頭來對著她笑了笑,應了聲,又低頭扒她的飯。

那模樣,讓每個親近她的人都忍不住心疼。

過去的二十年,赫連茉兒連生病時都笑得甜,哇啦哇啦的永遠可以聽到他開朗的笑聲和話語聲,今兒的她異常沉默,連最笨最笨的丫頭大妞都知道,這全都是因為某個男人帶了某個女人來這故。

「我吃飽了。」茉兒突然起身,對著眾人笑了笑,「你們慢慢吃,我先回房了,今兒有點困呢,想早些睡下。」

說著,她轉身離開了。

閻爵看了她桌前的飯碗一眼,還是滿滿的一碗,別說是菜了,她在那裡扒半天,進她嘴裡的飯粒卻沒幾顆,因為連飯也還是滿滿的。

朗明月和無夢自己也看見了,再次相視無語,不約而同的都把責難的目光移到閻爵那看起來依舊平靜無波的俊顏上。

那丫頭平日多能吃啊,就連大街上的包子,饅頭她都吃得津津有味,連吃好幾個……

現在可如何是好?

兩個年近半百卻仍然俊美迷人的男人,和兩個年近半百卻依然風姿綽約的女人,在閻家堡主人的院落裡半立半坐著,每個人都顯得憂心忡忡。

「沒問嗎?」

「沒,怕問了,事情反而棘手。」

「連他為何帶個姑娘回來都沒說嗎?」閻爵做事沉穩,心思細密,萬萬不可能隨隨便便帶個姑娘家回家。

「這倒有。」

「理由是……」

「說是要她熟悉錢莊的一些賬務,好多個信得過的幫手。」閻家堡在千鄴國境內就有三十八家錢莊,更別提近二十年來生意越做越大,連邊境地帶的生意也幾要被閻家堡吃下。

生意越做越大的結果就是管理不易,得充分授權之外,又得建立好管理系統,否則人為的影響太大,牽一髮而動全身,這是懂得生意門道之人都應該未寸綢繆的事。

因此此話一出,室內一片沉靜,久久沒人再說話。

赫連千彤只是赫連麒的義妹,這事兒外人都不知情,要不是如此,來自二十一世紀的莫尋,也就是朗明月,在明知近親成婚有可能產下畸形兒的情況下,是萬萬不可能同意兩方的後代閻爵和茉兒湊成對的。

話說回來,就算閻爵和茉兒並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可不就代表這婚事能成,雖然在古代,婚約的成立並不是建立在男歡女愛上,可生為二十一世紀的女性,再加上身為人母,莫尋的內心總是企盼著自己的女兒可以得到真正的幸福。

然,現在的情況,真是不得不讓人憂心呵。

「得想想辦法才成,爵兒都帶姑娘家回來了,再下去,恐怕過不了多久就要把人娶進門了。」俊美一如二十年前的美男子赫連麒,喔,不,是無夢,正輕輕揮著扇,率先打破了沉默。

閻浩天挑挑眉,沒說什麼,對他這個人家的生父而言,兒子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閻爵要不要娶茉兒這件事,他很隨緣,畢竟他和赫連麒之間的情義不比一般,能親上加親自是好,但也不必非得犧牲兒子的幸福。

扇子一揮,赫連麒出口便道:「就這樣辦,讓兩人每天見面,日久生情!這麼多年來,兩人總是聚少離多,現下爵兒雖然回來了,可是兩家對門每天跑來跑去非但不好看也太不方便,不如想個法子讓兩人可以天天見面--」

「以茉兒的脾性,恐怕只會日久生厭。」莫尋涼涼說了一句,她太瞭解自己的女兒,也太瞭解閻爵的性子。

「那就直接讓他們生米煮成熟飯--」

「不可,我不要一個不愛女兒只為負責任的男人當我未來的女婿。」莫尋想都不想的便打斷夫君無夢的念頭。

「老婆……」這二十年來,無夢喊自己的愛妻「老婆」已經喊得很習慣。

可,一旁的閻浩天聽了還是眼皮跳了跳,是怎麼聽就怎麼不順耳。

「我知你甚愛爵兒,但也不能真賠上女兒的幸福。」這點,她是必不相讓的,就算她知道夫君當初是為了讓爵兒叫他一聲爹,才興起了娶妻生娃兒和念頭,茉兒可以說是為了爵兒而生,但,夢想是夢想,現實終歸是現實。

無夢沉吟半晌,「真別無他法?」

「真要愛,怕早愛了,若真不愛,強求不來,就怕明明愛著卻死鴨子嘴硬……」莫尋頓了一會兒。

「怎樣?」

「藥下得猛些,立馬見真章,只怕……」

「什麼?」

「怕太快打破你的美夢,又或是傷了女兒的心……」莫尋總先往壞處想去,做好十足十的心理準備,免得到時候遇上了承受不住。

「那也未必。」赫連千彤此時輕輕開了口,話雖輕,卻吸引了在場其他三位的目光,她淡淡一笑,道:「爵兒或許是喜歡婉心那姑娘的溫柔嫻淑、端莊優雅,但若要論及愛……也未必是這樣的,爵兒沉穩內斂,喜怒總不形於色,從小到大也沒見他對誰上心過,但出門在外,總是或多或少惦著茉兒,每次回家來也總會替她帶點新鮮的小玩意兒,豈能說完全不上心呢?」

無夢眼睛一亮,「妹子的意思是……」

「妹子的意思是,很多事不一定如我們所以為的那樣,爵兒若真喜歡婉心,該也會對著我們挑明著說,把人娶進門,在他還沒開口之前,萬事都做不得準。」何況,她真的瞧不出自家兒子對婉心有那種情意。

「我們一起雲遊四海去吧。」莫尋突然道,托住腮的細細纖指在頰上動了動,「我們也老了,該出遠門玩玩了,我來想想上哪兒去玩好……」

嘎?無夢錯愕的轉過頭看向自己的老婆。

在這個重要時刻……大家一起出去玩?

不會吧?天知道他們這一走再回來,會不會生的生娶的娶嫁的嫁?這實在是太可怕了,或許,真要一輩子都等不到那娃兒喊他一聲爹了……他會怨歎到死吧?

「是啊,就順其自然吧。」閻浩天也開口了,「孩子們的人生,也得他們親自去體驗過了才會明白……」

這樣,真的行嗎?

真是天知道……

一身金邊白衣的閻爵,俊雅非凡中帶著一絲貴氣,再加之氣質沉穩,才二十三歲就已展現其內斂風華,由於他擁有極佳的生意手腕及天生的家世背景,不管是商場還是官場上的人都急於巴結奉承,又或是陷害中傷,若非有強大的意志力及清晰冷靜的思緒,很難在這一片混沌中安然處之,也因此造就他清冷淡漠的樣子,理智總是戰勝情感很多很多。

因此,當夢叔和舅母及他的親爹親娘以要雲遊四海為由,將赫連茉兒硬是托會給他,並讓她順理成章的住進閻家堡,成為他今後必然擔負起的一個重大責任時,他那道英氣飛揚的眉連皺也沒皺一下便頷首同意了。

明知,他們是故意的……

或許是他帶了一個姑娘回來,把大家都嚇得有些亂了方寸,不管是老的還是小的……

想及此,閻爵的唇角輕輕往上扯了一下,他舉杯喝了一口茶,微低眸,讓一直注視著他一舉一動的四位老人家絲毫察覺不出他的半點心思。

就這樣,赫連茉兒在三天后帶著丫頭大妞住進了閻家堡,院落就安排在閻爵房間的隔壁,每次從大廳回房都要經過他房門口的院子,老人家說,這樣才方便他時時照應沒離開過爹娘的赫連茉兒。

這種小事,他一點意見都沒有。

可想不到的是,這丫頭住進來十多天了,他卻連她的影子都沒瞧見過。

或許,他待在書房的時間總比待在他房裡的時間多一些?又或許,那丫頭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那時他不是出門辦事就是已經進書房處理生意上的事?又或者,那丫頭總是早早睡又晚晚起,抑或是……刻意避開他?

他一直未主動向旁人問過,因為至少他知道一件事,那丫頭每天亥時以前都有回房睡覺,因為一向粗手粗腳的大妞怕她家小姐餓到冷到,總是會在她家小姐回來時「驚動」到他,不是提著熱水喘著氣從他院落前走過去,就是窸窣把他家膳房裡的吃食,偷渡進來給她那位沒得及趕回來吃晚飯的小姐填填肚子,再偷偷抱著一堆盤子出去。

他乃學武之人,耳力眼力一向尖,連嗅覺都不是普通的好,因此,就算這十來天他連她的影子都沒見到過,卻沒怎麼擔過心,倒是今兒個……

「霍旺,現在什麼時辰?」視線沒從手上的書卷中移開,閻爵只是淡淡的問著在一旁那位為他磨墨的,總管霍桑的兒子霍旺。

霍旺今年十五,打小便跟著他,兩人相差八歲,他把他當弟弟一樣看,他也是走到哪兒跟他到哪兒,就連當年他上山學武,他小小年紀也跟上山,說是個小小跟屁蟲也不為過,幸而這小傢伙打小話雖多但很察言觀色,待再磨上個幾年,必也能獨當一面。

「回少爺的話,剛過子時。」

「子時?」這麼晚了?閻爵擱下書卷往窗外看去,眉輕輕一蹙,「茉兒今日很早回房嗎?」

這突如其來的問話,讓霍旺先是微微一愣,慢了幾拍才答道:「茉兒姑娘今日尚未回堡嗎?」

「什麼?」閻爵驀地抬眼,雙眉一蹙。

「少爺別擔心,剛剛我進來前,爹已經派人去找,我現下再去問問--」

「為什麼沒告訴我?」

「咦……少爺不是不愛管茉兒小姐的事嗎?」大家都是這麼以為的,所以能不拿小姐的事煩他就盡量不拿。

未料,一道冷冷的眸光朝他掃了過來--

霍旺一愣,趕緊跪下,「那個,爹說少爺日理萬機……也許小姐只是有點事情耽擱了,還沒確定什麼之前先不要驚擾爺……那個茉兒姑娘常常早出晚歸,今兒也不是第一回,所以小的才沒說……請少爺恕罪。」

一個小小姑娘家子時還未歸,能有什麼天大的理由?要是出了什麼事……閻爵心裡一陣惱,倏地起身往門外走去。

「少爺,你要去哪裡啊?」霍旺速速爬起追上去。

「當然是找人去。」都怪他,要是他平日有表現出一丁點對她的關心,這些下人們也不會不跟他提。

該死的!這丫頭最好別出什麼事……否則……

否則如何?真是見鬼的!閻爵惱之又惱,除了惱怒之餘,其實更甚的是濃濃的擔憂。

一見到總管霍桑,他拉住人劈頭就問:「找到茉兒了嗎?」

霍桑承襲父親的職務接下閻家堡總管一職之後,還未曾見閻爵如此急躁莽撞過,竟連一聲霍叔都沒叫就忙著尋人。

「稟少爺,小的已出動十幾名家丁出堡尋人。」

「現在都什麼時辰了?把能派的人都給我派出去,順便通知赫連山莊,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小姐。」

「是,少爺,兩家子幾乎是所有的家丁家眷及部屬全部出動,人人提著燈籠燭火,幾乎點亮的閻家堡與赫連山莊內內外外的每一條街道與院落……」

都城五里外的小村莊,近日流行一種怪病,病況被官府的小官壓了下來,得病的人甚至被禁足,莊子內外守著官兵,醫者可進,得病者不可出,偏這病深具傳染力,村莊內百來人幾乎倒數罹病,連看守的官兵都站得遠無地,滿頭滿臉的遮,就怕一個不小心便傳染了。

本來這事兒也傳不到赫連茉兒的耳裡,畢竟那個村莊的消息都被壓下來,若不是一名前去查探的官員得了病,請她這個化名龍半仙的老人家去府裡醫病,她也不會知道有一群人就這樣被困在半山腰等死。

是以,她親自上了山,要查出病因本來就得花上些許功夫與時間,更何況還要治整村人的病?時下才三月,人家是拿被子當衣服捆在身上,赫連茉兒則是整日坐在火爐前配藥熬藥,熱得頻擦汗。

這樣還不打緊,她臉上的「面皮」好幾次因為靠近火而差點融了,害她只好來來回回的跑,需要時才靠近火爐,不必要時就離火遠一點,就怕自己的身份不小心給曝了光。

她的爸,赫連麒,也就是無夢,三令五申她不得公然在外頭行醫,更不能讓人知道她會易容術,事關二十年前千年易位的傳說,那事當時害死了她爸赫連麒,若讓世人知道她赫連茉兒也深諳此術又精通醫理,會有殺身之禍不說,還可能連爸爸赫連麒其實並未死亡一事也被揭露,事關重大,她自是非常之謹言慎行。

在世人眼裡,她赫連茉兒只是個愛玩又淘氣的小姑娘,可背地裡,她用龍半仙這名字已醫人無數,只不過,玩票的性質居多,擺擺攤、替窮人治治病,收取分文,只為不惹事。

可如今……她第一次覺得身為醫者是多麼辛苦又偉大又痛苦的事。

尤其是她赫連茉兒,明明一個如花似玉的美姑娘,卻得常常拄著枴杖裝龍,人家姑娘家是往臉上抹粉,她則是一天到晚在臉上貼臉皮及弄皺紋,說話還要比啞比沉……

「龍老婆婆--」

唉,有人在喚她了。

她好想裝死不理,因為她真的快累掛了,好想睡。

「龍半仙--」有人伸手搖她。

赫連茉兒緩緩地睜開眼皮,首先進入眼簾的不是叫她的那個人,而是窗外的那道光……

光?天啊!

「天亮了嗎?」她下意識地想尖叫,忘了要裝老裝啞,伸手一把抓住對方衣領。

「是啊,龍老婆婆,天亮了,大家都在外頭等著見你呢。」來者笑笑,眼底全是感激又興奮的目光。

「見我?幹什麼要見我?」她有腦袋一片空白,此時她的腦海裡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她昨天晚上沒回家!

該死的……她甚至忙到昏了,根本忘了派人傳話給大妞……

赫連茉兒的眼皮不住地跳動著。

不安啊……

實在是太不安了……

「那些昏迷許久的人在一夜之間都醒過來了,這會兒全在外頭排隊要親自謝謝你呢,龍老婆婆,這都是您的功勞,您的大恩大德,我們全村的人會一輩子都記得,以後只要您有任何吩咐,我們大家會為您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她聽著,也沒聽進去什麼,人被拱著出去見人,受眾人膜拜,不,是感謝,她終於記得要裝老,呵呵呵的笑,可皮笑肉不笑……

她哪笑得出來啊?

赫連山莊大小姐一夜未歸……

重點是她現在還寄人籬下……

現在只能祈願,沒有人發現她根本沒回家……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3-3-27 10:18 PM

第三章

這當然是場奢夢。

赫連茉兒幾乎是用沖的「跌」下山,因為急著趕回閻家堡,在眾人因為她是「老人家」而步步送聲聲送半天之後,她才好不容易可以自己走,又拖了一、兩個時辰不說,只好提著裙擺努力用跑的,結果在山裡跌了好幾跤,還差一丁點就滾下山谷。

媽咪常掛在嘴邊說的什麼屋漏偏逢連夜雨,這句話果然是真的,就在她終於好不容易看到閻家大門時,竟看見一個高大威武的英挺身影騎在馬上,他背對著她,她沒看見他的神情,可是她聽見他有些急躁的嗓音,一一問著眾人跑了哪些路線,是否找著她了?等等等。

今兒個的太陽好大好大,大到她仰望他時都不禁要瞇起眼。

天上的白雲悠悠過,她就呆呆的站在那裡動也不動的仰望他。

那略帶著急的嗓音,對她而言是這輩子聽過最好聽的聲音,因為他的著急是為了她……

「少爺,要不我們報官吧。」突然有人提議道。

「是啊,兩家人都找小姐找了一個晚上了,現在天都亮了……要是小姐有個不測……」

「住嘴!」大總管霍桑大聲斥喝,「你以為都城裡可以出動幫我們找人的官兵會比閻家堡多嗎?」

擁有私人募兵權的閻家堡,在千鄴國可是很有勢力的,但卻不能把人移進都城,怕有叛變之嫌……

閻爵沉默半晌才揚聲:「報官吧。」

他們無法動員募兵進城尋人,只靠一些家丁鑣客是不夠的,報官雖是下下策,可看來勢在必行。

「霍總管進城報官,我們再去找找--」閻爵手裡的韁繩一扯,策馬回頭,竟意外看見那眾人尋了一夜的的人兒正靜靜的站在前方。

他緊繃一夜的心,突然在瞬間被釋放了,一雙黑眸瞬也不瞬的盯著她,好看的唇緊抿著,在極短的片刻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又一遍。

她沒事……

只是髒極了,像是在下過雨之後的泥地打滾過一圈似的。

「……我回來了。」赫連茉兒心虛的低下頭,對自己一夜未歸所引起的混亂感到十分十分的過意不去。

閻爵跳下馬,大步朝她走去,眾人皆屏住氣息的望著他們。

「發生了什麼事嗎?」他站定在她面前,神情凜然的俯視著她。

她搖搖頭。「我沒事。」

「那你一整個晚上去了哪裡?為什麼沒回來?」

「……有事耽擱了……對不起……」不能對他說出她真正的去處,關於她會醫術、易容術這樣的事,對任何人都是秘密,連閻爵一家人也都被蒙在鼓裡,這是當初父親大人答應將畢生所學的醫術傳授給她時所開的條件,她小小年紀就給牢牢記下了,一直遵從到現在。

「什麼事?」

「……是很重要的事。」

「說清楚是什麼事讓你徹夜不歸,累得我閻家堡及赫連山莊上上下下幾百名為尋你一人而徹夜未眠,憂心一夜!」他是當真惱了、氣了,不過比起這些,更多的是擔憂。

一夜的折騰呵,他的心翻覆了幾遍,連他自己都要數不清了。

她卻打算這樣就交代過去?

赫連茉兒咬住唇,頭更低了。「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我應該派個人送個音訊回來的,可是當時太混亂,狀況並不允許我這麼做……我真的很抱歉,害大家為我受累……」

「說清楚,你欠大家一個解釋。」他冷冷的道。

「對不起……」

「赫連茉兒,你真打算惹我生氣嗎?」閻爵淡淡地睨著她。

他從來都沒想過,這個一生下來就打算要嫁他為妻的小妮子,竟有不能對他說的事,寧可惹他生氣也不能說的事,會是什麼?會讓她徹夜不歸又很重要的事又是什麼?

突然,他發現自己竟然一點都不瞭解她,對她的生活一無所知……這莫名的讓他感到些許煩躁與鬱悶。

「真的對不起。」

「我不會原諒你,在你對我說實話之前,不要讓我再看到你。」閻爵說完,轉身離去。

她抬起頭來幽幽地望著他的高大背影,眼眶熱熱地,胸口悶悶地,突然間腳一軟,整個人不期然的跌坐在地上--

「小姐!你怎麼了?」大妞衝過來要扶起她,「你受傷了嗎?還是生病了?還是哪裡不舒服?」

大妞的嗓門喊得前方剛離去的高大背影也微微一震,卻沒回頭。

赫連茉兒看著那絕然而去的背影,想著自己的委屈,搖搖頭又搖搖頭,想說自己沒事,一滴淚卻從眼角滑了下來。

「小姐……你怎麼……」

「噓……閉嘴。」茉兒低下頭迅速抹去淚,「抹我回房吧,我好累,想睡了,什麼都不要問了。」

「可是……」大妞不放心啊,小姐看起來就是很不對勁的模樣。

總管霍桑從頭到尾都將一切看在眼底,聽在耳裡,適時的走上前來對著大妞說:「聽小姐的話,帶小姐回房歇下吧,我等等就請人送熱水及吃進去,你好好服侍小姐吧。」

大妞癟癟嘴,不太情願地道:「是,總管大人。」

赫連茉兒這一覺,竟足足睡了四個時辰,醒來時外面的天已經黑了,錯過了晚膳時間,大妞又替她準備一堆吃的端進房,邊端還邊念--

「小姐,這一回你真的太誇張了,究竟跑去哪兒玩了?全身都是爛泥巴不說,手啊腳啊的都是傷,還玩到天亮,少爺差點沒翻掉整座城……少爺氣你也是有理的,因為你,好幾百人沒睡覺,滿坑滿谷都是火把的亮光,要是有心人遠遠看來,還以為閻家堡在集結軍隊準備攻城爭奪皇位呢。」

爭奪皇位?赫連茉兒嘴裡的水差點噴出來。

有沒有這麼誇張啊?茉兒橫了她一眼,一會兒又把頭低下去。

想想,好像是有這麼誇張,要不是閻家堡承祖上恩澤,不僅擁有免死金牌一面,還合法擁有私人募兵權,再加上閻家堡閻浩天和當今皇上金宿感情一向良好,才沒因昨晚一事莫名被扣上善變罪名,否則……天知道會發什麼事?

「不過,少爺也很誇張,小姐不過比平日晚一點沒回來就開始大張旗鼓找人了,照他昨晚那種找法,連睡在墳裡的死人恐怕都會被吵得不得安寧,大家都戰戰兢兢的,每次少爺巡完一圈回來瞪著大家一一問話時,大夥兒連氣都不敢喘一個,都說沒見少爺發這麼大一頓脾氣……

「小姐也是知道的,這閻少爺打小就喜怒不形於色,就算真生氣了也沒幾個人瞧得出來,就昨兒晚到今兒早這段時間,那臉沉得像是掛了數十斤的豬肉,話說回來,就算真的掛數十斤豬肉在身上,怕也沒他的臉那麼臭……」

赫連茉兒聽到這裡,雖然覺得自己很不應該,但唇角還是忍不住微微上揚。

數十斤豬肉掛在閻爵那俊美無儔的臉上?呵,那該是多壯觀的人間奇景!

「……說來說去,小姐你真的確定閻大少不喜歡你?」大妞突然冒出這一句。

嘎?問題怎麼跑到這兒了?

茉兒端過雞湯喝了幾口,還是沒什麼食慾,索性把碗也放下,懶洋洋的抬眸看著大妞。

「他若真是喜歡我,為何還帶其他姑娘回閻家堡來?他若喜歡我,在知道我一心一意只想嫁他的情況下,為何還不娶我?」赫連茉兒苦苦一笑,「我以前是眼瞎了耳聾了,才會呆呆的等著他守著他想著他,非得人家把別的姑娘帶回來,我才看清了也不聾了。」

赫連茉兒淡淡的扯唇微笑,輕輕地說著話的模樣,大妞當真很少很少看過,像是一夜之間長大了,不再是頑皮的小女娃,而是溫柔的美姑娘一枚。

這樣的小姐美呆了,哪個男人會不心動?可是,這樣的小姐卻讓她好心痛,因為她唇角掛著笑,眼底卻有著濃得幾乎化不開的憂傷。

「小姐……想爬樹嗎?」爬爬樹,也許她家小姐的臉上就會恢復以前燦爛的笑容。

茉兒好笑的瞅著她,「現在不是爬樹的時候,大妞,本姑娘要去負荊請罪了。」

今晚,沒有月光。

月亮被濃濃的烏雲蓋住了,樹葉被突來的狂風吹得沙沙作響,赫連茉兒越站越冷,卻固執的一步也不離開。

她知道閻爵很生氣,卻沒想到他這麼氣,氣到讓她一直站在書房外頭,任霍旺好說歹說也不讓她進去見他,不只霍旺,這夜進進出出書房的人全都幫她說了話,結果是因此惹得閻爵丟下更多的工作給他們。

就這樣,她站在書房將近兩個時辰,都過了子時,他不讓她進去,他自己也不出來,或許因為根本不想見她,索性今晚就在書房裡過夜?如果這樣,那就表示他要她在外頭站一夜,到天亮。

一陣寒風再次襲來,她咬住唇,用雙手不住的搓著雙臂。

天氣當真說變就變啊,昨天晚上她在火爐前熬藥還熱得差點忍不住把臉上那層皮給撕了呢,沒料到今晚突地刮起冷風,寒意逼人,要真待上一個晚上可能會凍死吧?

就在茉兒胡思亂想的同時,一滴水竟從天空掉下,落在她臉上,然後是第二滴、第三滴,接著竟唏哩嘩啦的,大雨滂沱罩下……

這就叫報應吧?

昨天她累得數百人不能睡覺,今天她就得承受冷風大雨外加罰站……

此時,一把傘陡地罩住她的身子--

「小姐,回房吧,這樣下去你真會生病的。」是被她趕走好幾次的大妞,胖胖的臉上滿滿的擔憂。

「你真的很不聽話,叫你先去睡了,怎麼又跑出來?」

「下大雨了……」

「這大雨下得好,也許因為這雨,你家小姐就不必被罰站到天亮了,去去去,快去睡,你拿著傘站在這裡,閻爵看了搞不好更生氣,說我虐待丫頭!」

「可是……」

「別可是了,你再跑出來,我就把你辭了,以後老死不相往來,聽見沒有?」

還有這樣的?威脅人……大妞瞪她,沒用,還是被推走。

書房,半開的窗,有人靜靜的看著這一幕。

一旁因著主子還沒睡而撐著眼皮不敢睡的霍旺,忍不住又找死的開了口--

「我聽大妞說,昨晚幫小姐沐浴更衣時,發現小姐手上腳上都是傷,一雙腳還腫腫的,現下不知消腫了沒?」

窗邊的人動都沒有動一下,依然望著窗外。

「雨好大啊,打在身上會痛吧?而且今天好冷,剛剛丫頭去提水都說凍傷了手呢……嘖嘖,真不知道這是什麼鬼天氣……」

窗邊的人依然不動如山。

霍旺搔搔頭,都快想不出台詞了。「少爺,聽大妞說,小姐回來以後整整昏睡了四個時辰耶,想來她也是一整晚沒睡上覺的,雖然我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事讓小姐徹夜不歸,可我想她不是故意的,每個人都有每個人想保有的秘密,也許,那是她很重要的秘密,所以才沒告訴您……您就不能原諒她嗎?就算您不打算原諒她,也可以讓她進來躲躲雨吧?不要昨兒晚沒事,人回來了,結果卻被您折騰得生了病,少爺又要後悔莫及……」

終於,窗邊的人動了,緩緩地轉過頭來看著他--

霍旺終是住了嘴,明明今兒天氣冷,卻覺得身上手心都是汗。

「是我讓她站在那裡的嗎?」閻爵冷冷地問。

「不是……」

「腳長在她身上,她想何時離開就離開,我何時不允她離開了?」也不知道是在說服別人還是說服自己,像是深怕自己一個心軟就朝那大雨中的小丫頭走去,閻爵的嗓音更冷。

「話是這麼說沒錯……」

「那就給我把你的嘴巴閉上,然後去睡覺。」

嘎?「少爺您還不睡嗎?」

主子不睡,叫他這個小跟班怎麼睡?再說,茉兒小姐怎麼辦?少爺不是打算和茉兒小姐耗一夜吧?

「下去吧。」閻爵直接下令,走回案前又開始翻起賬冊來了。

霍旺看了主子一眼,不知為何,雖然主子帶回了一位婉心姑娘,明著說要她幫忙察看賬冊,可主子的工作量似乎一點都沒有減少,反而還增加,近日來翻看賬冊的時間越來越多。

「是,小的退下了,主子您也早點休息。」雖然疑問一堆,霍旺還是鼻子摸摸退下了。

「嗯。」閻爵才覺耳根子清靜些,未料,剛走出書房門的霍旺轉眼之間又跑進來--

「又有何事?」看來是他這個主子當得太好脾性,才讓這小子常常把他的話當耳邊風了。

「少爺,婉心姑娘也陪著茉兒小姐一起在外頭淋雨了……說是要幫茉兒小姐求您的情……」

聞言,閻爵挑了挑眉,默然不語。

這個莊婉心……湊什麼鬧來著?

雨,半點沒有停歇的跡象,而且越來越大,那豆大的雨打在身上不僅疼,還疼得緊,連眼睛都要睜不開。

赫連茉兒望著身邊陪她一起站的莊婉心,忍不住又開了口:「婉心姑娘,你趕快回房去吧,你這樣會生病的,你若病了,讓我怎麼跟閻爵交代?你我也不是那種生死與共的關係,不必為我這樣的。」

莊婉心回以淡淡一笑,「我若因此病了,茉兒姊姊不也要病了嗎?若閻大哥真在意我的身體,自然不會讓我在雨中待太久,如此,茉兒姊姊也不必一直待在這裡了,姊姊就莫為妹妹掛心了。」

意思就是,如果待會兒閻爵出來請她進書房,就表示閻爵是捨不得她莊婉心,而不是赫連茉兒了?

赫連茉兒望著莊婉心,說不上現在心裡是何滋味?感動嗎?好像有那麼一點,可是又不是很多,直覺裡,總覺得這莊婉心雖然端莊嫻淑又識大體,卻不完全是因為替她求情而來……說來說去她跟她根本與陌路人一般,承她這份情,她並不是很樂意的。

再說……如果閻爵因為莊婉心而選擇放棄跟她冷戰,那她執意站在這裡有何意義?她又不是真被她罰站的!之所以一直站在這裡,只是為了祈求他真心的原諒,若不是,她何苦來哉?

「婉心姑娘真的不必如此的。」赫連茉兒輕輕扯唇,嘀咕了聲,她仰望著天,因為太冷,幾乎整個人都要縮成一團。

驀地一陣暈眩襲來,讓她踉蹌了幾步,她搖搖頭再搖搖頭,想要把那股暈眩感給排除,卻發現自己頭沉得像壓了塊大石頭在上面似的。

「閻大哥……」

她聽見一旁的婉心在喚著,微微睜眼,看見一雙白色的鞋正佇立在她前方幾步之遙。

閻爵還是出來了,因為莊婉心。

捨不得她淋一會兒雨,所以馬上就出來了。

赫連茉兒連臉都不想抬起,垂著眼只看著自己已經濕透了的裙擺。

「你在幹什麼?這樣淋雨,就不怕病著了嗎?」閻爵的傘移到莊婉心頭上,滿臉的無奈。

莊婉心仰頭朝他微微一笑,「婉心才站一會兒不打緊,就求您讓茉兒姊姊進屋去吧,姑娘家的身體又不是鐵打的。」

聞言,閻爵的黑眸落在一旁的赫連茉兒臉上,她濕得整頭整臉整身,纖細的身子不住地顫抖著,怕是早就凍壞了。

「進去吧,茉兒。」他終於開口,把手中的另一支傘遞給她。

就算有再大的怒氣,經過她這夜以行動深切反省之後,他還能氣得下去嗎?倒是頭一次見識到她這固執的脾性,從小到大,這丫頭除了想嫁他這個念頭根深柢固外,他還真沒見她對哪件事這麼拗的,寧可讓他生氣也不對他透露出半個字。

赫連茉兒被大雨打得快睜不開的眸子,幽幽、幽幽地望住他和依偎在他傘下的女子。

他出來是因為心疼婉心,不是她。

這一點明明白白的,讓茉兒的心揪著疼。

「不了。」她小小聲的說了句,沒有伸手接過他手中的傘,慢慢地轉身走開。

走在大雨中,隱忍許久的淚水終於緩緩地落下,和著大雨,在她蒼白無比的臉上漫開。

為了讓他消氣,在外面讓多久、淋再多的雨,就算腳酸得要命、身子凍得要死,她都無所謂的,一滴淚也沒掉,一聲也沒吭。

可……現在的她真的好想好想哭,眼眶熱得都發痛了,不哭一哭不行,因為怕眼睛會痛到瞎……

怎麼辦?她該怎麼辦?

如果,她真的要失去閻爵……

暈眩感在這一瞬間漫天漫地朝她席捲而來,終是,她雙腳一軟,就在她的身子不支即將落地的前一刻,穩穩地落入一雙強而有力的臂彎裡--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3-3-27 10:19 PM

第四章

赫連茉兒這病來得又急又快,本來以為是一般的傷寒,赫連山莊的大夫前來看了幾次診,開了好幾道藥方子,她的病卻沒啥起色,還是昏睡在床,換了幾個大夫都對閻爵搖頭,讓他火速暗中派人去尋無夢。

二十年來,在赫連山莊內,這醫術能比得上茉兒她爹的,沒再有過任一人,偏偏在這個當下無夢不在……

該死的!閻爵在心裡低咒過數百次,守在赫連茉兒的床邊,他也暗暗自責了數百次。

這日,閻家堡大廳出奇的靜寂。

一向以溫文氣質及俊雅儀表出了名的閻家少爺,數日來幾乎不修邊幅,滿臉風霜,看著人的時候,這目光讓人打從腳底就冷起來,大家都知道,這全都是因為茉兒小姐突來的病。

「除了赫連山莊,就沒其他地方有好大夫了嗎?」閻爵氣悶的瞪著底下一群人,那些全都是赫連山莊的大夫,只會對他搖頭,再想倚賴他們,恐怕茉兒的命也要不保了。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過了半晌,才有人開了尊口--

「是有一位常在都城邊境替人看病的老婆婆,大家都叫她龍半仙,據說龍老婆婆醫術超群,十來天前一夜之間就救了一整村的人,那村子裡的人患了怪病,先是胸口悶痛,然後高燒昏迷,時睡時醒,而且這病還具有感染性,一下子便傳染全村的人,因此找不到能醫治的大夫,當地的地方官甚至還想放一把火燒了那個村子以絕惡疾,沒想到龍老婆婆突然出現,才過一夜,生病的人奇蹟似的康復大半,燒退了不說,幾個時辰後就清醒了,這幾日這事兒傳遍了都城內外。」

說話的是閻家堡的一名家丁,近日他剛出堡回來,才知赫連家小姐重病一事,又聞眾大夫束手無策,這才膽敢把一個傳言之中的人給提報上來。

閻爵聞言一喜,起身迎向那人,「她人在哪兒?」

「稟堡主,居無定所,沒人知道她住哪兒,但生病的人總會在都城門外的攤子前等她出現,雖然不一定何時會出現,但只要她進城便會經過那兒。」

「那就派人給我守在那裡,人一出現,就把她請到堡裡來。」閻爵下令,又轉向總管霍桑,「霍叔,找個探子把這人查出來,光守著也不是辦法。」

「是,少爺。」

「還有……夢叔仍然沒消息嗎?」

「是,正全力找尋中。」

「要快!」

「小的知道。」

陰陰的天,下著雨。

種滿櫻花的湖畔,茉兒撐著把花傘,小小的臉兒仰望著天空飄下的細雨,露出一朵很甜很美的笑。

他慢慢朝她走近,為她一臉燦爛可人的笑意而釋然許多。

從小到大,他第一次如此企盼又奢望著看到她的笑容,甚至,願意邁開步子走向她。

可,不知為何,這一回他竟怎麼也接近不了她,不管怎麼往前走,他都碰觸不到她……

他有些急了,步伐更快,想使輕功飛到她身邊,可她卻比他更快,永遠都在他伸手觸不到的距離。

「站住!茉兒!」他急喝,實在弄不明白,他為何一直抓不到她?

茉兒還是對著他笑,對他的大吼大叫沒有半點生氣的樣子,「為什麼要叫住我?你不是不喜歡我纏著你?」

是,對,沒錯,他不喜歡她老兜著他轉,從小在他屁股後面跟著,然後閻爵閻爵地叫著他的樣子,因為她跟不上就會哭,又不愛看書,他在翻書她就在旁邊玩泥巴,常常弄得他一身都是土,有時還會不小心吃進她丟過來的沙塵。

這樣就罷,這丫頭天生就是他的剋星,打小便八風吹不動的他常為了她動手跟人家打架,雖然她看起來一副天真活潑又美麗的可愛樂觀模樣,但每當有小娃取笑她是個沒爹的孩子,又說她娘的種種壞話時,明著她會撲過去跟人家大幹一場,卻每每打輸,暗地裡哭得傷心欲絕,到最後他只好去找對方單挑,警告他們以後不准靠近她、說她爹娘的任何不是,惹得那些娃兒們每次看到他就跑得比鬼還快,害他成了一個壞人,沒朋友。

再者,因為她常常說長大以後要當他的新娘,不管大人還是小孩看見他們都偷偷在背後笑,他耳尖眼利,怎會不知?著實讓人心煩不已!

說來說去,她的存在對當時也是小娃的他的人生而言,代表的是一片混亂與麻煩,一直到他十五歲上山拜師學藝後,他才算是擺脫了。

但,或許是因為太習慣她的存在,在離開她的八年歲月裡,他還是會常常想到她,回家時總會記得帶點東西給她玩,然後她又會樂得撲過來緊緊抱住他……

他會讓她抱,但不會回抱她,可能她打小在酒樓裡長大,一點都沒有男女之防,然而他至少長她三歲,又深得娘親教誨,怎會隨她胡鬧?

可啊可,他著著實實明白,他喜歡她每次快樂的衝過來抱住他的感覺,踏踏實實的讓他感到回到家,有人在等待著他的那種幸福。

「我不喜歡你,你還不是愛纏著我,怎麼這回不纏了?」回過神來,他再次提氣往她飛去,卻依然連她的衣角都抓不著。

不可能的……

這丫頭根本就不懂武,怎麼可能跑得比他還快?

像是看出他的疑惑,茉兒笑著對他說:「我不會再纏著你了,閻爵。」

「為什麼?」應該高興的,但他卻莫名的氣悶。

「因為我要走了。」

「去哪兒?」

「天上。」

天上?他皺眉,不明白這丫頭在胡說八道什麼。

「你過來。」他朝她伸出手,不追了,因為他發現他根本追不到她,除非她自己願意過來。

她卻對他搖搖頭,「我要走了,閻爵,沒有我在身邊,你一定要過得更好喔,飯要好好吃,覺要好好睡,不要再常常皺著眉頭,也不要因為要躲我而繞遠路走了,這樣,我在天上才會開心--」

「閉嘴!你過來,不然我一輩子不理你!」他不想再聽她說那些渾活,伸手想把她給抓過來--

卻什麼都抓不著……

她像輕煙,消失了,這回連影子都看不見了……

該死的!「你給我回來!茉兒!快給我回來!你一向聽我的話,這回也要聽我的,馬上給我回來,聽見沒有?」

他慌了、亂了,氣急敗壞地,還有濃得化不開的恐懼。

他亟欲去抓住那抹早已消失的身影,卻怎麼抓也抓不到……

「閻爵……」一隻虛弱的手輕輕抓住他,想把在惡夢之中的男人給喚醒。

像是大海中的浮木,他緊緊抓住她的手,把她抓得好疼好疼,冷汗不住地在他額間淌下。

「閻爵,閻爵,你快醒來……我的手都快斷了……」另一隻沒被抓住的手搖著他的身體,一直搖一直搖。

「茉兒!茉兒!你給我回來!」男人還在喊。

「我在這裡,閻爵。」赫連茉兒好想歎氣,「你在夢裡對我那麼凶嗎?所以,你應該是常常想凶我的吧?可是這麼多年都忍住了,修養真好……」

「茉兒!」閻爵又大喊一聲,然後被驚醒,黑眸一睜,竟看見剛剛亟欲抓住的身影就在眼前,「茉兒?」

「是我。」有那麼驚喜嗎?他此刻瞧著她的眼神,有著失而復得似的狂喜。

還未理解他為何如此這般,那人長手一伸,便將她整個人給攬過去,緊緊緊緊地抱住她--

赫連茉兒莫名的被他抱在懷裡,他的臂膀很有力,心跳也很有力,被他這樣抱著有點痛又有點悶,快要喘不過氣來,可是她唉也不唉一聲,寧可被他捏碎,也不想從這個懷抱裡離開。

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呢……

是老天爺感念她出手救了整村的人所給她的回報嗎?從小到大也沒被誰這樣緊抱過,就算現在就這樣死了,她也甘願。

可惜啊可惜,她現在身子虛得很,連想緊緊回抱著這男人的氣力乏了,現下,倒怨起這病了。

過了好久,閻爵才放開赫連茉兒。

這一小段時間,免他理解她的化為輕煙只不過是場夢,也夠他理解此刻他抱著的是貨真價實的姑娘身子,柔軟又帶著淡淡的藥香。

「你夢見我啦?」茉兒衝著他虛弱的一笑,「夢見我什麼呢?還對我凶巴巴的,是搶了你的書冊,還是我又把桂花糕沾到你漂亮乾淨的白衣上頭了?」

他望住她的眼,沒答話,就算知道方才只是一場夢,卻不代表他可以馬上從剛剛的驚慌失措中抽離出來。

是這陣子太擔憂她的病了吧,才會作這樣的夢自己嚇自己。

幸好是夢呵,否則……

閻爵若有所思的望著她,從來沒有哪一刻,他如此正視她的存在,也從來沒有哪一刻,他如此深切的感覺到可能失去她的痛……不管他愛她不愛,這個女人在他生命中佔有很大的份量是事實,就算他楊忽視也忽視不了。

「你一直守在我身邊?」她又問,心裡心喜孜孜,卻是連內甜美的笑容都擠得很勉強。

他依然未語,只是凝眸看著她。

那眼神,好悲傷,悲傷之中又帶著一點慶幸,他剛剛究竟夢到什麼,竟然把這位打小便以穩重出名的閻家大少給嚇白了臉?

「我快死了嗎?為什麼這樣瞧我?」她故意戲弄他,想讓場面別那麼僵。

孰料,聽到死字,閻爵驀地動怒了,沉了臉道:「別給我說渾話!」

真的……是因為她而覺得悲傷嗎?

她看著他,一直看著,好像第一次看見他為她如此著急與擔憂,心裡竟說不上啥味。

很想安慰他,她不過是染了一點風寒,不會死的,不必拿那種眼神瞧她,可,他第一次這樣為她擔憂呢,心念兒一轉竟不想說了。

讓他急吧、愁吧,這樣她這幾年的委屈約莫可以平衡一些。

「你就這麼怕我死嗎?」她笑笑地。

厲眸一掃,閻爵的唇抿成一條直線,「赫連茉兒,你不會死。」

她不理他,繼續問:「我死了,你會傷心很久嗎?」

「我一點都不會傷心,所以你別想用死來讓我思念你,那是不可能的事。」他冷冷的回她。

真是……

就這麼這麼的不給她面子……

「那麼要怎樣你才會思念我?變成和婉心一個樣嗎?」她笑了笑,「可那好難呢,我恐怕沒多少時間了,連要假裝給你看都來不及學。」

以前她常常在他面前裝大家閨秀的模樣,飯吃得小小口,又吃得少少地,晚上差點沒餓死;走路一搖一擺慢慢走,差點扭到腰;學琴,弦被她扯斷,手還受了傷;書法永遠像狗爬,畫呢?畫出來反正四不像;找人下棋倒是可以的,只是常常下棋下到一半睡著。

「告訴你不要再說渾話,聽不懂嗎?」他又動怒了,「就像你變得像婉心一樣,我也不會思念你,想要我的思念,就給我好好活著,半點都不要有別的不好的念頭,這是唯一的辦法,聽懂了嗎?」

茉兒看著他,想笑卻笑不出來。

他真的很怕她死呢……怕到連安慰她的話都不想說,直接用威脅的。

雖然她到現在都還搞不清楚,他為何這麼擔心她會死?她只知道自己一直在昏迷之中,幾次強撐起睜眼也睜不開,沒想到好不容易醒過來,還是被他在惡夢之中的叫喚給吵醒的。

「我到底昏睡多久了?」竟害他擔心成這樣。

「十三天。」

十三天?難怪……赫連茉兒微微皺眉,一手不自主地按住另一手的脈,這脈象竟然是……

「大夫說我得了什麼病呢?」她問,心中已然有數,若她猜測得沒錯,所有診過她脈的大人一定都說她已無藥可治,就像那一村的人一樣,唉,也難怪他這樣擔心她了。

他看著她半晌,竟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他們說我要死了?」

閻爵馬上板起一張俊臉,唇抿成一直線,「沒有。」

她看著他,淡淡的笑了出來,故意道:「若我真是一個將死之人,你哄我做什麼呢?你該坦然告知,我才能把想做又還沒做的事一一完成啊。」

「赫連茉兒,你--」她是存心想氣死他吧?

「你知道我想做的事還很多吧?閻爵。」

閻爵瞅著她,未語,突然發現她臉上的笑花太美,美到讓他根本不捨得移開眼睛。

小女娃終是長大了啊,長成一個美人兒了,他卻從未把她當成一個女人。

「……我想跟你一塊兒騎馬,一塊兒賞花,一起看天上的星星和月亮,還有……嫁給你,最後一個就算了,其他的……你應該都可以幫我完成吧?」

他能說不嗎?

如果,他是說如果,她真的會像夢中那樣化為輕煙消失在他的生命中,那麼,現在她若說要天上的星星,海中的月亮,他都會二話不說摘下或撈起給她。

一直到此刻,他才發現自己從來沒有好好寵過她。

一直到現在,他才發現自己願意陪她做的事,好像也很多。

「你想做什麼,我都陪你,只要你快快好起來……」他低啞著嗓音,承諾她。

衝著閻爵那句話,赫連茉兒用最快的速度讓自己好起來。

那日在昏迷十三天之後甦醒過來,她診過自己的脈象後便知自己定是在救人時也染了病,再加上隔日淋了雨,身子更虛,病便這樣被引發了出來。

她既然救得了別人,怎麼可能救不了她自己,只不過其中有個疑點倒是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為何,她會在十三天后自己醒來?

若不是她醒來,現在也沒法替自己治病了,若她沒醒來,也許會就那樣沉睡不醒,永遠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這個疑惑,無人可解,也只能先按下,以後再研究,眼前首要之務便是假借其他大夫之名擬藥方,叫大妞照藥方回赫連山莊取藥,然後每天熬藥給她喝。

喝了一貼之後,她便不再昏迷,還可以下床走動,喝了兩貼之後,她精神多了,可以和大妞在房裡說說笑笑,連喝三貼藥後,她已然氣血暢通,行動無礙。

幾日之後閻爵請來的大夫都嘖嘖稱奇,紛紛詢問是何方神聖開的藥方治的病?赫連茉兒總裝睡,大妞一律回說不知情,說方子是小姐親自交給她去拿藥熬煮的。

面對閻爵詢問時,只能答說是赫連老爺留下來的救命配方--這也是茉兒小姐交代她這麼說的。

可,事實呢?這天,大妞終是忍不住問了--

「小姐,那藥方子究竟是哪位神醫開的啊為之前那些大夫都說小姐你沒救了說--」大妞突覺說錯知,趕緊用手摀住嘴巴。

赫連茉兒笑咪咪的看著她,「說吧說吧,沒把話說出來會憋死你的。」

「那我說嘍?」

「說。」

「就是這樣啊,害我這幾天替你熬藥都有種死馬當活馬醫的感覺,大妞不安了好幾天,深怕你一個不小心掛掉,少爺會把我殺了陪葬,怕你太孤單。」

赫連茉兒哈哈大笑,「原來你的不安不是因為擔心我,而是怕你自己成了陪葬品嗎?」

「這是自然……大妞還沒嫁人呢。」

「想嫁啦?」

「想啊,如果有人要娶的話。」

「行,當小姐的我幫你找一個如意郎君去。」

「小姐先把自己嫁掉吧,哪有奴才比主子還早成婚的理……」

哇,大妞看起來很是哀怨啊,原來她不嫁人還連帶誤了別人的青春呵。

「對不起啊,大妞,都是我的錯,我會早點把自己嫁掉的。」赫連茉兒托著雙腮,抱歉的瞅著大妞。

「怎麼嫁?少爺又不娶你。」要等小姐嫁出去再嫁人,她不如直接出家當尼姑斷了嫁人的念頭比較快。

「他不娶,總會有人要娶的,難不成我赫連茉兒真差到這世上一個男人都不願意娶我的地步嗎?」說這話時,赫連茉兒的語氣很淡很淡,於她而言,這只不過是很隨意又很無奈的一句話。

大妞聞言卻突然衝上前來,肥肥大手啪一聲打在赫連茉兒的額頭上,「你不是退燒了嗎?怎麼一直在說渾話,難不成又燒了?」

嘖,赫連茉兒好笑的看著她。

「我沒燒。」她把大妞的手從額頭上給拉下。

「那為什麼不想嫁給閻家少爺了?你不是從小就決定長大後一定要當他的新娘子嗎?這偉大的志願,難道因為你生了一場重病就消失啦?」這也未免太神奇了!跟小姐的病突然就被治好一樣神奇!

赫連茉兒看著她,很想告訴她,她不是不想嫁,而是不能再想,「他都有心上人了呢。」

婉心就是他喜歡的那種姑娘吧?任她再怎麼努力,也不會變成她那樣的,媽咪說,其實,找一個很愛自己的人嫁,比找一個自己很愛的人嫁來得好,或許,她真的應該想開一點……

至少,她知道他是在乎她的,就算不是男人對女人的那種在乎,也夠讓她感動的了。

「所以……小姐真的放棄了?他可是閻爵耶,一聽到他的名字你就會從樹上不小心掉下來的那個閻爵少爺耶,大妞沒聽錯吧?」

茉兒對她懶懶地笑,「我不是放棄,只是想……隨緣。」

大妞古怪的皺起眉,隨緣兩字太深奧,聽不懂。

房門外,一尊偉岸身軀屏氣凝神,不經意的把她和大妞後半段的對話給聽得一清二楚。

他收起欲敲門的手背在身後,然後,緩緩地轉身走開。

無聲無息。

來去無蹤。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3-3-27 10:20 PM

第五章

閻爵真的兌現了他的承諾,待她病癒,排除所有非急迫性的工作,帶她去遊山玩水。

一日,她說悶,他帶她出去賞花看魚,滿坑滿谷的櫻花綻放,她開心得哇哇直叫,快樂的在櫻花樹下跳起舞。跳累了,她改蹲在池塘邊看魚,又是哇啦哇啦興奮的鬼叫一陣,不經意的抬起眸時,竟瞧見閻爵正瞬也不瞬地瞅著她,唇上帶著一抹極淡極淺的笑意。

她愣愣地有些看傻了,這男人的笑,是因為她嗎?

頭馬上低下去,臉覺得熱熱的,眼睛在看池裡的魚,卻心不在焉,陡地又是了畫暈眩,身子晃了晃,整個人差點栽到池塘裡--如果閻爵的輕功不夠快到把她整個人撈抱住的話。

「怎麼了?」他皺起眉。

「頭暈……」她看著他那張俊美的臉,頭更暈了,身子軟綿綿的根本不想離開他的懷抱,索性就這樣賴著。

「不是說病都好了?是貪玩才這麼說的吧,除了頭暈,還有哪裡不舒服啦?」

赫連茉兒搖搖頭,朝他笑了笑,「我只是蹲太久,病是真好了,沒騙你啦。」

「最好沒有。」他陡地抱起她往馬車行去。

他這樣抱著她,一股熱不斷的往她的臉上冒。

「喂,閻爵……放我下來啦,我可以自己走。」他突然對她這麼關心又無微不至,實在是讓她受寵若驚,若早知道她生一場大病可以讓這男人變成這樣,她多生幾場病也是值得的。

他低頭瞧她一臉的紅,微瞇起眼,「不會吧?你也會害羞嗎?」

她瞪他,「為什麼不會?我不是女人嗎?」

「對我而言不是,而且你又不是第一次被我抱,再說……你不喜歡我抱你嗎?你以前很喜歡。」他目光烔烔地瞅著她。

這樣直白的言語,完全不像是從一向穩重的閻家大少口中說出來的,更別提他此刻看著她的模樣了,有點……咄咄逼人。

很怪,真的很怪,卻又說不出哪裡怪。

關於她想嫁他這件事,他不是避之唯恐不及嗎?為何,卻講出這樣的話來來?好像是期待她對他說出她喜歡,很喜歡。

「怎麼?我說錯了,還是你現在不喜歡我抱你了?」一直沒等到她的回答,閻爵又問。

赫連茉兒幽幽地看著他,以前不知道是不是年紀小,還是因為這男人每次都冷冷的,所以想嫁他的話、想念人的話、喜歡他的話,她都可以衝著他說得朗朗上口,但當他這樣看著她,直白的問著她時,她卻沒法子大大方方的把自己的真心說出口。

我喜歡,很喜歡,喜歡你像現在這樣抱著我、瞧著我--

真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如果……我說不喜歡呢?」她輕輕地吐了一句。

頭一次想這樣隱藏起自己的真心,沒道理在他心有所屬的這一刻,她還是奉上自己可憐的真心吧?她也是有自尊的,就算她的自尊在他面前早就渺小得幾乎看不見了。

閻爵的眸沉了下來,像是春日裡花上覆蓋的雪,迷人卻又冷。

「那很好啊,這表示我就不必再擔心你可能因為我娶別的姑娘而尋死尋活。」說這話時,他已來到馬車前,彎身將她抱進車裡。

因為姿勢的關係,此時此刻,他的臉就在她咫尺之距,說話的氣息輕輕吹拂上她的面頰,擾得她心亂又心慌,小臉不禁又紅了起來。

他的視線對上她粉紅的臉蛋,同時,也掃過那兩片粉嫩的唇,他感覺到自己的呼吸變得急促,一股想入侵那片粉唇的渴望,竟讓人必須以極大的克制力才能平復下來。

閻爵倏地抽身,淡漠的別開眼,「坐好了,你累的話就先睡一會兒。」

「好。」她乖乖應聲,看見馬車的布簾被放下,聽著那男人上了馬,往閻家堡的方向駕車行去。

她撫住心口,大口的呼吸好幾次,撲通撲通的心跳聲大如擂鼓,她多怕讓他聽見,然後識破她有多口是心非。

剛剛,她差一點就直接撲上去親吻他薄而好看的唇……

好熱……她伸出手拚命拍打自己熱呼呼的小臉,希望可以趕快忘記方纔那片刻之間的不良思想……

做不成大家閨秀,也不能變成一個看見英俊郎君就想撲上去的大色女吧?

又隔數日,赫連茉兒悶得慌,找上了近日都在書房內議事辦公的閻爵,怕打擾他,她像偷兒一樣的小小聲摸進去,午後的閻家堡安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彷彿都能聽得見,更別提書房了,老實說她還挺佩服閻爵,竟然不會在這樣靜謐的午後睡著,每天都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

怪了,書房內的書案前竟然沒瞧見閻爵眾人咧?赫連茉兒輕輕往內進移動,書房內部是擺放許多書冊及賬冊之地,沒有閻家主子的允許,其他人是不許進入的,但她打小就是閻爵身後的跟屁蟲,所以進這間書房就像進她家膳房一樣,大家也都習以為常。

可,內進擺放書冊的房裡竟傳來了女人說話的聲音?

赫連茉兒愣了一下,直覺想到了莊婉心,是啊,她怎麼忘了婉心是閻爵親自帶回堡的姑娘,這幾日還聽霍總管說,婉心每天都在幫忙記賬跟看賬本,記憶力比常人好上數倍,所以越來越受倚重,因此她會在書房裡一點都不奇怪。

赫連茉兒頓住了腳步,猶豫著要不要進去。

本是要來找閻爵陪她出去玩的,現在恐怕是不行了,佳人在畔,硬是要他兌現承諾帶她出門,恐怕也是心不甘情不願的。

想著,正要轉身走開,卻聽見裡頭的人說了一句--

「閻大哥,你如此寵著茉兒姊姊,是因為你喜歡她嗎?」

赫連茉兒的身子一頓,明明知道此時此刻應該馬上走開,可是一雙腳卻是怎麼也移不開。

「她就像我的親妹妹一樣,寵她疼她也是應該的。」

「你待她就只是妹妹而已嗎?」

「……不然呢?」

「我聽堡裡的人說,你以前總是躲著她的,可是自從她這回生病之後,你對她就明顯不一樣了,你帶她出去賞花賞魚,聽說連上下馬車你都抱著她……」

「她是病人。」

「她的病已經好了。」

「婉心,你究竟想說什麼?」

「我……我不喜歡你這樣對她好……我的意思是,你明明最近公務繁忙,卻把正事都落下去陪她……這一點都不像你平日的作風。」婉心的聲音越來越小,似乎是咬住唇在說話。

「這是我答應過她的事,當然要做到。」

「那你也會答應我一樣的事嗎?為了我,你也會放下正事,只是為了討我開心而帶我出去玩嗎?」

裡頭,突然一陣靜默。

赫連茉兒不想再聽下去,轉身想偷偷溜出去,卻驀地對上不知何時進書房來的霍旺的眼--

「咦,茉兒小姐,你沒找到少爺嗎?」霍旺不疑有他,大聲地問。

被他這一叫,恐怕內進裡的兩個人就知道她剛剛在書房裡了,該死的霍旺!她真想直接拿塊布把他的嘴巴封起來!

赫連茉兒瞪他一眼就跑掉了,閻爵走出來時只來得及看見淡淡的粉紅裙角消失在門外。

「茉兒剛剛在這兒?」閻爵掃了霍旺一眼。

「是啊,就站在那兒呢。」霍旺伸手指了一下她剛剛站的位置,「她沒叫您嗎?看來又是要找你出去玩呢,剛剛聽馬伕說,茉兒姑娘先前叫他備好少爺的馬,小的這才知道您要出去,所以去廚子那兒備來了一些可以帶在路上吃的……」

閻爵沒聽他說完,長手一伸,把霍旺懷裡抱的布包一把拎過來,轉眼便消失在門外。

「少爺,您何時要回來啊?不過霍旺一起去嗎?」霍旺在後頭鬼叫鬼叫,可惜完全沒有傳進閻爵耳裡。

莊婉心在此時從內進走了出來,眉心與眼角全是愁雲。

「莊姑娘,您在啊?」霍旺看見莊婉心,還真有點意外,看來,剛剛茉兒小姐沒進去是因為裡頭有莊姑娘在。

「霍旺……」

「是,莊姑娘有何吩咐?」

「你們家少爺究竟喜不喜歡我?」

「嘎?」霍旺呆呆的看著她,想不到一向溫柔端莊的莊婉心,竟會對他一個下人問出這樣不太像是她會問出口的話來,實在是讓他這個身為奴才的人不知該如何應對。

「這個……婉心姑娘的確是我們家少爺會喜歡的姑娘,可是,要問小的少爺是不是喜歡您,這……小的不是少爺,恐怕是沒法子幫少爺回答的……」

「我是你家少爺會喜歡的姑娘嗎?」莊婉心淡淡笑了,「我本也以為是如此的,可是他那雙眼……從來就不曾主動望向我……」

閻爵追上了赫連茉兒,一把抓住她的手往馬廄行去。

「你幹麼?」語氣不是很好,茉兒想甩開他的手,卻被他抓得牢牢地。

「不是想騎馬兜風去?」

「不想去了。」

「那就陪我去,我今兒累了乏了,正想出去兜兜風。」

「你可以找婉心陪你去。」

「我想要你陪我。」

「可我不想陪你。」

「就今天一天,成嗎?乖乖聽我的,嗯?」

她想拒絕,卻對上他那雙異常溫柔的眼,賭氣的話說不出口,只好低頭乖乖閉嘴。

閻爵牽出他的馬,馬伕已替他裝上馬鞍,他扶著她的腰幫她坐上去,自己再跨上馬,將她牢牢的圈在臂彎裡,感覺竟是異常的親密。

這不是她第一次跟這男人共騎,但不知為何,今天的他特別貼近她,像是故意的……

「坐好了。」他低頭在她耳畔說了一句,然後策馬出了閻家堡。

已近申時,偌大的太陽高高的掛在天空上,散發著橘紅色美麗又祥和的光,狂奔向天際的馬兒,像是要帶著他們奔向日光,隨著狂驟的馬蹄聲響,赫連茉兒感覺到屬於春末的冷風狂掃她頰際及耳窩,有點隱隱作疼。

不只如此,馬速快得讓她有些害怕,不自覺地便緊緊圈住閻爵的腰--

「怕嗎?」閻爵說話時,胸腔在她的耳邊震動,她好像聽見他在笑,又不是很確定。

「不怕。」她說謊。

「那應該可以再更快一些--」

他話還沒說完,兩隻小手已先一步死命的抱住他,緊得不能再緊。

胸腔又在震動了……他真的在笑吧?

「不是說不怕嗎?你現在是在幹什麼?」閻爵好笑的低頭睨著她。

「我不是怕,是冷……風好大,我快冷死了。」說著,她的身子還很配合的顫抖了起來。

聞言,這位故意讓她害怕得只能緊緊抱住他的壞男人終是將速度給減慢,讓馬兒以極優雅的姿態在山木日光中行走,而他懷中的女人也漸漸地鬆開了環在他腰間的手,舒服的吐出一陣歎息。

馬速緩下,風也變小許多,暖暖的日光照拂在身上,真的真的很舒服,讓她突然很想變成一隻貓,就這樣蜷縮在他懷中永遠永遠黏著他、賴著他。

「還冷嗎?」

她搖頭,一樣偎在他懷裡沒抬頭。

這樣的行為無賴……她知道。

可是,就讓她無賴一下吧……就今天。

「你是因為不想傷害我,才特地追上來帶我出來玩的吧?」她突然幽幽地說:「我因為你視我妹妹,雖然不能愛我、不想娶我,可是,也同樣的不想傷害我,對吧?現在想想,我真的讓你很為難又很辛苦……」

「茉兒……」

「對不起,我以前真的太不懂事了,你大人有大量,看在我以前那麼傻傻地等著要嫁的那股傻勁及心意,就原諒我吧!如果你願意原諒我,我會當個乖妹妹的……真的,一輩子都只想著當你妹妹。」

她聲聲問著,嗓音那樣輕柔那樣淡漠,像是在說別人的事,卻讓閻爵的心揪得緊緊地,全身都因此緊繃不已的疼痛著。

他驀地勒住韁繩讓馬停下--

赫連茉兒幽幽地抬起頭來看著他,此刻,他的黑眸好深好沉,好看的唇似乎有些生氣的微抿著,一道俊眉輕佻著。

他在生氣嗎?為什麼?聽到她這麼說,不是應該很開心的對她說--他當然會原諒她--這樣的話嗎?

「赫連茉兒。」他連名帶姓的喚她。

聽起來,她好像真的把他惹毛了?可,究竟為什麼?她究竟是哪一句話惹他生氣來著?

「你一向都這麼自作主張的嗎?」

她眨眨眼,一臉的迷惑。

就在閻爵氣得想吼她的一瞬間,他聽見一陣又急又驟的馬蹄聲從斜前方往這個方向奔來--

就在他立馬反應之際,飛箭已至,他驀地抱著茉兒飛離馬上,躲過了那支箭,轉眼之間,那蒙面的黑衣人已飛身來到他面前,朝他出掌--

他不能讓懷中的她受傷--這是閻爵第一個閃過的念頭。

因此,他一把將赫連茉兒給推開,正面迎上對方這一掌--

兩掌相擊,便感其掌力之氣蘊綿長,像個無底洞似的要將他吸咐進去……

好深厚的功力,閻爵暗忖。

他倏地收掌,抽出了難得拔出的劍--瞬間,刀光劍影,刀風與掌風齊聚。

對方的速度簡直超乎他想像中的快,武功更是在他這上,奇異的是對方的殺機不重,但仍是逼得他寸寸退離……

然後,對方驀地回身,從袖口中掏出一隻飛鏢,往赫連茉兒的方向疾射而去--

太快了!

當他意識到對方的目標不是他而是她時,出手已然不及……

「茉兒,小心!」

方纔被推倒在地的赫連茉兒,一直專注的看著兩人的打鬥,眼見閻爵竟佔下風被節節逼退,正感慌急,未料,一隻飛鏢竟朝她眼前飛來,然後硬生生的承受了鏢鋒刺進胸口的痛楚……

她悶哼一聲,雙眉緊蹙,在更大的疼痛感朝她襲來這前昏迷了過去……

洞穴裡,火堆的光在黑暗中閃耀。

赫連茉兒在一股的疼痛中冒著冷汗醒來,她微微睜眼,昏暗之中隱隱約約看見了閻爵的臉,那讓她心安,至少這表示閻爵還活得好好的,而且在她身邊……她驀地又合上眼。

可是……好像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他好像在她胸前忙些什麼……

「你在做什麼?」她問,只是說句話,胸口就像是被拉扯般的疼。

「幫你脫衣服。」

什麼?幫她……脫衣服?

赫連茉兒陡地睜眼,昏昏沉沉的她這次終於看清楚他在做什麼了,他真的是在幫她脫衣服。

赫連茉兒痛得咬唇,死命抬起手將他給推開--

「你幹什麼?」閻爵瞪著她。

「你才在幹什麼?你怎麼可以脫我衣服?你不知道一個姑娘家的清白有多重要嗎?你怎麼可以未經我的允許就……就……脫我衣服?」

「清白有比你的命重要嗎?」他都快急死了,她還在這裡跟他討論姑娘家的清白?「這鏢好像有毒,得趕緊把毒吸出來才行!」

有毒?赫連茉兒皺起眉,看不到自己傷口的她,本想診自己的脈看看是否真中了毒,手才抬起就被他給按下--

「你乖,不要吵!」

說著,閻爵又伸手去拉她胸前的衣服,這樣還不止,他甚至將頭埋進她的胸口……

該死的!他竟然直接用嘴幫她吸出毒液?

她伸手捶他,可惜她現在的力氣對他而言根本像是蚊子叮一樣。

「你不要這樣……一個不小心,你也會中毒的……」她好擔心,她死了不打緊,可他絕不能有事。

可是,閻爵根本不理她。

「閻爵……」她哭了出來。

「你不要你死……你不準死,聽見沒有?」

--這是赫連茉兒再次昏迷之前,一直喃喃自語的話。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3-3-27 10:21 PM

第六章

赫連茉兒再次醒來時,天已大亮,洞穴外的日光透進,還隱隱傳來花香。

第一個反應是找尋閻爵的身影,但幾乎在下一瞬間她就知道他在哪兒了……

一雙手臂環繞住她僅僅被著單衣的身子,她整個人根本就是偎靠在這男人懷裡,而且是半赤裸的……

意識到這一點,赫連茉兒馬上紅了臉,而且一動也不敢動,就怕在這樣情況下把他給吵醒……她會馬上鑽到地洞裡。

可是,不對,如果他不是睡著而是昏迷呢?

昨天夜裡他幫她吸了毒之後,有可能自己也中了毒,該死的!

赫連茉兒再顧不得現在自己的衣衫半露了,她連忙回過身,伸手便去探他鼻息,接著又去把他的脈--雖然這兩個看似很簡單的動作幾乎要去掉她半條命地痛,可是,她還是一點都不漏。

很好……沒中毒的跡象,脈象也十分平穩……

不,好像心跳得有點急……而且越來越急……

怎麼回事?

她擔憂的抬起頭,竟意外的對上一雙閃爍著一抹不尋常流光的深沉黑眸--

這眼神,像是要把她的魂魄給吸走似的,讓她的心在一瞬間狂亂的跳動著。

「你……醒啦?」她有點慌忙的別開眼。

「嗯。」

「那個……什麼時候醒的?」

「你醒的時候我就醒了。」

嘎?那她剛剛的動作他不就全看見了?包括把脈的動作……

赫連茉兒抬眼瞧他,想看看他是否有懷疑些什麼,可是那張俊顏臉上平靜無波,和平時一樣看不出喜怒哀樂,除了剛剛的脈象顯示他的心跳有點異常之處……

「你有哪裡不舒服?」她突然問。

閻爵挑挑眉,不解。

「譬如胸口?會疼嗎?還是喘不過氣?還是會胸悶?」

「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你的心跳突然變快了……」赫連茉兒把手伸過去摸住他胸口,「真的很快,你自己摸摸看。」

他真的伸手摸了,可是不是摸自己的心口,而是摸覆在他心口上的那隻小手。

茉兒一驚,愣愣的看著他。

「我的心跳之所以突然變得那麼快,是因為你。」他邊說邊把目光移向她胸前,淡淡地提唇,「不要忘了,我是個男人。」

啥?他什麼意思?

赫連茉兒後知後覺的隨著他的視線看向自己,這才發現本來就只披著一件單衣的她,雙肩和酥胸都裸露了大半……

「啊!」她嚇得趕緊把衣服給拉緊,卻因為這個急遽的動作而痛得倒抽一口冷氣,冷汗直流。

見狀,閻爵伸手將她衣服連帶著人一併攏入懷裡。

赫連茉兒因為他這個親密的得不得了的舉動有點呆掉了。

「閻爵……」她緩緩動了動身子,想提醒他--他不小心抱了她。

「別亂動了,傷口會裂開。」他說,把人給摟得更緊,「我睡一下,你也再睡一下吧,等我精神些了,我們再回堡。」

說完,昨晚顧了她一夜的閻爵,很快便沉沉睡去。

被他抱在懷裡的赫連茉兒,本來不自在得全身都僵直不已,可是撐不了多久,在閻爵越來載平穩的呼息中,也緩緩閉上了眼。

過了好半晌,洞穴外走進來一個人,步履極輕,連一向耳尖的閻爵也沒有察覺來人的存在……

來人靜靜地看著相擁而眠的兩人,唇角勾起了一抹滿意的微笑。

閻爵抱著赫連茉兒回到閻家堡,已是隔日的午後,一夜未歸的閻家大少和茉兒姑娘再次收起閻家堡一陣人仰馬翻,據說當堡裡的人找到他們時,還看到兩人相依相偎衣衫不整的模樣,這事本該封口,但閻家大少什麼也沒說,甚至親自抱著茉兒小姐進門,這可是全堡人都親眼瞧見的。

閻爵將赫連茉兒放上臥榻,輕輕地替她蓋上被子,「霍叔已派人去對門請大夫過來,我得確定你身上的毒性是否完全除去了,治傷的藥也會一併帶來,我會交代大妞幫你每日敷上。」

茉兒點點頭,「好。」

「有沒有想吃的東西?我請廚子幫你備上。」

她搖搖頭,一雙明眸帶笑的看著他,「讓我睡一會兒便成,起來就精神百倍了。」

閻爵笑了。

「你還沒告訴我,之後那黑衣人怎麼了?」莫名其妙遭襲擊,她還真是一點頭緒也沒有。

聞言,閻爵黑眸一沉,「傷了你之後,我又與他對打了一會兒,之後他便飛身走了,我沒追上去。」

「是仇家嗎?」

「若是,他該傷的人是我不是你。」

「那是為何?」

「我會查出來的,你不必為此事傷神,只要好好養傷就好。」

「嗯。」赫連茉兒輕輕點頭,「對不起,我好像一直在麻煩你。」

閻爵深沉的眸望進她眼底,久久未發一語。

她被他看得有些臉熱,不由地低下眸,昨夜的一切又浮上腦海,想到他脫她衣服看了她的身子還親吻上她的胸……之後又那樣親密的抱著她入眠……她的心就無法平靜。

雖然是不得不為的舉動,雖然他對她所做的無關男女之情愛,但卻是男女之間最最親密的事,怎麼想,她都無法忽視,而越想,就越覺得面對他很不自在。

可,他為什麼用這種眼神一直瞅她,像是在掂量著什麼似的?

「你睡吧。」半晌,他起身想走。

她這才抬眸,突然問:「在我們遇見刺客這前,我對你說的那些話,你為什麼生氣?」

他涼涼的掃她一眼。

提起這事兒,他又來氣了,問他為什麼?見鬼的他也很想知道,他為什麼要因為她說的那些想當他妹妹的話而生氣……

「睡吧。」他冷冷地道,轉身揮袖離開。

一到門外,巧見大妞端來熱水,之後還跟著幾名丫頭,手裡也提著水。

「少爺好。」丫頭們看見了他,恭敬的問候著。

「嗯。」閻爵點點頭,轉向大妞,「好好照顧小姐,在她的傷口還沒癒合前不可以讓她碰水,還有……每天來跟我報告她的情況,聽見沒有?」

「是,少爺。」

敷上特調的金創藥不過七日,赫連茉兒胸口上的傷已癒合良好,雖然還有一點痂,但不會痛,已數天沒好好洗個熱水澡了,她今日特地叫大妞為她備好熱水,在房內徹底沐浴一番。

她將大妞支開,讓她去赫連山莊拿藥,但幾日來再踏進她房裡一步的閻家大少竟在此時此刻走進來,還好整以暇的出現在布簾之後。

「哇!你怎麼沒敲門就進人家房裡啊?」赫連茉兒雙手擋在胸前,整個人全沉進水裡,只露出一張驚慌小臉。

「我敲了,是你沒聽見。」看見她在沐浴,閻爵非但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在小圓桌旁撩袍而坐。

「你……我在沐浴耶,看姑娘家沐浴是你的嗜好之一嗎?」而且還看得臉不紅氣不喘的。

「傷口好了?怎麼這麼快就碰水了?」雖然瞧不見傷處,他的目光還是往她身上瞄了一眼。

她臉紅紅,把身子更往木桶裡縮,「好了啦……」

說到傷口,她就不得不想起那一日他整張臉埋進她胸前替她毒那一段……有夠羞人的,每次想起那一日都會臉紅。

「口說無憑。」

「不然要怎樣?」

「眼見為憑。」

她瞪他,真的覺得這男人好像變了一個人,「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要求很過分?我是女人耶。」

「我只是關心你的傷。」

「確認我的傷應該請大夫來看。」

他皺眉,「大夫都是男的,而你的傷在胸前。」

「你也是男的。」就他可以看,別的男人不能看喔?

聞言,閻爵挑了挑眉,「今天來就是跟你談這事的……我們成親吧。」

嘎?赫連茉兒像看瘋子似的看著他。

「你剛剛說什麼?」她耳背了?還是幻聽?

「我說我們成親吧。」

她傻愣愣的看著他,久久才吐出一句:「為什麼?」

閻爵納悶的看著她,「你不高興?」

這可是他深思熟慮三天三夜才作下的決定,他以為她會開心的朝他撲過來,不然也該是高興得掉下淚來,可是,她那是什麼臉?竟然一臉的錯愕外加好似他瘋了的表情?

連著數日,他刻意都在她睡著時才偷偷來看她,因為一直還沒整理自己的心情,所以不敢面對她,怕她開口提及那日的事,未料,這全是自己在白擔心且一廂情願?

「我為什麼要高興?」赫連茉兒的臉都白了,嘴角卻勾起一抹美麗的笑,她看著他,一直看著,似乎想看進他眼底,「我不嫁你。」

這回換他愕然不已,「你不是從小到大只想著要嫁我?為何我要娶了,你卻不要?」

「你為何要娶?不就是因為你看了我的身子?如果那一夜受傷的不是我,是婉心,你也會對她做同樣的事,會救她,也會娶她嗎?如果換成其他任何一個姑娘,也是這樣嗎?」

閻爵沉默的看著她,這個問題,他其實也問過自己。

答案呢?他問過自己數十次,卻沒個正解,唯一知道的是--因為是她,所以他決定要娶,就這樣,那些莫名其妙的如果,徹頭徹尾的被他排除在外了。

卻沒想到,她竟然會這樣連想都不想的拒絕了他……真是讓他氣悶不已!說什麼這都是他第一次開口說要娶一個女人,而且還是一個打小便跟他屁股後面說要嫁他為妻的女人,卻被人家拒絕?

他瞪著她,完全不想回答她的提問。

一直沒等到他的回答,赫連茉兒笑著看他,那樣美麗,眼底卻染上一層憂傷,「我要的是你的真心,不是一個可笑的名分。」

「現在除了我,我能嫁給誰?」可能因為太意外,太生氣、太鬱悶了,一句話就這麼脫序的從閻爵口中逸了出來。

說完,他看見她瞬間刷白的臉,懊悔已然不及。

可,他沒道歉,也不想道歉。

她卻放聲大笑,笑到連水波都震開了漣漪。

「放心,我很快就會把自己嫁出去的。」真是太過份了!他竟然是這樣看她赫連茉兒的。

「赫連茉兒,你想幹什麼?」直覺的不安,讓他皺起了眉。

「我保證我會很快把自己嫁出去,我保證除了你,這天底下還有很多男人願意娶我赫連茉兒……」

驀地,他從椅子上站起,彎身,霸氣不已的封住了她的唇--

他不想再聽到她講這些聽了就讓人生氣的話!一個字都不想聽!

她愣住了,傻了,感受到這男人霸道的舌長趨直入的侵入她的唇舌之間,惹得她在水下的身子敏感地騷動著……

呼吸,有些急,吻得讓她迷亂。

她幾乎就要伸手環住他了,可下一刻,她驀地清醒過來,本來想環住他的手憤而使勁推開了他--

她面色潮紅,眸子氤氳著濃濃的霧氣,狠狠的瞪著他,水底下的身子因激動而起伏不已。

他也瞪著她,不知是氣悶的多,還是沉痛的多。

「你真不嫁?」

「不嫁!」

「不後悔?」

「不後悔!」

「好……很好……那就這樣吧……」閻爵直起身,甩袍而去。

赫連茉兒聽著被砰地關起的門,胸口也似被狠狠撞了一下,又痛又難受。

就這樣?

可以這麼輕易就放開她的男人,卻說要娶她,叫她如何能嫁?

這一夜,赫連茉兒無法入眠,在床塌上翻來覆去,她伸手撫著唇,想到閻爵的吻,感覺唇還是熱的,想到閻爵說要娶她的話,感覺心也是燙的。

會後悔嗎?

很後悔。

後悔到她睜著眼想哭,閉著眼也想哭,只能死命咬住唇,告訴自己絕對不能哭出聲,不能像個傻子一樣,因為他隨意的一句話就衝過去黏住他,說她一百個一千個不願意嫁給他。

雖然,她真的很想很想嫁給他,很想很想。

不能再想下去了,她得出去走走!就算要這樣走到天亮也比哭死在床上來得好!

起身,茉兒隨便抓來一件外袍披著,踏出房門,今夜月光皎潔,溫柔的光在暗夜裡一股朦朧的美。

她信步往前走去,正要經過閻爵住的院落,卻隱隱地瞧見,月光下兩個緊緊抱住的身影……

心喀登一聲高高提起,腳步下意識地要往後退,卻又在下一瞬間,反而往前踩了一步,再一步。

她想看清楚那兩人的身影……

她看傻了,連要躲起來都忘了。

是閻爵,真的是閻爵……

那個白天才說要娶她的男人,在這四下無人的夜裡,懷裡頭抱著的卻是另一個姑娘……那人,除了莊婉心還有誰?

真是夠了……

如果她之前還有一丁點以為,這男人至少是有一點喜歡她才會開口說要娶她,現在也完全放棄了。

「茉兒?」

「是我。」

「這麼晚了,你怎麼在這裡?」閻爵看著她,卻沒打算走過來的意思。

她看著,心更冷。

「不好意思,打擾了你們,我只是想出來走走,對不住,你們繼續。」說完,赫連茉兒轉身往自己的住房院落走回去。

身後,沒有追來的腳步聲。

她嗚地一聲,摀住嘴巴哭了出來。

在這靜寂的深夜裡,那暗暗嗚咽聲,就算有人想極力的掩飾,也依然傳進閻爵的耳裡。

他沒有追上去,沒有喊住她,只是靜靜的杵在當下,抱著方才突然昏迷在他懷中的女人,一動也不動。

「她在哭。」本該處於昏迷中的懷中女子突然開口說話了。

「嗯。」他輕應了聲,沒問她為何突然假裝昏迷,也沒問她為何不繼續假裝下去。

「我是看見茉兒姊姊走過來才故意昏倒在你懷裡的,我是故意的。」莊婉心自己招認。

他挑挑眉,「為什麼?」

「因為我喜歡你……或許我是想看看,你會有什麼反應吧?」莊婉心淡淡一笑,「閻大哥,你氣我嗎?」

閻爵看著她,搖搖頭。

不氣,是不是就代表不在乎呢?莊婉心沒追問下去,從他懷中抽身而起。

「你不去看看嗎?」那哭聲,壓抑到連她聽著都心疼。

「不必了。」

莊婉心歎口氣,「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什麼事,但,閻大哥,你真的很無情。」

閻爵只是淡淡的看著她,「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嗯。」

「我們明天一大早就要動身了,你早點睡吧。」說完,閻爵越過她就要進屋,卻讓她給喚住--

「你說明天要帶我一起去北方錢莊,也是因為茉兒姊姊嗎?你想利用我,讓她放棄你?」她知道聰明的女人不該在這個時候問這樣的話,可是她忍不住。

也許,今夜的氣氛太美太好,讓她好幾次在他面前逾了矩。

閻爵沉了眼,「去睡吧,我累了。」

他走進屋,沒回頭。

莊婉心說得對,他是在利用她沒錯,只是,這一次不是要茉兒放棄他,而是要讓茉兒後悔拒絕了他的求親……

雖然,這似乎一點也沒讓他的心情好過些……

這一點,他剛剛才知道。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3-3-27 10:22 PM

第七章

千鄴國都城內最大的一間私人酒坊裡,正隱隱騷動著。

一個探得第一手消息的人衝進來,那喘噓噓雙急慌慌的模樣,讓本來都在喝酒談天的人們全聚集過來,沒聚過來的人也都豎高了耳,想聽聽最近天子腳下的都城又發生了什麼吸引人的大事。

「聽說了沒?那個赫連山莊唯一的繼承人赫連茉兒,十天后將在赫連山莊舉辦比武招親!」

「真的假的?那個美人兒?」

「重點不是這個!就算她人不美,光她可以繼承的家產,包括赫連山莊五十九家藥鋪,和她娘開的那間生意好到天妒人怨的吉祥酒樓,就可以讓一個平凡男子一步登天家財萬貫了,誰不想參一腳?」說話的人口水都快流下來。

「要參一腳也得武功了得啊,是說,比武招親的條件是怎樣的?」

「不到三十歲,男人,身高至少要六尺,長相不拘,身世不拘,最後取得勝利都即可娶得美人歸。」

「就這樣?」

「就這樣,剛剛我過來時,街邊那間賭坊已經有人開始開賭盤了。」

「開啥賭盤?」聽到賭,不少人的眼睛睜得更亮了,要知道,比武招親雖不是人人有能力參加,但賭一把倒是可以的。

「就那位啊……赫連茉兒打小就說要嫁的那位……」說話的人越來越小聲,一雙小眼睛還忍不住東瞧西瞧的,就怕被閻家堡的人給聽見,「……就賭他會不會參加這一次的比武招親。」

「嘖,有沒有搞錯?」有人把桌子一拍,大笑道:「那位若真要娶她,她又何必辦啥比武招親呢?這盤還用開嗎?」

「說得是啊,就算這赫連小姐家產豐厚,可她娘可不是一般人物,名聲極壞不說,還剋夫叛夫,丈夫死沒多久,屍骨還未寒呢,就馬上改嫁了,要我是閻家大少,也萬不會娶這樣的娘生下的女兒為妻,人家說上樑不正下樑歪,誰知道這姑娘會不會跟她娘一樣剋夫又不守婦道呢?」

「唉呀,該不會……已經不是處子了吧?」

匡噹一聲--

像是一堆杯碗被人給揮手掃下的破碎聲響。

眾人的談話倏地被這巨響給打斷,紛紛朝聲音的來源望去,不望還好,這一望,終是有眼尖的人發現了……

「是閻……是閻大少爺……」那人結結巴巴的像吞了石頭,整張臉都白了。

嘎?眾人聽這一言,連望都不敢望上頭一眼,全都把臉給遮起來。

「快逃啊,閻家少爺雖然不會娶那赫連丫頭,可是他卻常常幫那丫頭出氣……」

經這人一提,在座的眾人這才紛紛想起他兒時常暗地裡護著那赫連茉兒一事。

「門口在哪兒?」

「右邊。」

眾人驀地一哄而散,飛也似的逃命去了。

這一廂,才剛從北方錢莊回到都城的閻爵,掌心被碎裂的杯碗給割傷,血流如注。

眾人都以為那些聲響是因為杯碗被掃落在地,只有坐在他對面位子上的人知道,他不是把杯碗揮落,而是用掌勁給捏碎才散落在地上……

莊婉心急忙下樓跟掌櫃的要來藥箱,回到位子上時拉過他的手,眉心微蹙,小心翼翼地替他處理掌心的傷口。

閻爵任她去忙,另一隻手抓起酒杯仰頭又飲了數杯,掌心裡的傷像是根本不會痛似的……

胸口卻痛得像大火在燒,撕心扯肺的,讓人想要狂吼。

莊婉心細心的處理完他的傷,再抬頭看見他冷極的俊顏,終是忍不住淡淡地開了口,「閻大哥,您切莫中計啊。」

他抬眼,不明所以,「什麼意思?」

莊婉心看著他,顯得欲言又止。

「既然開了頭,就把話給我說清楚!」雖然,心裡隱隱帶著一抹不安。

「那日,就是四位長輩決定遠遊的數日前,我不小心聽見了四位長輩的話……」她把她所聽見的談話內容約略提了一下,「所以,我想這一切只不過是他們想要引您入甕的把戲罷了。」

「若是如此,你為何到現在才說?」閻爵冷凝的眼掃向莊婉心。

莊婉心幽幽地看著他,「我算什麼?那些都是您的長輩啊,不管做什麼估量也是不會害你的,可這件事我惦在心上甚久,今日看見您為茉兒姊姊要比武招親心煩不休,這才有勇氣把話說出口,希望可以為您解除煩憂……如果,您的心也是向著茉兒姊姊的,就當婉心多嘴便是,您大可不用理會,若不是,那就萬萬不可因此而往甕裡跳啊。」

閻爵看了她一眼,舉杯又飲,一連數杯。

就算莊婉心說的是真的,之前的一切都是計……

那麼,在他開口說要娶她時,她又為何不願?甚至趁著他外出辦事不在堡內的這些日子,擅自對外發佈她要比武招親的訊息?

難不成,這也是計?

她想要他真心的計?

比武招親的消息,把之前說要去雲遊四海的四人老人家都給嚇回來了。

那日聽聞閻爵帶著莊婉心一同出遠門,約莫要十來天才能回來,赫連茉兒便叫大妞收拾行囊搬回赫連山莊,並在當天對外發佈自己即將舉辦比武招親的消息,這消息連莊內總管刀叔和吉祥酒樓的二東家何晉,都感到震撼不已,紛紛要她打消這個隨隨便便就選個人嫁的念頭。

無奈她心意已決。

賭氣也罷,心死也罷,既已誇下海口說她赫連茉兒一定會把自己快快嫁出去,又怎能不付諸行動白白讓他看輕她?

無夢進來時,赫連茉兒正托著腮坐在窗前讀醫書,今日的風帶著舒服的涼,窗外院子裡的粉櫻點綴在枝椏上,偶有小鳥飛過,看起來甚是自在愜意,但他可是她的親爹啊,怎麼會不知在這看似自在愜意的背後,她的心是多麼的孤寂又傷心?

她在看醫書呢,打從她偷偷跟著他學醫開始,也只有在她心情不佳又難過時才會看醫書,因為那表示她連最愛的爬樹都顯得意興闌珊。

「那小子沒說要娶你嗎?」無夢拉著一張椅在她面前坐下來。

聞言,赫連茉兒意外的揚眉,美麗的一雙眼睛眨呀眨地看著他,「爸……爹……你在說什麼啊?」

嘖,連叫他都叫得這麼語無倫次了,可見他剛剛問的那句話答案鐵定是肯定的,她才會像見鬼一樣的看著他。

「你沒答應?」

赫連茉兒詫異的張大嘴,「爸……爹……我是說,您怎麼會知道?」

閻爵要娶她這件事,除了他們兩人知道之外,應該就沒其他人知道了,為什麼她爸好像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模樣?

「為什麼不答應?」無夢不答反問。

赫連茉兒看著他,面對父親那了然一切的眼神,她實在是無法招架,「你知道他為什麼要娶我嗎?」

無夢輕咳一聲,神情不太自在。

她是他冰雪聰明的女兒,怎麼會看不出來這其中一定有鬼?

「先給我說清楚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吧,否則我拒絕跟你談話!」看來有什麼事在她不知情的狀況下發生了。

面對態度如此強硬的茉兒,無夢也只好把自己所做的事從實招來,包括他在最後一刻用針法讓她從昏迷之中慢慢甦醒,她這才得以自己救自己一命;以及充當蒙面刺客讓她中了一鏢,讓閻爵不得不跟她男女共處一洞,又得為她脫衣療傷一事。

赫連茉兒不敢相信的瞪著他,「你讓我昏迷的十三天才出手救我?」

她差點就要死了耶……如果她沒醒過來自救的話。

「這樣才能讓那小子緊張,如果不讓他以為你快要死了,他哪懂得失去你將會有多難受?」只能說這病來得恰好,讓他可以乘機一下而已,他對自己的醫術可是很有信心的,知道那病就算拖上一陣子,他也能讓她好好的過來。

聞言,赫連茉兒默然不語。

爹說的是,閻爵的確因為她那次的病重,完全改變了對她的態度,而且那病是真的,不是假的,怪不得她爹,可--

「你故意讓你的女兒受傷,還中毒?」

「受點皮肉之苦,卻可以讓他開口說要娶你,這不是很划算的事嗎為何況,那並不是毒,只是會引發像中毒症狀的一種草藥罷了。」對善於醫理的他而言,那不過是彫蟲小技。

無夢又低咳了幾聲,實在是心虛啊,雖然這些計也不全然出於他之手,但身為一個男子漢大丈夫,替老婆承擔一些怨恨也是應該。

「那個……他既然已經開口要娶你,你就趕緊點頭嫁了便是,何必驕傲成這樣,然後在這裡一個人躲著傷心?你愛那小子不是嗎?好不容易等到他開口,就乖乖嫁過去不好嗎?」

真是枉費他的一番苦心呵。

如果茉兒可以少一點驕傲,那麼,他就可以等著讓爵兒叫他一聲爹了。

「他只是因為看了我的身子覺得應該娶我所以才開的口,這一點你不是知道嗎?所以才會利用我演苦肉計不是嗎?可是,你們太不瞭解我了,就算他是負責任的人,我也不要嫁給因為這個原因才決定娶我的他,我的愛沒有那麼卑微,雖然我愛他,可是也要他愛我,媽咪說,這樣兩個人才可以走得長長久久,幸福一輩子。」

如果他不愛她,她也不願意嫁給他。

「你又怎麼能確定爵兒不愛你呢?那一日,我親眼看見他怕你冷而摟著你睡,待你醒了之後,他還是抱著你,把你緊緊擁在懷裡--」

「換作是婉心,他也會這麼做的!我親眼看見他抱著婉心……如果他有一丁點的愛我,怎麼可能在求親的當天晚上又去抱婉心?」她永遠忘不了月光下兩人相擁在一起的那一幕。

就算她真的一千一百個懊悔拒絕了他,在看見那一幕之後,也都散了。

無夢不贊同的看著她,「所以你現在是在賭氣?如果你要的是相互的真心,所以拒絕他的求親,那比武招親又是怎麼回事?隨便嫁個阿貓阿狗也成?這樣就可以幸福一輩子?」

赫連茉兒幽幽地看著無夢,輕輕地咬住唇,「這是一場豪賭,如果真的到最後是這樣……那我也認了。」

說到底,她只是希望再給彼此一個機會而已。

看看她的心碎是否可以換到他的真心……

如果,他還願意娶她,真心想娶她,他就會參加比武招親。

如果,那一日他的開口只是一時的心血來潮,一時的責任感作祟,他心裡愛的女人其實是婉心,那麼,他就不會出現在比武招親會場。

屆時,她嫁給誰又何妨?

無夢看著她,皺起一道濃眉。

她認為

他這個當爹的可不認。

就算他很喜歡閻爵那小子,但他更愛自己的女兒。

不管最後的結果是如何,他都希望女兒可以嫁個好男人,然後得到她應有的幸福。

比起茉兒的幸福,閻爵那小子叫不叫他爹,又算得了什麼呢?

「天底下不是只有這個男人。」他突然不忍心了,「我也不是非要他這個女婿不可,我說茉兒,不如取消這次的比武招親吧?我和你媽咪再幫你找一個如意郎君,嗯?」

比武招親這種事,總得有個結果的。

茉兒賭的,不就是閻爵會不會來參加比武招親嗎?

如果會,表示他在乎她,不想見她嫁給別的男人。

如果不會,表示他之前說要娶她是因為他看了她的身子,而勉為其難的提議。

閻爵武功之高非常人能及,若他來參加,鐵定可以抱得美人歸,若他不來……

唉!他的茉兒將會多麼傷心,無夢連想都不敢想。

可,他卻聽見她斬釘截鐵地說--

「我不要,比武招親一定要舉行!」

近日的閻家堡,氣氛詭譎不安,每個人見到閻家大少爺都十分小心翼翼,因為摸不著主子的心思,卻又見他整日板著張臉,本來就不苛言笑的俊顏如今更是雪上加霜,益發的難親近了。

數日前便已回府的閻家堡堡主閻浩天和堡主夫人赫連千彤,因為明日便是比武招親的日子,卻見自家兒子一點反應也沒有,終是在這一晚把兒子給喚進房來。

「爵兒,你真不喜歡茉兒嗎?見茉兒要這樣把自己隨便嫁了,你完全不在意嗎?」身為爹娘,說什麼也想弄明白兒子的真正心意,雖然這二十三年來,他們從未要求過兒子娶妻生子這種事,但也不希望他因為種種莫名的原因,當真錯過了自己的幸福。

閻爵直視著自己的爹娘,淡淡一笑,「爹、娘,恕孩子不敬,想問你們一句,聯合外人來欺騙自己的兒子,這遊戲很好玩嗎?」

赫連千彤微怔,不安又不知所措的轉而望向她的夫君閻浩天。

閻浩天被愛妻這一望,再被兒子的眼神控訴一番,長年在兒子面前保持的威嚴都快破功。

他不由地咳了咳,「你何時知道的?」

「或許我早該在遇上那名刺客時就知道了,天底下大概也只有夢叔的身手可以快到這樣神出鬼沒。」他一直居下風,卻毫髮未傷,傷的反而是茉兒,「只是我沒想到他會拿自己的女兒下手……」

突然間,他臉更沉,「或許,茉兒是同意的?或許,連那場重病都是假的?」

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以為精通醫術和易容變臉之術的赫連麒已死,可他卻明明白白的知道無夢就是赫連麒,這一想,或許連那病也是計了?

嘖,真是……

想到自己從頭到尾都被耍著玩,他就有說不出的氣悶與怨念。

「不是的,兒子,這一切茉兒都不知情,要不然她又何必弄出個比武招親呢?索性你開了口,她就開開心心嫁給你不就好了?那場重病也是真的,你夢叔和舅母比誰都還急呢。」赫連千彤趕忙道,「只是……」

「只是故意讓我找不到你們,只是故意拖到最後才偷偷出手救回茉兒?」他才覺得奇怪呢,這茉兒的病怎麼說好就好了,原來是這樣的。

「爵兒,不管這一切究竟是不是設下的局,重要的是你是否因此明白了你的真心,不是嗎?」

「是啊,爵兒,先不論我們是否做錯了,你的心呢?真對茉兒不在意?讓茉兒因此嫁給別的男人,你也不後悔?說來說去,我們的用心良若反而害到了茉兒,我們只估計她想嫁給你的心有多迫切,卻沒估量到她這丫頭的驕傲,她愛你,卻不願嫁給不愛她的你,所以才會把你這樣推開了。」

聞言,閻爵淡漠的別開臉。

心,揪著,扯著,腦海裡閃過那日她說她不嫁他的堅毅容顏,竟是讓他極度受挫的美麗。

「一切還來得及,爵兒,如果你真的喜歡茉兒,就不要做出會讓自己後悔的事……有些緣分,錯過了,一輩子追不回來……」

比武招親的擂台就設在赫連山莊的大門口,距離對門的閻家堡說近不近說遠不遠,用走的約半個時辰,騎馬飛奔約莫一盞茶的時間,如果輕功了得者,自然又另當別論了。

這日,閻家堡內安靜得出奇,可能都跑去看擂台賽了,本來還一直跑進書房告訴他比武招親戰況的霍旺小子也不知何時消失,是一炷香前吧?午膳後,霍旺那小子還來說擂台前排了一長龍的人,大概要比到日落前才比得完。

閻爵翻閱頭著案前的賬本,翻了半天,也沒個字入他的眼,他走到窗前替自己倒了杯茶,茶已冷,入喉更是苦澀,他倏地擱下茶杯,雙手背在身手望著窗外因風散落的飛櫻,不知為何,那日的夢境再次浮上心頭。

茉兒撐著花傘在開滿櫻花的湖畔對著他笑,他想抓卻始終抓不著摸不到,她告訴他,她要到天上去了……

一股疼再次緊揪著他心口,讓他頓時呼吸不過來。

那種恐怖與強烈到無與倫比的失落感,再次重擊著他。

怎麼就忘了那夢呢?

在夢裡,他曾經是如此驚慌失措的……

他是笨蛋嗎?在明知失去她將是多麼令他心痛又心碎的當下,他為何還要計較這其中含有多少長輩們的計謀?

早在那個夢裡,他就深知自己對她的在乎,早在那日偷聽到她和大妞說的話,說她不再強求而是隨緣的那一刻,他的心就極度不舒坦,怕她離他越來越遠,怕她終將放棄他……

他是害怕的,害怕到不願意面對現實,他心知肚明自己根本不願看見她對自己放手,卻難以啟口說他要她……

直到,那日她說願意當他妹妹一輩子的當下,他氣悶不已到想抓著她狂吼。

直到,那日他終於找到一個非常完美的借口,開口要她跟他成親……

她卻拒絕到讓他徹底無地自容。

是不是計又如何?

他要她這件事完全不會改變,不是嗎?

他想娶她,壓根兒跟他是不是看了她的身子無關,不是嗎?

那他現在究竟在這裡幹什麼?等著看自己想要的女人嫁給別的男人?

該死的!他真是徹頭徹尾的笨蛋!

想著,閻爵外袍一披,打開書房門決定馬上飛身到赫連山莊--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3-3-27 10:23 PM

第八章

「你要出去?」莊婉心端著一碗熱熱的湯,正好站在門口,看見他,她溫柔一笑,眉眼角兒卻帶著淡淡的哀傷。

「對。」他腳步頓了一下。

「等一會兒可以嗎?」她走進,把湯放在桌上,「近日季節交替,我幫你煮了一道養生雞湯呢,你先喝點吧。」

「我有急事,抱歉。」說完,閻爵便急忙要走。

莊婉心突然回身抱住他--

「你還是決定要去?」她擔心了十幾天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不管那是不是計,你都決定要去了,是嗎?」

她一直防著,不想讓他發現他的真心在何方,那日赫連茉兒站在雨中祈求原諒時,她就是怕他心軟,才跟著茉兒站在大雨裡,表面上看來,他是為了心疼她莊婉心而來,實際上她知道,就算當時的她沒這麼做,他終究還是會把茉兒接進屋……

她就是不願意見到這樣的一幕,所以才陪著茉兒站的。

她的心,一直都不安分,對他,帶著太大的期待。

「嗯。」他想把她推離,她卻抱他抱得更緊。

「你愛她?」

「……」他沒回答,再怎麼遲鈍,當一個女人這樣抱著他時,他也不該無禮的說些人家不愛聽的話來傷人家,更何況……她對他的心意,這樣明明白白,他雙豈會不知?

莊婉心傷心地掉下淚,「我以為你喜歡的姑娘是我,把我帶回閻家堡,把我放在你身邊,難不成不是因為喜歡我?」

「你是個好姑娘。」可他絕不是因為喜歡她而把她帶回堡,這點,他心知肚明。

與其說他是因為喜歡她的氣質而把她帶在身邊,還不如說明白點,他是因為她那貪心又喜歡在背後亂搞的父親而暫時把她請回來當人質……這一點,他承認自己沒安好心,但,卻也不想傷害她。

「卻不是你愛的那位姑娘?」她苦笑。

「對不起。」

她笑了笑,把眼淚抹去,端起桌上的熱湯,「喝下這個再去吧,這是我一大早為你親手熬的,你一定得賞臉,不過這湯還有點燙,你得慢點喝--」

沒等她說完,閻爵接過,心兒有點急,遂仰頭一口飲盡,把碗遞給她,「謝謝你。」

他的這聲謝,讓莊婉心瞬間淚如雨下。

「我也謝謝你,閻大哥,讓我曾經有著可以跟你永遠在一起的夢,雖然我也知道自己是在自欺欺人,可是,我真的曾經以為你會娶我,不管我爹怎麼樣,你對我好是真的,這一點我比誰都清楚,可是……我有我的苦衷……你不要怪我。」

「怪你什麼?」他皺眉,正想問,卻驀地發現自己有點頭暈目眩……

「對不起……」莊婉心邊哭邊抱歉的看著他。

「你在湯裡下藥?」該死的!他真大意,千防萬防,卻沒防到她這一招……

「是啊,既然不能當你的妻,那我只好殺了你,以絕後患。」她說得狠,淚卻沒停過,「對不起,我只有這麼做才能保我爹爹,因為你知道太多了,對不起,原諒身為人家女兒的我……」

「你以為你這麼做就可以護你爹周全嗎?」他帶她回堡就是想暫除東北錢莊大掌櫃的戒心,然後讓人布下天羅地網,拿到她爹挪用公款賄賂當朝高官,及瞞上欺下打著閻家堡錢莊名號卻對私下承辦高利貸的證據。

「我不知道……但我還是得這麼做……」這是她來到閻家堡之前,爹就耳提面命過的,如果她能嫁他,那很好,若不能,只能除掉他,因為事關爹的命、爹一生的事業與家族的起落,她身不由己!

他看著她,隱忍著開始傳到四肢百骸的劇痛,冷汗直落,「你走吧,在被人發現之前走吧--」

「閻大哥……」她睜大眼,不可思議的看著他,他要放她走?在她這麼對他之後,他卻要放她走?

「走,我不想再看見你!」他冷冷地發出一聲低吼。

日快西下,望穿秋水,赫連茉兒依然等不到那人的身影。

數十人的比試過後,留在場中央的只剩一黑袍勁瘦的男人,那人面如冠玉,氣質出塵,卻戴上一頂遮陽烏紗帽,陪著身穿喜衣的待嫁新娘赫連茉兒一起泡茶。

圍觀的民眾從早上看到日落,從原本的興致勃勃看到疲憊不堪,好不容易所以排隊的人都比試完了,大家引頸期盼可以看見一場熱熱鬧鬧的婚禮,卻見新娘子不知在磨蹭什麼,反倒讓山莊內的下人們替眾人端來茶水和點心,自己在跟準新郎官泡茶聊天,就不是舉行儀式。

「怎麼樣?還要等嗎?」身穿黑袍的男人問。

赫連茉兒睞了他一眼,「你很想馬上娶我嗎?」

「開什麼玩笑……」

赫連茉兒真笑了,美麗的眸子直勾勾的瞅著眼前的男人,「你真好看。」

黑袍男人瞇起眼,「你這丫頭,現在是在調戲誰呢?」

「我的準新郎官啊。」哈,她很想笑,可眼底蘊藏著水意,卻是呼之欲出,怕一個眨眼就會掉下來。

閻爵……當真不會來了吧。

就算她原本真抱著一絲絲希望,到此時此刻,也該放棄了。

「宣佈吧,我要嫁人了……媽咪不會氣得跑來跟我翻桌子吧?」比武招親會場,媽咪硬是不來,她說不想看見自己的女兒用這麼古老的方式莫名其妙把自己嫁出去,因為她是二十一世紀的新時代女性。

「她應該會找閻爵翻桌子。」

撲~~不好笑。

赫連茉兒深吸了一口氣,仰頭把一大口茶給喝下肚後,豁出去的站起身,橘色的日落襯著滿天,她一身紅衣飄飄,看起來真是非凡的美麗。

「各位鄉親父老兄弟姊妹,大家等了一天真是辛苦了,我赫連茉兒現在就在此宣佈--」有人拉她袖子。

她轉頭看向黑袍男子,彎下身子小小聲問:「幹什麼?你怯場喔?還是替身沒準備好?」

黑袍男子像是沒聽見她的話,目光落在前方朝此飛奔而來的身影,不由地站起身,「他好像來了。」

他?

聞言,赫連茉兒心一窒,隨著他的目光望過去--

只見一個高大英挺的男人騎在一匹偉岸挺拔的白色快馬上,朝此疾衝而來。

是他,閻爵,那匹白色大馬她可熟得很呢。

方纔才將死寂的心驀地又怦怦亂跳,隨著那馬匹越來越近,她的心也越跳越快、越跳越急,都快要忘了該怎麼呼吸……

「我應該還趕得及參加成親大典吧?」

閻爵直挺挺的站在一身紅色嫁衣的赫連茉兒面前,白色長袍的衣擺被狂風吻得辟啪作響,他束起的長髮因方才急遽的飛奔而散亂不羈,此時此刻,站在她面前的男人不是溫文儒雅的閻爵,而是狂放不革、霸氣又侵略性十足的閻爵。

赫連茉兒的身子因他的話而顫了一下又一下,要不是她骨子裡的驕傲是如此頑強,恐怕此刻已被他氣得腳軟落地了。

搞半天,他不是來參加比武招親的,而是來參加她與別的男人的成親大典嗎?她該笑還是該哭?

「你是來討喜酒喝的嗎?那恭喜你,你馬上就可以喝到了,就一盞茶的工夫,閻大少爺可以等吧?」她微笑的看著他,語調平穩,笑意從容,唯一洩漏她情緒的是她不住顫抖的身子。

閻爵冷冷的掃過她在狂風中有些站不穩的身子,又氣又怨又怒又無可柰何。

瞪視著她的那雙黑眸,似驟起的漩渦要把她整個人給席捲而進,緊蹙的一道濃眉高高挑起,那好看又飽滿的額頭上汩汩地冒著細小的汗珠……

薄唇,有點白,不,是太白了,失了血色……

赫連茉兒不安的瞧著他,想把他看仔細些,腳才移動,他反而退了數步,目光掃向一旁的黑袍男子--

「你就是最後勝利者?」

男子沒說話,只是淡淡的點點頭。

「那就動手吧,只要我贏了你,她就是我的了。」閻爵後腳一退,驟地飛身而起,出掌快如閃電。

現在是怎樣?他不是來討酒喝,而是來搶親的嗎?

這突來的變化讓黑袍男子有些錯愕,要不是他道行高、反應快,再加上輕功一流,恐怕躲不開這突來的掌勁,一招就被撂倒……

黑袍男子在閃過他那一掌時,也連退了數步,對閻爵那拚命似又過於急遽的打法感歎到驚詫不已,閻爵這小子從小就沉穩內斂,小小年紀跟著他父親學武也一向沉穩,半點不急躁,可眼前這個出掌力求快狠準的男人,一點都不像是他……

喝--

一個不專心,黑袍男子差點就要吃他一掌--

「你這樣心不在焉,未免太小看我了吧?」閻爵冷凝著眼,出手一招比一招還快還狠,半點也不想讓對方有一絲絲喘息的空檔。

未料,對方比他想的更是難纏上幾分……

一股冷意不住地從四面八方往心窩裡竄,閻爵一面要運氣抵擋體內不住竄湧的寒氣,一面又要對付眼前難以搞定的黑袍男子,漸感體力不支……

陡地,眼一花,四週一暗,再睜眼時已迎面而來一把鋒利的劍--

「該死的!你在睡覺嗎?」黑袍男子驀地低聲一吼,劍鋒往旁一轉,瞬間削去了他一縷黑髮,「你想要茉兒就給我專心點!你--」

黑袍男子倏地住了嘴,因為這樣近身的距離,他看到閻爵冷汗直冒、唇色發白,氣息甚是異常……

也在同時,閻爵意識到眼前這個黑袍男子是誰,那高超的武藝、急切的嗓音,叫茉兒的口氣,再加上--

他那下意識要替他把脈的手!

「你中毒了?」黑袍男子眼一瞇,長指就要去扣他的脈--

閻爵揮開他的手,眼前又是一暗……

「讓我看看!」

「除非你倒下,不然我不會讓你看的……夢叔。」既然知道對方是無夢,他也不必再撐下去了,他可是天底下最希望他當他女兒新郎的人呵,說什麼都會幫他一把的。

他叫他……夢叔?

黑衣男子一愕,不自覺地摸向自己的臉--這小子是何時認出他來的?

閻爵扯扯毫無血色的唇,似笑非笑,趁著對方鬆了警戒的這一瞬間,手腳並用,掌風往對方襲去的同時雙腳加速向前飛踢,只為在最短的時間內讓對方倒下,讓自己贏得這場勝利……

觀賽的眾人皆屏住氣息看著這武功非凡的兩人,誰會輸誰會贏,在這當下已不是一般人可以識得出,只有坐在擂台邊的赫連茉兒,一開始就知道這場比賽最終的結果。

因為,黑袍男子是她父親赫連麒,也就是無夢易容而成,他的武功這天底下根本無人能及……除非,是他故意要輸。

這是一場從一開始就不公平的比試,赫連麒不讓愛女隨便嫁給其他男人,決定易容參加比武招親,如果閻爵不來,他只要在最後關鍵時刻把勝利者打敗,天底下根本沒人娶得到赫連茉兒,如果閻爵來了,他也沒打算讓對方輕易過關……

可,閻爵那小子竟中了毒?

中了毒還冒死前來,跟他大打出手……怕這毒更深入骨髓裡了……

赫連麒驀地在心裡一歎,眼一閉,硬是受他一掌,緩緩倒下……

赫連茉兒衝上前,下意識便要去探黑袍男子的傷勢,手腕卻被閻爵一把給抓住--

緊得不能再緊。

「你是我的了,赫連茉兒,從現在這一刻開始,你就是我閻爵的妻子……天地為證,眾人為證……」話落,閻爵驀地吐了一口鮮血,高大的身軀也隨之倒下。

「閻爵!」赫連茉兒驚呼出聲,趕緊上前抱住他,「你怎麼了?閻爵?」

該死的!被打了一掌的人不是對方嗎?怎麼……

赫連茉兒又驚又痛又慌的看著他,現在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沒事……我不會有事的……因為我有你,還有夢叔……」他笑著,伸手撫摸著她的臉,「不要哭太久,我希望醒來的時候,可以看見一個漂漂亮亮的小美人,等著當我的新娘……」

閻爵終是失去了意識。

惹得她哇一聲哭了出來。

他吐出的血沾滿了她紅色的喜服,在落日餘暉中鮮紅得讓人難以睜眼……

赫連山莊內的大花園裡,一對老夫老妻正鬥著嘴。

「都中毒了還如此拚命,可見他心底是愛著茉兒的。」

「是啊,連命都快沒了,還想著要去參加比武招親,沒命還娶什麼新娘?就沒想過可能讓我家茉兒當寡婦嗎?」當時的情景,她這當人家娘的也在一角偷偷瞧見了,真是既感動又生氣,感動他對茉兒的情意,又氣他非得把兩個人都折騰一番才能發現自己的真心,害她女兒受累,也讓他自己受苦受難。

真是不經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也許很多事都是注定的。

「喂,你老公我可是神醫,不會連這種程度的毒都解不了。」赫連麒嘴裡雖是這麼說,可心裡卻沒嘴上那麼有把握,說到底,為了救這個連自己的命都不想要,中了毒還跑來比武的男人,可也費了不少功夫。

他中的毒不算劇毒,只要他不馬上動氣動武,十二個時辰之內找到解藥便能解毒,可他偏偏運氣把毒壓制在體內某一處,憑藉著殘餘的一股蠻氣就闖來跟他比武,也難怪那日他出手又狠又快,要不如此,等毒氣攻心他就甭打了

莫尋皺著眉,看著窗子裡還躺在床榻上的男人,「都已經三天三夜了,不是還沒醒嗎?茉兒的眼睛都哭腫了。」

「放心,他會醒的。」赫連麒伸手摟摟她。

「千彤一定比我們更擔心,每次來看爵兒都偷偷躲起來掉眼淚,看得我好難過,她可不要病了才好。」

「不會的,我在看著呢,浩天也每天在旁照料著,別擔心了,嗯?」

聞言,莫尋這才點點頭,乖乖的偎進他懷裡,「你的傷沒事吧?爵兒那一掌應該也不輕才是。」

「嘖,現在才想到你老公的傷啊?」赫連麒親暱的點了點她的鼻子,「沒事,我可是被打得很心甘情願。」

因此成就一樁長達二十多年的心願,再多被打幾次也很甘之如飴。

莫尋笑了,緊緊圈住他的腰,「那我們可要長命百歲啊,這樣你才能讓那小子叫爹叫得久一點。」

「那是自然,得讓他喊夠本才可以……」

雖然歷經千山萬水,但……很多事是注定好的,就像他要叫他一聲爹這件事。

想著,赫連麒的唇角不禁勾起一抹幸福不已的笑。

夜,深幽而寧靜。

一雙黑眸定定地落在趴睡臥榻邊的女子俏顏上,已經注視了許久許久,片刻未曾稍移。

他,好像昏迷了很久,因為他一直聽到有人在旁邊哭,幾次掙扎的要醒來,卻始終睜不開眼,直到一炷香前,他終於轉醒,頭一個映入眼簾的人就是她--赫連茉兒。

他看著,捨不得移開眼。

在他中毒瀕臨死亡邊緣的時候,唯一掛在心間惦念著人的竟是她……

怕他死了,她會悲傷一輩子,哭上好幾年。

怕他趕不上那場比武招親,她就這樣嫁給別的男人,一輩子怨他,也讓他懊悔一輩子……

她究竟是什麼時候這樣根深柢固的窩進他心底的?他怎麼想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何時戀上了這丫頭?只知道在她重病將死的那一刻,他後悔沒有多寵她愛她憐她;只知道在自己將死的這一刻,她是他唯一掛懷又不下的人。

閻爵伸手輕輕撫上她粉嫩柔滑的臉蛋,那張臉,竟連睡夢之中都還掛著淚痕。

心一緊,無暇細想地便低頭吻上她頰邊的淚……

她的眉睫顫了顫,甫睨眼便對上近在咫尺的俊顏,她嚇了一跳,然後在下一瞬間羞紅了臉,動也不敢動一下……

「你醒了?」她的唇動了動。

「嗯。」他盯著她的唇。

「閻爵……」她被他看著整張臉都滾燙了起來,這是他頭一次用這樣的眼神看……有點令她害怕,因為,他好像要親她……

厚,不會的,她一定是在胡思亂想!

這男人才剛從鬼門關走一趟回來耶……可是,他靠得那麼近那麼近,鼻息弄得她頰畔和耳窩都發癢……

才想著呢,這男人更加偎了過來,她緊張地雙手緊緊攥著被子,因為他的臉幾乎壓在她側睡露出的半邊臉上,她根本無路可逃--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3-3-27 10:24 PM

第九章

「閻……」

「噓……別說話。」話落的同時,閻爵驀地低首,親吻上她的唇。

「唔……」她的唇被另一雙唇給含入嘴裡,熱熱軟軟的,奇異地而美好,她的頭卻在發暈又發脹。

這吻,輕佻慢捻,反惹得人心癢難耐,尤其用在未經人事的赫連茉兒身上,更讓她承受不住得連呼吸都快忘了。

這不是他第一次吻她,但上次的吻太過蠻橫,留下的是痛。

這回,卻溫柔得讓人流連忘返。

他放開她的時候,她眨了眨眼,還沒從這突來的親吻中平復過來,只是那嫣紅的雙頰透著濃得化不開的小女兒家情態,她甚至連正眼瞧他都不敢,忙不迭垂下眸子。

那唇,因他的吻而嬌紅。

她眉如畫,震顫不休的睫毛像把扇,輕輕地在夜風中拂動著一縷情愫,讓人看得心口發熱,滾燙不已。

閻爵喉頭滾動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慾望,被他硬生生給阻斷,他坐直身子放這嬌羞又沒經驗的小丫頭一馬,她果真馬上從臥榻上彈跳而起,轉身就要跑開--

「去哪兒?」他快一步伸手抓住她。

「我去……給你拿吃的……」她頭也沒回,掙開他的手又要往外走。

他卻再一次抓住她,「坐下,茉兒。」

「等會兒再坐,我先去幫你拿吃的--」

「我不想吃。」閻爵乾脆直接挑明著說:「我只要你乖乖坐下來聽我說話。」

赫連茉兒頓了一下,才坐回床邊,可頭很低,完全不敢抬起來。

「你在害羞?」真是意外不已的發現啊,閻爵對這個發現很滿意,本以為這丫頭頑皮成性,又從小纏著他,根本不知女兒家的害羞為何物呢,沒想到,只是一個吻就可以讓她羞成這樣,連看他都不敢,只想著要逃。

「我沒有……你想說什麼?你已經昏迷四天,應該肚子餓得要命才對,有什麼話不能吃飽了再說嗎?你也知道,現在三更半夜的,廚子都睡了,我笨手笨腳動作很慢的,等我弄好吃的給你,你恐怕會撐不住又昏過去,所以你還是先我去弄點吃的吧?有話以後再慢慢說,嗯?」一口氣把話說完,紅著一張臉兒的赫連茉兒又要站起來。

這一回,閻爵索性長手一伸把她整個人給勾進懷裡抱著--

「你……你要幹什麼?」她的臉一抬,更加嬌紅似火。

閻爵失笑的看著她,「我沒有要幹什麼,只要你乖乖不要再亂動了,如果你再亂動,我就不敢保證了。」

真是,不是喜歡他嗎?這麼容易害羞怎麼行為

聞言,茉兒真的不敢再亂動,乖得像小貓咪一樣,「你究竟有什麼話這麼急著要對我說?」

「我想跟你討論一下我們的成親大典--」

茉兒驀地抬起頭看著他。

閻爵瞇起眼,「怎麼這樣看我,難不成你想悔婚?我可是冒死前去參加比武招親的,就算我昏過去了沒法子當場跟你結為連理,是我的錯,但,你是我的了,關於這件事……難不成你想賴?」

她沒回答他,反而幽幽地開口,問:「為什麼你要這麼做?誰給你下的毒?為什麼中毒了還要來?為了又為何不說,還要打?」

「回答你的問題之前,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吧,如果我那天沒出現,你要怎麼辦?就算那人是你易容的爹,你名義上還是嫁了人不是嗎?走在路上,大家也要喊你一聲什麼夫人的,一個根本不存於這世上的夫人,你打算一輩子這樣演下去?」

她不語。

他伸手抬起她的小臉,「回答我,茉兒。」

「我不想回答。」她垂下眸。

他凝住眉,探問:「該不會如我所想的那樣吧?我不來,你真的打算就這樣獨守空閨一輩子?」

幽幽的眼再次對上他,萬語千言,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是啊,他猜得沒錯,她就是這麼打算的,如果他不來,她就會跟另一個和爹易容成一模一樣的男替身拜堂成親,然後,她依然過她一個人的日子,只是頂著一個某某某夫人的頭銜。

這樣總比她因為賭口氣而隨便嫁給一個男人來得好……爹是這樣說的,而她也同意了。

一切,為的就是賭他的真心。

雖然這樣的代價可能是她一輩子的幸福。

「你這個壞丫頭,怎麼可以對自己這麼狠?」這比她嫁給另一個男人還要讓他痛心不已。

他緊緊抱住她,像是懲罰似的甚至抱痛了她。

她美麗的眼睛滴下水來,一顆一顆又一顆,終是串成一行又一行的淚,放肆的在她臉上奔流。

「我想過了,不是你,我誰都不要,寧可一個人孤單到死,想你到死……這樣,你也會懊悔一輩子吧?就算沒法子得到你的愛,但也能讓你一輩子惦記著我,不管是因為同情還是虧欠還是其他什麼原因,都會像我念著你那樣,到死前的那一刻也會念著我的名,至少一回,是吧?我是這樣想的。」

「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壞丫頭!」

「對啊,我是壞丫頭……壞死了……一個連我都感到討厭極了的壞丫頭,你幹什麼要冒死來娶呢?」她哭著嗓問。

閻爵聞言,淡淡的扯唇笑了,「如果我早知道最後勝利者是夢叔的話,我會考慮一下要不要去的,就算最後你嫁給一個根本不存在這世上的男人,我也來得及把你搶過來當我的閻少夫人。」

閻少夫人……

真好聽又美妙的稱謂呵。

枕在他胸前聽著他的心跳,茉兒含淚笑了。

「你剛剛問我為什麼中毒了還要冒著生命危險而來?因為,我不要你等不到我而失望悲傷,含淚埋怨的嫁給別人,就算我快死了也要來,否則你真會以為我的心底沒有你,一輩子傷心了。」

赫連茉兒從他的懷中直起身子,感動得眼淚辟哩啪啦掉。

他伸手替她抹去淚,吻她的眼又吻她的鼻。

「你又問我,來了又為什麼不說我中毒了,還要跟對方打是吧?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堂而皇之的娶你,容不是你賴……我已經被你拒婚一次了,那是我胸口永遠的痛……驕傲如我,哪能來個第二回?」

他的柔嗓,是春夜裡最美的聲音,說著最好聽的話,深深的打動她,也打痛她,茉兒緊緊摀住嘴,就怕自己哭得太大聲,把睡夢中的其他人都給擾醒。

「別哭了,傻丫頭。」他把她重新抱回懷裡,這次不是緊緊的抱,而是溫柔的抱,「對不起,我該早點發現自己是愛你的,對不起,我該早點發現,你是真的愛我的。」

她仰起一張淚顏,意外不已的看著他,「你以為我不是真的愛你?」

「對,我以為你只是因為夢叔打小便灌輸你的觀念,所以才立志要嫁給我,我質疑你對我眷戀與喜歡,其實是妹妹對哥哥的那種仰慕,而不是女人對男人的那種。」

真是……太錯愕了。

茉兒愣愣的看著他,「我喜歡你,閻爵,很小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喜歡你了,是因為我先告訴爸爸說我喜歡你,長大要嫁給你,爸爸才說出他的心願的……」

這回,換閻爵錯愕的看著她。

「……當時爸爸聽了好開心,抱著我飛到屋頂上看星星和月亮,他說,你就像那顆月亮一樣,這世上就只有一顆,而我,要當那最閃亮的星子,才能讓你看見我……小時候傻,不懂得什麼月亮、星星的,只是爸爸喜歡,我也可以順便成全他的心願,便也開開心心的了。」

「後來長大點想,原來你在爸心中的地位比我還崇高幾百倍呢,因為,你是月亮,獨一無二的月亮,側我只是眾星星中的其中一顆,要很努力散發光芒,才可以匹配你……」

「不過我還是愛你啊,因為在我心裡,你也是那顆獨一無二的月亮……我努力再努力,就是為了在你面前閃亮……所以我每回見了你都要燦爛的笑、開心的笑、抱著你笑,就算你板著臉,我也無所謂……表面上是這樣的……可是,心是疼著的,一回又一回,直到你把一個姑娘帶回來……徹頭徹尾傷了我的心。」

「別說了,茉兒。」閻爵陡地捧起她的臉,親吻上她的唇。

「都是我的錯……我承認我一度以為像婉心那樣的姑娘才是我要的,我也承認有時是故意對婉心好,讓大家對我跟你可能在一起這件事死了心,可是,我並不是因為喜歡她才把她帶回閻家堡的,這一點你務必要明白……事實上,我所中的毒就是她親手下的……」

兩家長輩決定把閻爵和赫連茉兒的婚禮訂在兩個月後,一來可以好好準備,二來在閻爵中毒一事過後,因事跡敗露,東北錢莊的莊大掌櫃本欲卷款潛逃,未料閻爵在東北錢莊期間已安排了內應守株待兔,在這一天當場人贓俱獲,把莊大掌櫃送進官府,連同搜來的名冊賬簿等等,相關人員也一一押進都城受審,東北錢莊一案百廢待舉,頭兒不在又牽連弊案,閻爵只好親自前去東北坐鎮,

以安眾心,這樣來回勢必也需要一些時日。

就在閻爵即將出發前夕,赫連茉兒終是忍不住前來閻家堡尋他,開口就是要跟隨他到東北錢莊,雖然始作俑者已被送進官府,可莊婉心和她娘卻因沒有確切證據涉案而沒事,她擔心啊,畢竟上次他身上的毒就是那女人下的,也怕這閻爵又跟莊婉心糾纏不清,畢竟他可是輕易放了人家走。

「不行,我是去辦事情--」閻爵想也沒想的便回絕她。

赫連茉兒雙手交叉杵在案前,美麗的眸子睨著他,「為何你可以帶婉心去北方錢莊,就不能帶我去東北錢莊?」

現在她是在跟他翻舊賬嗎?

閻爵無奈的看著她,藉故道:「那裡現在情況很亂,說不準會發生什麼事,我不能讓你跟我一起冒險。」

「就是因為可能有危險,我才要跟你一起去,如果你有什麼閃失,我才可以在第一時間……」救你!

「怎樣?」他迎視著她,等待她接下來的話。

她卻頓住了,然後衝著他一笑,「照顧你啊。」

「如果我有何閃失,第一時間需要的是神醫,不是嗎?」閻爵若有所指的朝她笑笑,「照你的說法,我應該帶夢叔去。」

「不行,那個……我爸要跟我媽咪在一起享福,怎麼可以跟你舟車勞頓去東北,而且我媽咪會想他,所以不行!」赫連茉兒說守我,眼珠子一轉,便道:「你不讓我跟可以,可是,你要帶上龍婆婆,龍婆婆你知道吧?前些日子她救了一整村的人,和神醫沒兩樣,你帶她一起走我才放心,不然我說什麼也要跟著你去,誰也阻止不了我。」

閻爵失笑。

帶著龍婆婆一起去?哈,虧她想得出來。

「那個龍婆婆的,你認識嗎?我聽說她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根本沒人知道她住哪兒,你怎麼找得到她?她又為何會跟去為何況,她應該很老了吧?這樣舟車勞頓的--」

赫連茉兒驀地打斷他,「我跟她很熟,她的身體很好的,別擔心,如果你同意,我就去找她,明兒一早就跟你一塊兒上路,嗯?」

閻爵看著她良久,終是歎了一口氣,「也罷,你就讓她來吧。」

與其把她擱在這裡心神不寧的,還不如帶在身邊……

她不知道的是,他擔心的一直不是她,而是他自己,怕帶著她,還沒成親就忍不住想抱她親她……

所以,帶著「龍婆婆」……應該沒問題了吧?

這是閻爵第一次見到龍婆婆本尊。

一頭銀色的白髮、半駝的身子、一臉的皺紋,一身灰的外袍上什麼圖案花紋都沒有,小巧的的腳上套著白鞋白襪,還有那拄著一支細枴杖的手……比起那張刻意佈滿皺紋的臉,那雙手顯得白淨好看好多。

太陽大,龍婆婆堅持坐在馬車裡,連隻手都捨不得露出來。

路途上,閻爵讓人送水送吃的過來,路經縣城的大街,他還親自遞來了一支桂花糕,香氣四溢又外觀可人的桂花糕多討人喜歡呵,「龍婆婆」想也不想的便伸手接過,往小嘴兒裡頭送--

「真好吃,太好吃了。」老人家露出了一個小女兒家的幸福笑容。

閻爵看著也跟著笑,「很好吃吧?茉兒也愛吃呢,沒想到龍婆婆的喜好跟茉兒這麼像。」

龍婆婆這一聽,大咳,一口桂花糕就梗在喉間,嗆得她都流了淚。

閻爵趕緊伸手幫她拍背,「小心點,龍婆婆,怎麼老人家吃東西還像小孩子一樣呢?慢點吃,沒人跟你搶的。」

這一晚,一行人馬紅莫二十人,沒像前幾天一樣住宿客棧,反倒在一處要地搭起賬篷來。

龍婆婆白著一張臉,枴杖不知被她丟到哪兒去,她雙後摀住肚子,疼得眼眶裡都是淚,連送來的晚膳都沒有吃幾口,又原封不動的拿回去。

閻爵不放心走進她住的賬篷內,見狀上前蹲在她身邊,問道:「龍婆婆,你哪裡不舒服嗎?」

龍婆婆只是抬頭看了他一眼,搖搖頭。

可這頭一搖,淚卻被她從眼眶裡晃了出來。

「龍婆婆……你不是神醫來著?」閻爵皺眉,有點擔心的看著她,「不舒服的話要用藥啊?怎麼……」就哭了呢?

「這種病……吃藥沒太大作用。」女人每月必來一次的癸水,對她而方可能是這輩子最折騰她的病了吧?唉。

下一瞬間,閻爵似乎了然了,看來要聽她親口說出她來了癸水這件事是不可能的,畢竟她現在的身份是「老婆婆」。

但,要瞧著她這樣疼下去而不做點什麼?他可辦不到!

「龍婆婆……」

「嗯?」

「吃藥沒用的話,我知道一個地方應該可以讓你舒服一點……」

閻爵抱她上馬,騎了約莫半里路,他張臂將她從馬上抱下來,放眼望去啥也瞧不見,沒村沒店的,就只有一股淡淡的硫磺味兒,從草叢的另一頭冒了出來,依稀還可以聽得到流水聲。

她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是溫泉水,泡著應該可以舒服一點。」

「有這種好地方,怎麼不乾脆在這兒附近搭棚子住?」

「這個溫泉水,是我的秘密基地呢?不想讓人知道。」

我不是嗎?她很想問,可是她現在肚子疼到沒心情問,巴不能趕快把自己泡進溫水裡。

他溫柔的對她一笑,「你進去,我就在這裡守著。」

他說話的樣子,溫柔得像是在對待情人。

龍婆婆的臉陡地一紅,忙不迭轉身沖草叢裡,下一瞬又轉過頭來--

「你給我好好守著,不可以讓任何人進來,你也是,聽到沒有?」她端起龍婆婆的長者之姿,低著嗓道。

「是,龍婆婆,您就安心洗吧。」閻爵抿唇一笑。

暗夜裡,他這笑容決計不會讓任何人給瞧見,包括她。

龍婆婆進了草叢,來到了一處岩石邊,下意識地看了看四周,才把身上的衣服及種易容裝扮給卸下,小心的擱在大石頭上,這才緩緩地走進池子裡。

這池子彙集了一方熱熱的溫泉水和另一方的冷泉,溫度恰恰好的舒適,讓她一泡進去就舒服的歎了一口氣。

這裡果真是個超級好地方,幸好閻爵沒讓人把棚子搭在這裡,她才可以這樣一個人泡著,而不必擔心有任何人看見她的真面目,也不必所帶著癸水之身會弄髒水……

赫連茉兒閉上眼,身子舒服點,腦袋瓜也才變得清明一些,現在才想到--閻爵是不是知道什麼?

他知道她吃那支好吃得讓人流口水的桂花糕,他知道她肚子疼卻有苦說不出的原因,而把她帶來這裡,他對龍婆婆說話的方式太溫柔,他看龍婆婆的眼神太寵溺,還有,他抱龍婆婆的樣子……

厚……她不會以為他會愛上龍婆婆……

那是怎樣?他早知道她就是龍婆婆?

不會吧?她的易容術有那麼糟嗎?

就在赫連茉兒懊惱著他是否已經知道她的身份,又懊惱著自己是何時被識破的這一刻,她腳邊竟踩到一股滑溜溜的東西……

「啊~~」她尖叫出聲,死命的往後退,以最快的速度爬上岸--

隨著她的尖叫聲,同時飛來一抹白鬼身影,想也不想的便將她整個人抱進懷裡--

「發生什麼事?」他緊張的迅速將她從上到下看了一遍,確認沒有傷口才把目光落在她臉上。

「好像有蛇……在水裡……」她赫連茉兒天不怕地不怕,可最怕蛇,因為怕蛇,連帶著小蚯蚓也跟著怕。

「蛇怕熱,不會自己跑到溫泉池裡,應該不是蛇,我下去看看--」說著,閻爵便要往池子裡走。

一隻小手緊緊的抓住他,「不要!你不要下去啦!如果被蛇咬了--」

她眼中擔憂極了的神情讓他的心一熱,淡笑,「我若真的不小心被咬了,不是有你可以救我嗎?」

「不要。」她緊緊抱住他,「別看了,我已經泡好了,你也不要進去。」

她就是擔心他,完完全全忘了自己現在一絲不掛的站在他面前,還緊緊地摟著他,也完完全全忘了,現在的身份是龍婆婆而不是赫連茉兒,卻在這裡跟他任性的撒嬌。

閻爵失笑,一雙手完全不知該往哪裡擺,眼前活色生香,卻是能看不能碰的日子,根本就是個大折磨!她這樣抱著他,不知是存心呢?還是無意?

「茉兒……」他低啞的嗓音喚著她。

「嗯?」被嚇呆了的赫連茉兒依然沒反應過來--他不是喊她龍婆婆,而是叫她茉兒。

「先把衣服穿上。」

聞言,她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

羞得想大聲喊叫……

而她也真的這麼做了。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3-3-27 10:25 PM

第十章

那一日的溫泉旁,赫連茉兒才徹頭徹尾的明白,原來自己龍婆婆的身份早已讓閻爵所知曉。

緣自上一回她的重病,他派人去查龍婆婆的底細,花了好一番功夫把龍婆婆出沒的時間、地點相比對,及和那一村人打聽她長相的結果,再加上她染上與村民同樣的病,醒來後又突然拿藥方給大妞去赫連山莊取藥,就這樣把病給醫好了的種種情況,東拼西湊出她可能就是龍婆婆的結論。

一切都只是臆測,他半點沒露出馬腳,暗中觀察著她,那日在山洞內,她以為他昏迷時不由自主伸手替他把脈,證實了她會醫術,只是隱而不露,他也未曾戳破她,直到她說她跟龍老婆婆很熟,提出要龍老婆婆隨他出行,他才親眼看到她的本尊,一切更回昭然若揭。

要不是那日她在溫泉池畔大叫出聲,就這樣赤裸著身子掛在他身上死不放手,他或許一輩子都不會點破她其實就是龍婆婆的事實,任她去玩。

想著,赫連茉兒的唇角露出一抹極淡的笑意,拿起酒壺又灌了自己一口酒。

窗外依稀傳來前廳裡賓客喝酒祝賀的嬉鬧聲,都快子時了,那些人似乎沒有要讓新郎進房的跡象,她也不知道是安心還是懊惱,因為時間拖得越久,她的緊張度卻半點也沒有稍減一分。

是啊,她好緊張,在訂下婚期,她又隨他出行到東北錢莊之後的這兩個月來,他一直保持著君子禮儀,除卻那日在溫泉畔,他私下連抱都沒有抱她一下,她依然用龍婆婆的身份待在他身邊,隨行眾人無不懷疑。

而今夜,她成了他的妻,他總不會也不碰她吧?

赫連茉兒想著,體內浮上一股躁意,頓覺身上的喜服喜冠弄得她全身不舒服,連快入夏的夜風都吹不散臉上身上的熱氣,終是忍不住違了禮數,把喜冠喜帕給摘下,伸手扯去了紅色喜服的外褂,只穿著薄薄的紅色外衣,這樣還不夠,連發上那沉重的簪都給她摘下,瞬間,烏絲流瀉而下,披在那紅色外衣上頭,閃亮得連天上的月兒都要失色。

又提壺喝了一口酒。

她趴在窗台上望天上的月和星兒,鼻尖聞著院落裡淡淡的花香,終是舒服許多,就這樣一口一口慢慢喝著,差點睡去。

閻爵進房時看到的就是她這副酒酣而甜美醉人的模樣,連他進房來都不知道,可見丫頭怕是醉了。

他是聽聞大妞說她家小姐像個小酒鬼似的在新房裡獨自喝酒,還把幾個丫頭全趕出去,這才硬是板起一張冷臉,擺脫前廳那些吵著要鬧洞房的各路人馬,得以回房來尋她。

走近,閻爵站她身後抽出她握在掌心裡的小酒壺--

「我不知道我的新娘竟然是個小酒鬼,還一點耐性也沒有,不知道這酒是該兩個人一起喝的,卻把它喝光了?」他搖了搖已空空如也的酒壺,忍不住取笑。

赫連茉兒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他把酒壺往旁邊的桌几一擱,俯下身來睨著她,那紅紅艷艷的美麗臉蛋像內初綻的牡丹,她才著雙眸似是睡去,呼出的氣息還帶著淡淡的酒香。

「睡著了嗎?」他輕問。

赫連茉兒羽睫微顫,卻是未答他話,依然睡得沉。

閻爵的眸沉下,陡地彎身將她抱起,往兩人的臥榻處行去,極輕的將她放上床。

赫連茉兒動也不敢動一下,連呼吸也不敢太大聲,就怕讓他知道她根本沒睡著,而是裝睡。

天知道她為什麼突然要裝睡?借酒壯膽還不夠,竟然聽見他的腳步聲從後頭傳來時,第一個念頭就是閉上眼睛……

這樣,他就不會怪她把兩人的合巹酒給不小心一口一口的喝光了,這樣,他就不坐怪她半點沒有新娘樣子的把喜服喜冠給脫了……

對吧?沒有人會去罵一個睡著又醉倒的人……

茉兒想著,耳邊聽到窸窣聲,半晌,她感覺到身邊有人躺下,就在以為今日閻爵終將放她一馬的同時,她的胸前卻有一隻手在妄動……

她驀地一窒,感覺到自己外衣的領口被扯開,腰間的繫帶也被去,甚至是貼身的肚兜也在下一瞬間被解開,一隻略微粗糙的大掌覆了上來--

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喉間,雙手下意識地抓著臥榻上的絲被,任那隻大掌在她胸前的嬌乳上或揉或捏,半聲也不敢吭,一張臉脹得紅嫣嫣地,大氣也不敢吐一下。

閻爵見狀輕扯扯唇,眸色更沉,眼前雪白豐盈的春色他不是第一回見,但卻是第一次可以名正言順的擁有它們、逗弄它們,他怎麼可以輕易錯過?

這丫頭要裝睡,他倒要看盾她可以裝多久?

想著,他彎身有嘴親吻上她一邊的椒乳,繞著那粉紅挺立的蓓蕾輕舔慢勾,接著再張嘴整個將它們含住,緩級寺吸吮輕咬……

赫連茉兒被逗弄著快要撐不住了,那敏感的乳尖所專來的快感一直漫到她的四肢百骸,讓她全身不自主的輕顫……

她的眉頭蹙起,暗暗咬唇,借酒裝瘋的低嚷了一聲,「別吵……」

說話的同時,細白的手推開他埋在她胸前的頭,假裝翻身又睡去。

未料,前面不行,那張嘴接著吻上她的背,順著她背過身的姿勢把那礙事的衣物全扯得精光,沿著脊椎一路而下,來到她雪白豐嫩的臀瓣,親了又親,啄了又啄,這樣還不打緊,那輕佻的舌尖竟放肆的再往下挑去,勾惹她全身上下最嬌弱無助的那處幽叢……

「啊……」任她再怎麼忍也忍不住了,赫連茉兒終是嬌吟出聲,伸手又想把他埋在身下的頭給推開--

這回,他卻未遂的願,單手扣住她的兩隻小手往上一提,高舉過她的肩,用她方才繫腰的帶子三兩下將她的手給捆綁住。

她閃亮亮的眸瞪著他,看見他不知何時已脫光他自己的衣服,露出赤祼祼精壯瘦削的迷人身子,又是羞又是氣,「你要做什麼?」

嘖,這丫頭在明知故問呢。

閻爵笑著,「自然是做我想做該做的事了。」

「放開我!」

「若你乖乖地,我自然會放開你。」

「有在新婚之夜綁著新娘子的新郎嗎?」她繼續在為自己雙手的自由抗戰著,不敢想像自己的雙手被綁著,將會如何的受他擺佈和欺負……她怕極了,怕自己根本不住……

「那敢問……有在新婚之夜喝醉裝睡的新娘嗎?」

「我……會乖,你鬆了我罷。」她討饒,一雙眼水汪汪的瞅著他。

「會乖?」

「保證會。」

「那就有證明給我看吧。」閻爵低笑一聲,跪坐在她身前,伸手拔開她雪白滑嫩的長腿讓它們半屈著。

「你……幹什麼?」她顫著嗓,急叫,她身上未著一絲半縷,雙後又被捆綁在頭頂上方,現在他又這樣擺弄她,是存心要讓她羞到死嗎?

「只是看看你……」

「不要,這樣很羞人……」她下意識村要攏合腿。卻被他按住。

「不是說要乖嗎?」他低啞的嗓音既輕且柔,目光貪戀著眼前的水色春光,未移半瞬。

「閻爵……」她被他看得連耳根子都要羞慚的燒了起來,兩腿之間更是熱燙不已,還隱隱帶著一股未能被滿足的疼。

「嗯?」

「快……抱我好嗎?」她對男女之事半知半解,偷看過一堆書,卻不知道為何書裡頭的女人會被男人弄得欲仙欲死,只知道,此刻她全身都在疼痛著,涼風拂過她裸露的胸蕊,惹得她益發的疼。

她方說完,他伸出找指輕撫上它--

只是輕輕一觸,她便輕喘嬌喊聲,柔弱纖細的身子抖得不像話,雪白的肌膚泛著潮紅馨香,細細透出香汗。

見狀,他長指或揉或捻的撫弄著它,讓那股柔軟纏綿滿指,同時,再是胸前的嬌蕊,平坦結實又滑嫩的小腹--

她因他的吻而不住扭動著身子,兩腿之間泛著一陣又一陣的暖潮,嬌喘一聲接著一聲,像是要哭了出來。

「閻爵……」

「嗯?」

「求你……」

「求我什麼?」他低笑,咬住她的耳窩,眸色更濃。

「抱我……我要你抱我……啊……」她受不住他長指的折磨而輕泣出聲,小腿肚因這難抑的興奮感向要痙攣。

她美麗的長髮披在她雪白震顫的胴體上,顯得那樣妖魅惑人。

任是她不求饒,他也終是要抱了她的……

只是,她是個女人,天生要比男人多受點痛,能讓她少疼一點,也算是他對她的一番疼愛,他便要盡心盡力。

就算她不懂。

「忍著點。」他回身而上吻上她的唇,在她唇邊低喃一聲,驀地一個挺身,剛硬的巨大瞬間穿透進一片柔軟的緊窒之中--

她痛得哭出聲,楚楚可憐的模樣兒讓他心疼又不忍,不由地在她唇邊頰畔吻了又吻。

壓抑住想要急遽湧動的強烈慾望,閻爵伸手去解她手的上的繫帶,然後用他的大掌緊緊握住她的手。

「你乖……一會兒就不疼了……」他吻去她的淚,埋在她體內的他滾燙剛硬若鐵,怕她承受不住,他幾乎不敢妄動。

反倒是身下的人率先動了,用雙手抱住他的腰,不自主地拒拱向他,雙腿向他敞開……

他詫異的挑眉,她淚汪汪的瞅著他,又是羞又是淚,「這樣可以嗎?我不是很清楚……」

笨拙又生澀的挑逗,卻依然是他眼前最美的風景。

他一個又一個的吻覆上她那嬌嫩的小嘴兒,同時緩緩地在她身上抽送著,忽快忽慢,然後是一連串的疾狂……

嬌聲漫漫,低吼聲更迭,聲聲送。

這一夜,喜房裡的激情,狂野得連路過的風兒也要顫抖。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3-3-27 10:26 PM

終曲

一年後的某一日。

風和日麗,赫連茉兒在院子裡挖起土來,閻爵走近,她故意一手滑沷他一身土,她仰起頭,對他露出一個討人喜歡的美麗笑靨。

「我是故意的,老公。

「我知道。」

「那你為什麼不生氣?」她眨眨她漂亮的眼睛。

她的問話讓他挑挑眉,勾起兒時的一段回憶,同樣的場景同樣的對話,卻已然是不同的結果。

果真當時年紀小,不知道岳父大人為了讓他喊一聲爹,布下的網有多大多廣,讓他根本無處可逃。

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總是岳父大人岳父大人的喊,現在依然沒叫他一聲爹。

這點倒是讓所有人始料未及的,尤其是赫連麒。

不過,就算是這樣,身為長者的他倒是從來沒有逼迫過他非得叫他一聲爹不可,確是令他意外不已。

閻爵伸手把赫連茉兒給拉起,替她拍拍身上的土,把她手上的鏟子丟到一旁,一個伸手便攬住她細細的腰,瞬也不瞬的看著她--

赫連茉兒紅了臉,警覺性極高的想跳開--

手,摟得更緊,硬是讓她動彈不得。

「娘子--」

「叫老婆啦。」因為她喜歡媽咪被爹叫老婆時那笑容四溢、幸福得不得了的樣子,自己也想要一下。

「老婆。」閻爵十分乖巧地配合,叫就叫,反正又不會少一聲肉,還可以順道鬆了她的防心。

果真,聽他這麼喊她,她笑美如花,比那春天的櫻花還要美還要粉嫩可人。

「我爹和我娘說,要我們努力添個娃。」

厚,就知道他這麼聽話準沒好事……

「我才二十一歲。」她家的媽咪說,女人不要太早生小孩,這樣老得快,而且沒有夫妻生活,不是明智之舉。

「我愛娃兒。」

她看著他,心軟軟。

「我真的很愛很愛娃兒……你狠心不幫我生?」他把她拉進懷,一雙好看的黑眸直勾勾地望進她眼底。

每當他這麼望住她時,赫連茉兒就有些招架不住。

成親一年來,他常常都是這麼望著她,然後接著就把她帶上床,說要她幫他生個娃,卻始終沒消沒息。

他以為她吃藥,差點叫叫人十二個時辰都看著她。

卻決計料不到,她只是按著媽咪教的月事推算法,硬是把那幾天容易懷孕的日子找借口避了去。

可,他很愛娃呵。

她豈忍心拂了他的意?

生吧……

因為她愛他。

很愛很愛他。

打小玩泥巴時就愛著的人,她怎麼忍心一再讓他失望?

「你很愛娃,我爹也很愛你這個娃。」她仰著小臉兒對他溫溫一笑,「而我……愛我爹,很愛很愛我爹,你不可以好心點,遂了他的心願嗎?」

閻爵瞇起眼,長指輕輕地撫上她嬌嫩的容顏,半晌才徐徐地道:「有人喊我爹的時候,我就喊他一聲爹。」

這是交換條件,她知道。

生意人終究是生意人,不做賠本生意。

「好,我們去生小孩。」她燦然一笑,拉著他的大手進屋去。

隔年,赫連茉兒順利產下一女。

閻爵終是喊赫連麒一聲爹,遂了其二十多年來的心願。

又一年,夏荷正盛。

荷花池畔,閻家堡的堡主閻浩天抱著孫女,夫人赫連千彤拿著畫筆,把這爺孫女倆給畫上了,一筆一劃,栩栩如生,點點生艷,娃兒伸長著兩隻胖胖小手,爹爹爹爹的叫著,好像真的瞧見了躲在荷葉另一頭的他爹--閻爵。

夏日的風,把那聲聲爹給送過來這頭。

一葉扁舟藏在那層層荷葉裡,上頭坐著一男一女,男的端坐手執帳冊,女的懶躺在男人的大腿上,正閉目養神著。

難得偷這浮生半日閒,可以多懶就多懶,赫連茉兒是這麼想的,可那聲聲爹爹爹爹的稚嗓總是飄過來,擾她心思浮動,總覺不安。

「娃娃在叫你呢。」

「別理她。」

嘖,聽這涼薄的口氣,不知情的人還真以為那娃兒不是他的呢。赫連茉兒偷偷地撇唇笑著,心知肚明他是刻意說給她聽的,就因她常常有事沒事的便怨他只對女兒好,把她給晾在一邊。

「待會兒可能就哭了。」她嚇他。

偏他閻爵生來就比旁人穩重鎮定上好幾分,半點沒被她干擾。

「今日她兩個爺爺奶奶都要來陪她,夠受寵的了,這樣還哭,可有天理?今天,我就只要寵我的老婆。」邊說,好看的長指邊撫上她細嫩的頰邊,來回兜著。

他叫她老婆叫得可順了呢。茉兒又笑,聽他說要寵她,真是心兒亂跳。

不知是有心還是無心,那撫在她頰邊的長指竟撩撥得她臉癢心癢,日陽花下竟也要動了情。

「別……」她抓了他的指,用手圈著不放,臉整個紅了。

他把帳冊往旁一擱,低眸瞧她那紅艷艷的臉。「做什麼臉紅?」

「被日頭曬的。」她借口便要起身。

一張俊得極美的臉卻在此刻朝她壓下來,遮擋了她頭上的日陽--

「這樣還熱嗎?」閻爵的唇角噙著一抹淡到不能再淡的笑意,深深的黑眸卻帶著一股火,掃向她的眉眼,再落在她水嫩雙唇。

那眼神……像是要在這裡吃了她。

「更熱了。」她咕噥一聲,卻在下一瞬,小嘴兒便讓他給銜了去……

夏日炎炎,微風徐徐。

一葉扁舟上能做什麼呢?

只聽見荷葉深處,一女子在低嚷--

「別……帳冊會掉進池裡……」

男子的輕笑聲隨之傳出--

「你該擔心的是我們會掉進池裡……老婆……」

這廂,娃娃依然爹爹爹爹地叫。

半天沒人應,小嘴兒一癟,終是哇一聲的哭了出來--

娃聲,掩去陣陣輕吟嬌喘。

輕舟,蕩起陣陣漣漪。

這一夏,當真熱鬧得緊呵。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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