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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細胞劇增 -【海盜】《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16 10:07 AM     標題: 細胞劇增 -【海盜】《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8-9-12 09:45 AM 編輯

【書名】:海盜

【作者】:細胞劇增

【內容簡介】:

  被性格惡劣的垃圾男抓住了該怎麼辦?

  安娜用現實證明,只有兩條路可以走……

  一是拚命反抗,然後被按在地上

  二是順從聽話,然後被按在牆上

  總之都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

  不講道理的海盜頭子x霉運滔天的小女孩1v1 HE

  (不用太在意這個莫名其妙的文案,其實就是被海盜抓走之後的很奇妙的故事, ass♂we♂c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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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16 10:19 AM

第一章 海盜

  一艘普通的雙桅帆船孤零零的航行在極西航線上,這條航線在商業貿易旺季的時候是非常壯觀的,各個國家的貨船會像是螞蟻一樣接二連三的匯入這條航線。

  但那是旺季的現象,現在這種極寒條件下除了軍方的船很少會見到貨船,而這艘貨船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主要是船長想在徹底的冬季歇業前運送一批北方的作物種子以及一些厚重布料去賺得比平時高出幾倍的工費。

  可是長久的航行和糟糕的運氣已經讓作物種子因為潮濕報廢了近乎一半,船長在晚飯的時候吃著軟爛的大豆輕聲對他的副手抱怨這次航行是要虧死了。

  因為一路上總是遇到暴風雨,水手們的精神也不太好,要是這個時候再讓那些敏感的水手知道這次的工錢可能都沒法結出來,他這個船長恐怕是要被徒手撕裂開來扔進海裡餵魚。

  「再這樣下去在港口的停靠費都沒辦法賺回來。」船長鬱悶的喝了口酒,「看來這趟之後這艘船就要抵出去了,倒黴。」

  坐在旁邊的副手拍了拍老船長的肩膀:「之前不是和你提起過麼,你考慮一下那個辦法吧,可以省下很多,至少不需要把船也抵出去,我們就幹這一次肯定不會有什麼問題的,就這一次。」

  副手說的辦法就是去停靠在沒有文書的非法港口,那裡的停靠費要少很多很多,有些時候甚至用船上的貨物抵押也可以,最近所有正規的由國家海軍管理的港口停靠費都高到離譜,這種情況下船長在思考了半天之後,就重新規劃了航線,他們從現在開始要偏離極西航線,駛向副手所說的那個非法的港口,只有一次的話肯定沒有問題,不會被查出來的,船長帶著極大的僥倖心理。

  然而在偏離航線的一天之後船長就有些後悔了,他們的船行駛的海域開始起了反常的濃霧,霧氣之中隱約的還有濃烈的鐵銹氣味。

  做海上生意的人多多少少都遇到過一些沒辦法解釋的反常現象,可是在船長長達五十年的航海經歷裡面從來都沒有遇到過這種,在霧氣之中聞到鐵銹味實在是讓人非常不安,總是會讓他隱隱約約的想起什麼非常不好的事情。

  他們接著在霧中持續航行了大概一兩個小時,這下事情開始變得更加的詭異了起來,他們好像總是在同一片地方不停打轉,就像是被這團濃稠到像是牛奶一樣的霧氣困住了一樣,但那股一開始伴隨著霧氣一起出現的鐵銹味已經完全消失了。

  終於有個老水手跪倒在了甲板上,雙手顫抖著不停的在胸口劃十字,請求上帝的寬恕,他說這霧氣是那些葬身大海的船隻想要返回海面上所投擲出的漁網,他們的貨船已經沒辦法重新再見到明亮的大海了,他們都會死在這霧氣裡面。

  這話讓船上其他年輕水手更加的慌亂,他們都指望著船長對突然改變航線之後遇到的這種情況做出解釋而停下了手頭的工作。

  「停下來做什麼!給我下槳朝北繼續前進!」副手揮舞著雙手,想要把那個跪在甲板上顫抖祈禱的水手趕起來,「起來!你這飯桶!」

  「你們還愣著幹什麼!?下船槳給我劃啊!」他的臉已經漲紅了起來,不知道是因為對這總是不散去的霧氣感到恐懼,還是只是單純對水手不聽話的態度而憤怒,可無論他怎麼吼,怎麼揮動鞭子,那些水手都只是呆愣的看著霧氣深處。

  慢慢的,船長和副手也不得不跟著他們一起看向那霧氣裡面,因為那裡面現在已經清楚的出現了一個龐大的如同怪獸一般的黑影,並且這個怪獸正朝他們快速的靠攏來。

  那個速度和行駛方向不像是要錯開他們的貨船朝另一頭行駛過去,而是想要直直的撞上他們,船長發出了驚恐的怒吼:「炮臺!!!去裝填炮臺!!!!!!是海盜!!!」

  「是海盜!!!!!!」

  可是等水手們動起來的時候已經徹底晚了,那艘船已經撞上了他們的側弦,猛烈的衝擊讓貨船上的人東倒西歪,但有水手已經爬起來開始想要去搶放下救生的小木船棄船逃跑。

  他們甚至一點想要抵抗的想法都沒有,因為撞上他們的那艘海盜船所擁有的一切特徵都值得他們放棄抵抗的想法。

  高聳起的船首與船尾上到處都盤掛著手臂粗的鏈條,而鏈條上亂七八糟的懸掛著已經被海風風乾的屍體,那些屍體的衣著大多數都是已經完全失去原本顏色的海軍制服,他們和灰暗的船身幾乎快成一個顏色了……巨大的四桅帆柱,沒有懸掛任何旗幟,船首上雕刻著被九隻巨蟒糾纏捆綁的女神像,這艘船只能是那屬於個臭名昭著又極其嗜血殘暴的海盜

  卡彭特的『柯麗婭』。

  在讓人絕望的巨大撞擊聲後,兩艘船看起來像是交融在了一起,可是『柯麗婭』卻完好無損,而貨船的一側已經幾乎全部塌陷了,船長在倉皇的與水手們一起放救生船的時候隱約的好像聽見了船艙裡面傳來了女人的尖叫聲。

  他這次航行沒有帶女人上來,看來他的船上還有偷渡客,不過這個時候有沒有偷渡的人已經無關緊要了,海盜們抓著纜繩直接跳到了比『柯麗婭』低得多的貨船上,他們手上拿著尖銳的武器,像是抓捕獵物的兇悍野獸一樣四處追砍著水手。

  「好事就被這艘破船給攪亂了,這個季節跑什麼生意。」一個獨眼的高大黑人海盜也不知道對著誰破口大駡著,「帶弩的過來去把跳海的那些窩囊廢都殺了,一個都不准留下來!」

  海盜們的目的好像不是搶奪他們貨船上那點可憐的貨物,而只是洩憤一樣的在殘殺船隻上的活人,這群野蠻人不止搶奪,在扼殺生命這方面更是有天賦,他們清楚知道用手上的鈍器或利器擊打那些逃竄獵物的那個部位就能夠一擊致命,但這樣好像就沒有失去了屠殺的樂趣。

  有水手被海盜抓住之後用捆綁船帆的纜繩勒住脖子,然後升到半空中活活吊死,這些海盜的手法熟練無比,綁好一個牢實的結只需要花費幾秒而已。

  已經被血液浸泡的甲板上隨處可見一截手指或者一根手臂,逃竄的水手有些鼻子被割掉了,有些耳朵被割掉了,而這艘貨船的船長抱著他已經從肚子上的傷口處流出來的腸子,拼了命的朝船舷邊挪,但在碰到船舷邊的那一刻他的脖子就被一把彎刀從背後捅穿了。

  殘破的貨船上每一角都被淒厲的慘叫和從內臟中散發出來的腥臭味給填滿了,而就在這場屠殺進行的時候海上那帶著不詳氣息的霧氣也迅速散去了,就像是被什麼東西給驚嚇到的動物一樣。

  最後貨船上活下來的幾個人被海盜們圍在了桅杆旁邊,他們跪在地上祈求生路,希望這些刀上沾滿了他們同僚鮮血的海盜能夠放過他們,甚至有人說願意到海盜的船上為他們做事。

  帶頭的那個獨眼海盜嘲笑著踢了一腳跪在地上的水手:「我們還沒絕望到要招你們這種只會瞎逃竄的懦夫,想想別的辦法來賄賂我們吧。」他身後的海盜們惡劣的哄笑了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駝背非常嚴重的海盜連拖帶拽的扯著一個髒兮兮的女孩從甲板下面爬了上來,女孩沒有穿鞋子,光著腳站在到處都是血的甲板上瑟瑟發抖,被打濕的紅色頭髮胡亂的黏在她的額頭和臉頰上,配合她完全沒有血色的臉頰看起來狼狽的要死:「魯夫!這裡有個女的!」

  獨眼的黑人海盜,也就是魯夫回頭看了一眼,然後朝駝背的海盜伸出手:「給我。」 駝背就立刻鉗著女孩交給了魯夫。

  「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魯夫粗魯的抓著女孩後脖子上的頭髮,強迫她抬頭看著他。

  「安、安娜……」

  得知了名字之後魯夫就把她推到了那群跪著的水手旁邊,安娜被推了一下沒有站穩就跪坐到了甲板上,她瑟縮這不敢抬頭:「你可真是幸運,竟然能藏在我們找不到的地方,而且沒想到這艘貨船會允許女人上船,你們船長是誰,挺有膽子的。」

  魯夫的聲音帶著濃濃的戲謔,但是當他想說下一句的時候就被打斷了。

  「說了不要迷信這些莫名其妙的規定。」

  這是個有些沙啞的男聲,伴隨著厚重的靴子踩踏在甲板上的哢嗒聲:「你們給我讓開,礙事。」

  本來圍成一圈的海盜開始朝兩邊退後,魯夫非常不滿的看著走過來的男人:「我們是海盜,這種事情是應該相信的,船長。」

  走過來的男人就是『柯麗婭』的船長,卡彭特。

  他的身上一點血跡都沒有,看得出來是沒有參與剛剛的屠殺。

  卡彭特嘖嘖嘖的推開擋在他面前的魯夫:「都說你礙事了,你就別說話,帶幾個人去看看這個船上有沒有什麼能拿走的,拿一點是一點。」

  說著他半跪下來,伸手扣著安娜的下巴,慢慢用力將她的頭抬了起來:「安娜是吧,剛好為了補償我們這些可憐的海盜,就來玩個遊戲怎麼樣。」

  被迫重新抬起頭後,映入安娜眼中的男人,和她所認知的海盜的樣貌完全背道而馳,而且世間流傳的卡彭特,是一個肌肉成堆的醜陋光頭,還有些精神上的問題,而眼前這個明顯不是光頭也沒有肌肉成堆……

  他有著深棕色的捲髮,翠綠色的眼睛,小麥色的皮膚和勻稱的身形,是個極其英俊的男人,這就完全和流言大相徑庭,因為卡彭特怎麼都不會是一個看起來最多才三十多歲,眼角連一點皺紋都沒有的年輕男人,他至少得有七八十歲才對。

  因為害怕和驚訝安娜完全說不出話來,她只能呆愣的看著卡彭特,而他好像也並不在意這個髒兮兮的小姑娘接不接他的話,卡彭特笑著改手抓住了安娜的手臂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然後把她轉了一轉對著水手說話。

  「大家都看這邊,這是安娜,安娜……你姓什麼?」卡彭特兩手輕搭在安娜的肩膀上,語氣很友好的問著她。

  「派翠克、我叫安娜・派翠克。」

  「好的,大家,這是安娜・派翠克。」男人聲音洪亮的說「其實你們應該很疑惑吧,為什麼我們會突然來襲擊你們的貨船?其實不是的,並不是『想』襲擊你們,只是你們碰巧攪壞了我的好事。」

  「所以我就有點生氣,本來是不想給你們活路的。」卡彭特咳嗽了兩聲強調著,他身上那股鐵銹味讓安娜的心臟狂跳,「但是我在看見這位小姐之後,就決定了一件事情,我決定你們之中可以有一個人活下來在我的船上做事,這總比死好的多對吧,說起來你們的船長呢?他們的船長呢?」

  卡彭特轉頭看向海盜們又問了一次:「他們的船長呢?」

  船長掛著腸子死在了船舷邊上。

  就在這群海盜糾結貨船船長的時候,安娜完全在想別的事情,一個人可以活下來,那我呢,我是包括在那一個人之內的還是排除在外的,她的腦子像是被灌了鐵水一樣,好像無法思考,又好像不得不去思考,這感覺根本比死了還要難過。

  「算了不重要了。」卡彭特放棄尋找貨船的船長招手叫來了一個海盜,然後悄聲說了些什麼,沒過一會兒那個海盜就找來了十幾把尖利的小刀丟在了那些水手面前:「一人拿一把。」

  但因為這個行為實在是太突然,跪在地上的水手們沒有一個敢伸手去撿起那些武器,他們很怕做錯事情而被這些脾氣陰晴不定的海盜給殺死,卡彭特看著這些人唯唯諾諾的樣子多少也開始不耐煩起來了,他嘭的跺了一下腳,這一腳的力氣大到被他踩著的甲板有些開裂:「叫你們把刀拿起來,一人一把聽不見麼!?」

  安娜被嚇得發抖,她現在非常後悔明明那個時候港口停泊的有兩艘準備出航的船,為什麼自己偏偏選了這一艘偷渡……

  跪著的水手們也都抖抖索索的拿起了刀,等每個水手手上都拿有了刀之後,卡彭特滿意的點點頭,然後靠在安娜的耳邊說:「好了好了,那就開始吧,之前和你說的遊戲。」

  「……什、什麼。」

  卡彭特沒有回答她:「來吧先生們,舉起你們手裡的刀站起來,誰能活下來,就看誰能先殺掉這位小姐了,祝你們好運。」

  什麼?什麼?他在說什麼?

  在安娜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就被卡彭特一掌推向了那群拿著利刃的水手。

  這個時候的安娜就像是被扔進水裡的石頭一樣,迅速的激起了水手們的動作,這群被逼到走投無路渾身都是汙血的水手像是為自己壯膽一樣沒有意義的吼叫,舉起刀朝安娜紮去,現在對於他們來說,這個滿臉都是眼淚,不停發著抖的蒼白小姑娘就是他們唯一的生路。

  但戲劇性的是安娜她並沒有立刻的被刺中,一開始有一把刀已經快捅到她的脖子上了,但拿著那把刀的手被另外幾個人刺成了蜂窩,接下來不管是誰快要接近安娜都會立刻被他旁邊的人捅成破水袋,接著情況急劇的轉變,這些水手們為了爭奪第一個殺掉她的機會竟然開始了愚蠢的互相殘殺,他們的每一刀都紮在對方最致命的地方,就像是喪失了心智一樣。

  眼球,太陽穴,左胸口,脖子,耳朵。

  這場海盜眼中遊戲一樣的殺戮結束的很快,最後剩下的兩個人瞪著遍佈血絲的眼睛,在互相纏鬥的同時伸出刀刺向安娜,但下一秒那兩人的頭就消失了。

  隨著咚咚兩聲重物落地的聲音,兩具已經沒有頭的身體軟到在了地上,噴灑出來的鮮血濺了安娜滿身,她感覺頭腦發脹,胃中一陣翻騰,但是她沒有什麼可以吐的,最後只是跪倒在地上乾嘔了幾下。

  「真是危險啊。」卡彭特把佩刀收回去看著滾落到一邊的兩顆頭顱,然後走上前把已經失神的安娜從甲板上拉起來摟在懷裡拍了拍頭,「沒事了沒事了,我在這裡。」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16 04:59 PM

第二章 威脅

  安娜在三年前來到了這個小鎮上,那時候她身上只有很少的一部分錢,她的打算只是暫時在這座小鎮上歇歇腳,然後在第二天早上的時候去往小鎮附近的莫特港口搭乘一艘去王都的船,她想要在王都裡面找一份女僕之類的工作。

  但意外的看見鎮上的有家小藥房在招收學徒。

  這家的藥房主人約伯特已經年近七十,是一位很和藹的老先生,他在聽說了安娜的來意之後就直接收她做學徒了,這一點讓安娜很詫異,她幾乎對藥物一無所知,只是來碰碰運氣。

  不過既然能得到這份大概算是工作的工作還是很讓她開心的,因為省下了一筆船費,而且去王都的路途非常遙遠,她也不是很想一直長途跋涉……總之那時候安娜的學徒生涯就這靠近海邊的小鎮開始了。

  雖然說是學徒但是她實際上學到的也只有一些治皮外傷的東西,大部分時間只是幫其他人跑跑腿,做做雜活,更或者準備飯菜,偶爾店裡忙不過來的時候才會被叫去幫忙調下藥粉。

  這是她在雙親去世之後過的最為幸福的一段時間,能夠吃到溫熱的食物,還有自己的一個小房間,約伯特對待安娜就像是對自己的親孫女一樣好。

  「如果珍妮她沒有得病的話,現在應該就和你一樣大。」約伯特總是喜歡對安娜說這句話,然後說完之後會給安娜一個橘子或者其他的什麼水果。

  就在安娜她以為這樣平和的生活還會繼續維持很長一段時間的時候,她所在的這個城鎮開始奇怪了起來,先是傳言說城鎮裡面有海盜出沒,他們好像是在到處尋找著什麼,但後來又有人發現城鎮裡面的一些角落有奇怪的羊皮小包,這個時候人們才意識到那之前出現的並不是『海盜』。

  這種羊皮小包的開口都用女人的頭髮密密的縫了起來,外面用青黑色的墨汁塗畫著奇怪形狀組合起來的圖案,這些小包之中裝的東西都不怎麼一樣,有些裝著嬰兒的指骨和破碎的銅制硬幣,有些是牙齒或者已經黑掉的臍帶。

  這些東西是巫師的巫術袋,有這種東西出現的地方,都會有怪異的災禍降臨。

  漸漸的城鎮之中一種怪病開始蔓延了起來,染上病的人皮膚會開始潰爛,一直潰爛到看見肉裡面的骨頭,這只是一開始的現象,但後來還有人會突然發狂不停的用自己的頭去撞擊堅硬的物體,就算整個頭都被撞扁撞爛也不見得會停下,懷孕的女人會生下的不是嬰孩,而是單獨的一截人體器官。

  這些事情的發生,讓城鎮上的居民開始慌亂了起來,很多被認為是巫師的人被居民扒光衣服,拉扯著頭髮拖行到大街上被人用石頭活活打死,這樣的災難持續了大半年,整個小鎮上到處都是架起用來燒灼物品和屍體的巨大火堆。

  因為動亂實在是太大,軍隊也駐紮進了這個城鎮裡面開始抓捕巫師,被軍隊抓住的有巫師嫌疑的人,都會被用塗過龍血的滾熱烙鐵烙上巫師的烙印,這樣就算是逃走了想要自行消除烙印,也礙於龍血混在傷痕之中長進血肉裡而無法根除。

  但就算是這樣不顧後果的錯殺也始終是沒有找出在城鎮之中藏匿巫術袋的人是誰,那帶著惡意詛咒的東西還是會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各種地方,就像是在挑釁一樣,每當重新找出一個巫術袋,如同是那些巫師在說『蠢貨,不停的自相殘殺吧,沒有人能夠抓到我們。』

  而安娜和藥房的另外幾個女人也被人舉報說看見她們在擺弄可疑的東西,但是她們擺弄的只是普通的藥草和用來煎藥的器皿而已,理所當然,這些解釋在現在是沒有用的,當晚安娜她們就被軍隊的人全部抓起來關進了牢獄裡面,並且都在她們的鎖骨處烙上了烙印,安娜這時還在慶倖那好心的藥房老人並沒有被捲入這些荒唐的事情之中。

  除了安娜以外的幾個女人在被烙上烙印的第二天就因為無法忍受龍血混入身體中的劇烈痛苦,傷口開始迅速潰爛然後死掉了。

  最後活下來的也只有安娜,但正是因為這樣,安娜是女巫的罪名在軍方的眼中就更加的坐實了,因為一般的人類幾乎是無法忍受龍血,唯有體質特殊的,像是巫師這種種族就能夠扛過龍血帶來的痛苦,而且更加詭異的,是自從安娜被抓住之後城鎮中那些巫術袋就像是蒸發了一樣,全部消失了。

  罪名可以說是完全坐實了。

  這樣下去等待安娜的就只會是火刑,她無時不刻的在思考著要如何逃出監獄,但沒什麼辦法可行,就在快被巨大的絕望感擊敗的時候她竟然發現關押自己的牢獄一角,有塊鬆動的石板。

  沒有比這個更加幸運的事情了,雖然安娜逃走的事情很快就被軍隊發現了,在被追捕的時候思緒混亂的安娜不停的向北邊的莫特港口逃跑,安娜現在甚至無法顧及她依舊留在藥房之中,自己雙親的遺物。

  只要逃到那裡搭上一艘到另一頭大陸的船隻的話……安娜就算是鞋子都跑掉了,腳底被尖銳的石頭刺穿也沒有停下奔跑。

  ……

  …………

  「跳啊!跳下去!!跳下去你這個蠢女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踢板子!晃她!」

  「她在發抖呢!好可憐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乾脆一點吧女人,我們還有其他事情要做呢!」

  一群爛醉的粗魯男人擠在船舷邊上,揮舞著手中的刀,他們不停的提高音量恐嚇著那個站在長條木板上的女孩,好像這樣做對他們來說有著極大的樂趣,而被逼著走甲板的那個女孩,她的腿已經抖的像是暴風中的幼細樹枝一樣:「求你們了,別這樣……」

  安娜哭著祈求著,果然無妄之災有過一次就會再有第二次,但可能也是因為偷渡的她有錯在先,可是……可是……

  她現在被綁著雙手,站在一個夾在船外面的跳板上,只要再朝前走一步迎接她的就會是明亮,湛藍的大海……

  仁慈的女神啊,她到底做錯了什麼才會被這樣對待,安娜的心中不斷的祈禱著,她希望這次也會出現個什麼契機能夠讓她活下來,就算是再怎麼糟糕的契機也可以。

  「別恨我啊安娜。」那個叫卡彭特的英俊海盜頭子半眯著他深邃的眼睛,十分悠閒的晃著酒瓶趴在一邊船舷上觀看演出,「這也是為你好,你一個小姑娘在滿是臭男人的船上也覺得不好受是吧,從這裡跳下去如果我沒記錯,朝南方遊個幾十海里就有個小島,你覺得怎麼樣?」

  說什麼為我好……安娜哭的幾乎斷氣:「求您了,別這樣對我……求您了……」

  那些海盜在卡彭特開始說話之後起哄的更加厲害了:「只是幾十海里而已,沒有比這個更加輕鬆的運動了!」

  「把她身上那條裙子扯下來再說吧。」

  「扯掉她的裙子!」

  安娜耳中完全聽不到那些海盜下流的調侃,她只能聽見海水不停翻湧拍打到『柯麗婭』船身上的聲音。

  那聲音就像是在告訴她:『你現在徹底沒有活下去的機會了,放棄吧,投向我吧。』這樣想著安娜乾脆開始放聲大哭,她還不想死,明明之前那麼努力的活了下來,現在卻要這樣……

  看安娜哭的更凶,那些海盜就愈加興奮,他們晃動板子的力度也越來越大,安娜完全站不穩,為了不掉下去她只能跪到了板子上面,身體盡可能的貼近木板保持平衡:「求你們了……我不能死……」

  這時候板子強烈的朝一邊偏移了一下,安娜整個身子側了出去,但就在下一個瞬間她要摔出木板的時候,她的腰被一雙強有力的手給摟住了:「好險,不過沒想到你能撐這麼久,真是厲害的小姑娘。」

  「…………!」安娜瞪大了她已經被淚水灌滿的眼睛。

  不知道什麼時候半跪在她身後木板上的卡彭特抓著安娜的腰把她舉了起來,「這個玩起來太危險了,我們玩點其他的吧。」 他一個轉身大步的帶著安娜走回了船上,然後對著其他海盜大喊大叫:「滾去擦甲板你們這些蛆蟲!」

  「你在幹什麼船長。」這時候魯夫像是鬼一樣出現在了卡彭特的身後,「這個女人必須被扔到海裡去。」

  「你也給我去擦甲板。」說著卡彭特根本不理魯夫,扛著安娜走到了甲板上一層的船舵前,船舵的旁邊格格不入的擺放著很大一張鑲嵌著各種寶石的紅木雕花桌,這張桌子一看就知道絕對是從過路的商船上搶過來的。

  那上面淩亂的擺放著很多地圖和畫圖工具,還有一些細細碎碎的不知道什麼用途的精密器具,安娜被卡彭特啪的一下扔在了這張桌子上,她哭的還沒有緩過勁,而且身上綁的繩子也沒有被解開,她就只能像是一根乾癟的蘿蔔面色慘白的躺在桌子上。

  時間朝回撥一點

  剛剛在那群水手互相殘殺完之後,卡彭特就讓人把安娜綁了起來,帶回到了『柯麗婭』上。

  「好了,這樣的話你就是那個可以在我們船上做事活下去的人了,太好了留下一條命呢小姑娘。」卡彭特笑眯眯的對安娜說,那樣子好像是真的在好聲好氣的和她商量一樣。「那你能做什麼呢?這個細手腕連我們的繩子都捲不起來吧。」

  但說出口的只是單純的嘲諷。

  圍在卡彭特和安娜旁邊的海盜們就鬧哄哄的帶著下流笑容說把安娜給他們當睡覺的玩偶,卡彭特沒理他們抬頭看向一邊的魯夫:「你覺得呢?」

  「我覺得在剛剛你就應該讓那些愚蠢的水手捅死她,這是個女人,女人不該在海盜的船上。」魯夫還是那套堅硬不摧的言論,「讓這個女人走木板,沒有第二個選項了,對海神效忠的人必須這樣做。」

  「嗯——————」卡彭特這樣長長的嗯了一聲之後,

  安娜就被海盜們趕到了木板上……

  時間回來,

  安娜躺在桌子上緊咬著嘴唇,這麼幾個來回她實在是不太明白卡彭特這個海盜是想要幹什麼,唯一明白的是,雖然之前關於卡彭特外貌的傳言都是錯的,但關於他精神上好像有些問題是真的……

  「我之前一直在找海裡面的一種生物,雖然這種東西有名字但是我想說了你也不太明白是什麼所以還是省略掉比較好。」

  卡彭特把地圖堆疊到了桌子另一角去,然後坐到了桌子上,他翹著腿自顧自的說著:「剛剛那些霧氣就是那個東西即將浮上海面的徵兆,可是你們的貨船開進霧氣裡面把它嚇跑了、可能不是嚇跑了吧……怎麼都好總之就是跑走了。」

  安娜毫無生氣的躺著,她還沒有緩過神所以剛剛卡彭特說的話其實都沒怎麼聽清楚,卡彭特也發現了安娜根本沒有在聽他說話。

  「唉……」卡彭特歎了口氣,突然就一拳錘在了安娜耳邊的桌子上,那發出來的響聲比起說是手砸在了桌子上,更像是一塊石頭砸在了桌子上,安娜被突如其來的這一擊嚇的尖叫,她扭動著朝一邊躲去但是被卡彭特抓住拖了回來。

  「所以你們為什麼要駛到這裡來?這裡不是商船該走的地方吧。」卡彭特聲音沒什麼起伏的說著:「你能回答我麼?我的損失這麼大還是想要一個交代啊,再出神的話我就只能又把你趕到木板上去了。」

  損失是……損失的難道不是貨船的人麼……

  安娜吸了吸鼻子讓自己先冷靜下來:「我、我不知道…我是偷渡的人……所以沒辦法回答你的問題,對不起……我一直在那條船的貨箱裡面藏著。」

  卡彭特伸手抓著安娜身上的繩子把她拉起來坐著:「真的麼?你說謊的話,我就把你丟給我的船員當玩具哦,你這個年紀差不多也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了吧,說起來你多大啊?」

  「十……十八歲。」

  「那麼沒有說謊麼?」

  「真的沒有,我真的沒有說謊……求你……」

  「求我什麼啊。」卡彭特扯著安娜晃了晃,「想活下去?」

  安娜拼命點頭:「讓我做什麼都好,只要能讓我活下去。」她就算是那樣被烙上了巫師的烙印,被關在監牢裡面,都逃了出來,不能在這個時候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掉。

  「可是我倒是覺得你不至於這樣低聲下氣的求我啊,你不是女巫麼?」卡彭特用他綠色的眼睛含情脈脈的看著安娜「我看見你鎖骨上的那個烙印了。」

  「看、看見了?什麼時候……」

  「就在你抬頭第一眼看見我的時候啊,那個時候我就看見了。」

  這個事實讓安娜稍微癡呆了一下,但是她還是結結巴巴的說她不是女巫,是被鎮上的人污蔑的。

  「那就太可惜了。」卡彭特要笑不笑的說,「讓你活下去也不是不行,可是我們船上只能有做事的人,還是剛剛那個問題你能做什麼呢?」

  「我是醫生,我想我還是可以幫上一些忙。」安娜著急的說:「外傷,內傷,感冒之類的我都會治療。」

  這裡她說了謊,她並不會治療內傷,或者說只要是稍微複雜一點的病症她一點辦法也沒有,畢竟安娜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藥房學徒。

  卡彭特笑了幾聲:「你是醫生啊?那真是太殘酷了竟然會污蔑一位醫生是女巫。」

  「就因為看見我們在清理藥草就說我們是在擺弄詛咒物件的女巫……」安娜想起了藥房裡面的其他人,渾身開始發起了抖,「她們因為龍血死了,就我一個活了下來。」

  「確實,聽說用龍血在身上烙印的話就算是再強大的巫師也沒辦法消除印記,不過龍血帶著奇異的毒素有些人一接觸就會被感染,然後死掉……」卡彭特若有所思的把目光從安娜身上收回來。

  「那麼,也就是說你的確不是女巫?」他稍微有些心不在焉的擺弄著桌子上放著的器具,安娜拼命的點頭:「真的,我真的不是,請一定要相信我……」

  看見安娜這麼著急的解釋卡彭特突然笑了出來:「你難道不覺得在被一群海盜抓到的情況下,還是讓他們誤認為自己是女巫比較好麼?」

  「可是我就算是告訴你我是女巫……你也不會覺得我有多大威脅的吧……」

  「話雖然是這樣說沒錯。」

  那你問我這個問題的目的到底在哪裡……安娜感覺自己如果再和卡彭特交流下去她在被殺掉之前就要氣死了。

  「你那是什麼表情,是覺得我在問沒有意義的問題是吧。」

  「不是……」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16 07:42 PM

第三章 房間

  在盤查了安娜十幾分鐘之後,卡彭特好像終於對他新得手的這個玩具失去些興趣了:「那既然你說自己是醫生的話,就開始給船上有病的船員治病吧,希望你也懂一些腦子的醫治方法。」

  說著卡彭特頓了頓:「如果遇到實在醫不好的,就殺了算了,不然浪費船上的物資。」

  安娜被嚇的嗚咽了一下。

  「我在和你開玩笑呢,這都聽不出來?」卡彭特翹著腿,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一把外殼鑲嵌了許多紅色寶石的金色小彎刀,他把刀拔出來戳了戳綁在安娜身上的麻繩,「要我給你解開麼。」

  「如果可以的話…請你幫我解開吧……」

  「我為什麼要幫你解開?」

  不是你問我要不要解開的麼,安娜躺在桌子上紅著眼眶。

  「哭什麼?覺得很委屈?」卡彭特伸手抓住安娜的繩子把她拉起來臉對臉,「委屈的話我也可以現在就給你塊木板然後丟你到海裡,你覺得怎麼樣?」

  安娜拼命的搖頭,然後順便也把即將掉出來的眼淚憋了回去。

  「行了,你就暫時自己玩一會兒,我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這個就不是卡彭特在胡說八道了,雖然他還挺喜歡胡說八道的。

  卡彭特他這一段時間,都一直在替人在海上找尋一種生物……那是傳說中居住在海底深淵影子之中的怪物,正是因為這個怪物的存在才得以阻止深淵中不幸的影子和憤怒蔓延至整個大海。

  當然這是傳說,卡彭特一開始聽到的時候只是以為那個人在開玩笑,結果沒想到竟然是動真格的。

  「傳說的用處,一是用來唬住純真的孩子,二是用來誘惑貪婪的成人,你難道不是一直都是這樣想的麼。」

  「也不是哪個傳說都是真的,就像你說的這個,我就算是再厲害,也沒辦法一口氣憋到海底把你要的那條小魚抓上來,你當我是什麼,任勞任怨還帶著魚鰓的畜生?」

  「是你先來尋求我的幫助,我只是討要一些相應的報酬而已,我不覺得有什麼過分的地方。」

  結果那天卡彭特對著那個石頭一樣的男人討價還價了半天也沒辦法把這件事情推脫掉,於是就耗費了三四年的時間在這事上面……

  就在剛才好不容易快要引上勾了,卻被那艘憑空冒出來的貨船給攪黃了,老實說他心情絕對是差到極點的,因為那樣的話意味他白白的失去了作為祭品的五十三隻擁有三瓣翅膀的畸形妖精,自然老死的共用一個心臟的連體兒,六隻從瞳孔中長出了黑色結晶體的花貓,以及一隻罕見的藍色獨角獸,還有……

  越是清點損失的東西卡彭特越是覺得血氣上湧,雖然這次他會捉捕失敗的事情在預言之中是有提到,但還是完全氣不過,因為就算是知道會失敗他也不得不來捕捉,卡彭特氣得開始頭暈,他拿起剛剛放下的刀不停的戳著桌面,每一下的力道都完全貫穿了這張厚實的紅木桌,卡彭特一邊戳一邊從牙縫裡面擠出話:「又要、重新去找……一張新桌子了。」

  那你就不要再戳了啊……安娜依舊倒在一邊瑟瑟發抖,她現在完全不明白卡彭特既然這麼生氣為什麼還要讓她活下來。

  這時候魯夫走到了這層甲板上來,他皺眉看著被卡彭特戳的差不多算是報廢的紅木桌:「捉那個東西的事情我看現在只能暫時擱置了,要再準備需要的物品按照船長你之前的速度,還要花費幾年。」

  幾、幾年……安娜聽見又是一抖,卡彭特到底需要準備些什麼東西才能夠抓到他想要抓到的那個生物?

  「擱置!?你說擱置!?」卡彭特抬腳踹了一下旁邊擺放的椅子,「現在就給我起帆朝北邊去重新找那些該死的妖精!」

  「船長,冷靜。」

  「我怎麼冷靜!?對於你這個蠢貨來說幾年只是幾秒而已麼!?」

  「大副的事情……」對著完全暴怒的卡彭特,魯夫額頭上稍微起了些汗。

  聽見大副這個詞,卡彭特瞬間就冷靜了下來,他咳嗽了兩下才開口:「剛剛一激動完全忘記了……」 魯夫鬆了口氣:「現在去的話完全可以趕上大副的處刑時間,還記得我們之前的計劃麼。」

  卡彭特當然記得,他剛剛只是因為一時氣血上湧就忘記了他那個可憐的被捉住的大副:「那就按之前的計劃行動,我們還剩幾天?」

  「大副的行刑日是七天之後。」

  卡彭特看著桌面上亂七八糟的東西沉默了一會兒:「嗯,讓他們調轉方向,去門徒島。」

  門徒島是只有一部分罪犯和海盜才知道的地方,像是庇護所一樣,那裡大約居住著五千多沒有身份的人,卡彭特偶爾會讓自己的『柯麗婭』停靠在那裡一段時間,但只是偶爾,大部分時間沒有人知道卡彭特會帶著他的船消失去哪裡。

  ……

  …………

  在航行去門徒島的時候安娜一直待在卡彭特的船長室裡面,當然不是和卡彭特睡在一起,而是房間地板下面的一個小隔間,裡面全都是酒,這裡只有卡彭特能打開。

  安娜覺得自己能有這個待遇簡直不可思議,因為之前魯夫是提議讓安娜去和那些海盜睡在一個甲板間,但這一次被卡彭特準確的駁回了:「別看見女人你們就興奮,這樣的人是沒辦法像我一樣幹大事的。」

  安娜知道卡彭特會反駁大概是因為他看見了她鎖骨上面那個女巫的烙印,但其實她並不是女巫,她是被誣陷的,她也這樣給卡彭特解釋過了,但也不知道這個人到底聽進去了沒有,不過按照現在這個狀態來看沒聽進去是比聽進去了來得好的多……至少她可以一個人清淨的待在一個隔間裡面。

  而且卡彭特還很好心的給了幾條毛毯給安娜,並且對她進行了一些船上的生活教育:「我想你應該有些時候要去解決一些事情,但是不准在我的私人酒窖裡面解決,拿那邊的……那個,那個小鐵盆,去甲板上趁沒人的時候解決,或者你可以上來在我的房間裡面弄,我肯定會善解人意的先出去的……明白了麼?然後盆裡面的東西自己去倒進海裡,記得倒海裡的時候要祈求海神的原諒然後再倒。」

  安娜的臉漲得通紅,為什麼要說的那麼詳細:「我、我不用……」

  「不用?怎麼可能,所有動物都不可能不上廁所,那我姑且問一句,你是植物麼?」

  「我不是植物……」

  「那就要上廁所。」

  為什麼要逼著我上廁所……安娜抱著毛毯低下她完全充血的臉。

  「我們兩天之後會抵達門徒島,然後之後會去、你剛剛也聽見了,有個蠢貨被抓住了我需要想辦法把他弄出來,所以會去陸地上,那時候可以稍微想想你該怎麼處置。」說完卡彭特把安娜推到了下酒窖的小梯子上,「還有你不能偷喝我的酒,你稍微碰一碰我都會知道的。」

  「我不會喝的……」

  「那就好,希望你能做個好夢。」卡彭特還是那樣帶著會讓女人很頭暈的英俊笑容然後放下了木板門。

  被放在酒窖裡面的第一個晚上安娜就完全沒有睡著,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發生的這些事情,還有一部分原因是這個酒窖頂上木板的排列並沒有閉合的非常嚴實,卡彭特房間裡面的燭光完全透過縫隙撒在整個酒窖裡面,所以安娜一點就不覺得暗,甚至還有些刺眼……

  鬼知道卡彭特到底點了多少根蠟燭,而且他幾乎整夜都在來來回回的踱步,期間還有兩次打開了酒窖的門進來拿酒,安娜只能裹著毯子裝睡,最後可能在臨近破曉的時候安娜才閉上眼睛睡了大概一兩個小時。

  柯麗婭隨著海浪浮浮沉沉,迎著才升起來的太陽朝東邊行進著。

  第二天早上的時候安娜被一次劇烈的晃動驚醒,隨後又晃動了幾次,得抱住一邊的大木桶才不至於被從木臺上甩下去,等晃動停止之後她披著毯子走上了梯子,然後猶猶豫豫的試著頂開酒窖的門:「……我可以出來麼?」

  頂開了一條縫隙之後安娜環視了一下周圍:「卡彭特……?」 沒人回答她。

  卡彭特不在船長室裡面,他好像出去了,安娜也就放心的從酒窖裡面走了出來,昨天被丟進來的時候她沒來得及看清楚卡彭特的船長室裡面是什麼樣子,只是模糊的看到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瓶罐。

  現在房間裡面沒人,安娜就像是老鼠一樣小心翼翼的到處觀察著,她很確定現在是早上,但是房間裡面的窗戶緊緊的關了起來,還罩著酒紅色的絨毯子,屋內的照明靠的是昨天晚上依舊沒有燃盡的蠟燭。

  卡彭特房間裡面到處都是蠟燭,地板上有架子上也有,而且他好像從不清理蠟燭燃燒過後的蠟,那些白色的臘就擴散覆蓋在房間各處,架子上那些因為燃燒而融化的臘已經堆得朝架子下延伸了出來,就像是鐘乳石一樣,新的蠟燭被隨意的丟放在房間的一角,堆的高高的,也不知道卡彭特要那麼多蠟燭來幹嘛。

  房間的中央也有一個寬大的木桌,但是裝飾就沒有外面那個甲板上的那麼華麗了,就是普通的木桌子而已,桌上同樣擺放著很多地圖和書籍,那些書都已經舊的看不清楚原本的顏色了,有一些已經乾脆的連側縫線都露了出來。

  安娜走到桌子旁邊微微彎腰看了下那些古籍,看封面的名字好像都是記載關於海神傳說的事情,還有一些是安娜根本就看不懂的語言,她下意識的想要伸手翻開最上面一本書的封面,但是在手快要碰到封面的時候就停下來了。

  還是不要這樣做比較好……安娜把手收回來背到身後,屋子裡面靠窗戶的牆壁上掛著很多劍,或者刀,安娜不是很分的清楚這些東西有什麼區別,但這些武器的鞘無一列外都雕刻裝飾的十分精緻,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這時候船身又震動了幾下,安娜扶著一邊的桌子才沒有摔倒,甲板外海盜們吵鬧的聲音她在這裡面也能模模糊糊的聽到一點,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安娜也不敢輕易就開門出去。

  等船身的震動停下來之後安娜才放開桌角,因為剛剛的震動擺放在房間裡面的那些瓶罐有一些倒了下來,就在安娜剛想走過去將倒下來的罐子扶起來的時候,那些罐子竟然詭異的自己慢慢從地上立了起來,然後移動回了原本的位置上面……

  「……」安娜咽了咽口水,她走到那些瓶罐的面前蹲下,然後在周圍找了找,果然在這些東西旁邊的地板上找到了一個奇怪的刻印,應該是用匕首刻上去的,在刻印的旁邊有一串同樣是用刀刻上去的文字,是一個人名:「烏提爾……?」安娜也不確定自己有沒有念對,因為這串字刻的很潦草。

  沒想到卡彭特的船上會有巫術存在……安娜感覺卡彭特比傳說中的更加玄乎了,她從地上站起來,又看了看周圍,發現在這些罐子後面還有一個巨大的橢圓形木桶,看起來應該是用來洗澡的木桶。

  卡彭特這船上的生活環境也實在是太好了,竟然還有那麼大的木桶可以用來洗澡,安娜走近木桶朝裡面看了一眼然後就愣住了,這木桶根本不是用來洗澡的……是用來睡覺的。

  木桶裡面亂七八糟的堆滿了各種各樣的枕頭,而枕頭上搭著幾條毛毯,這樣子分明就是床。

  真是太奇怪了……安娜看見卡彭特的床之後就感覺有些不安,她迅速的轉身朝書桌的方向走回去,但這個時候船又晃動了幾下,幅度比之前小了一點,但安娜還是沒站穩啪的一下摔在了地板上,然後船長室的門剛好打開了。

  「你在幹什麼?」

  卡彭特看著趴在地上咳嗽的安娜走了過去:「在地上找東西吃?」

  「不是……船太晃了,外面出什麼事情了麼?」安娜也不知為何有些心虛,但好在卡彭特他好像並不是特別在意安娜為什麼在他房間裡面。

  「哦,那個啊。」卡彭特把安娜從地上拉起來,「我們撞到雙角鯨群了,你要出去看麼?」

  雙、雙角鯨是什麼東西?

  估計是安娜的表情太過於明顯,卡彭特就直接拽著她出去了:「說來也是,在海上的人都不會怎麼知道,更別說你這種一看就是在陸地上活了十幾年的人了。」

  走出船長室的一瞬間安娜被海風捲著的水氣吹得後退了一步,眼睛也因為外面才照耀起來的微泛魚肚白的亮光而睜不開,等她睜開之後就看見了她從來都沒有見過的場面。

  在她的眼前除了有水手在忙碌的甲板,還有一望無際的海洋,而被日出的亮光照射的泛白的海洋之中攢動著無數巨大的魚類,它們在清澈的海水中交錯翻騰著,藍綠色的鱗片折射的光亮被海浪打碎閃耀在整個海域之上,安娜一瞬間有錯覺他們並不是在海上航行,而是在滿滿的寶石之中。

  眼前的場景實在是讓安娜完全無法移開目光,有那麼幾秒她甚至被美麗的場景迷惑到有些慶倖自己能夠流落到卡彭特的船上。

  「覺得好看?」

  安娜不由自主的就點了點頭,卡彭特笑了幾聲:「是啊,就算是見慣了無數奇異美景的我也認為雙角鯨群能夠排到第四,當然是我所見過之中的第四。」

  「第四?」安娜是無法想像還會有比這個更好看的場面了,她完全不敢相信,「怎麼會……」

  卡彭特把手搭在了前面有些裂紋的黑色雕花欄杆上:「在很遙遠的,越過冥海的地方會有一片海域,只有親眼見到你才會知道那個地方有多值得你注目一輩子。」

  「…………!」

  卡彭特感受到安娜的注視就轉頭過去和她對視上:「感興趣?」

  「不是……」

  「就當是這樣吧,繼續享受你的美景,我要去甲板下面再看看船身有沒有被那群混蛋撞傷。」

  在卡彭特轉身要朝下走的時候安娜拉了他一下,

  「?」

  「那個…」安娜慌張的把手收了回來,「沒什麼……抱歉。」

  「你說啊?什麼事情,餓了?還是想洗臉?」

  「沒有、就是那個……」

  安娜又看向海面,她也不知道自己剛剛為什麼要拉住卡彭特,現在只好隨便編一個藉口了。

  「不是說叫雙角鯨麼……它們的角呢?」

  「誰知道啊,而且也沒人規定只能有兩根角的鯨魚才能叫雙角鯨吧,再說了,它們的命名人是以前的海盜,海盜都是群沒文化的傢伙,說不定是把什麼單詞搞錯了才叫雙角鯨的。」

  「……」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17 02:25 AM

第四章 島嶼

  就在安娜習慣了聞著這個小酒窖中濃厚的酒味睡覺的時候,『柯麗婭』已經準備結束航行入港了,不得不說這幾天比安娜偷渡的時候過的好太多了,卡彭特給了她一套乾淨柔軟的棉布衣服,從來不會忘記給她吃的和喝的,而且還會給她溫熱的濕毛巾,這種待遇是一開始她被那些海盜逼著走木板時根本就沒有想過的……

  「我知道一旦上了陸地你可能就會開始盤算怎麼逃跑之類的。」卡彭特說話的時候甲板上的水手已經開始忙碌的收帆攪繩,為入港做準備,他們提前了大概半天抵達門徒島,因為海上突然吹起了大風,「但我還是勸你不要企圖在我們待在門徒島上的時候逃跑,這地方不是什麼普通的小鎮島,所以像你這樣……」

  卡彭特看向畏縮的站在他斜後方一點點地方的安娜。

  蒼白的皮膚,臉頰上有些淺淡的雀斑,弱不禁風的體格還有一頭薑紅色的頭髮,怎麼看都是個不堪一擊的小姑娘:「我想你大概也明白我的意思,反正你想要安全的離開門徒島的話就只能待在我能看見的範圍之內,不過也不用太擔心,我明天一早就會離開門徒島,那時候你也一起。」

  「……」安娜不安的攪著手指,最近這段時間在她身上發生的事情太多她甚至都還沒有完全梳理過來,同伴的死亡,被迫烙上的巫師印記,臭名昭著的殘暴海盜頭子,往消極想,以後就算是有更壞的事情發生在她身上應該也不會奇怪。

  而且安娜也實在是不理解卡彭特到底是處於什麼原因才讓她活下來,難道他真的認為她是女巫?這怎麼想都說不太說的過去,因為如果有巫師出來活動造成了騷亂的話,被污蔑成巫師的人就會成倍的開始增長,反正在巫師這方面,所有不負責或者負責的人都寧可錯殺,也不會想要放過任何一個巫師,所以真正被打上烙印的巫師反而沒有幾個,有烙印的幾乎都是普通的人而已。

  「那個……我還是想說,我真的不是女巫。」安娜想了半天之後終於還是蚊子一樣的開口了:「如果你是想要抓一個巫師來作為武器的話我真的沒有辦法能夠幫到你。」

  卡彭特可能不知道為什麼話題會從門徒島直接跳到女巫這上面來,所以稍微愣了一會兒:「之前不是說了麼,你說是這樣的話那就是這樣,我還以為在這個問題上不用再探討了。」

  安娜想要繼續說些什麼,但是在她張開嘴的時候就被卡彭特用手一下子給捂住了:「行了,我身為船長還有很多的煩心事需要去操心,而且你明顯的好像也沒有明白過來自己的立場,就算你真的不是女巫又能怎麼樣?你身上已經有那個烙印了,那對於別人來說你就是這種邪惡的東西。」

  「還是說你有把握一輩子都不被別人發現你鎖骨上的印記?我想這是不可能的,你自己也知道的對吧,畢竟現在可是有個活的『女巫』越獄逃跑了。」卡彭特直勾勾的盯著安娜,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死人一樣,讓人十分不安,「軍隊的排查會變的更嚴,你不出一個月就會被抓住燒死,這都是樂觀的數字。」

  木箱被粗魯的扔放在甲板上的碰撞聲,水手用慘雜著難聽口音的語言大聲的交流著,喧囂的海風猛烈撞擊在船帆上,船底不停的傳來海浪敲擊船側木板的聲音,周圍分明是一個吵鬧的世界,但安娜卻好像什麼都聽不見一樣,她就像是在剛剛那個瞬間被鍘刀鍘斷了脖子。

  卡彭特說的全都是事實,她自己早就明白了,之前逃出來藏在那艘貨船裡面的時候就明白了,她根本沒有任何後路可以走,被海盜抓住和跟被軍隊抓住的下場對她來說沒有任何區別,從一開始就沒有選擇的餘地……

  「所以就在我的船上替我做事情有什麼不好,至少我不會因為一個印記和莫須有的罪名就把你吊起來烤焦。」卡彭特把手掌從安娜的嘴上放了下來,臉上又重新掛上明晃晃的笑容,「一隻沙丁魚想要藏起來,那沙丁魚群就必定是它最佳的藏匿場所,你覺得呢?我會幫你的,對於現在的你來說沒有什麼地方會比我身邊更加安全。」

  安娜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可能是因為實在無法理解卡彭特到底在想什麼,「可是我並不覺得我在你身邊能對你起到什麼很大的作用。」她只是一個只會治點感冒的普通人,「你應該沒有理由需要我,也沒有理由來幫助我……」

  「那我也可以現在就殺了你扔進海裡,反正也沒有理由。」

  這個人完全不講道理……安娜終於不說話了,過了會兒她才點點頭,這讓卡彭特很滿意,他揉了兩下安娜的頭:「準備下船吧,已經能夠看見港口了。」

  ……

  …………

  在太陽僅剩一絲絲還留在海平面上的時候『柯麗婭』號終於停靠在了門徒島的港口之中,卡彭特拿上他的帽子、兩把花裡胡哨的配刀和一個深色的脹鼓鼓的獸皮包就徑直拉著安娜下船了。

  「慢、慢一點……」安娜被他拉的幾個趔趄,她本來就沒有合適的鞋子,現在腳上代替鞋子的東西是卡彭特之前找來的幾塊獸皮,把獸皮包在她腳上之後再用繩子纏起來做成的十分簡陋的『鞋』。

  卡彭特好像也想起了這個事情:「對,還得先去給你找雙鞋,真是麻煩……給你買鞋的錢記得之後要賺了還給我。」

  「……謝謝,我會努力還給你的。」安娜覺得十分氣悶,但也搞不明白悶的原因在哪裡,這時候魯夫也跟在卡彭特的後面下船了,他還是一副很不滿意的表情看著安娜,但是也沒有再發表什麼意見,只是單純的和卡彭特交流:「你之前要求的船已經準備好了,按說好的明早就可以啟程。」

  「是麼,誰的船,在哪裡。」卡彭特伸長脖子朝四周看了看,因為季節的原因海上商船不多,海盜自然也就無法正常開業,所以門徒島的港口烏壓壓全部擠滿了陳舊且傷痕遍佈的船隻,這些船大多都是由劫持來的商船改造而成,本來是海盜的人都返回到了陸地上『改行』做其他偷雞摸狗的事情,然後一直等待下一個海上旺季的到來。

  「老瘸腿的船,就是之前一直被大副帶在身邊的那個老頭。」魯夫伸手指了個方向,「往那邊走就能看到,他的船小,用料也輕,絕對夠快,而且大概只需要三個人就能讓那艘船開起來了,但我想船長你的話一個人也可以,所以那艘船絕對符合要求。」

  卡彭特哼了兩聲調笑著說:「我知道了,你自己玩去吧,不過記得要看好我的柯麗婭,我回來要是看見她有什麼地方不對我就在你身上剜幾個洞。」說完卡彭特就頭也不回的帶著安娜走了。

  「好運。」魯夫就留在原地看著走遠的卡彭特,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臉上的眼罩然後轉身順著連接板走回到了柯麗婭上。

  「魯夫……他不跟著你一起去救那個大副麼?」安娜還以為卡彭特肯定會帶著魯夫一起去,因為魯夫看起來在船上的職位還挺高的樣子。

  「嗯……」卡彭特沒有說話,他拉著安娜朝門徒島裡面的集落匆匆的趕,他寬大的帽檐壓的有些低,衣服領子也拉了起來,所以很難會看見他的全臉,「不要和我說話,暫時。」

  「……」安娜也只能閉上嘴,開始打量起從剛剛在船上起就一直非常在意的這座島。

  門徒島的構造非常奇怪,從海上看的話它是一個典型的月牙狀島嶼,島嶼的兩側排列的有非常整齊的像是石柱一樣的東西,石柱接近天空的部分微微的朝內彎曲著,並且每一根都巨大的駭人,安娜毫不懷疑這些石柱一樣的東西如果倒下來,那麼肯定會成為一個新的島嶼。

  仔細的看了一會兒後安娜覺得比起島嶼,這個地方更像是一條巨蟒的骸骨,那些石柱就是它的肋骨,而剛剛他們停靠的港口可能是口腔的部分,因為在港口附近的海域中有無數三角形的尖銳物體。

  那些巨大的肋骨樣的石柱上纏繞著無數根有胳膊那麼粗的繩索和鐵鍊,然後繩索在肋骨與肋骨之中的空隙交纏編織成了密集的網,網上搭綁著木板,而木板上則修建著無數個圓形的像是蟲繭一樣的屋子,這些屋子下面垂掛著許多不知道什麼用途的獸皮袋和木箱。

  這是安娜頭頂上的樣子,肋骨的底部也修建著房屋,這些屋子像是堆積起來的石塊一樣靠在肋骨的底部朝上累積著,而這裡的街道幾乎不能勉強的稱為街道,因為這些能夠走路的地方只是房子之間擠出來的空隙而已,最寬的地方勉強可以並排走過三個人,這些細碎擁擠的街道像是身體裡面的血管脈絡一樣爬滿了島上的每個區域。

  這座島上很少能夠看見植物,放眼望去的地方幾乎都是殘破的木板房和一些奇奇怪怪的垃圾,唯一的一些綠色也只是從夾縫中生長出來的醜陋蕨類植物。

  卡彭特現在正帶著她快速的穿過一條肋骨旁的街道,本來就不寬的街道上全擠滿了髒兮兮的,看起來多多少少有些精神失常的男男女女,讓安娜驚訝的是這些人雖然伸手大聲招呼卡彭特過去喝酒,但沒有一個人喊出來的名字是對的,她不知道他們只是單純的因為喝醉了在胡亂招呼人,還是實際上就是沒有人認識卡彭特。

  但是卡彭特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他注意到安娜一直瞪著眼睛好奇的到處張望:「你不要再東張西望了,在這個地方亂看也是會惹上麻煩的。」

  「我只是在看那些建築而已……沒有看人。」

  「我知道你沒看人。」卡彭特敷衍的說:「那給你這個外地人介紹一下吧,你知道這個地方為什麼叫門徒島麼?」

  安娜當然不可能知道,她甚至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大海之中還有個這樣的地方存在。

  「這是海神第三個門徒的骸骨,你就當它是條巨大的帶著尾巴的醜陋蟒蛇就行了,他因為冒犯了海神的女兒而被海神殺死,這就是為什麼它叫門徒島。」卡彭特放慢了腳步看了看周圍,好像是在找什麼,但嘴上依舊在給安娜介紹所謂的風俗人情,「然後為了在第三門徒死之後依舊能夠懲罰他,海神詛咒了他的屍骨,『你肮髒腐敗的一切將會引來蝕骨啃髓的寄生蟲,它們會忘記時間,忘記目的,在你的遺骨上築巢破洞,不斷的,不斷的,打擾你死後的安寧』,書上是這麼記載的。」

  走到第十三根肋骨下面的時候卡彭特終於停下了腳步,他抬頭朝上面看了看,安娜發現他好像是在看著這上面的哪一間小屋子。

  「海神的詛咒生效了,在門徒死之後他的遺骨被流放到海上的罪犯發現,那個罪犯在他的遺骨之上用被海浪沖來的木板、破布、酒瓶,搭起了第一個蟲子的巢穴。」卡彭特雖然眼睛一直在朝上面看,但也依舊沒有停下嘴:「在那之後這個地方因為詛咒,只有罪犯能夠抵達,大概就是這樣,如果你能多讀些書的話你也能知道……不對,我忘記了,前提是你得能找到那些書。」

  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忘記了還是假的,但安娜知道不管怎麼卡彭特都要嘲笑一下別人的這個習慣絕對是真的。

  「好了,你就當是額外的收穫把我剛剛說的那些話銘記於心吧。」說完之後卡彭特突然模仿鳥的叫聲吹了幾下口哨,之後安娜就發現位於他們正上方的一間屋子打開了圓形的窗戶,隨後過了幾秒就有什麼東西被扔了下來,卡彭特一伸手就拿住了,他攤開掌心看了看,臉上露出了笑容。

  但卡彭特的手掌上只是一顆用黑色的墨水畫了空心圓圈的小白石頭,而且連墨水都還沒有乾掉,應該就是剛剛才畫上去的,安娜完全不知道這有什麼好讓人開心的:「這是什麼?」

  卡彭特把石頭放進口袋裡面:「一顆石頭上面用墨水畫了圓圈,沒想到你連這個都看不懂啊。」

  這個我當然看得懂……被突如其來的嘲諷擊打的安娜覺得胸口十分悶,不過這樣看起來卡彭特是不打算繼續圍繞這顆石頭聊天,他搭著安娜的肩帶她轉身朝來的路走回去:「行了,到明天早上之前都可以好好的玩一下了。」

  「……玩?」

  卡彭特拍了拍安娜:「我當然會給你找個安全的地方讓你休息,我覺得老瘸腿那裡就不錯,至於我嘛……我得去放鬆放鬆。」

  安娜也不打算想卡彭特說的放鬆放鬆指的是些什麼:「我到明天早上什麼都不用做麼?」

  「是啊,不過你想逃跑的話那就需要做很多事情了。」

  「……」

  他們兩個走在嘈雜擁擠的街道上,時不時就會被喝的爛醉的人撞一下,安娜甚至還看見了幾個躺在路邊幾乎沒有穿衣服的男人女人,並且她很確定其中有兩個女人已經死了,安娜絕望的閉著眼睛,一時間也稍微體會到了卡彭特為什麼會說在這個島上跟在他身邊是最安全的。

  卡彭特倒是見怪不怪的樣子,他還拍拍安娜:「多見識多學習,對小孩是有好處的。」

  「我不想見識和學習這些事情。」安娜剛說完就感覺到了自己的眼睛被卡彭特伸過來的手蒙住了。

  「那就不要看。」卡彭特略帶點調笑的聲音在她旁邊響起,「帶你這種應該被保護起來的柔弱小花來這樣的地方是我的不對,能原諒我麼?」

  「我不是什麼柔弱的花……而且我也不是小孩了。」安娜感覺到自己的耳朵尖又開始丟人的發燙了,而發燙的原因,就是安娜發現卡彭特的手掌覆蓋在她的眼睛上那一瞬間,那種粗糙但是溫暖的觸感讓她感覺到非常的安心。「你不要離我那麼近……」

  她開始扭動手肘想要稍微推開一點摟著她的卡彭特,但以她的力氣想要推開鐵坨一樣的卡彭特是不可能的。

  等安娜推了幾下之後卡彭特才將手掌收了回來:「離你遠點是可以,但你得牽著我的手才行,不然在這種地方等我走個神你就指不定被哪個男的抓走剝衣服了。」

  「就、還是就這樣吧……」安娜低著頭又一次迅速的妥協了,結果卡彭特突然開始笑了起來,然後一伸手就摟著她的腰將她架起來扛到了肩膀上坐著。

  「……!!」

  「我記得剛剛你說了你不是小孩了。」卡彭特扛著安娜大步的朝前走著,「那就和我一起去喝酒吧,好好的放鬆一下。」

  「等、等一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17 02:32 AM

第五章 木栓

  安娜醒過來的時候有一瞬間以為自己還在藥房後面,那個小小的擠擠的房間裡面,房間本來是藥房用來存放草藥的倉庫,但是在安娜來了之後,溫和的藥房主人看安娜沒有地方住,就專門騰出來給她住了。

  房間裡面有一張很小的桌子,上面擺放著幾本她經常看的書,還有一些其他的小玩意,因為房間裡面沒有足夠的位置再擺放一個衣櫃,所以她的衣服全部都收在床下的木盒裡,有一些外套乾脆的就掛在床頭,每天早上從那張有些破舊的木板床上睜開眼睛之後,安娜都能聞到苦苦的藥草味。

  「……」

  但在門徒島醒過來也只能夠聞到充滿海水氣息的空氣,和因為潮濕的氣候而有些腐爛的木頭氣味,這種清淡的氣味稍微緩解了一下安娜的頭痛,她還依稀的記得昨天晚上的時候卡彭特真的一路扛著她去了一家擁擠的小酒館。

  裡面的人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全都衣衫不整,成堆成堆的聚集在一起說著什麼下流的笑話,然後笑的唾沫橫飛,地上到處都是已經摔爛的酒瓶和盤子,酒館的老闆爛醉的趴在吧臺上口齒不清的罵著什麼。

  空氣之中滿是刺鼻的酒精味道和油膩的烤肉味,隨後她硬是被卡彭特灌了半瓶果酒下去,就是這之後的事情安娜都記憶模糊了。

  ……

  …………

  「沒事的沒事的,果酒這種怎麼可能喝得醉人,這就是果汁,快喝,還有這盤香腸你也全吃下去吧。」

  「等一……咕……不、我自己吃……」

  「那你拿好自己吃,別弄得到處都是。」

  「唔……不會的……」

  混亂的吃完了香腸之後安娜又被灌了幾杯果酒,但這個時候她已經自己喝出了點味道,也就是說已經喝醉了……甚至會很主動的抬起被子和卡彭特碰杯。

  卡彭特也反應過來安娜好像真的喝醉了:「不會吧,這種都能喝醉人……?」他想搶過安娜的杯子,但安娜竟然躲過了他的手,還很氣憤的朝卡彭特吼:「你幹嘛!」

  你才是在幹嘛,卡彭特覺得好笑:「把杯子給我,你別喝了。」

  「不要,手拿開……嗝。」

  「拿來……!」

  結果卡彭特竟然沒有搶過安娜,他也就懶得繼續管了,一邊吃著肉一邊看安娜趴在髒兮兮的桌子上不停打酒嗝。

  「……」安娜好像嘟嘟囔囔的說了些什麼,但因為聲音太小,一瞬間就被周圍其他人的聲音蓋過去了,卡彭特覺得好玩就湊到安娜旁邊去問她:「你說什麼?我沒聽見。」

  「牛……奶、嗝、我想喝牛奶……」

  「這裡怎麼可能會有牛奶,有水你要麼?」

  「不要……」安娜的頭在桌子上蹭來蹭去,眼神已經徹底被果酒搞得發懵了。「奶…你、你牛奶給我喝……」

  「我的牛奶你大概不會喜歡喝吧。」卡彭特又吃了幾口肉,然後站起來走過去把即將不省人事的安娜從座位上架了起來。

  「做什麼……」

  「給你找地方睡覺了。」

  「嗝……」

  ……

  …………

  安娜頭痛的坐在床上,昨天從進酒館之後的事情她都不怎麼記得了,但喝醉了睡覺也是有好處的,這一覺是安娜這段時間來睡得最安穩的一次,她愣了一會兒後就開始打量昨天睡覺的這間屋子。

  這張床的正對面的牆上有一扇小小的正方形窗戶,上面結了一些霜,但是依舊能透過有些昏花的玻璃看見屋子外的港口,海面和船隻都籠罩在清晨時的朦朧白光中,海鷗的叫聲時不時的會從遠處傳來。

  屋子裡面除了床還有一些木櫃和雜物,安娜想要下床的時候發現床邊擺放著一雙有些舊的鞋子,但是打理的挺乾淨,原本的那些裹腳的獸皮已經不知道被扔到哪裡去了,安娜套上一邊的襪子試了試鞋子,發現穿上正好。

  「……唔。」安娜在房間裡面轉了兩圈之後,才離開這間小屋子,房間外面有一個坐著輪椅的老頭,他看了眼出來的安娜:「醒的挺早。」

  看見這個老頭之後,安娜模糊的記憶開始稍微的恢復了一點,這個老頭應該就是昨天卡彭特和魯夫在說的老瘸腿,不過雖然說是瘸腿……其實他根本就沒有腿,兩條褲管都空蕩蕩的,膝蓋以下什麼東西都沒有,安娜記起了昨天晚上醉醺醺的她被卡彭特送到這裡來的時候老瘸腿一邊大喊大叫著『這裡不是旅館』一邊拿煙斗去打卡彭特的手。

  不過卡彭特扔了兩袋金幣在老瘸腿的膝蓋上之後他就安靜下來了。

  老頭好像並不打算讓已經睡醒的安娜多在他的屋子裡面停留,也不打算做自我介紹。

  「卡彭特已經準備出發了,他叫你醒了就快點去船上。」老瘸腿搖著輪椅到了一邊的櫃子面前,然後拉開櫃子從裡面取出了些煙草出來,但給自己的煙斗裝好新的煙草之後他發現安娜還是站在原地沒有動。「愣著幹什麼,還想我替你準備早飯?出門朝左邊一直走就能看到一艘棕紅色的船,那上面能找到卡彭特,走了走了!」

  因為被大聲的催促了安娜不得不趕快的朝大門走去:「那我現在就直接去、去找卡彭特麼?」

  「你也可以先散個步再去找卡彭特,但那都不關我的事了。」老瘸腿有些煩躁的吸了口煙,「快出去!」

  這種趕人的方式就像是在趕走停在肉上的蒼蠅一樣,安娜只得匆匆的離開了老瘸腿那個靠近港口的小木屋。

  被冰冷的海風吹了幾分鐘後安娜終於徹底清醒了,並且因為能夠離開門徒島而高興了起來,雖然她在這裡實際上也沒有待很久,可這種讓人不安的氛圍環境和粗暴的居民實在是讓安娜很害怕。

  就比如現在,在尋找那艘船的路上都能看見幾個喝的爛醉的男人倒在地上說胡話,就算是在最明亮的港口,也到處都是黝黑的老鼠和不知名的大量蟲子在隨處堆積的垃圾中亂竄,她下意識的開始加快腳步,眼睛一直看著港口邊停靠的船隻,但她突然發現老瘸腿所說的棕紅色色船隻有許多艘……

  但就在茫目尋找的時候,有個熟悉的聲音從安娜的頭上傳來。

  「我還以為你要睡到中午才起來。」

  她抬起頭朝港口邊的船上看,卡彭特正握著船上的纜繩站在船舷上看著她,他只穿著單薄的有些泛舊的米白色寬大襯衣,衣擺紮在褲子裡面,就連靴子也換成了普通沒有任何裝飾的簡單長靴,撇開那張英俊的臉,這個打扮讓卡彭特看起來就只是一個普通的身材很好的水手而已。

  「快點上船吧,既然你能醒那麼早,看來我們也能夠早一些和大副匯合。」卡彭特對著安娜招手,「上來上來,走那邊的銜接木板上來。」

  「……」

  等安娜上了船之後,卡彭特就跑過去把銜接碼頭和船身的木板收了起來,這種工作都需要卡彭特自己做?安娜疑惑的看了看甲板周圍,這時候她才發現這艘船上好像只有她和卡彭特兩個人。

  「其他人呢?」

  「什麼其他人。」卡彭特拍著手上的灰朝安娜走過來,「其他什麼人。」

  安娜又看了看周圍確定情況:「就是其他水手呢……船上好像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樣子。」

  「發現的真快啊,慶倖吧,很少有人能夠有這樣的待遇。」卡彭特沒有在安娜面前停留很久,他說完之後就跑到船後去起錨了,安娜傻站在甲板上也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卡彭特起完錨之後又跑去降帆,整個人在船上上躥下跳。

  這和他在『柯麗婭』號上面的時候完全不一樣,那時候他只需要耀武揚威的拿著望遠鏡對船上的水手和魯夫發號施令,然後自己坐在一邊的桌子後面吃水果畫地圖或者乾脆的就窩回船長室裡面睡覺,安娜印象最深刻的是卡彭特有一天都窩在他那個全都是枕頭的木桶裡面看了一天書,魯夫怎麼敲船長室的門他都不開。

  安娜開始奇怪卡彭特為什麼不帶上其他水手了。

  在忙活一陣之後,這艘比『柯麗婭』小了四五圈的船終於開出了門徒島的港口,卡彭特調好航向之後就開始擺弄起他那些地圖,安娜也有機會朝卡彭特搭話了,但她還在猶豫到底要不要搭話……於是就這樣一直在卡彭特周圍像不知道哪裡來的山貓一樣轉悠。

  「你要幹什麼。」卡彭特抬起頭看著安娜,「你閑的話就去……去那邊拿塊抹布擦擦船舷或者甲板。」

  「好……」

  然後她擦完船舷之後又拿著抹布開始在卡彭特旁邊轉悠,卡彭特歎了口氣把放大鏡放下來:「有什麼要說的你就直接說,再這樣亂轉悠我就把你綁到瞭望臺上去。」

  安娜攪著抹布:「我就是想問問為什麼……要換一條船,而且為什麼只有我們兩個人,不帶一些其他的水手。」

  「換船是因為有必要換船,不帶其他人是因為沒有必要帶其他人,還有什麼要問的麼。」卡彭特劈裡啪啦的說完,然後瞪著安娜:「快點問,問完了就去一邊自己待著玩。」

  回答了和沒回答一樣,安娜緊張的看了看卡彭特:「那、那我們要在海上待多久……?」

  「大概四五天。」卡彭特回答完之後就拿起放大鏡想要繼續看地圖,但是仔細一想還是永絕後患比較好,「為什麼換船是因為柯麗婭目標太明顯,我真不敢相信你連這個都想不出來,至於不帶其他人,是因為沒有必要,這種大小的船我一個人就能開動,更別提劫獄了,老子半個人就能做。」

  突如其來的詳細解釋讓安娜愣了一下,她想果然還是不能把邏輯和道理這種事情放到卡彭特的身上:「那『柯麗婭』就留在門徒島麼……?」

  「不,『柯麗婭』暫時由魯夫來指揮,隨後他會來接應我們,所以我們就只相當於是一個先頭,明白了麼?」

  安娜懵懵懂懂的點了點頭:「可是我還是不明白……那為什麼要帶上我呢,我什麼用都沒有啊。」這也是她最關心的一點。

  「我還是第一見你這樣說自己沒用說的沒有絲毫猶豫的。」卡彭特的手指在地圖上一點一點的。

  「不、不,我的意思是我對航行也好,還是救那位被抓走的大副也好,都沒有什麼用啊,我只會做藥膏而已。」

  「那你的意思是比起現在和我單獨待在這條船上,還不如回去待在門徒島上?」

  「我也不是這個意思……」

  「那就沒有問題了,你現在很安全的和我待在一起,有什麼不好呢?」

  ……好像是沒什麼不好,可是總感覺一點底氣都沒有。

  看安娜低著頭在旁邊不說話,卡彭特歎了口氣:「你昨天醉得那麼厲害,現在就好好休息吧,想那麼多也沒什麼用。」

  「嗯……」

  在得到了卡彭特的解釋之後,安娜拿著抹布重新回到了船舷邊,她坐在一個乾燥的木桶上看著海面出神。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船身被浪推的劇烈搖擺了幾下,安娜差點從木桶上滑下去,她回過神用手抓住了船舷,但這時候安娜聽見了卡彭特的叫嚷聲,她回頭看向甲板上,可是沒有卡彭特的影子,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不在甲板上的那張木桌子前研究地圖了,而是跑到了甲板下面去,現在正用安娜聽不懂的語言大聲嚷嚷著,聽語氣是在抱怨……

  「怎麼了?」安娜從一邊的梯子下到了甲板下面去,甲板下面堆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卡彭特的聲音是從很裡面的地方傳來的「卡彭特……?」

  嚷嚷聲停了下來,過了會兒才又傳來卡彭特的聲音,聽起來鎮定了很多:「沒什麼。」

  空氣中好像有什麼奇怪的味道,是一絲絲摻雜著藥味的血腥味:「你受傷了?」

  安娜千辛萬苦的在堆滿了東西的空間之中穿梭,她不明白連她這種體型在這個地方行動都這麼困難了,卡彭特是怎麼竄到裡面去的:「我過來了,你沒事吧。」

  越朝裡面走那股讓人頭暈的血腥味就越濃,她不得不捂住了鼻子:「這是什麼味道啊……好臭。」

  「這裡有幾隻爛掉了的死老鼠。」

  腐爛的老鼠會散發出這種味道……?但一想可能是和周圍箱子裡面什麼東西的味道混在一起了,她就不再在意。

  安娜又朝裡面走了幾步才看見卡彭特,他正蹲在地上:「你在拿什麼東西麼?」

  「拿酒。」湊近之後安娜才聽出來卡彭特現在說話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有些顫抖,好像是在拼命壓抑著什麼一樣。

  安娜剛想問卡彭特是不是真的傷到哪裡了,但在木箱堆裡面的卡彭特朝她遞了兩瓶子酒過來打斷了她:「拿上去……我本來想搬一箱的,結果在這個地方完全沒辦法帶著一箱酒行動,真是麻煩死了,老瘸腿那傢伙都不收拾船的麼……媽的。」

  安娜抱著酒瓶慢慢的朝梯子移動過去,在她回到了甲板上沒多久後卡彭特也抱著幾瓶子酒出來了,他臉上還沾了些灰,她把酒拿過去放在了卡彭特面前:「我剛剛聽見你在用其他語言說話……那是哪個地區的語言啊?」

  卡彭特拔開其中一瓶酒的瓶塞猛灌了起來,他喝得非常急,有一些酒順著嘴角流到了脖子裡面,不到幾秒手上的那瓶酒就被喝完了,他伸手接著打開下一瓶,完全沒有要回答安娜的意思。

  「……」氣氛好像有些不太對,在卡彭特開始灌第二瓶酒的時候安娜就縮回了一邊去,因為剛剛語言的問題,安娜突然想起以前聽過的關於卡彭特的事情,雖然他有時候會劫掠貨船還有尋寶,但人們一般都是在討論他幾十年前在海神祭時對布尼塔王都發起的海戰,他在那次短暫的海戰中擄走了布尼塔的國王和許多王室貴族,這也是導致卡彭特的名聲又臭又大的根本原因。

  關於卡彭特的流傳和故事很多,但是很少有提到關於他的身世,在安娜看來她可以確定卡彭特不是屬於布尼塔的人,因為他淺棕褐的膚色和深邃的五官長相,但要具體說出卡彭特是哪裡人就有些困難了……

  「我說,紅頭髮小姑娘。」

  卡彭特沙啞的聲音突然響起:

  「比起坐在那裡思考不知道什麼事情,還不如現在就去打掃你要睡覺的房間怎麼樣?」

  從甲板下上來之後卡彭特的狀態真的變得很奇怪,安娜不安的要死,所以在聽到卡彭特那樣說之後就立刻的照做,進到了船尾的房間裡面,在她關門的時候還看見卡彭特一聲不吭的拔掉了第三瓶酒的木栓。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17 02:39 AM

第六章 大副

  「不行的……真的不行的……」

  「我還是別去了…」

  「絕對會被發現的,我在船上藏著等你吧……」

  安娜縮在一堆木箱子後面和卡彭特進行著拉鋸戰,她蹲坐在地上像個被強行拽出殼的寄居蟹一樣拼命的朝後縮:「我真的不能下船,真的不行。」

  拉著她一隻手臂的卡彭特額頭上青筋暴起,他怕自己用太大力拉扯安娜的話她會撞到周圍的木箱上,這些木箱有些上面有凸起生銹的釘子,撞上去不是好玩的,所以他根本無法一下子把那個一驚一乍的小姑娘拉出來:「我叫你給我出來!就沒見過你這麼麻煩的傢伙!」

  你也是很麻煩的傢伙!安娜心中悲切,拼命的搖頭:「我會被發現然後燒死的我不要去,真的我會在船上等你不會逃跑的,求你了!」

  「………………」卡彭特覺得仿佛聽到了自己理智斷裂的聲音。

  卡彭特和安娜這個時候在經過了五天的航行之後已經抵達了聖羅那,一座位於海上的島國,從遠處看來是一座尖尖的山塔。

  而在山塔的最頂端是一座巨大的純白教堂,教堂的正面正對著海上日出的方向,每天朝日升起的時候教堂上鑲嵌的所有巨大彩繪玻璃窗會將最美麗的陽光顏色折射灑向山下海面,屆時從海上看,就會看見如同耀眼水晶一般的聖羅那和擁有絢爛顏色的海水。

  聖羅那這番美麗的景色被人們譽為從是神明的花園中傾瀉出來的亮光,但就算是在如此美麗的國家停靠,卡彭特和安娜也沒有要停止無聊爭吵的意思,終於在卡彭特的耐心耗盡之後他鬆開了安娜的手臂,抬腳把周圍的木箱劈裡啪啦的全都踢到了一邊去:「叫你出來!!!」

  說著兩隻手一伸就把安娜攔腰給抓了出來:「誰敢燒你!?你現在上的可是卡彭特的船!」雖然船上目前只有兩個人,其中一個還根本就沒有什麼戰鬥力。

  安娜被卡彭特吼的縮肩膀,她鼻頭紅紅的,眼眶裡面也包著水:「可是排查怎麼都混不……」

  她所說的排查,是因為有逃脫的女巫,這當然就是說的安娜,所有港口和入城口已經有軍隊戒嚴檢查所有人鎖骨上有沒有女巫烙印。

  而才抵達港口的船隻上面的船員是不允許下船的,需要等候軍隊上船挨個搜查,確認沒有問題之後才可以下船,如果發現有私自下船的人士兵可以不過問上級,直接擊斃,現在卡彭特的這艘小船才停進港口沒有幾分鐘,按理說排隊等搜查的話要等到下午。

  也就是說在等待排查的這期間卡彭特有非常充足的時間來想辦法隱藏安娜,可是他才一進港就拉著安娜說要下船,安娜自然就開始害怕,然後死命的朝船艙裡面縮,結果就出現了一開始的那副局面。

  「你再耽誤一會兒就真的混不過去了。」卡彭特氣哄哄的拽著安娜快速走出了船艙,他這時候也有些後悔,之前一直嫌麻煩不想給安娜解釋很多事情,包括抵達聖羅那之後怎麼躲排查的事情他也沒有講,現在也只能一邊準備逃跑一邊給安娜稍微解釋一下:「聽著,我是準備……」

  可是卡彭特把安娜拖出船艙的時候就發現根本沒時間解釋了,剛剛在裡面和安娜爭吵所以沒聽見,現在他才聽見他們船附近的港口上傳來了許多馬匹跑動的聲音,是負責搜查的軍隊……他們在朝這邊快速的靠近,而且這時候已經有許多鐵勾抓被拋到了他們船上,咬住了船舷。

  軍隊來的速度比卡彭特之前想的快了一些:「該死。」

  安娜看見那些已經投擲上來的鐵鉤爪也開始臉色發白,有人想要強行登船……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會知道這艘船是卡彭特的?

  「所以就叫你聽我的話你不聽。」卡彭特扯著安娜快速的跑到了船後,他從腰上扯下了一條綁帶開始把安娜的腰和他的綁在一起,「現在開始我說什麼你就做什麼聽見沒有,不然你被燒死的時候我大概會在你旁邊被吊死,我們的大副自然也逃不過了。」

  安娜白著臉點頭,卡彭特讓她抱住他的脖子她就抱,讓她抬腳她也抬,最後卡彭特用了最快的速度將纏繞了幾圈的布條打了個結,安娜就保持著吊在卡彭特懷裡的姿勢不敢動。

  這時船首那邊第一隊人已經爬上了甲板,開始四處搜索卡彭特的身影,得益於這艘船並不大,他們很快就發現了在船尾做著什麼的卡彭特。

  「在船尾,快開槍!別讓他跑了!」

  「埋好頭,別讓他們清楚的看見你。」卡彭特低頭輕聲對他懷裡的安娜說,然後伸出手拉住了從船帆上垂下來的纜繩一跳,就帶著安娜踩到了船舷上,「深吸一口氣,憋住,我們要跳海了。」

  安娜:「…………!!」

  從、從海裡逃!?安娜根本來不及細想,卡彭特就已經帶著她猛的朝船外一躍紮進了海裡,模模糊糊之中安娜還聽見了好像是從甲板上傳來的聲音:

  「長官!他們跳船了!!!」

  「在海裡!!」

  「快點追上去。」

  然後安娜的耳朵中剩下的就只有水流和氣泡的聲音,她閉著眼睛埋在卡彭特的懷裡,之後又聽見了嗵嗵幾聲重物落進水裡的聲音,估計是追上來的人也跳進了海裡。

  但是卡彭特就算身上綁了個人也遊的飛快,而且一直在朝水深的地方遊,如果只是他一個人的話要從這個追捕中逃走應該會更加簡單,可是現在帶著安娜,卡彭特還得擔心她憋死了怎麼辦,所以他隔一會兒感覺安娜抓他脖子的力氣變大,就把安娜的頭從脖子窩裡面扯出來嘴對嘴給她渡一口氣過去。

  卡彭特給安娜渡第一口的時候她還沒反應過來是要幹什麼,兩片嘴唇死死的閉著,但這種情況難不倒身經百戰的卡彭特,他舌頭直接從安娜的嘴角舔了進去,硬是撬開了她的嘴巴把氣渡了過去。

  「…………」安娜自然也就明白了卡彭特不是突然發瘋想要在海裡面強吻她,而是要避免她窒息而死……所以之後的幾次空氣接濟,她都等卡彭特的嘴唇貼上來後自己乖乖的張開嘴。

  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卡彭特估計已經遊出了足夠的距離,就開始慢慢的朝海面上浮去,他之前一直是有意識的在繞著聖羅那的港口遊,現在他的位置應該很靠近島嶼的背面了,聖羅那的背面是一堵垂直的懸崖,並且到處都是礁石,是個可以掩藏的好地方。

  等浮出海面的時候安娜已經半死不活了,她剛剛已經無數次的想過說不定就那樣直接被燒死還好一點……

  「你清醒一點,我們還沒有完全逃掉呢。」卡彭特伸手拍了拍安娜冰冷的臉頰,「身為逃犯可不能這麼容易就暈倒啊,一點都不稱職。」

  「唔………」安娜渾身發抖,這個時節的海水和冰一樣,她被泡了那麼一會兒已經覺得手指和腳趾麻掉了,但所幸冰涼的海水好像完全無法妨礙到卡彭特,他的身體依舊溫暖的像是烤手爐一樣,安娜隔著被水浸濕的如同沒有的衣物能夠完全感受到卡彭特結實堅硬的胸膛和腹肌,如果是平時發生了這種事情她早就害羞到暈倒了,可是對現在的安娜來說這些足夠讓女性神魂顛倒的肌肉只是棉被一樣的存在……

  「能聽見我說話麼?」卡彭特看安娜神志不清的樣子有些擔心,又拍了幾下她的臉:「安娜?安娜!」

  「聽、聽得見……沒問題……還能遊……」因為卡彭特身上實在是太暖和了,安娜一邊口齒不清的說一邊纏他纏的更緊,「走、走、走吧……」

  卡彭特讓安娜稍微喘了一會兒氣之後就又一次帶著她潛到了海水裡面,這次遊的比上一次還要快。

  等他們第二次浮上海面的時候已經在島嶼背面的礁石群裡面了,到這裡就已經完全看不見追他們的人的影子,但也只是暫時而已,卡彭特沒有打算在這裡做過多的停留,他帶著安娜爬上了一塊稍微平坦一點的礁石,用一直插在靴子裡面的匕首把綁住他們兩個布條割開。

  安娜身上濕噠噠的裙子也被他全部用刀劃開剝了下來,安娜立刻抱住了胸口縮成一團光溜溜的坐在礁石上,換成平時的話她可能會大聲的問卡彭特在幹嘛,但這個時候她的腦子已經被凍的停止轉動了。

  卡彭特也沒解釋他幹嘛把安娜的衣服扯掉,只是手腳麻利的把他自己的上衣脫掉使勁的擰了幾下,然後攤開罩到了安娜身上:「就這樣暫時抵一會兒吧。」

  「……謝謝。」安娜抓了抓身上半乾不濕的衣服,顫顫巍巍的站起來,「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雖然暫時是逃脫了追兵,但這裡也不像是有路可以繼續朝前走的樣子。

  「問的好,現在我們要爬上去了。」卡彭特伸手拍了幾下安娜的背替她順了下氣,然後就指著他們面前的巨大懸崖說,安娜看了眼懸崖就開始猛烈的咳嗽,一邊咳嗽一邊流眼淚。

  結果卡彭特開始哈哈大笑,「騙你的,怎麼可能要爬這個,我倒是寧願從這個上面跳下來。」卡彭特抬頭看了看懸崖頂部,懸崖的頂端就是聖羅那大教堂的正門,「從那裡跳下來肯定很刺激。」

  安娜站在在礁石上兩眼渙散,而且現在沒有卡彭特的體溫棉被她已經快要被海風吹成冰柱了,卡彭特也沒有瞎,他稍微歇息了一會兒之後就走過去把安娜打橫抱了起來:「走吧,我知道哪裡能給你弄到乾燥的衣服和熱水。」

  一被抱起來,安娜也顧不上丟不丟人……使勁朝卡彭特溫熱的身體上貼,她實在是太冷了。

  「我知道大部分女人看見我不穿衣服的時候都很熱情,但在現在這種時候你還是稍微冷靜一點吧。」卡彭特調笑意味十分濃重的在安娜耳邊說,安娜這個時候也沒力氣反駁卡彭特了,只能縮在他懷裡發抖。

  接下來卡彭特就抱著安娜在懸崖底部沿著西北的方向艱難的前進著,要想在全都是亂石和海浪的地方保持速度前進就算是對於卡彭特來說那也是十分困難的,更何況他這個時候也體力也稍微有些透支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卡彭特終於在一堆長滿了藤壺的黑色巨石前停了下來,他放下安娜在自己走到一邊摸索了一會兒,然後安娜就驚訝的看著卡彭特把石頭上的整一面藤壺給扳開了……就像是開門那樣。

  「這是通向哪裡的……?」安娜抱著手臂走到卡彭特身邊探頭朝被打開的石頭裡面看去,在門中的是一條漆黑向上蜿蜒的粗糙石梯,石梯修建的非常陡峭,裡面的空氣因為長時間不流通,帶有一股讓人非常不舒服的味道。

  卡彭特沒有回答她而是先推著她走了進去,然後回身把藤壺門給仔細的關好,當門完全關上之後這裡面就一點亮光都沒有了,完全的漆黑一片,但好處是沒有刮的像是刀子一樣的海風了,安娜感覺好受了不少。

  「這裡一直朝上走就是通向教堂裡面的門,是以前那些教會的人留下來的通道,現在幾乎沒人知道還有這麼條路。」

  安娜愣了一下:「那你為什麼知道,你以前是教會的人?」

  「別噁心我了,我寧願去當海盜也不要加入教會。」

  「……」

  「好了別一天到晚磨磨蹭蹭的和我聊天了,摸著這裡慢慢朝上走。」說著安娜就感覺到自己的手被卡彭特握住貼在了潮濕的石壁上,「自己小心一點,摔倒了我不會抓住你的。」

  於是她只能一邊摸著石壁一邊慢慢的朝上走,但因為石梯實在是太陡峭,而安娜也沒什麼體力,所以她每朝上走兩三階就要停下來喘口氣,卡彭特倒也沒有嫌棄安娜這慢的像是烏龜爬一樣的速度,只是慢慢的跟在後面。

  順著樓梯朝上走了幾分鐘之後安娜終於覺得身體開始暖和起來了,但是依舊有些潮濕的衣服貼在身上還是很難受,而且卡彭特也不說話,黑漆漆的洞窟裡面只有腳步聲和他們兩個呼吸的聲音這讓完全看不見路的安娜有些不安,她在猶豫了會兒之後還是開口朝卡彭特搭話了:「你剛剛說這個通道出去之後就是那座教堂是吧……」

  「是啊,怎麼了。」

  「那裡不會也有軍隊的人麼,我們一出去就會被抓住啊……」

  「沒人說要去教堂,你現在只需要安靜的朝上走就行了。」

  「可是……」

  「你真是……哪裡來的那麼多問題和可是!」

  說著卡彭特又失去了耐心,本來卡彭特是因為剛剛在海裡面遊了半天稍微有些累就想走樓梯的時候稍微慢一點恢復下體力,但現在看來為了不回答安娜一些不必要的問題他必須快一點朝上走,於是他上前兩步捉起安娜扛到了肩膀上就開始大步的順著樓梯朝上走。

  安娜有點驚慌,她的手撐在卡彭特的肩膀上,卡彭特的脾氣真的是太不好琢磨了,她想自己以後還是真的不要總是東問西問了……

  「我……」

  「閉嘴。」

  「……」安娜只是想說她不會再多嘴了,放她下來她可以自己走,但卡彭特從牙縫裡面擠出來的『閉嘴』火藥味實在是太濃,她不得不把嘴邊的話都咽下去,安靜的任由卡彭特扛著她爬樓梯。

  凶完小姑娘的卡彭特終於得到了他想要的安靜環境,但相對的又開始大量的消耗起了體力,不過扛著安娜走他們兩個的行進速度比之前快了幾倍,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安娜在卡彭特的肩膀上都有些昏昏欲睡了,卡彭特才停下了腳步然後把安娜放了下來。

  「我們到了麼……?」安娜迷迷糊糊的問,因為周圍什麼都看不見,她被卡彭特放下來之後就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我也不知道到沒有到,不過應該是這裡。」卡彭特喘著粗氣在石壁上到處摸摸敲敲的,「亞里?亞里!你聽見沒有!」

  才敲了沒幾下安娜就聽到石壁裡面傳來了嘎吱嘎吱的讓人不舒服的摩擦聲,隨後竟然有一絲黃色的燭光從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縫隙裡面慢慢透了出來,因為長時間在黑暗之中安娜眯了下眼睛,過了幾秒才適應了燈光的出現。

  「聽見了。」

  拿著燭臺出現在石門後面被卡彭特稱作亞里的男人沉穩的說。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17 02:49 AM

第七章 暗算

  「我不是和你說了想辦法弄些熱水麼?」卡彭特在一邊地上坐著,他已經換了一身乾衣服,現在正在用碎布擦著頭髮,安娜也換上了新的乾燥衣物,但因為是男人穿的所以極其不合身,不過夠暖和就行了。

  之前替他們打開暗道的男人就靠在一邊的石壁上,他看起來好像已經在這個暗道後面的小房間裡面待了有一段時間了,因為這裡面零零散散的放著很多生活用品,一些硬面包,一大壺水,還有一些舊毛毯,然後就是唯一的光源,柴油燈。

  「誰還記得你那些破要求,有衣服換就慶倖吧。」男人歎了口氣,「然後其他的先不說,這個小姑娘是怎麼回事,我不記得你說過會帶個其他人過來。」

  「你不是不記得我那些破要求了麼。」卡彭特把擦完頭髮的碎布塊扔到一邊,然後抬手指了指安娜:「這是安娜,安娜,這是亞里,我的大副。」

  「大、大副?」安娜咳嗽了一下,「可是不是說被抓住要行刑了麼?」

  卡彭特好像是想起什麼事情了,然後笑了兩下低下頭:「的確是要行刑了沒錯。」

  「但是我逃出來了。」亞里接過話頭,他好像不滿意卡彭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所以又問了一次:「我需要你給我解釋情況,她是怎麼回事。」

  「就是這麼回事,我需要帶著她,你還要我說更多麼?」卡彭特笑夠了之後抬起頭重新看向安娜,「他話就是比較多,你不要在意。」

  我覺得可能你的話要稍微多那麼一點點……安娜心想。

  亞里也沒有再追問卡彭特了,他拿起放在一邊的一卷羊皮紙:「這是地圖,按照這上面的路線我們能夠直接抵達聖羅那中心的廣場。」

  卡彭特拿過羊皮紙展開看了看:「這上面你勾了四條路是怎麼回事,這四條都能走?」

  「能是能走,但軍隊的搜查隊是如何分佈的就不清楚了,只能碰運氣。」亞里歎了口氣:「我才逃獄了幾天,島上已經搜查瘋了,我能找出四條路已經不錯了,反正大不了就被抓住絞死。」

  「的確是很不錯,我們三個一起被絞死。」說著卡彭特就將地圖扔給了正在一邊安靜喝水的安娜,「你,選一條出來。」

  「……我什麼?」安娜差點嗆到水,她急忙把水拿開,而亞里則沒什麼反應,或者說是看起來不反對卡彭特的這個做法,這簡直太怪異了,安娜想要反駁一下但是抬頭就看見他們兩個神情嚴肅的盯著她,「……」

  於是在這兩個男人的威懾注目之下安娜只好接過地圖,急急忙忙的掃了幾眼。

  這是張還算是詳細的地圖,整個聖羅那的平面都畫在上面了,因為聖羅那本身是一個地形特別的島國,並且還是一座山塔,它城鎮的建立方式是一條直線從最低處攀附上來,以港口為起點,聖羅那大教堂為終點。

  而亞里所勾畫出的四條線路都是從聖羅那大教堂開始,一直抵達到地圖中間的一個小廣場。

  這就很奇怪了,安娜猶豫了一下:「可是……要逃去這個地方的話,就是這個廣場這裡,會不會很危險啊?」

  「為什麼。」卡彭特問她。

  「因為這個地方怎麼看都是人很多的地方……「而且看地圖這個廣場不是修建在城鎮的中間麼?去這裡怎麼看都是自殺的行為啊。」安娜這樣問完之後又覺得自己很蠢,這種簡單的問題亞里和卡彭特看過地圖之後肯定都知道的,但是她就是擔心……

  卡彭特的手突然伸到了安娜的頭上揉了揉:「有什麼好擔心的呢紅頭髮小姑娘?」他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變的有些低沉,而且還有些沙啞,再加上粗糙溫熱的手掌還溫柔的撫摸著安娜的頭,這讓安娜耳朵有些發燙。

  「就像亞里說的,大不了被絞死啊,不過你應該是火刑,但是沒關係,我和亞里會吊在旁邊的絞刑架上陪你的。」

  「……」

  亞里在一邊點頭。

  為什麼你要跟著點頭……安娜的耳朵重新冷卻了下來,她再一次看向地圖:「真的讓我隨便選一條麼?」

  「你要是想要我們各自選一條逃跑也可以,不過我想你應該不敢一個人跑吧,所以最多還是分成兩路逃跑,我們兩個男人之中你可以選一個出來去當誘餌,另一個帶著你去廣場,這樣就更方便了。」卡彭特說著說著還激動的一拍手,「覺得怎麼樣?」

  安娜沒有理卡彭特:「那就這一條吧……」她指了路之後把地圖朝亞里遞過去,亞里走過來低頭看了下:「行,那就走教堂背面的那條。」

  「什麼,你們兩個不需要誘餌麼?」卡彭特伸著脖子問。

  「既然你這麼想要,那就你去當吧。」亞里把地圖塞到卡彭特手裡,「你就走偏門那一條,那一條通向教堂的菜園,我想這個時候那裡應該會有正在澆水施肥的修女,你過去了就大喊一聲『老子是卡彭特』應該能立刻引發騷亂,而我就帶著安娜趁亂走。」

  卡彭特在修女之中引發了騷亂這個怎麼聽起來這麼奇怪,安娜在一邊思考一些不應該思考的東西。

  卡彭特抓著地圖皺著眉毛思考了一會兒,然後將地圖折了起來塞在腰帶中卡住:「我想好了,我還是要和你們一起走。」

  那一開始少出點餿主意不就好了,安娜覺得頭很痛,這個時候亞里已經開始收拾東西了,他把一邊剩餘的用羊皮袋裝著的硬麵包遞到了安娜面前:「吃麼?」然後也沒等安娜回答直接就把麵包全放到了她膝蓋上繼續去收拾東西。

  「我吃點。」卡彭特伸手過來拿了兩個走,他從剛剛開始就一直想吃了。「沒想到能休息的時間只有那麼一點,我剛剛可是抱著這小姑娘游了半天呢。」

  「那這樣,你就繼續在這裡休息,我帶著她先走。」

  「不行。」卡彭特嘴裡塞著麵包含含糊糊的說,「這可是好不容易找來的,你給我弄丟了怎麼辦。」

  什麼?安娜這時候才發現自己從一開始就根本沒有聽懂過這兩個傢伙的話,而且說到底為什麼之前她和卡彭特才到港口的時候就會有軍隊直接找向他們的船,那個陣仗完全像是……像是早就知道卡彭特會來聖羅那的港口一樣,而且連準確的時間都知道。

  而且為什麼本該被關在地牢裡面準備絞刑的大副亞里會逃出來接應卡彭特?

  安娜覺得自己現在腦袋裡面裝的為什麼實在是太多了,還不如暫時什麼都不去想比較好,在一瞬間就放棄思考答案的安娜和卡彭特坐在一起嚼著硬邦邦的麵包等著亞里把東西收拾完。

  「行了,走吧。」亞里收拾出了一小包東西背到了背上,然後提起柴油燈朝他們剛剛進來的暗門走去,他們還是需要從外面那條密道走到上面的教堂裡面去,這條路亞里已經在等卡彭特過來的時候走過很多次了,每次出去的目的除了替卡彭特探查他想要的那個東西和逃跑路線以外就是偷點吃的用的回來……

  所以總的來說想要掩人耳目的從教堂溜出去還是很容易的……他自己的話。

  ……

  …………

  「這扇門?」卡彭特壓低聲音握著門把手問跟在他身後的亞里,安娜被亞里護在身後,他們三個這個時候已經從密道裡面出來了,而且亞里還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了三件白色的披風給他們喬裝成了信徒的樣子,三個人現在正彎腰駝背的在教堂內側的一條全是木門的走廊上,這條走廊上還每隔一扇門就擺放了用白色石頭雕刻的一人高的信徒雕像。

  亞里點點頭:「打開這個就是去教堂外側的通道,你小聲一點。」 於是卡彭特就小心翼翼的朝外拉開了木門,然後側身朝裡面走去,安娜也推著亞里想要朝木門裡面走,但是亞里卻像是石頭一樣一動不動。

  就在安娜抬頭想要問亞里怎麼了的時候,亞里突然抬腳踹上了卡彭特還剩在門外面的屁股,一下子就把卡彭特踢到了門裡面趴著,然後他迅速的合上木門,趁著卡彭特大概還沒有從地上爬起來再將一邊擺放的信徒雕像猛的一把推到了門前堵住。

  安娜眼睛都看直了,卡彭特在內側砸門,一邊砸一邊罵亞里,但是這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卡彭特還沒罵夠三句,他那邊就響起了許多女人的尖叫,沒想到還是被亞里這傢伙丟到全是修女的菜園來了!

  卡彭特眼睛都要氣掉出來了:「你媽的我剛剛不是說了我不要當誘餌麼!!」

  亞里一把將還沒反應過來的安娜抄起來扛在了肩上,還順便繼續添火的朝門內大喊:「這個男人是海盜!!!快叫軍隊來抓他!!!」

  喊完之後亞里就扛著安娜朝完全相反方向的一扇木門跑去,安娜不可思議的看著離她越來越遠的那扇被雕像堵住的門:「你、你暗算卡彭特!?」

  「快感謝偉大的卡彭特船長,因為他無私的奉獻我們才能更加安全的逃脫出去。」亞里一邊說一邊跑的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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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亞里:興奮吧!

  卡彭特:……

  安娜:冷靜一下……冷靜一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17 02:55 AM

第八章 噴泉

  「卡彭特怎麼辦……他、他好像還沒有出來……」安娜和亞里兩個人這個時候已經從教堂跑了出來,他們正躲藏在離教堂最近的一處小鎮上,「而且這個地方也應該藏不久吧……」

  安娜躲在木箱後面小聲的對亞里說,他們兩個這個時候正為了躲避巡邏的軍隊而縮在一個酒館後的雜亂小巷子中,因為巷子的另一頭被封住了所以好像就被酒館主當做一個露天的儲物房在用。

  亞里探頭朝外面看了看,剛好看見又有一隊搜查軍從外面騎馬朝山上的教堂方向跑去,估計這個時候已經都知道卡彭特在教堂裡面了,消息通的真快……:「你不用擔心卡彭特,他一個人比我們兩個安全多了。」

  這時候的卡彭特正在教堂裡面瘋跑。

  「所以我們先去廣場等著他就好了。」亞里重新窩回木箱子後面,然後對著安娜指了指巷子前面那扇能進到酒館中的小後門,「你先從那裡進去,然後到酒館裡面隨便點些什麼東西吃。」

  說著他就塞了幾塊銀幣到了安娜手裡,安娜想要說什麼但是被亞里抬手制止了:「聽我的,放鬆點進去,然後坐下等我的信號,聽見信號過後大概……等個十幾分鐘左右吧,你就出來,然後朝廣場走,還記得該怎麼過去麼?」

  安娜不安的點點頭:「但是你想要做什麼……」

  「我去引開那些人,不然這個數量和巡邏的頻率我們兩個根本沒辦法接近廣場。」亞里他本來以為卡彭特一個就夠用了。「你不用擔心我們,也不要做多餘的事情,我再重複一次,計劃是這樣的,你進去吃點東西,就算聽見了信號也不要提前出來,慢慢吃完再走,然後去廣場找個人不多的地方等著我和卡彭特,明白了沒有?」

  安娜作為逃走的巫女,雖然很多地方都已經在通緝她了,但是對她的描述也只是紅髮、年輕女性、就連畫像都沒有,所以只要鎖骨上的烙印不被發現,她就是安全的,亞里伸手胡亂的替安娜把她的頭髮攏起來到頭上,然後把自己的帽子按到了安娜頭上:「不要緊張,放鬆。」

  「……」安娜根本沒有把握自己能做這種事情,「可是我……」

  「不要可是了,在這座島上你跟著我和卡彭特只會更容易被捉住,懂了沒有。」亞里拍了下安娜的肩膀,「你會沒事的,快去吧。」

  在亞里的催促下安娜終於猶猶豫豫的朝酒館的後門走去,她要開門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亞里,他還縮在木箱後面對她揮手。

  算了,做就做吧……反正都這樣了,安娜歎了口氣開門進了酒館,進去之後是這個小酒館的小廚房,這個時候裡面有個小男孩正在洗魚,他抬頭看了眼安娜:「怎麼又走後門進來,提醒你們這群醉鬼都多少回了,出去出去。」

  安娜摸了摸鼻子,然後朝那個嘰嘰喳喳的小男孩丟了塊銀幣過去,男孩馬上就不說話了,他撿起銀幣擦了擦揣到兜裡面:「那、那你就進去吧,不過要趁老闆沒看見的時候……算了我來幫你看,跟我過來。」

  於是在被銀幣蒙住雙眼的小男孩的幫助之下,安娜悄悄的坐進了小酒館裡面,她要了份小麵包還有蜂蜜牛奶:「……」

  接下來安娜就躊躇不安的坐在角落的小桌子上喝著牛奶,雖然亞里說會有信號……但是信號會是什麼也是個問題,如果她沒有反應過來那該怎麼辦?

  然而這個擔心是多餘的,在安娜吃掉了半個麵包之後她就聽見了酒館外面亞里的大吼,「我在這裡你們這群廢物!快跑來捉我啊!」

  跑被他念的格外清楚響亮,然後就是劈裡啪啦由遠而近的馬蹄聲,安娜為了不特別突出就跟著酒館裡面的人一起湧到了窗戶那裡看外面街道的情況,但是並沒有看到亞里,他應該是喊完之後就立刻離開了這裡,所以現在只能看到騎著馬的海軍急速從街道上席捲而過,其中的一個人舉著警報號不停的吹著。

  安娜伸手扣緊了她頭上的帽子,走回位置上坐下三兩下的把東西吃完,然後大概又待了一會兒之後就離開了酒館,按照剛剛在地圖上記下來的路線朝廣場走去,她儘量讓自己顯的不那麼可疑,微抬著頭朝人多的地方走。

  一路上都安全的可怕,安娜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真的一個人走到了廣場來,現在的聖羅那廣場好像正要舉辦什麼活動,許多穿著白袍子的信徒以廣場中心的巨大噴泉水池為中心聚集在一起,他們都跪在地上低著頭窸窸窣窣的念著什麼東西。

  安娜站在廣場最外圍的一排花攤之後:「……」這個位置隱蔽而且意外的視野很好,能夠看見整個圓形廣場,安娜迅速的掃了掃廣場上,只有零散的幾個帶槍的巡邏步兵。

  而且因為廣場中間有信徒在禱告他們也不怎麼移動,只是站在自己的巡邏點上抱著槍監視著周圍。

  「買些花麼?可愛的年輕人。」離安娜最近的花攤上,那位胖胖的中年婦人拿了朵半開的鬱金香遞向安娜,「用來慶祝這偉大的一天。」

  安娜不想和別人多做交流,但是既然都搭話了不理也很奇怪,她掏出亞里給她的銀幣遞給婦人:「那就要這一朵吧……你的花都很漂亮。」

  「謝謝。」婦人捂著嘴笑了起來,「不過也真是夠嗆,今天明明是花神節,卻偏偏遇上了通緝犯。」

  看起來這位只是單純的看攤子看膩了想要找人說話,安娜咽了下口水:「是啊……真是不巧。」 巧的很,我就是通緝犯,而且另外兩個我也認識。

  安娜握著鬱金香的手指不安的在包花的紙上搓揉著,說起來她因為之前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完全不記得日期了,現在一想的確,這個時間該是花神節了。

  這個節日是為了慶祝誕生的女神,柯麗婭創造了花朵,這一天所有的信徒除了平時一直在做的祈禱,還會奉上最豐盛的祭品,他們期望女神能再一次創造神跡,賜予這個世間更多新的事物,並保佑他們。

  一般的話是在教堂中對著女神像祈禱才對,但聖羅那,對著這個噴泉祈禱也是有原因的,因為傳聞一百年前柯麗婭女神現身在了這座荒蕪一物的海上岩山之中,從山腳走到了山頂,女神走過的每一寸土地開始煥發出生機,岩石中竄出了新綠,在走到山腰的時候她口渴了,於是土地之中開始朝外翻湧出海水,在女神伸手捧水的時候湧出來的海水變成了淡水,於是這湧出的淡水變成了聖羅那生命的根源。

  也就是現在這座噴泉。

  安娜她以前……應該說現在也依舊是女神的信徒,也在每個禮拜天去教堂中祈禱,但現在她肯定是顧不上祈禱的事情了。

  「但真是希望女神能夠再次出現啊,因為她上一次的出現聖羅那才能夠存在。」婦人繼續感歎著,她手上又拿了幾多鬱金香,「我們都被她守護著……」

  安娜勉強笑著點頭:「是啊是啊……」笑著笑著安娜突然反應過來了什麼事情,她轉頭看向被信徒們團團包圍住的噴泉,如果那個地方的水是從海裡面出來的,那麼……她這下終於知道為什麼亞里和卡彭特要來這裡了。

  她和卡彭特一開始來的那條密道,雖然在搜索的人應該找不到密道的入口在那裡但是他們知道了大致的方位,現在那片海域上應該都是巡邏的輕裝艦船,想要從那裡離開聖羅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這座噴泉就是他們另一條通路了,想到這一點的安娜又開始緊張了起來,先不說他們該怎麼在眾目睽睽之下栽進噴泉水池裡面,這個意思是她又要再一次生不如死的憋氣,安娜還沒下水臉就開始青了。

  「你怎麼了年輕人?臉色突然變得好難看。」婦人看著安娜的臉色,但是這個時候有額外的劇情開始了,槍聲和馬蹄聲漸漸的變大,女人尖利刺耳的叫聲和男人的喝止不斷響起。

  安娜將鬱金香塞回賣花婦人的手中:「快逃吧。」她的眼睛盯著遠處那一條通向廣場的大道,亞里淺麻色的捲髮在太陽光的折射下顯得十分奪目,他在軍隊的追捕下正飛速的跑向廣場,並且也在用眼睛搜索著安娜。

  「……」安娜的腿有些發抖,但她還是忍住害怕朝噴泉的方向走,聽見槍聲的信徒們全都亂套了,他們像是四散的馬蜂一樣到處竄,安娜被撞了好幾個趔趄,而且這種迎著換亂逃跑的人朝前走的行為也十分怪異,巡邏的步兵很快就發現了安娜,並且大聲的警告著她。

  安娜也顧不上那麼多了,她低頭猛朝噴泉的放向走,但因為不聽警告,步兵開始朝她的方向跑來並且舉起了槍。

  廣場上的局面非常混亂,剛剛的祥和寧靜好像從來都不存在過一樣,安娜確信剛剛有兩槍幾乎快要擊中她,但是停下來的話就真的完了,她一邊跑一邊朝旁邊看想要看亞里在哪裡,但是因為到處都是亂跑的人群她根本就看不見亞里。

  「……亞……啊!」就在剛想要叫亞里名字的時候有人從安娜旁邊伸手攔住了她的腰,然後她就被提起來夾在了胳膊底下。

  「好久不見。」卡彭特喘著粗氣,剛剛四處逃竄讓他現在的樣子看起來就像是被陷阱困住的黃鼠狼,卡彭特沒有停下來也沒有等後面的亞里跟上來直接夾著安娜兩三步跳進了噴泉水池裡面。

  「……!!」安娜還沒來得及吸氣就又一次被水包裹住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17 03:01 AM

第九章 野蠻

  「…………」

  安娜面朝下趴在濕漉漉的甲板上晃神,她感覺自己今天一天已經把一年的力氣都用完了,剛才跳進噴泉的水池裡面之後卡彭特竟然直接就用手拽爛了出水口的鐵欄,他們兩個被吸力拉入了排水通道裡面。

  雖然水中速度非常快但是安娜依舊有一兩次憋不住氣,卡彭特還是照樣子充當了她的氧氣袋子,幾分鐘後他們就被沖到了海裡,這時候安娜奇跡一般的依舊保持著清醒,她能在海水中模模糊糊的看到隨後被沖出來的亞里。

  然後這兩野蠻人竟然直接朝著在海面上巡邏的船隻底部遊去,接著就徒手爬上了船……

  「不敢相信……」安娜終於緩過神乾咳著從甲板上爬起來,她周圍還響著火槍聲、慘叫聲以及什麼東西落到海裡的聲音,卡彭特和亞里他們兩個膽子肥到敢直接搶裝備齊全的海軍船隻……不過想想也是、畢竟是海上惡霸卡彭特。

  這時卡彭特又抓住了一個士兵將他推到船舷邊上然後一腳踹翻了下去:「不要趴在地上了小姑娘!去躲起來!」

  明明是你背著我爬上船之後就把我砸到了地上的,安娜的額頭和鼻子還紅著,上面黏了不少髒東西,剛剛的實際情況是卡彭特才背著安娜爬到船上就有船員襲擊過來,卡彭特為了抵擋攻擊就下意識鬆開了手,然後安娜就嘭的從卡彭特的背上摔到了甲板上,因為卡彭特身材高大,這一下摔的安娜有點晃神……

  「附近巡邏的船已經過來了,我們沒多少時間!」亞里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他被拿著火槍的人逼到了船頭的一角,「總之先快想辦法調轉航線朝外面走!」

  卡彭特聽見亞里的話後就想衝去船舵所在的甲板位置,但是又有幾個人圍了上來攔住他:「我騰不開手你是大副你想想辦法!」

  「你他媽是船長!!」

  安娜感覺到頭痛,她在地上撲騰了幾下就仗著體型小沒人注意迅速的貓著腰跑去了船舵那邊,本來的舵手背上插著把彎刀,用非常奇妙的姿勢卡在舵上已經咽氣了,也不知道他身上斷的那些手腳是死之前斷的還是之後斷的。

  總之安娜忍著血腥味想要越過屍體直接搬動舵把調整方向,但是屍體把船舵卡的太緊,她只能稍微朝左邊搬動一點點方向,這點方向是完全不夠的,所以還是得把屍體搬開……但安娜還是太過於高估自己的力氣了,她推了好幾下竟然沒辦法把屍體推下去。

  然後在第五次嘗試的時候終於有人發現了躲在船舵背後想要搞事情的安娜,瞬間就有匕首朝這邊直直的釘了過來,「!!!」安娜捂著頭蹲了下去。

  卡彭特也終於發現了安娜不知道什麼時候竄到了船舵那邊去,他把最後一個拿著刀揮舞過來的人踢到海裡面去之後就朝安娜那邊跑去:「叫你躲起來你怎麼躲到這裡來了!?」跑過去的途中他拔起了一把插在屍體裡面的刀,揮起來就將朝安娜那邊扔匕首的船員砍翻到了一邊。

  這時候船上剩下的能夠繼續戰鬥的海軍船員已經不多了,卡彭特快速的走到安娜身邊,兩三下把屍體扯出來扔到一邊,然後將船舵朝左邊轉滿:「亞里!最上面的那扇副帆沒有降下來!」

  這艘船是巡邏中最常見的雙桅杆輕型木船,船身整體不大,也可以說很小,每根桅杆都有主副兩面帆,這四面帆全降下來的時候就是船速最快的時候,並且船身木材用的是最輕的木材,只有一層甲板,巡邏時下層甲板不允許堆放貨物,裝備的大炮數量一共八門每側四門,所以吃水非常淺,然後海軍為了讓巡邏船的速度更加的快,每艘船分配的士兵都是精簡過的數量,卡彭特他們搶的這艘分配的士兵數量是二十四名。

  亞里將刀從最後一名士兵身體裡面拔出來,他背後和肩膀上還有小腿都受傷了,樣子看起來比卡彭特糟糕的多:「你就不能跑過去的時候順便降下來一下麼?」亞里一瘸一拐的走到船邊上,把繞著卷起副帆的繩索給鬆開。

  「我怎麼順便,剛剛安娜聽見你在那裡瞎嚷嚷就跑到船舵這裡來了,差點被刀刺到。」卡彭特把紮在一邊木板上的匕首拔下來別到了自己的腰帶裡面,「到時候你是要負全責的。」

  「現在不是說這個時候吧……後面的船都快要追上來了。」安娜看著在他們調轉方向的時候已經追上一大截的另外兩艘巡邏船,這兩艘要是追上來開始接舷的話他們這次肯定要被抓住了。

  「……」卡彭特看了看,然後把舵位讓給了安娜,「你把住這個,一直穩在這個方向就行。」說著就和亞里開始清理甲板上的屍體,當然也可能有一些人還留著一口氣,總之卡彭特和亞里把這些士兵全都扔到了海裡,然後也把甲板上多餘的一些木桶以及負重物丟了下去。

  「甲板下面還有大炮。」卡彭特喘了口氣後又繼續和亞里下到了甲板下面,砸開船身將大炮都推入了海裡,這下船的負重又大大的減輕了,負重減輕的效果在幾分鐘之後就體現了出來。

  後面追上來的巡邏船被甩開了一大截距離,聖羅那也變得越來越小,卡彭特拍著桅杆吹了聲口哨:「不得不說雖然我很討厭那群帶著假髮穿的花裡胡哨的傢伙,但他們造船的技術真的很值得讚美,用拼搭的方式替換船身的龍骨,而且還是這麼結實的拼搭結構。」

  「所以這船只能用來巡邏,而並不具備作戰的條件。」亞里一邊包紮自己腿上的傷口一邊說:「拿來逃命當然是上選。」

  安娜走過去幫亞里查看了一下他肩膀和背上的傷口:「還好不是很深……血已經自己止住了。」

  卡彭特擦了擦臉上已經乾到起殼的血跡然後笑著朝他們走過去:「我說真的,小亞里,你什麼時候才能學會打架的時候不受傷呢,血可是很寶貴的啊,我說得對吧。」

  說的是挺對的,但並不是很想同意你……安娜繞到了一邊去以免卡彭特的手搭到她的肩膀上:「那我們現在該去哪裡,是回門徒島麼?」

  「回那裡幹嘛,你有什麼東西落在那個髒兮兮的島上了?」卡彭特裝作疑惑不解的樣子:「你要是想去我們可以送你去。」

  「不用了……」安娜決定還是暫時不要和這個人說話比較好,亞里抬頭看了眼安娜,然後看向卡彭特:「我也想問這件事情,現在是怎麼辦,先收拾叛徒還是先找你要的那個寶石。」

  卡彭特皺眉思考了一會兒,在他思考的這段時間裡海面上已經完全看不見聖羅那了,追上來的巡邏船還勉勉強強能夠看到一點點。

  「先繼續找那顆該死的寶石,魯夫的事情自然有人幫我們收拾。」卡彭特的大拇指搓著他食指上的戒指,「寶石比較急,你有在聖羅那找到點什麼有用的消息麼?」

  接下來卡彭特和亞里的對話都聽的安娜雲裡霧裡,她搞不清楚這些事情,也不太想要搞清楚,所以就走到了甲板邊上看著海面發愣,今天一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就算現在暫時需要擔心的事情沒有了她的腦子也還是安靜不下來,總感覺被冰冷鹹澀的海風一吹反而更加的雜亂了。

  「怎麼了,你不去睡會兒麼。」不知道什麼時候卡彭特站在了安娜身邊,他雙手扶在船舷上偏頭看著安娜。「大副都已經睡著了。」

  安娜回頭看了看,發現亞里坐在甲板上背靠著桅杆正在打瞌睡:「我不是特別睏。」這一點也很奇怪,她意外的清醒。

  「那你在想什麼,一副心事很重的樣子。」卡彭特撐著臉:「說來給我聽聽。」

  「……」安娜被卡彭特綠色的眼睛這麼含情脈脈的看著一時間腦子裡面好像安靜了,說實話她覺得這個讓人頭大的海盜長著這麼一張英俊的臉真的很不公平,特別是他的膚色和深棕的頭髮,把那雙淺綠色的眼睛襯托的像是寶石一樣攝人心魄,「我沒有特別在想什麼……」

  卡彭特還是盯著安娜:「那好吧,剛剛亞里和我說了,他覺得有些事情應該讓你知道,畢竟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你都會和我們兩個待在一起所以……先給你講講叛徒的事情吧,畢竟這一天你都被這件事情折騰的夠嗆不是麼。」

  「叛徒的事情……難道是和魯夫有關係?」她剛剛也只聽到了一些零零散散的信息,卡彭特點點頭:「對,就是那個獨眼的黑人,老是想讓你跳船的那個,我和亞里因為一個人的幫助所以提前知道了一些計劃。」

  「一些在我的『柯麗婭』上醞釀著的對我不太有利的計劃,然後在這個時候就有關一顆寶石了,具體的我就不告訴你很多了,總之是一顆我必須要得到的寶石。」卡彭特換了一隻手撐臉,「魯夫跟著我航行了大概八年了,我還認為他是個信得過的人,所以一開始想要讓他出去幫我收集關於那顆寶石的情報,但是他提出讓亞里去更加合適,雖然他說的也的確很對,亞里在偷雞摸狗收集情報這方面很厲害。」

  說到偷雞摸狗的時候靠在一邊打盹的大副打了個噴嚏,但是他並沒有醒過來。

  「但我和亞里知道魯夫他在計劃的事情,他已經叛變了,和海軍的人串通了起來,想要在抓住我和亞里的同時順便將我的『柯麗婭』充公成海軍的船,但我想也許將計就計會很好玩,所以還是讓亞里去了聖羅那。」

  聽到這裡安娜也差不多明白了為什麼今天早上的時候她和卡彭特的船一進港口就有軍隊直接朝他們的船圍過來,也知道了為什麼亞里會剛好在密道那裡接應他們,這些都是卡彭特他們在這之前就已經計劃好了的。

  「但是這樣的話你的船……『柯麗婭』該怎麼辦?」安娜迷茫了起來,卡彭特倒是反過來安慰起了安娜,他抬手摸了摸安娜的頭:

  「不用擔心,那艘船會自己回來的,她可是我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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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彭特:大概就是這樣

  亞里:這樣是哪樣

  安娜:不就是哪樣麼

  卡彭特:所以說就是這樣

  亞里:到底是哪樣

  安娜:這樣啊

  卡彭特:是哪樣

  亞里:不是這樣麼

  安娜:哪樣是這樣

  卡彭特:這個是哪樣

  亞里:就是這樣啊

  安娜:我不玩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17 03:08 AM

第十章 名字

  維多利亞皇家港口被籠罩在漆黑的夜幕之中,港口上的城鎮和塔樓中零星的幾點昏黃光亮伴隨著翻滾的海浪聲搖曳不定。

  威廉的書房便是光亮中的一員,他不像早上的時候穿著繁複規整的軍服,而是鬆垮的白色襯衣,外面披了條暖和的毛毯。

  「所以,不止亞里跑了。」威廉並沒有用疑問的語氣,站在他書桌對面的艦隊長看起來十分緊張。

  「抱歉長官……但我們確實只差一點點就能夠捉住卡彭特了。」

  威廉笑了一下,目光從正在審閱的公文上抬了起來,他把羽毛筆放回筆架上:「只差一點點,是差多少?」

  艦隊長目光顫抖,喉嚨一時間竟然發不出聲音。

  房間裡面一瞬間安靜的只能聽見接連不斷的海浪聲,在長久的沉默之後威廉也沒打算說話,他只是撐著下巴看著艦隊長。

  「可、可我們…這次行動繳獲到了『柯麗婭』……」艦隊長的手背在身後緊緊的抓著自己的手腕,「而且也獲得了一些關於卡彭特的情報……」

  威廉歎了口氣:「我說過了,這次行動的目的我們需要抓到的是什麼?回答我,士兵。」

  「目的是抓到卡彭特,長官!」

  「那卡彭特呢。」

  「他逃走了……」

  房屋中的幾盞燭臺被從窗縫中灌進來的海風吹的搖晃了一下,這讓威廉臉上的表情顯得很曖昧不明:「明早先去領罰,然後去總管處帶走你的卸任書。」

  「……是,長官。」

  等曾經的艦隊長離開書房之後,威廉就閉上眼睛靠在了椅背上,他的桌面上依舊攤開著沒有看完的公文,但不看他也知道下半頁寫的是什麼了。

  『柯麗婭』上的海盜已經全部抓捕並且擊斃,除了叛變的那個為他們提供了情報的名叫魯夫的獨眼海盜,他要等待進一步的處理。

  ……

  …………

  「這和之前說的不符合。」魯夫手腳被拷著鐵拷被看守按住肩膀跪在監獄中,「你們答應給我私掠船許可的。」

  「我們是這樣答應了沒錯。」威廉抱著手臂靠在木桌前,「你也確實為我們做了很多事情。」

  魯夫盯著威廉:「你不信任我?」

  「那是當然的。」威廉這時候揮了揮手,讓在旁邊的看守都出去:「我信任的人很少,你憑什麼讓我信任你。」

  「我給了你卡彭特的情報,還讓你抓到了亞里,沒有我你只是個什麼都找不到的廢物而已。」魯夫停頓了一下,然後咧嘴笑了起來:「而且你們還讓亞里跑了是不是。」

  「那是因為你隱瞞了什麼事情。」威廉站直了身子朝魯夫走過去:「卡彭特知道我們的軍隊早就在聖羅那等著抓他了,你在出賣卡彭特的時候也把我們的情報賣了不是麼。」

  「我沒有。」魯夫收起了笑容,「我也不知道那是怎麼回事。」

  蠢貨,威廉在心裡想,他知道魯夫沒有出賣海軍的情報,因為那對他沒什麼好處,卡彭特那個傢伙肯定是之前就已經發現魯夫叛變的事情了,而且恐怕亞里會被抓住也是卡彭特料想之中的事情。

  他們故意是踩勾的,為什麼?

  而且魯夫肯定還保留了什麼事情沒有告訴他來當作後手,威廉很清楚,所以也格外的耐心。

  就在威廉思考的時候魯突然開口了:「我隱瞞的事情雖然不是出賣情報,但確實是有件事情。」

  「什麼。」威廉的眼神瞟回到魯夫身上。

  「我們襲擊了一艘貨船。」魯夫故意慢吞吞的說:「那上面的船員都殺光了,但是在那艘貨船上我們還找到了一個偷渡的小姑娘,唯獨這個小姑娘,卡彭特把她留了下來,之後就一直帶在身邊,去聖羅那的時候也帶著。」

  去聖羅那的時候也帶著就非常讓人奇怪了:「那個小姑娘叫什麼名字。」

  魯夫又一次露出了笑容,然後抬起了手上的鐵拷晃了晃。

  「……」威廉也跟著笑了起來,「果然和你們這些人渣打交道總會有驚喜的事情出現。」

  「那真是我的榮幸,諾布朗上校。」魯夫看著威廉伸到腰後取鑰匙的手,「接下來的合作肯定也………」

  威廉依舊帶著剛剛的微笑看著在槍響聲後朝地上倒去的屍體,然後重新將槍別回腰後:「合作愉快。」

  比想像中要花的時間少太多。

  他快步朝牢房外走去,剛好迎面撞上聽見槍聲衝進來的看守和士兵:「通知在聖羅那的人,立刻去調查有沒有人看見卡彭特和亞里逃跑的時候身邊有另一個人,如果有的話應該是個女孩。」

  在安排完這件事情之後威廉就大步離開了監獄,坐上了一直在監獄門口等著他的馬車。

  這馬車駛向的地點是扣留珂莉婭的海軍專用港口處,而在那裡威廉的父親,巴奇・諾布朗,也就是現在的海軍總督在等著他。

  「處理好那個海盜了麼,威廉少將。」巴奇背著手看著從馬車上下來的威廉,「你又沒有戴假髮。」

  「我忘記了。」威廉非常討厭戴那個所謂體現身份尊貴的卷毛假髮。「下次我會記得。」

  「算了,你肯記得帶上腦袋我就感恩戴德了,那麼海盜,處理好沒有。」

  「當然。」威廉和巴奇並肩朝柯麗婭走去,那龐然大物不用走進就能徹底看清楚她身上的每一處細節,在她周圍的海風中總是參雜著讓人不安的血腥味道。

  威廉注視著船首上那尊被蟒蛇纏繞著的女神像和暗紅色的船身。

  巴奇看了看自己旁邊一言不發的兒子:「我知道,第一次見她的人都是那個想法,這是艘漂亮的船,當然第二次見的也是這個想法。」

  老巴奇是第二次和柯麗婭打交道:「五十多年了,我終於又看見了她一次。」

  五十年前,那時候是正在海邊舉行海神祭,所有皇室人員都全部到場參加。

  就在這個本該歡慶的時候受到了海盜的襲擊,卡彭特帶著一群仿佛喪失了心智的海盜毀壞了整個祭奠。

  皇室一半的人員,包括當時的國王全部下落不明,海軍的損失也極其嚴重,但這場戰役後的損失是相互的,卡彭特逃走的時候本來數量龐大的船隊,只剩下了柯麗婭。

  那之後卡彭特消失了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誰知道他到底去哪裡了,然後在最近的十年裡,他又出現了。

  「……」威廉看著擺在碼頭處的一排風乾的屍骨,巴奇也順著威廉的目光看了過去:「是的,我想我們也找到了當時失蹤的國王和貴族們。」

  他們被殺死之後就一直掛在卡彭特的船外面,一直到五十年後的現在。

  巴奇和威廉走到船上的時候那上面有人正在到處查看,那是海軍專門找來的老資格制船匠,他已經為皇家海軍工作了五十年,參與制造過不下百艘軍船,也改造過許多從戰爭中搶奪來的別國軍船,在關於船的方面沒有人比他更加精通了。

  「怎麼樣,有沒有找出這艘船曾經隸屬過哪個國家的痕跡。」巴奇高聲對船那頭的船匠吼。

  「這艘船上找不到她曾經屬於哪個國家的標誌。」老船匠已經在這之前就細細的觸摸過船上的每一寸木板,「這些木材也不屬於任何一種我認識的樹木。」

  「那意思是海盜有著比我們國家更加先進的造船技術。」威廉抬頭看著珂莉婭的船帆:「他一定是對這艘船做了什麼,不然這樣的龐大船隻速度不會那麼快,我們國家需要知道這種技術。」

  「巫術……」

  也不知道是哪個士兵小聲的說了句,威廉回頭看向他們:「誰剛剛說了話。」

  「……是我,長官」一個普通的士兵朝前猶豫的走了一步。

  「巫術。」威廉收回目光沒有再看向士兵。「的確,這樣的話就可以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說得通了。」

  「卡彭特不可能會得到巫師的幫助,他和其他人一樣曾經殘殺過巫師,就為了他們的骨頭。」巴奇否認了這個觀點「那群神神叨叨的畜生排外可是很嚴重的。」

  巫師雖然相貌與人沒有任何差別,但其實是區別與人的另一種生物,但大多數愚昧無知的人還依舊認為巫師是人類,他們會使用詭異的巫術是因為他們靠出賣靈魂得取那些污穢邪惡的力量,是可惡的異教徒。

  其實在神曆的記載之中巫師是一種叫做『尼圖姆格』的類人生物,他們的祖先是海神十二門徒中的一個,同時也是塞壬的祖先,這些生物的骨頭之中天生蘊含著所謂的『力量』,這種力量的大小是天生就決定了的,強大的巫師能使一株才萌芽的嫩苗在一瞬間長成參天大樹,而弱小的可能只能勉強使一根木棍燃燒起來。

  但無論強弱,尼圖姆格、也就是巫師們,他們的骨頭是利用價值非常高的物品,而有價值的東西一向會被盯上,這自然就使得尼圖姆格和人類對立的局面產生,同樣對立的還有吸血鬼,他們的血液和心臟的價值不會比尼圖姆格的低,並且因為無法改變的外貌特徵,更容易被找到……所以現在活著的吸血鬼幾根指頭就數的過來。

  「不、長官,有證據。」剛剛說話的那個士兵挺直了背,因為好像是在反駁總督的觀點所以他的臉看起來十分緊繃「在卡彭特的船長室裡面我們發現了有巫術圖案,旁邊刻有……好像是人名。」

  威廉和巴奇都看向這個士兵:「名字?」

  「烏提爾。」那個士兵又大聲的重複了一次,「巫術圖案旁刻了烏提爾這個名字。」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17 03:39 PM

第十一章 識相

  晚上的時候卡彭特將船停泊在了海上的一處淺灘,淺灘上只有白沙子和一些被海浪沖來的碎木箱什麼的,然後還有數量巨大的小沙堆,這些沙堆裡面滿滿的都是海龜的蛋。

  而對於他們三個人來說這滿滿的都是晚飯。

  「如果有酒就更好了。」卡彭特用匕首把火堆裡面烤好的海龜蛋刨出來在沙子上面滾了幾圈降溫,然後撿起來遞給安娜,「快吃吧小姑娘。」

  安娜剝著蛋殼:「難道今天晚上我們要在這裡過夜麼。」過夜的話這淺灘上如果有灌木叢什麼的話還說得過去,可這上面除了沙子垃圾和龜蛋什麼都沒有,硬要加的話那就還有一些貝殼……

  「船上不安全。」亞里吃著蛋解釋道:「晚上這邊一帶的海域裡面會有很危險的生物出現。」

  這種危險的生物其實是一種巨大的類似水母的東西,它們比水母聰明的多也邪惡的多,會成群結隊的在晚上攻擊路過它們領地的船隻,或者體型巨大的魚類。

  「什麼?那為什麼要到這裡來,我們有什麼必須要去的地方是在這條航線上的麼?」安娜好不容易被海龜蛋安撫下來的心情瞬間被吹走了,「在這塊沙灘上安全麼??」

  卡彭特滾著海龜蛋:「大概是安全的吧,你突然這樣問我我也沒辦法確定啊。」

  「不用聽他胡說,在岸上是安全的。」亞里他正在刨著自己身邊的沙子找貝殼玩,「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第二天早上我們一醒過來船已經不見了。」

  那這根本就不是安全的啊……!!安娜像是緊張的下水道老鼠一樣,眼睛不停的在卡彭特和亞里身上切換著:「那要是船沒了第二天我們怎麼離開這裡?」

  「游泳啊。」卡彭特還故意笑了幾聲,「你都跟我遊了幾回了,還沒習慣?」

  開什麼玩笑,這個男人腦子裡面裝的都是屎麼,安娜剛想開口繼續問的時候卡彭特豎起一根手指放在了他自己的嘴唇前面。

  「你如果現在在這裡又開始問一大堆羅裡吧嗦的問題,我就讓大副把你按著溺暈在淺灘那邊。」卡彭特看安娜沒有說話的意思後就放下手去拿放在一邊的木棍戳了下火堆,好讓火燒旺一點,「沒意見吧。」

  「我有意見。」亞里隨口接了一句,他是清楚卡彭特十句裡面有一百句是胡說八道,但安娜並不清楚。「為什麼你不自己去。」

  卡彭特頭都沒動一下:「我不聽意見,而且我下手沒輕重的啊,一不小心給溺死了怎麼辦,你賠我?」

  「……」

  看見這兩個男人好像真的是在商量誰去溺暈她,安娜有些吃不下蛋了,但她還是把手上的半個吞了下去,她遇見這些事情已經夠慘了,不能不吃飽……

  「你怎麼不說話了。」在安娜安靜了一陣之後卡彭特又突然說,他還帶著讓人火大的笑容伸手戳了下安娜的手臂,「我剛開玩笑的。」

  安娜非常清晰的聽見自己腦子裡面有什麼東西嘣了一下,然後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抓了把沙子扔在了卡彭特的臉上。

  亞里在一邊笑的快倒在沙灘上面。

  卡彭特把臉上的沙子拍乾淨:「行了,我玩膩了。」 他說的玩膩了大概是指亂逗無知小姑娘安娜。

  「那真是太好了。」亞里還在笑,但是沒有剛剛那麼誇張了,他轉頭對安娜說:「不過提醒你一下,他只是今天玩膩了而已。」

  卡彭特像是沒聽見一樣:「說起來,我是不是還沒告訴過你這小姑娘是女巫。」

  亞里的表情僵住了:「你真是嫌命不夠花,女巫都敢招惹……」

  「我不是女巫……」安娜無力的申辯,「我是被污蔑的…」

  「你鎖骨上有那個烙印,不管你之前是不是,只要有了那個烙印你就是女巫了。」亞里說的話和卡彭特之前對安娜說的一模一樣,「所以不管事實是怎麼樣的都沒意義了。」

  安娜下意識的就隔著衣服摸了摸烙印在的地方:「就沒有什麼辦法能夠消除這個麼……」

  「可能有,但是我不清楚。」亞里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安娜,又看向卡彭特,「你也覺得有哪裡不對是吧。」

  哪裡不對?安娜目光晃動了起來,她現在的表情就算是在火光的照耀下看起來也十分蒼白。

  按理說一般人被烙上了含有龍血的烙印基本都活不過兩天,如果安娜說的是真話,她不是女巫的話那麼她的體質就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卡彭特看著臉色蒼白的安娜沒有說話,亞里也識相的沒有開口問詢安娜。

  「行了。」過了一會兒卡彭特拍拍手從沙灘上站起來用腳掃著沙子把火堆撲滅了。「睡覺吧,我先守夜。」

  因為一瞬間亮光的消失,整個淺灘重新變回了夜幕籠罩的深藍色,這也讓出神的安娜清醒了過來:「睡、怎麼睡?」她只是下意識的問了一下,因為要單獨和兩個男人睡在一起這怎麼都……

  「你以為我們現在的條件還能給你毯子和枕頭麼。」卡彭特笑了兩聲,並且很順利的誤解了安娜的疑問,然後他對亞里偏了偏頭,亞里心領神會的走上去把安娜按倒在了沙灘上……隨後卡彭特也走了過來蹲到安娜身邊。

  「你們要做什麼!?等一下!!不要……!」

  ……

  沒用到幾分鐘安娜就被埋進了沙子裡面,只剩下個腦袋露在外面,卡彭特還很貼心的在她腦袋下面堆高了一截沙子當作是枕頭。

  「謝謝……」安娜的頭在沙堆上動了動,猶豫的說。

  雖然還是能聽到呼呼的海風吹過,但是安娜完全感覺不到寒冷,她在沙子裡面迷糊了一會兒之後就睡著了。

  意外的是這一覺睡的非常沉。

  當她再一次醒過來的時候他們已經不在淺灘上了,而是回到了那艘搶來的巡邏船上,安娜被放在指揮室裡的一張桌子上,身上蓋著……好像是卡彭特的外套,她披上卡彭特的外套從桌子上滑下去,推開門走到了船室外面。

  甲板上,卡彭特正坐在一邊的一個大木桶上曬著太陽看著一大張泛黃非常厲害的地圖,亞里坐在船首處的船舷上望著海面出神。

  安娜走過去把外套脫下來遞給卡彭特:「這個……」

  「你先穿著,我不冷。」卡彭特的眼睛沒有離開地圖,安娜只好重新披上外套。

  一時間船上沒有人說話,安娜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有些局促,她像是個偷了麵包的賊一樣目光搖晃。

  「你幹什麼。」卡彭特依舊不抬頭,但他好像挺清楚安娜現在的狀態。「要是覺得和我待在同一個甲板上不舒服就進去繼續睡。」

  「也沒有覺得不舒服……」安娜的手摳著卡彭特衣服上的紐扣,她開始沒話找話,「所以我們接下來要去找那個…什麼寶石麼?」

  「你沒必要跟我沒話找話說,和我搞好關係你也沒有更多好處了,不如去大副那裡試試怎麼樣。」整個人埋在地圖裡面的卡彭特心不在焉的回著安娜:「不過……對的,我們接下來是繼續去找那顆紅寶石,你得滿分了,可以走了。」

  「……」看卡彭特現在脾氣好像很不好的樣子安娜更加局促了,「讓我、我走哪裡去……」

  卡彭特愣了一下,然後終於抬起了頭,他看著安娜開始笑:「你還沒睡醒?」

  「沒有、我醒了。」安娜耳朵通紅,「我只是不知道說什麼好……」

  「那我的建議就是不要說話。」卡彭特收起笑容重新低下頭。

  安娜發現卡彭特的性格比她之前想像中的還要差,但是也無所謂了,她湊在一邊看了眼卡彭特手上的地圖:「我們現在在哪裡?」

  卡彭特的手指在航線圖上的一個海峽處點了點。

  「……」安娜又看了幾眼確認了幾次,然後眼睛都亮了起來,「這裡離我之前住的那個小鎮好近。」

  卡彭特用鼻子哼哼了一下:「是麼,好巧。」

  安娜急切的看了看卡彭特,然後又望向船外灰濛濛的大海:「朝哪個方向走才能回去?」

  「你回去幹嘛。」卡彭特終於有了點反應,他抬頭挑著眉毛問安娜:「我記得你之前也提起過你要回去,怎麼,難道你還有相好在那個鎮上?」

  「不是那種事情。」安娜一邊說著一邊跑到了甲板邊上四處張望,她希望能夠找到一點什麼標誌性的地形來確認方向,「我能回去一趟麼?」

  她跑來跑去的動靜也讓在出神的亞里將注意力收了回來:「怎麼了?」

  「她說她想回自己的鎮上一趟,這裡好像離那裡挺近的。」卡彭特看著地圖,「莫特港口附近的一個小鎮。」

  亞里朝他們走過來,安娜注意到他一直下意識的看著西北方的海面:「那確實挺近,風向順的話要不了半天應該就到了。」

  西北方向……

  「怎麼,你想聽她的話去莫特一趟?開什麼玩笑她可是在那裡逃走才被通緝成女巫的,能不要看什麼地方危險就朝什麼地方鑽麼。」

  明明看什麼地方危險就朝什麼地方鑽的人是你,安娜心中開始些微的急躁……

  「我可沒這樣說。」亞里抱著手臂思考了一下,然後低頭問站在他旁邊的安娜:「你回去是有什麼東西要拿?」

  安娜點點頭:「是的……對我來說很重要的東西,我把它交給收留我的老人保管著的。」

  「對你很重要那你還拿給別人,傻的挺厲害。」

  其實準確的說,安娜並不是將那個東西『交』給了老人保管,而是在海軍來抓捕她們的時候走投無路便趁亂將東西丟給了老人,因為她想就算她逃不過這一劫也好,起碼要把這個留下來……而安娜也確實看見那個時候老人將在混亂中接住的東西迅速藏進了懷裡。

  卡彭特他把地圖折起來放在了一邊的木桶頂上:「知道你是女巫之後你的隨身物品肯定全都燒掉了,現在回去是白跑一趟,沒必要。」

  「那以後能……」

  「不能。」卡彭特一點餘地都不留,「我說過了,太危險。」

  「我也這樣覺得,這和之前不一樣,那鎮上的人都認識你。」亞里也贊同。

  被全票否決的安娜也沒有繼續死纏爛打,但她也沒有打算在這裡退讓,錯過現在就又不知道會被卡彭特扯到哪裡去了,雖然她本身並不是想要逃跑什麼的……

  安娜想要回去找的東西是她父母的遺物,一對穿在細銀鏈子上的指環,指環很普通,就是兩個都已經不再亮晶晶的銀灰色小圈子而已。

  之後安娜就回到了船室裡面安安靜靜的等到了晚上,在等待的這期間她還一直在窗口邊查看亞里和卡彭特有沒有調整航向,幸運的是他們沒有,船一直筆直的朝一個方向前進著。

  等到了淩晨的時候安娜她把在這房間的桌子抽屜裡面找到的指南針和還剩下半袋水的皮質水袋包在了卡彭特的外套裡面,她賊眉鼠眼的開了個門縫觀望了下甲板上的情況,亞里靠在桅杆那裡睡覺,卡彭特沒在甲板上,應該是在下面一層。

  剛好,安娜迅速的溜出了房間,她知道這艘巡邏船在船尾外側的地方掛有一個小木船,當然……所有大帆船都會有這種小木船,不一樣的只是數量而已。

  安娜躡手躡腳的迅速走到了船尾,找到了綁著小木船麻繩的那幾個把手:「……」

  因為木船直接就是掛在船外面的,她只要把繩子解開船就會徑直落到海裡,她只要也跟著迅速跳進海裡……安娜儘量穩住呼吸迅速的解開小木船的繩索,在解開繩索的這短短數十秒內她腦子裡面想了很多,有用的沒用的都糊成一團。

  這下如果成功的離開了卡彭特他們,那之後她該怎麼辦?就如同卡彭特之前說的,他身邊才是對於安娜來說現下最安全的地方,可是她也的確需要回去莫特港口,卡彭特在安娜看來也並不是一直軟磨硬泡就會答應她的人,更何況保護她回莫特去拿一個根本沒用的東西怎麼看都是很划不來的事情。

  想著想著安娜就已經開始解最後一根麻繩了,但在這個時候一隻手伸過來鉗住了她的手臂。

  「你想去哪裡。」

  卡彭特的聲音伴隨著冰冷的海風在安娜的耳邊響起。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17 03:45 PM

第十二章 驟然

  清晨的水霧還沒徹底散去的時候,小鎮中已經到處都是急促的腳步聲,那不是為了趕早集去港口卸貨的工人、也不是主婦為了挑選魚市最新鮮的一批魚而發出的腳步聲。

  「長官,找到了。」一個背著槍的士兵急匆匆的跑到了一匹高大黑馬旁邊,朝那上面坐著一位相貌英俊的年輕男人報告,這個男人自然就是威廉,他穿戴著整齊的海軍制服,臉色嚴肅,他們是在今天淩晨的時候抵達了莫特港口。

  「是那邊的一個藥房。」士兵一邊說,一邊指著身後的一個方向。

  「走。」威廉沒有停頓,直接甩動韁繩讓馬朝士兵指的方向跑了過去,他身後的其他騎著馬的士兵也趕緊追了上去。

  威廉之所以會帶著軍隊出現在這個小鎮上,是因為在監守『柯麗婭』的調查工作時,收到了從聖羅那那邊寄過來的信件,那上面寫著在聖羅那的時候,卡彭特和亞里逃走時身邊的確帶著另外一個人,目擊者有很多個,但是準確的看見了樣貌的只有一個賣花的婦女。

  「我看見的,那是故意打扮成男孩樣子的女孩,她戴著個帽子把頭髮都遮住了,但是我能看見她的鬢角,是紅頭髮沒錯,還是特別鮮豔的亮薑紅色,是棕色的眼睛,皮膚很白……是不健康的那種白,臉頰上還有些淡淡的雀斑,看起來不會超過二十歲的樣子。」被士兵盤問著的婦女嘰裡咕嚕的說了一大堆:「我還賣了朵花給她,現在想想真是噁心,不過她逃走的時候又把花還給我了,噢我對天發誓,我是看見她朝廣場中央跑了過去,然後就被一個高大的男人給抓住跳進了噴泉水池裡面,接著另一個跑過來的男人也跳了進去,他們肯定是一夥的沒跑,那些噁心的海盜。」

  當然信件之中沒有寫那麼多,只是準確的將需要注意的信息給節選了出來,亮薑紅色的頭髮,棕色眼睛,蒼白的女孩,二十歲以內的年紀,以及確實和卡彭特還有亞里一起行動。

  看見那些對卡彭特身邊『第三人』的外貌描寫時,威廉立刻就想起了之前那個逃走的紅髮女巫,並且魯夫也的確說,卡彭特抓住的那個女孩當時是一艘貨船上的『偷渡客』,而女巫出逃的地方是位於莫特港口附近的一個小鎮。

  所以威廉立刻就親自帶人動身來到了莫特港口,他沒想到卡彭特的事情竟然能和這邊的通緝女巫給聯繫起來,而且如果卡彭特真的是獲得了這個女巫的幫助的話,事情可能就會更加麻煩了……

  ……

  …………

  「我只知道這麼多,她才來鎮上的時候無依無靠,我看著可憐就收留了她。」白髮蒼蒼的老人雙手顫抖著,他是這間藥房的主人,帕克・約伯特。

  「我不知道她是女巫,我不知道,我只是一個做藥粉的老頭而已。」

  因為這間藥房鋪面不大,威廉只留了三個人在店裡面搜查,他對依舊不停顫抖的約伯特說:「帶我去她住過的地方看看。」

  「安娜是個好姑娘……我根本不知道她是女巫,她怎麼會是女巫……」約伯特帶威廉朝屋後的小儲物室走的時候還在不停絮絮叨叨的說。

  安娜・派翠克,那個出逃女巫的名字。

  威廉站在安娜曾經住過的儲物室裡面沉默的環繞周圍。

  「就只有這些了,那天安娜和其他女人一起逃走被抓回來後他們就把她的所有東西都收起來燒掉了。」約伯特看著重新變回儲物室的房間歎了口氣,「之前這裡有一張小木床,她就睡在那上面,還有些書什麼的,但都是我給她的藥草書。」

  「沒有什麼私人物品留下來了麼,比如銀器,或者一些奇怪的動物骨頭或者毛髮。」這些都是巫術常用到的東西,巫師一般都會隨身攜帶,威廉在這間小屋子裡面兜轉了幾圈,「希望你能如實都告訴我。」

  老人搖頭:「沒有了,燒掉的那些就是全部了。」

  威廉看了一眼在他身後畏縮著身體的約伯特:「我知道了。」然後轉身走出儲物間去詢問在外搜查的士兵有沒有什麼發現。

  這間小藥鋪在大廳角落有一架窄窄的木梯子,往那裡上去是一個閣樓,這時候正有個士兵抱著些盒子從木梯子下來:「長官,閣樓裡這些盒子都上鎖了。」

  「那、那些是我的私人物品。」約伯特突然從威廉的背後走了出來,他有些著急的朝那個士兵走去,「請不要那麼用力的搖晃。」

  威廉掃了一眼那些被士兵拿下來的盒子,都是很普通的帶鎖木盒,做工也很簡陋,唯獨有一個是鐵質的,光從外觀上來看也能感覺到鐵皮很厚重,「這些我們需要檢查,請你把鑰匙拿來。」他走過去從士兵的手上拿過那個鐵質的盒子看了看鎖孔,然後將手伸到了約伯特的面前,看似很禮貌的做了個請的動作。

  「那裡面只是我的一些積蓄和信件而已……」老人明顯不太想要交出鑰匙,「沒有什麼好檢查的地方。」

  威廉歎了口氣,他對旁邊的士兵挪了挪下巴,那士兵了然的瞪著眼睛看向約伯特然後開始威脅:「請你明白,就算你不交給我們鑰匙我們也有其他的方法打開這些愚蠢的盒子,只是到時候就不知道裡面的東西會不會還依舊是完好的了,並且你現在是在妨礙軍方的調查,我們也隨時可以將你看做是包庇……」

  「行了。」威廉打斷士兵的話,他的注意力依舊放在鐵盒子上,「鑰匙。」

  約伯特站在原地猶豫了一會兒,然後慢吞吞的從自己的上衣外套中拿出了幾把被繩子捆在一起的鑰匙想要交給威廉,但是威廉並沒有接過去,他把鐵盒放在了一邊的桌子上然後讓出了位置,示意老人上前來打開他的盒子。

  「……」約伯特無可奈何的拿著鑰匙走上前,「你們不會發現什麼的,這裡面只是放著我老伴和我的……」

  「別廢話,快點打開。」一邊的士兵不耐煩的催促著老人,現在也只是因為威廉在這裡所以這些士兵才稍微有點守規矩,如果一旦這次搜查威廉沒有隨行的話,別說這幾個小小的上著鎖的盒子了,這間藥房恐怕都要被徹底的拆掉搜查,而作為藥店主人的老人也會被押送到軍船上審問。

  「……」

  被逼迫著的約伯特不得不把所有盒子都打開了,當然也包括讓威廉非常在意的那個鐵盒子。

  裡面也確實都如同老人所說的,木盒子裡都是和兜售藥材的商人之間往來的信件,而鐵盒裡是幾枚金幣和一些磨損的很厲害的首飾。

  威廉讓其他士兵逐一檢查那些信件,而自己稍微翻找了一下鐵盒之中的物品:「這些都是你和你夫人的東西?」

  「是的……首飾都是我太太的遺物、那些金幣是我這些年慢慢攢下來的。」

  威廉的手指在盒子裡面攪了幾下,然後拎出來了一根細細的銀鏈子,那上面穿著兩枚戒指。

  「這也是你和你太太的?」威廉將戒指拿了出來,他迅速的注意到老人的手抽動了一下,眼神也不安了起來。

  「是的……」

  聽見老人的回答之後威廉笑了起來:「是麼。」

  「約伯特先生。」威廉將穿有戒指的銀鏈拿在手上朝門口走去,他臉上帶著些笑容,那是種只是提拉著嘴角讓人發毛的笑容,「這上面刻著派翠克。」

  戒指內側上鐫刻著的姓氏有些模糊了,字母混淆不清,但仔細看還是能夠辨認出那是『派翠克』而不是『約伯特』。

  「……」約伯特那張滿是皺紋的臉變成了白色,「不、我不知道……這肯定是那個女巫陷害我的……!!」

  剛剛還說著『安娜是個好女孩,她不可能是女巫』,並且一直抱有極度拒絕他們打開那些盒子的態度,還特意撒謊那是他的對戒,現在一看瞞不過了就改口……算了,也不是不能理解,仁至義盡的意思吧。

  威廉看著老人驚恐的臉發自真心的覺得好笑:「是麼,那她為什麼要陷害你。」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約伯特扶著一邊的桌子,仿佛威廉再逼問一句他就要背過氣去了。

  威廉也沒有逼問老人的興趣:「你剛剛的行為是在掩護女巫,我可以讓人現在當場就射殺你,但我可以給你一次機會,說出你知道的關於安娜・派翠克的所有事情,你就依舊可以在這裡當你的藥房主人,並且能夠得到提供女巫線索的賞金。」

  這時候藥房的門打開了一下,進來了幾個士兵,為首的對威廉報告了一下在其他地方搜查的情況。

  「我知道了。」威廉的目光繼續放回到約伯特身上,但就在他剛想繼續引導這可憐老人的話時,他感覺到背後有什麼動靜朝他襲擊了過來。

  「……!」威廉一轉身順勢就抽出了腰間的佩刀格擋住了攻擊。

  這一下子狹小的藥房中的氣氛驟然改變了。

  「你在做什麼!」屋內的幾把火槍瞬間對準了那個襲擊威廉的士兵,但因為怕傷到威廉,他們誰也沒有開槍,只是大聲呵斥著。

  那人完完全全是海軍的打扮,估計是扒掉了誰的裝備,但帽子壓的很低在昏暗的藥房中完全看不清長相,威廉一用力就將他推了出去。

  槍聲也同時響起,那人被推出去之後也沒有一刻停留,他速度極快的用手上的匕首捅開了堵在門口的一個士兵,然後逃脫了出去。

  威廉也是這時候反應了過來,他手上那個穿著兩枚戒指的銀鏈子,不見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17 03:50 PM

第十三章 聽著

  「你帶人去追,另外讓人去港口那邊守住。」威廉也沒有被突如其來的這出打亂,他對士兵下了指令之後就轉身回到了藥房裡面。

  女巫的項鍊被搶走了,而且還是不管不顧的選擇了最危險的方式,喬裝成海軍混入,一開始威廉並不清楚那個搶走東西的男人是誰,但是稍微細想一下,深棕色的頭髮,這本來是隨處可見的髮色,可和之前種種事情牽扯在一起,這個人的身份就有些清晰了,當然這只是猜測而已。

  不過就算是猜測這也是十分有意思的發展,現在不著急一定要在這時候抓住他,因為威廉一直認為什麼都不瞭解的盲目追逐是非常沒有效率的事情,打獵的人都知道,想要捕捉大型的危險食肉動物,在他的必經之路上埋上陷阱讓他自己踩上去才是最安全也最方便的方法。

  所以就必須要瞭解獵物的『必經之路』是什麼,威廉覺得選擇親自來是選對了,他大步走向被屋內士兵按住的老人。

  「來吧,約伯特先生,把你知道的所有關於安娜的事情都告訴我。」

  ……

  …………

  不過正中威廉的猜測,搶奪走銀鏈的人就是卡彭特……

  他現在正驅馬朝鎮外的森林狂奔,進入森林裡面追兵就要好甩很多。

  身後不斷有火槍的射擊聲,但都沒有擊中卡彭特,他回頭看了眼追來的人,那個長官樣子的男人沒有在隊伍裡面,這倒是讓他有些吃驚。

  一進入森林,卡彭特就在馬依舊奔跑的狀態中翻身跳了下去,然後徑直朝沒有路的樹叢中滾去,這樣的話那些士兵也無法驅馬直接追過來。

  追來的士兵看見卡彭特跳馬之後也都急忙勒住馬匹翻身下去跟著一頭紮進了樹叢裡面,但他們只有一瞬間看見卡彭特像是猴子一樣靈活的在都是樹枝樹根交錯的叢林裡面穿梭,等再去找他的時候就已經看不見影子了。

  卡彭特在確定沒有人追上來之後就稍微放慢了一點腳步,然後停了下來靠在一邊的樹幹上喘氣,因為剛剛的一通瘋跑他現在看起來十分的狼狽,本來整潔的海軍制服上全是汙跡和被樹枝刮破留下的痕跡。

  「我為什麼要答應幹這種事情……」他伸手把頭髮上和肩膀上黏著的一些樹葉拍掉,聖羅那的時候被踢出去當誘餌也是,他是不是自從抓到安娜之後就總是撈些麻煩事來做,這都是第幾次被海軍的人追了,卡彭特埋怨的要死,他休息了一會兒後就繼續朝前走,順便伸出手將剛剛在逃跑的時候塞到衣服裡面的銀鏈子拿了出來。

  穿在銀鏈上的戒指隨著卡彭特走路的幅度不停擺動著,卡彭特看著戒指突然就歎了口氣。

  這一趟就當是義務勞動算了,他心想。

  一天前的晚上

  「真的……那對我來說很重要……我真的需要去取回來,不是要逃跑的意思……」安娜被卡彭特逮住之後就開始紅著眼眶哀求,「求你了……」

  「你是不是對著我就只會說『求你了』。」卡彭特把安娜從船舷邊上拽開,他看著還依舊被安娜拽在手裡的麻繩,「認真的?你想一個人劃這條小船去莫特?」

  安娜低著頭不說話了,但肩膀還是一抽一抽的。

  「……」卡彭特鬆開了安娜,「那你告訴我究竟是什麼東西。」

  「我父母的遺物……那是他們唯一留給我的了……」

  卡彭特哼了一下:「那是非常重要的東西?」

  「對我來說的確是非常重要……但對其他人來說就只是普通的戒指而已,但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安娜著急的說了兩次:「我無論如何也想要拿回來。」

  看這個樣子是不會放棄了,竟然會想出自己在划船去莫特的餿主意……先不說抵達莫特之後會不會被當地居民發現,她一個人估計才劃出去幾海里就會被海浪掀翻,卡彭特是真的不理解像是安娜這種人對遺物的執念:「既然沒有什麼實用的價值,就不值得你拿命去換,再說了逝者留下來的東西,一直帶在身邊不會更加的……算了沒什麼。」卡彭特話說了半截就停了下來。

  他不耐煩的撓了撓頭,現在麻煩一點就麻煩一點吧,免得這個小姑娘在之後的路上一直惦記著然後又去做什麼傻事,他還不能失去這個貴重物品。

  「我知道了,那就改下線路。」卡彭特轉身朝船舵走去,順便還叫醒了亞里,他也不管身後因為他答應的太快而傻愣住的安娜,徑直和亞里商量起了改變路線的事情。

  ……

  ………

  在全都是青灰色石塊的山澗中,亞里正在檢查他們拴在一邊樹上的兩匹棕毛駝羚,這兩隻傻愣愣的動物是在抵達莫特港口後,去附近人家裡面偷來的,因為想要在地形複雜的地方快速移動,馬是靠不住的,而這種駝羚就是這種地形最好的代步工具。

  它們有著圓圓大大的棕色眼睛,耳朵和犄角都很小,並且都朝後緊貼著頭部,這種長相讓它們看起來神經兮兮的,並且棕毛駝羚的脖子如同蛇一樣可以隨意扭曲盤繞,所以這種動物總是喜歡用詭異的方式彎曲它們細長的脖子。

  如同棕毛駝羚細長的脖子,它們的腿部也很細長結實,一隻強壯的成年駝羚甚至可以用蹄子踩碎石塊,但違和的是駝羚的尾巴如同兔子一樣是一坨毛茸茸的奶白色毛球……所以大致上,棕毛駝羚的樣子看起來並不討喜,但是它們的性格都十分溫和,或者說是愚蠢,只要餵東西吃它們就會輕易的被誘惑走。

  亞里把鞍上的所有搭扣都緊按了一次,然後又餵它們吃了幾顆蘋果。

  「卡彭特他不會有事吧……」看亞里這麼悠閒安娜反而更緊張了,因為幾分鐘前亞里告訴他如果這山澗裡面能聽見槍聲他們就會丟下卡彭特先逃。

  說實話安娜一直不太明白卡彭特和亞里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好像關係很好的樣子但有時候又……

  「大概不會有事。」

  就是這種,就是這種回答、什麼叫大概不會有事……!

  「可是都過這麼久了……他不會是在森林裡面迷路了吧?」

  「他迷路了我們就先走,你不用擔心,至少你是不會出事的。」亞里一邊摸著駝羚一邊回頭安慰安娜。

  從之前起安娜就覺得奇怪了,現在聽見亞里這麼說就覺得更加奇怪了:「……為什麼你和卡彭特都要這樣保護我,我對你們來說應該沒有什麼可以利用的價值才對,現在還這樣特地的繞來這麼危險的地方幫我拿東西……這些事情對你們來說不應該是根本不必要的麼?」

  亞里撫摸著駝羚的手停了下來,他看向安娜的眼神裡面不知道為什麼帶上了一些猶豫:「在你現在這種處境裡面有人保護你照顧你難道還不好麼?」

  「我明白……可是我就是覺得很奇怪……」安娜不敢看亞里,她盯著駝羚毛絨絨的尾巴不安的捏著手掌,「就一直在想……他到底、是不是卡彭特……?你們到底是誰?」

  不管是年齡也好所作所為也好,感覺這個卡彭特都和安娜曾經在傳聞中聽見過的卡彭特完全不一樣。

  「他不是卡彭特那還能是誰。」亞里像是聽見了笑話一樣笑的很開心,「你是覺得年齡對不上是吧?那是因為………!」

  亞里的話被他們旁邊的樹叢中傳來的動靜給打斷了,卡彭特陰著臉喘著粗氣從那裡走了出來。

  「好心人回來了,那我們就繼續前進吧。」亞里高興的拍了拍手,「來吧安娜,你坐我背後。」

  「不休息一下麼……」安娜看著渾身髒兮兮並且還在大喘氣的卡彭特,「你沒受傷吧?」

  「沒有。」卡彭特語氣凶的要死,他把銀鏈子取下來丟給安娜,「拿好。」

  然後卡彭特也徹底的無視了亞里的那句『來吧安娜你坐我背後』,他扯著安娜走到駝羚旁邊,然後粗暴的兩三下把安娜推上去,之後自己翻身坐到了安娜背後。

  亞里看著可憐兮兮的被卡彭特給捉住的安娜,她臉上有和父母遺物重逢的幸福,還有對來自身後莫名暴怒的卡彭特的恐懼……

  卡彭特才不管安娜現在是什麼表情,他扯動韁繩,駝羚立刻就蹬起蹄子朝前移動了起來。

  駝羚的移動方式非常顛簸,所以乘坐的人需要緊緊的貼在駝羚背上,這就導致安娜幾乎快被卡彭特擠死在駝羚的背上,她想這估計就是報復之類的。

  「聽著……」

  安靜的在駝羚背上埋了幾分鐘之後卡彭特突然在安娜耳朵邊很近的地方開始說話,他呼出的溫熱氣體掃在安娜的耳朵上讓她打了個激靈:「海軍那邊專門有人來調查你的身份了,他們好像發現了你和我之間扯上了關係。」

  這句話就像是桶冰水一樣澆在了安娜的頭上,這下就更好玩了,她的身份已經不是單純的出逃的女巫了……而是卡彭特身邊的女巫……

  明明剛剛還在憤怒之中的卡彭特好像在說出這句話之後心情就變好了,他說話的聲音重新帶上了以前調笑似的語調:「以前還好,被抓到之後只是燒死而已,現在你要是被抓到了就會先被吊在刑室裡面不停的折磨,直到你把你知道的所有關於我的事情說出來,這之後你才會被投進火焰裡面。」

  「所以為了不受這些苦,你接下來就不能再有離開我的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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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彭特:聽見沒有

  安娜:聽、聽見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17 03:55 PM

第十四章 財寶

  「你都對她說了些什麼……」亞里看著獨自一個人坐在不遠處的安娜,她正面部僵硬的啃著卡彭特丟給她的麵包,「她臉色看起來像是森林女妖。」

  被這麼問到的卡彭特裝出了一幅非常不解的樣子:「我什麼都沒說,只是威脅了一下她而已。」

  看那個樣子差不多也感覺出來會是這樣了,亞里歎了口氣:「我的意思是說你能不能用稍微柔和一點的方式和安娜說話,她看起來快被你嚇死了。」

  「怎麼會。」卡彭特沒心沒肺的笑了一下,「之前你沒在的時候她還被逼著走過木板,怎麼說呢,那個小姑娘的膽子要比你想的大多了,雖然總是喜歡哭。」

  哭都是被你弄的,亞里也懶得一一糾正卡彭特邏輯上的錯誤:「現在不是閒聊的時候,我們得……」

  「明明是你開始閒聊的啊,又不是我想聊。」

  「……不要隨便打斷我的話,我們得考慮一下招募些水手了。」亞里被沒有邏輯的人指出了邏輯上的錯誤所以有些生氣,「不然你就自己去單幹吧,誰他媽願意幫你攤爛攤子就去攤,我不幹了。」

  「我知道。」卡彭特的樣子比亞里還要急躁,「但是現在這不是完全找不到合適的地方麼,因為計劃變了。」

  原本的計劃是直接走海路去往他們下一個目的地,也就是第二個有紅寶石線索的地方,但是途中出了安娜的這個事情,他們就改變了前進的線路,在重新返回海上之前要在陸地上待一段時間。

  亞里就認為既然都要返回陸地上一段時間,那就乾脆去找一艘更加適合遠航和探險的帆船,他們之前搶來的海軍巡邏艦實在是太招搖了,那艘船還停在莫特港口不遠處的一條海峽之中,現在的話估計已經被海軍的人找到了,被找到的同時他和卡彭特來到莫特的事情就相當於完全坐實了,不過這對於亞里和卡彭特這種慣犯來說並不重要。

  既然有新的船,那就要有新的船員,雖然憑他和卡彭特兩個人開動一艘雙桅的尋寶船並不困難,但是要長時間在海上的話幫手越多自然效率也更高,這種顯而易見的事情卡彭特當然也知道。

  「我們時間還很充足。」亞里看著有些不耐煩的卡彭特:「你不要這麼著急,等經過下一個城鎮的時候可以在裡面看看,這邊都是沿海地帶,不愁沒有水手。」

  「我不要不靠譜的水手,你還不明白麼,與其找一堆叛徒上我的船,不如一開始就只有我一個人。」魯夫的事情還讓卡彭特非常耿耿於懷,那個傢伙和他簽訂的是十年的船員協議,到現在是第八年了。

  「真是要笑死我,沒想到就算是父母和兄弟被海軍的人殺掉也還是會向一張私掠許可低頭。」

  「所以他們會被耍的丟掉命,不過這次不一樣,你自己也明白的吧,只是作為工具利用而已。」

  卡彭特嘖了一聲:「那這次冒充誰的名字。」

  「穆勒?還是海德利,最近沒有聽見他們兩個在海上有什麼活動,剛好。」亞里仔細的想了想,他所說的這兩個人都是名聲在外的海盜,在之前卡彭特有時候會離開『珂麗婭』自己去組織一個船隊去做些事情,離開的時候『珂麗婭』就是由亞里管理。

  而卡彭特召集新船員的時候就會頂用別人的名字,這是慣用伎倆了。

  穆勒和海德利都是在尋找財寶方面非常厲害的海盜,雖然他們那點成就在卡彭特看來也只不過是指甲蓋那麼大。

  「用穆勒的名字,海德利他半年前就被吊死了你不知道麼?」卡彭特突然笑了起來,海德利被執行吊刑的時候他還特地混在人群裡面去看了,那傢伙死之前亂喊亂叫著說他上了教皇的妻子。「你來假裝穆勒,我需要照看安娜,沒有我在她身邊她什麼都做不到。」

  我覺得安娜她大概不會想要你去照顧……

  於是在這趟短暫的休息時間裡,卡彭特和亞里一直在商量紅寶石和船員的事情。

  而關於那顆所謂的『被詛咒的紅寶石』,傳說中是海神被他的門徒之一污蔑成叛徒後,遭到了其他神明的拷問和攻擊,偉大的創世主為了避免海神的死亡,將他變成了深海之中的一顆岩石。

  在徹底的失去意識前,海神因為憤恨和痛苦從眼睛中流出了一顆猩紅的寶石,這顆寶石被一直潛伏在岩石旁的海蛇含走,交給了海神的女兒。

  至於為什麼會稱作『被詛咒』是因為人們認為那顆寶石之中一定蘊含著海神的憤怒,會讓觸碰到這顆寶石的人染上不幸,這其實就是無稽之談了。

  在之前卡彭特會讓亞里去聖羅那是因為聽說聖羅那的教會中有屬於海神的稀世珍寶,並且傳聞這件珍寶會在海浪發出啼哭聲的夜晚散發出耀眼絢麗的紅色光芒,被光芒照耀到的人就能夠重獲新生,並且至此以後被照耀之人的雙目便可以洞察到神明。

  但結果那個所謂的稀世珍寶只是一頂從海中意外打撈起來的冠冕,那上面的確是鑲滿了紅色的寶石,但明顯不是卡彭特所要找的那顆,至於什麼在啼哭的夜晚發光都是為了欺瞞信徒而編出來的胡說八道:「都是飯桶,那種程度的冠冕也敢稱作是稀世珍寶,竟然因為這種蠢貨的狹隘眼光白跑一趟……」他劈裡啪啦的抱怨著。

  這種白幹的感覺讓他想起了不久之前遇上安娜那艘貨船時損失的一大把材料,他發自真心的希望那預言裡面提到的關於安娜的價值放在天平上能夠和那些材料齊平,不然他真的會想淹死自己。

  想著想著,卡彭特突然警惕的伸手摸了下自己的頭髮:「我沒有長白頭髮吧……?沒有吧?」

  「沒有……」

  「都是些沒見過世面的傻子……」卡彭特一聽沒有就繼續囉嗦的抱怨了起來:「這種人再多一點我就要被耗死了,你說他們為什麼都這麼淺顯呢,拿著頂安了幾顆爛水晶的破鐵頭冠說是稀世珍寶。」

  「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見過那麼多東西。」看卡彭特囉嗦起來要沒頭了,亞里就急忙打斷他,「而且也不算是白跑……」

  畢竟現在他們可是損失了所有手底下簽了十年協議的船員,就連 『珂麗婭』也都被海軍給收繳走了,這豈止是白跑,完全就是一邊跑一邊把身上所有的東西都卸下來丟掉的程度,雖然是卡彭特他故意的。「我一直不明白,雖然你是嫌麻煩想要借海軍的手把叛徒清理掉,但是船也沒必要這樣直接送出去吧。」

  「送給他們玩玩有什麼不好的,而且我也不是想借他們的手把叛徒清乾淨,那是隨船附送。」卡彭特歎了口氣,「本來想沒有那條船的話會輕鬆很多,但現在好像來了個比船更麻煩的。」

  這時候比船更麻煩的人已經吃完麵包緩過神來了。

  安娜抹了抹嘴角的麵包渣,她也稍微聽到了一些卡彭特和亞里之間的對話:「想要招募水手的話這個季節會不會很困難……」畢竟現在還差半個月就會進入厲冬,很多人都不會再跑海上的工作了。

  「有財寶的話,就算海水都蒸發乾淨了,他們也會抬著船跟著我出海。」卡彭特嗤笑了一下,「你吃完了?」

  安娜看著卡彭特邊說邊從他坐著的石頭上站起了身,朝拴在一邊的陀羚走去,才被威脅過的安娜立刻就察覺到了生的危險,急忙跑到了亞里身邊:「我、我坐你後面好不好……」

  「好啊。」亞里臉上掛著挺溫柔的笑容,他海藍色的眼睛微微的眯起,額頭前細碎的亞麻色頭髮被森林中的風吹的輕輕晃動,晃得安娜一陣目眩。

  這次卡彭特沒有管安娜,自己騎上了駝羚朝前走了,這讓安娜大大的鬆了口氣。

  「我們現在是要先離開莫特對麼?」安娜被亞里拉上駝羚之後小心翼翼的說,亞里點點頭:「等到下一個城鎮之後我們就會分成兩路,我要去找合適的船,卡彭特會帶著你……去找些幫手。」

  「……」

  亞里不用看都知道安娜現在是什麼表情,他笑了兩下:「你不要那麼擔心,卡彭特他也不會對你怎麼樣的,不過記住不要嘗試逃跑,這是為了你的安全。」

  「我不會再跑了……」現在她也的確是一旦離開卡彭特和亞里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論當逃犯的經驗她是絕對比不過卡彭特的,估計就連亞里也比不過,怎麼說卡彭特這傢伙可都是在全副警戒的慶典上對整個皇室發動襲擊還抓走了國王的人……

  就是這樣的人,為什麼會需要確保她的安全。

  安娜握著掛在脖子上的戒指抿了抿嘴,她真的很想問為什麼她的安全對於卡彭特來說這麼重要,但是想想……就算問了亞里也不會回答她,就像上次一樣,而且知道的太多也很麻煩。

  就閉著眼睛跟他們走吧……反正她現在的情況已經是最糟糕的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17 04:01 PM

第十五章 酒瓶

  威廉本來指望能夠從那個藥房老人的嘴裡問出更多關於女巫的情報,但看樣子那個老人知道的也不比他們多多少。

  三年前來到莫特想要坐船去王都尋找工作的女孩,意外的發現這藥房在招收學徒,這就是安娜的基本情報。

  「我不太清楚她來這裡之前在做什麼,她只是偶爾說起過……說她在她父親死後就開始到處找能夠收留她的地方,擠奶工、女僕之類的她都做過,我只是覺得她看起來和我的孫女實在是很像……她們都有那樣的紅頭髮,所以我就收留了安娜,除此之外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了。」

  「……」威廉皺著眉毛,一語不發的看著他面前忙碌的士兵們,他們正在檢查不久前在莫特港口附近一個隱蔽的海灣中發現的海軍巡邏艦,這毫無疑問就是在聖羅那被卡彭特他們所搶走的那一艘,目前為止船上沒有找到任何可以和卡彭特還有他身邊那兩個人連上關係的物品。

  「長官,只有兩個空的小酒瓶,我們謹慎起見也稍微辨別了一下酒的品種,好像是列支的藥酒。」士兵把空瓶子都擺在一邊的貨物箱上,「這些酒不是之前巡邏艦上有的,估計是卡彭特他們帶著的。」

  列支的藥酒……威廉這才從安娜的事情中回過神,他拿起一邊的酒瓶,隔著一段距離聞了聞瓶口,雖然放置了有一段時間,但是還是能夠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臭味,這股臭味中還夾雜著更加讓人頭暈的藥物味道。

  就算是外行人也能一瞬間辨別出這個酒的品種,列支是在西大洋盡頭和群島地區交匯處的一個很小的國家,那個地方盛產各種稀奇的藥物,同時很有名的就是這種擁有讓人極度不安氣味的藥酒,這種酒能夠治療精神方面的很多症狀,但更準確的說法是能夠暫時緩解這些症狀,剩下的一點就是讓這種酒有名的地方了,它的用料之中慘雜了極其稀少的維拉利蝙蝠的毒液,自然這就使得這種酒十分難得。

  他們之中有人在不停服用這種藥酒……威廉立刻把酒瓶放了下去,他嘴角微微的上揚,這樣的話就好辦了,他已經和一個會服用這種藥酒的混蛋打過交道了:「回去藥房,問那個老人,紅髮的女巫平時會不會持續喝一種氣味濃烈的液體藥物。」

  不過想想也知道應該不會是女巫,但問一下是最保險的,威廉他早就聽過卡彭特有精神方面的問題,沒想到在關於他的這麼多的傳聞中這一個竟然會是真的。

  沒過多久,士兵帶回來的消息也和威廉所想的一樣,而這時候被派去追卡彭特的人也回來了。

  威廉倒不覺得有多麼可惜:「接下來幾天都帶人在那個森林的方向巡邏,還有查查看這附近的城鎮,看見可疑的就全部抓起來。」他拿起酒瓶轉身朝自己的馬走去,上一次卡彭特出現的時候擊毀了他們身為一個國家的榮譽和威嚴,因為國王被擄走,所以從結果上來看好像是卡彭特的勝利,但威廉和他的父親巴奇都認為這只是外界人的看法。

  真正的勝利與否,是卡彭特來判斷的,既然他現在又重新出現在了這片大海上,並且一直在國境內徘徊一定是在密謀什麼事情。

  那在密謀著的事情遲早會被挖掘出來暴曬在陽光下,威廉看著手中的兩個酒瓶,他現在要去給海軍總部寫信,讓他們把那個以前抓捕海德利的時候抓住的會服用這種藥酒的罪犯轉接到莫特這邊的監獄來。

  ……

  …………

  安娜看著面前兩個在嗡嗡討論著的男人,他們就像是集市上和商販討價還價的婦女一樣,面前的小木圓桌上堆滿了只剩下肉汁和土豆泥的盤子,裝了酒的木杯堪堪的擠放在木桌的邊緣上,就算桌面已經擁擠成了這樣卡彭特和亞里還是將一些鼓鼓囊囊的布袋見縫插針的擺在桌子上。

  這些布袋裡面都是錢幣和首飾,也不知道是他們兩個多久搞來的……安娜喝著自己的那杯牛奶,老實說她真的覺得聽海盜爭論要用多少錢去買條船真的很好笑,她還以為亞里和卡彭特絕對會像之前那樣需要的東西就直接去偷……不過仔細想想也沒差,桌子上這些錢大概都是偷的。

  「都是因為你老是把錢全都給女人還有弄丟,我們才會像現在這樣什麼都買不到!」亞里說的脖子都紅了,他不敢相信在這種情況下卡彭特竟然還想要留一袋錢自己用,「這些可都是我搞來的!」

  「把錢給女人有什麼不對的。」卡彭特不耐煩的說:「再說了,我也沒有全部都給出去好嘛,喝酒的錢我還是留的有。」

  「那你真的是很會管理財物。」亞里喝了口酒,「我只給你留兩個金幣,這夠你和安娜用兩個星期。」

  「兩個不夠啊,都說了一袋。」

  安娜看見亞里眼神一變,估計是想站起來打卡彭特,她急忙把杯子放下:「說起來我覺得周圍的人總是朝我們這邊看……你們說話聲音好像太大了。」這當然是安娜胡說八道,因為這個小酒館裡面全都是粗魯的男人在大聲交流,根本沒人管他們。

  「行吧行吧,不過給我四個。」卡彭特看了安娜一眼,然後伸手到袋子裡面掏了四個金幣出來,「還有這一桌子的錢你給付了。」

  這幅賴皮的精打細算模樣完全就是街邊的地痞流氓。

  亞里也不打算繼續和卡彭特周旋下去,他把其他的布袋都收進包裡面:「記住,兩個星期……」亞里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他有些猶豫的看了看安娜,恰好這個時候安娜正在吃土豆泥就沒有注意到亞里的目光。

  「……兩個星期之後起航,接下來你應該還有半年的時間去找那顆寶石。」

  卡彭特揮了揮手:「半年綽綽有餘,你別擔心太多,不然自己那邊的事情出錯了我是不會去救你的。」

  「就怕先出事的不是我。」亞里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杯子把裡面的酒喝完,「走了。」

  「再見……」安娜目送著亞里走出酒館,她這下是要徹底和卡彭特待在一起了,難道就沒有什麼選擇是可以讓她和亞里一起走的麼……

  卡彭特笑了一下:「怎麼,這麼捨不得大副?那你就跟他一起去吧。」

  安娜唰的一下眼睛都亮了:「可以麼!?」

  「當然不可以。」卡彭特收起笑容

  「……」

  好吧,其實早該差不多猜到是這種發展的才對,安娜失望的把盤子裡面的土豆泥吃完:「說起來,你為什麼都不吃土豆泥。」她看著其他盤子裡作為配菜的土豆泥都完完整整的沒有動一口。

  「這種東西有什麼好吃的。」卡彭特把盤子推開,「吃肉就夠了。」

  那你會營養不均衡的,安娜伸出勺子把其他盤子裡面的土豆泥都舀了過來:「那接下來我們就在這裡找水手麼……?」

  「誰知道呢。」卡彭特撐著下巴看安娜一口一口的吃土豆泥,「所以說這種東西有什麼好吃的,軟綿綿的什麼味道都沒有。」

  「有鹽味啊。」這男人真難搞,重要的問題不回答,怎麼都好的事情要捉著一直說,安娜覺得這麼多年來能待在卡彭特身邊的亞里真的是非常的厲害,「難道你從來都不吃土豆的?」

  卡彭特突然哈哈哈的爽朗大笑了起來:「怎麼可能,我只是今天不想吃土豆泥而已,你該不會真的以為我討厭吃土豆?」

  安娜朝土豆泥伸過去的勺子停了下來,她覺得自己今天可能也不會想吃土豆泥了:「所以你撒這種根本無所謂的慌對自己有什麼好處麼……?」

  「有啊,看你們拼命壓制怒氣的臉很好玩。」卡彭特還在上氣不接下氣的笑,他現在沉浸在逗小女孩玩的愉悅之中,「土豆泥超好吃的誒!」

  安娜為了鎮定下來拿起一邊裝了酒的杯子喝了一口,她強行的岔開那個話題:「你別笑了,亞里都去辦正事了,我們也得……」

  「什麼叫正事,對於你來說我們幹的那些事情叫正事?」

  不能和他耗在這種問題上,安娜抱著必勝的決心:「該怎麼招募水手,你告訴我,我也來幫忙。」

  「得了吧,讓你這樣的小姑娘幫忙是會讓我晚上睡不好的。」卡彭特咳嗽了兩聲終於止住了笑,「你玩去就行了,不過不能離開我的視線。」

  「那還不如讓我幫忙……剛剛亞里不是說你們還有半年時間什麼的麼…?時間多一點總是好的吧。」安娜扣著木桌的邊緣,「雖然不知道你們是要做什麼。」

  「那你……」卡彭特朝後仰了一點身子,眼睛打量了一圈酒館裡面的人,然而他重新靠回桌子旁邊伸手指了個方向對安娜說:「那邊那一桌的幾個男人,你過去說穆勒正在招募渴望珍寶的水手,他們如果問你是什麼珍寶的話,你就說穆勒手上有卡彭特的地圖,很簡單吧?」

  安娜順著卡彭特指的方向看過去就看見幾個髒兮兮的人,腰上都別著槍和鉤子,其中一個人的脖子上隱隱約約能夠看見一個醜陋的烙印,那個烙印圖案是一個絞刑繩圈,和巫師一樣那個圖案是象徵著罪犯身份的圖案。

  那幾個人正大口的喝著酒,也不知道因為什麼話唾沫橫飛的瘋狂大笑著,這種氣氛是安娜怎麼都不敢去插入的,特別是那些人看起來真的很可怕……

  這一瞬間的猶豫讓安娜得到了卡彭特的嘲笑,「知道為什麼讓你幫忙我晚上會睡不好了吧。」卡彭特說完就吊兒郎當的站起來,他把寬大的帽檐拉的很低遮住半張臉,然後朝那桌人走去。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20 04:20 PM

第十六章 低頭

  「所以我們就這樣一直散佈謠言就可以了麼?」安娜很不安的跟在卡彭特的身後,在過去的這幾天裡他們都鬼鬼祟祟的出沒在這個鎮上最陰暗的那些街巷和酒館之中,卡彭特是一遇見那種歪瓜裂棗的人就壓著帽子上去說那句不變的臺詞。

  「穆勒在召水手,他有卡彭特的地圖……過幾天在最近的那個港口……」

  這樣憑空胡說八道真的有人信麼,安娜滿心的不安,但卡彭特總是一副很理所當然的樣子:「不這樣你還想怎麼樣?像正規軍一樣拿著一張有女王印章的破皮紙到處強迫人充軍上船?還是去買奴隸綁上船讓他們在大海上勞工到死?」

  不管哪樣都很糟糕,安娜歎了口氣:「可是就這樣模模糊糊的說也不怎麼有效率吧,別人怎麼會信呢?」

  「幹這一行可都是靠謠言活下來的。」

  卡彭特這句話說的好像非常有道理,一時間就把安娜給唬住了,可其實卡彭特只是嫌安娜話太多一直在旁邊嘰嘰喳喳的,就隨便找了句話堵她嘴,沒想到真的堵上了:「你明白了就好。」

  「繼續吧,還有很多地方沒去。」卡彭特轉身帶著安娜徑直朝大路旁邊的一條石板小路中走去,他想這裡面應該還會有合適宣傳的地方,但在轉了一會兒隻看見了幾隻野貓叼著不知道從哪裡偷來的食物竄過,一個會說話的都沒有 「往回走吧這裡面……你在吃什麼東西。」

  卡彭特轉過身後才看見一直跟在後面的安娜手裡面拿著一小袋什麼東西正不停的吃著,怪不得剛剛那麼安靜什麼話都沒有說。

  「亞里給我的炒豆……」安娜吃著豆子的嘴停了一下,然後她就看見卡彭特的大手一揮,直接伸進了那個小口袋裡面抓走了一把。

  「這是亞里買給我的……!」

  「吃一點怎麼了,你不是有一袋麼。」卡彭特把那一把豆子丟進嘴裡,「小氣死了。」

  關鍵明明是你抓太多了,哪來的那麼大張嘴,安娜鬱悶的看著袋子裡面明顯減少了大半的豆子。

  「那傢伙除了偷偷給你塞這些還有沒有塞其他的?」卡彭特一邊嚼著豆子一邊眯著眼睛看向安娜腰上掛著的另一個小布袋,「恩?」

  「沒有……」安娜急忙搖頭,但事實上之前亞里的確是偷偷摸摸的給了她三個金幣,就在她腰上的小布袋裡面,和其他一些東西放在一起。

  「這些你拿著,不要告訴卡彭特你有這些錢,藏著自己用。」亞里那時候是這樣說的,他看起來是真的非常不信任卡彭特在金錢方面的信譽。「千萬,不要讓他知道。」

  卡彭特嘲笑一樣的哼了一聲:「我看起來像是會搶小女孩錢的那種人麼?沒想到你們就是這樣看我的。」

  可是你剛剛搶了我的炒豆……!安娜好不容易憋下抱怨:「怎麼會、亞里只是擔心你一下就把錢花完了……」

  「所以他真的給了你錢,給了多少?」

  「……」一不注意竟然就這樣被套話了,安娜第一次覺得自己無比的愚鈍,但是至少不能讓卡彭特知道具體數目!

  「給、給了一個金幣……」

  「就是你們,說穆勒正在召集新的水手?」

  卡彭特和安娜的金錢對話之中突然插入了一個陌生的聲音,安娜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就下意識的想要轉頭過去看看是誰在說話,但是看出安娜轉頭意圖的卡彭特伸手按住了她的頭,然後反問那個說話的人:「不太明白你在說什麼。」

  實在是太滑頭了……安娜驚歎於卡彭特的演技,但是這招好像對那個人不怎麼管用的樣子,「這套對我不管用,我剛剛跟了你們一路,我看見你告訴了很多人這件事情。」那個男人說話的語氣有些奇怪,這種語氣安娜非常熟悉,卡彭特在知道一些事情但是又不會說的時候就會很刻意的憋出這種讓人很不爽的語氣。

  「老實說吧,我知道你是誰,我見過你,你不可能為穆勒做事。」男人說話的語氣越來越急切,「我就說你和那些鬼東西勾結在了一起,果然沒錯。」

  「勾結?我可不太喜歡勾結這種詞語,你們為什麼都這麼喜歡用。」卡彭特挑了挑眉毛,也不再刻意的低頭好讓帽檐遮住自己的臉,他伸手把安娜拉倒身邊,這下安娜才終於看見了說話的那個男人長什麼樣子,是一個有些乾瘦的男人,一頭油膩膩的黑髮糾結在一起,眼睛像是魚一樣朝外鼓著,看起來精神狀態非常的不好,並且能夠隱約的看見在他左耳下面被頭髮遮住的那一截皮膚上有烙鐵留下的圓形圖案。

  這個人是囚犯。

  「那你既然都說的那麼針對性了,不如順便也說說你跟蹤我的目的。」卡彭特的眼睛從囚犯的左耳下移到了他的臉上。

  那男人難聽的笑了幾聲:「我沒有什麼目的,只是聽說你最近好像是在替烏提爾找東西。」

  安娜愣了一下,她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聽說過烏提爾這個名字,而卡彭特聽見這個名字之後臉上看戲的笑容也沒有了:「你知道烏提爾?」 聽見這個名字是真的讓卡彭特稍微有些吃驚,他本來以為面前這個乞丐一樣的落魄男人只是個愚蠢的雜魚。

  「果然,你果然和尼圖姆格勾結在一起,你身邊的這個姑娘就是那個逃走的尼圖姆格對吧……我從莫特那邊聽說了,那裡現在整個鎮上都駐紮著海軍,他們全在找你和你身邊這隻紅色的尼圖姆格。」

  「尼圖姆格?」被突然這樣稱呼的安娜不解的看向卡彭特,「那是什麼意思……?」

  「巫師這個種族本來的名字。」卡彭特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現在的人很少知道『尼圖姆格』這個名字,「你好像調查了很多事情。」

  「談不上調查不過這並不重要……我的時間也不多了,你不是要知道我的目的麼,我的目的就是烏提爾,快告訴我他現在在哪裡。」

  男人朝前逼近了幾步:「我雖然現在什麼都沒有,但是我保證,如果找到了烏提爾,那之後我會給你想要的一切東西,我保證!」

  「你真是講了個非常不錯的笑話。」卡彭特還真的就哈哈哈的笑了起來,「既然你都知道了烏提爾這個名字那就再努力的自己查一查他到底躲在哪裡如何,我今天沒心情告訴你。」

  在卡彭特和這個男人說話的時候安娜是一直都安安靜靜的站在卡彭特身邊當一個隱形人,所以她是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會突然被強行拉進了話題裡面……

  「……」卡彭特沒什麼表情的看著剛剛一瞬間伸手將安娜從他旁邊抓了過去的男人,三個人現在呈現出了非常完美的一個威脅陣型。

  男人手上拿著一把匕首抵著安娜的脖子,另一手將安娜的身體和雙手死死的固定著讓她沒辦法掙扎:「沒想到卡彭特也沒什麼了不起的,竟然會在這種距離之下都沒辦法保護好自己的女人。」

  「人偶爾是會有些疏忽的。」卡彭特眼睛盯著安娜脖子上的匕首。

  「人?都這種時候了你還覺得自己是人麼?我知道你到底做了什麼你這個魔鬼,和我做了一樣的蠢事所以才能活到現在對吧……快告訴我,不然我就把這女人殺了。」男人的情緒突然激動了起來,「你一直帶著她,你從聖羅那之後到哪裡都帶著她,我知道她對你來說很重要,快告訴我!」

  安娜被勒的難受的要死,貼在她脖子上的刀已經越來越緊,血珠開始沿著刀一點點的流到了男人的手上,她不敢發出什麼聲音,怕刺激到身後那個男人,也怕引來巷子外面的人,引來人了只會讓情況更加麻煩……

  「……」卡彭特看著眼前的場景沒有什麼動作,在那個男人又朝他惡言惡語的逼迫了幾句之後他才開口:「我倒沒有覺得自己做了什麼愚蠢的事情,不如說是因為你實在是愚蠢才以至於做什麼事都是蠢事。」

  別刺激他了我要被捅死了……!安娜感覺自己脖子上的傷口越來越深了,疼痛也在加劇,為什麼這群莽夫總是說話說著說著就去抓個人質,她一邊痛一邊發瘋一樣的在心裡埋怨著。

  「快說……」男人的聲音壓抑著,他幾乎是咬著牙根將詞吐了出來:「叫你快……啊啊!!」

  安娜根本沒看清楚發生了什麼,但好像是有個什麼金色的東西朝他們砸了過來,然後一直抓著她的男人就慘叫著鬆開了手,她一感覺到沒有制約了就立刻捂住脖子朝旁邊退去,就是這個時候她才看見就在旁邊的地上有一枚金幣還在打著滾,上面沾著一些血。

  卡彭特扔了一枚金幣過來砸開了男人的手。

  「我都說了我不會告訴你,難道以為這樣就能讓我改變主意?你明明知道我是卡彭特。」卡彭特先走過去將地上的金幣撿起來揣回了包裡,然後才走到了因為疼痛而跪倒在地的男人面前,男人剛剛拿著匕首的那隻手食指和中指的關節處已經血肉模糊。

  卡彭特伸腿踩著男人的肩膀前面將他強行的推翻在了地上:「接下來就把你割傷我女人的補償拿來吧。」

  話說完,卡彭特穿著厚重皮靴的腳就重重的朝那個男人的脖子上踩去,在第二腳的時候男人就已經咽氣了,卡彭特又踩了幾腳之後才停下來,他彎腰把屍體抓起來丟進了擺放在巷子旁邊的一個木箱之中:「麻煩。」

  處理好之後他才朝一邊的安娜走去:「怎麼臉色這麼差,難道你第一次看殺人現場?別逗我了。」

  安娜低著頭不敢看卡彭特,她渾身都在發抖。

  「行了別抖了,把手拿開我看看。」卡彭特彎腰伸手抓住了安娜捂著傷口的手朝一邊移開將底下的傷口露了出來,傷口還在朝外慢慢的滲血,而且傷口周圍也有些髒,應該是那個男人身上的髒汙蹭上去了,得要清洗一下才行。

  卡彭特下意識的就伸手在腰後摸了摸,摸了個空後才想起來水袋被亞里拿走了,現在這樣頂著這種傷口走出去也太顯眼:「……」

  也沒想多久卡彭特就動手了,他低頭朝安娜脖子上的傷口靠過去。

  「你、你幹什麼……!」安娜的手放在卡彭特的肩上使勁的朝外推:「別過來!」

  「……又不是要強姦你你反應這麼大幹什麼,我幫你清理傷口!別動!」卡彭特他抓住安娜,然後埋頭開始舔舐起安娜脖子上的傷口。

  「我、我自己舔就行了你放開我……」安娜漲紅著臉胡言亂語,她還能感覺到卡彭特溫熱的鼻息噴灑在她的脖子上。

  「不、不要了……」

  卡彭特根本不搭理她,但這種對於安娜來說十分殘暴的清理很快就結束了,卡彭特收回了他的舌頭抬起頭:「你話真的是太多了。」他一邊說一邊從身上扯了條乾淨的布把安娜的傷口給綁上。

  「以後少說點,不然嘴就給你縫起來。」

  「……」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20 04:26 PM

第十七章 灌木

  「……」安娜苦著臉抓著她前面的馬鞍邊緣,因為之前發生的事情,在處理好安娜的傷口之後卡彭特就立刻在鎮上搞到了一匹馬,帶著安娜離開了那裡。

  「你也別這麼低沉,起碼這個傷口還是為我們帶來了些好事。」卡彭特低頭看了看被他圈在懷裡的安娜,然後又開始笑了起來,「短時間內你終於不會再囉嗦的東問西問了。」

  分明就只是為你帶了好事,安娜還是覺得脖子那裡出奇的不舒服,剛被割到的時候還好,只是有些痛,但在傷口結疤之後那地方就總是脹脹的,還能感覺到心臟的跳動,而且一說話就會覺得十分痛苦。

  「我……我覺得……」她磕磕巴巴的說著,但話總是因為疼痛被打斷,卡彭特勒了下馬繩讓馬開始慢跑起來:「怎麼?」

  「痛……」

  「還痛?」這都已經過了大半天了,傷口早該結疤了才對,但卡彭特看安娜那不舒服的樣子是真的,就讓她在馬背上側過來坐著,然後伸手替她把脖子上的繃帶解開,一開始他以為可能是繃帶綁的太緊勒住了傷口,但解開之後就愣住了。

  安娜脖子上的傷口周圍已經開始發青,雖然血的確是止住了,但是傷口處解成的血塊是非常不自然的紫紅色。

  「該死…………」他立刻拉停了馬,剛剛為什麼沒有想到這一點,那把刀上可能塗了東西。「跟我下來。」

  卡彭特的反應讓安娜有些慌亂,但還是跟在他後面下了馬,一下去她就被卡彭特要求坐在路邊的木欄上。

  「傷口進毒了,我剛剛沒注意那個男的刀口可能猝了毒。」卡彭特又仔細的檢查了一下之後才肯定的告訴了安娜:「可能進的量不多但是……嘖。」

  安娜傷口的這種情況卡彭特很熟悉,這是一種很常用的毒藥,攝取足夠的量就能使人麻痹,如果是被刺傷,被刺中的傷口結疤之後傷口周圍會有劇痛,並且毒素會開始慢慢擴散直到腐蝕掉心臟,他藏在靴子之中的匕首上也塗了這種毒。

  「我要把你脖子上的這一塊都給割掉,不然毒會擴散到其他地方。」因為剛剛沒注意,現在毒已經擴散的有一定範圍了,卡彭特說著就把腰上的刀給取了下來,「很快就結束,你閉上眼睛。」

  「等……等……其、其他……」安娜慌張的按住了卡彭特的手,她脖子痛的要死但是還是拼命的在說話:「其他……」

  「沒有其他辦法了,這樣放著不管再過沒多久你就要死了。」卡彭特移開安娜的手,「就是痛而已,你能忍住的,這總比死好對吧。」

  雖然是這樣說但是……!

  可沒想到卡彭特倒是先放下了刀,他拍了拍自己的頭:「我在想什麼……那裡可是脖子。」

  還好意識到了脖子不能亂切,安娜鬆了口氣:「疤……揭、揭開……」

  她不說完卡彭特也知道現在該怎麼做:「我揭的時候你別亂動,痛就抓住我。」說著他就把安娜的手抓過來繞在了自己腰上。

  安娜吞了下口水,死死的攥緊了卡彭特的衣服,沒事的……就跟拔牙一樣,痛一下就行了,她徒勞的安慰自己,然而在卡彭特揭開疤的時候還是沒用的慘叫了起來。

  「別叫!」

  慘痛的幾分鐘過去了,安娜的傷口一被揭開就朝外面流出了混雜著青綠膿液的血,卡彭特用手擠了擠,出來的就是一包發烏的血,但之後再擠就只能出來一點點。

  他就又低頭想要用嘴去吸,但這次被安娜啪的一下用力拍開了腦袋,他惱火的抬頭:「你想死啊?!」

  安娜被吼的一縮肩,但還是指著傷口:「毒……不、不能嘴……吸……」

  「那你有必要這麼用力的拍我!?」卡彭特瞪著眼睛,他現在半邊臉都是紅的。

  「對、對不起……」

  「沒叫你道歉。」卡彭特摸了摸自己的臉,「毒對我沒用,你別亂想。」

  怎麼可能沒用……啊,安娜突然想了起來,之前她才被割傷之後卡彭特就立刻幫她舔了傷口,但那個時候他就沒有出現什麼中毒的症狀。

  ……

  …………

  「這樣也只是暫時的,得馬上去找解藥才行。」卡彭特把最後一口血吐到地上,然後重新扯了根布條幫安娜重新包紮好,這個時候安娜已經徹底痛的說不出話了,她只能懵著靠在卡彭特身上,就連卡彭特說話的聲音都不怎麼聽得清楚。

  卡彭特看著已經半暈不暈的安娜,多多少少覺得有些慌,要是在這個時候死了怎麼辦……烏提爾已經說了就是這個姑娘沒錯,但如果這樣想的話,那安娜肯定不會在這個時候死。

  到底是哪一邊……

  卡彭特把安娜打橫抱起來扶到了馬上,他本來是想要直接去港口找亞里,因為有人知道了烏提爾的事情,並且還知道了他的目的,這下他就不確定這個人是不是已經將他的目的暴露給了其他人。

  在這種搖擺不定的危險情況下他能想到的最安全的辦法就是回到海上,在海上他才是最安全的。

  但安娜受傷了,必須要找到解藥才行……

  一直猶豫也不是卡彭特的性格,他立刻就調轉了馬頭朝之前的鎮子趕去,現在傷口已經暫時處理過了,撐到太陽徹底落山是夠的,現在唯一需要擔心的是那具被扔在巷子裡面的屍體有沒有被人發現,換成其他時候的話還好,在現在這種戒嚴的情況下發現一具明顯是被謀殺的屍體。

  卡彭特多年的逃犯生涯經驗告訴他這個時候回去那個鎮上分明是自找麻煩,但也沒辦法了。

  安娜在趕路的途中靠著他睡著了,睡的並不安穩,她不斷的發出難受的聲音,而且卡彭特也能明顯的隔著衣服感覺到安娜的體溫高的不正常,他立刻就把外套脫了下來裹住安娜。

  這種事情還真是棘手的要死,照顧小女孩果然比當逃犯難多了……早知道之前就該全都推給亞里,他會照顧人多了,而且安娜也願意跟著他。

  在距離鎮子只剩幾裡路的時候卡彭特偏移了一點路線,他打算帶著安娜從鎮後面進去,可沒等走近就能看見鎮外的大門已經被關上,石牆上的油燈也被點的十分刺眼,門內外的看守已經全部是穿著海軍制服的人。

  被發現了,卡彭特勒停了馬,他之前在莫特替安娜搶遺物的時候就多多少少感覺到了,海軍的頭領好像是換了什麼人,嗅覺比之前靈敏太多,他只是鬆懈了一段時間就被緊咬著腳跟。

  果然做人還是要時時刻刻繃緊……

  坐著反省工作的卡彭特將安娜藏到了離小鎮不遠的樹叢裡面,他離開之前摸了摸安娜的額頭,然後搖晃了一下她的肩膀,勉強的把她搖醒了過來:「聽著,我現在要去鎮裡面給你找解藥,你就躲在這裡不要動,等我回來。」

  暈暈沉沉的安娜看著面前模糊不清的剪影,她聽過那句話,也是在這樣模糊不清的夜裡。

  你就躲在這裡不要動,等我們回來找你。

  卡彭特看著自己被安娜緊緊抓住的手臂,在他急躁的想要開口說鬆開的時候,安娜已經鬆開了。

  「會回來的對吧……」安娜說話的語調之中帶著十分明顯的哭腔,「別再騙我了……」

  卡彭特知道這很明顯並不是對他說的:「騙你有什麼意思,我拿了藥就回來。」他伸手摸了下安娜的頭,將一邊的灌木叢扒拉了兩下將安娜遮住。

  馬被他藏到了離安娜比較遠的地方,做好這些工作之後卡彭特就朝小鎮走去。

  ……

  …………

  卡彭特離開之後安娜一直暈暈沉沉的躲在灌木叢裡面,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醒著還是睡著了,脖子雖然不再一脹一脹的痛了,可腦袋實在是昏沉的厲害,她拼命的將罩在身上的衣服裹緊,但還是感覺冷。

  就在這種情況不知道持續了多久之後,安娜覺得腦子嗡嗡嗡的嘈雜聲中摻雜了些其他奇怪的聲音進來……她努力的去辨別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那是人說話的聲音!

  這一下讓她清醒了不少,透過遮在面前的植物她能隱約的看見樹林外有紅色的火光,是有人舉著火把在這周圍走來走去……

  安娜蜷縮著身子不敢亂動,但火光和人說話的聲音離她這邊越來越近,說話的內容也能清楚的聽見了。

  「長官,這裡沒發現,我們還是繼續朝……」

  「繼續朝裡面搜,馬還在這裡,他們走不遠。」說話的聲音平穩有力:「你,去找鎮裡的隊伍,我需要鎮裡面搜查的情況。」

  卡、卡彭特被發現了……她得想辦法、想辦法,不然她會……

  可是安娜的頭依舊昏沉,她連獨自站起來都很困難,這種情況下想要逃跑是根本不可能的,果然沒有卡彭特在她身邊她現在什麼都做不到,安娜第一次這麼希望看見卡彭特的臉。

  就在不斷想著卡彭特的時候安娜身前的灌木叢被掀開了,她嚇得朝後縮了一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20 04:31 PM

第十八章 火把

  「穆勒?」威廉皺著眉毛抬頭看向來朝他報告的士兵,他現在帶領一部分部下盤踞在莫特調查卡彭特的事情,從被搶走項鍊已經過去了四天,海軍這四天一直在莫特周圍的城鎮中巡邏搜尋著卡彭特。

  「是的,附近鎮上都有這種流言,說穆勒拿到了卡彭特的航海圖,現在正在召集水手。」

  那真是太巧了,威廉最近總是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感覺能夠順著調查的線索實在是太多了,這給了他一種……對手好像非常急躁,並且因為急躁開始不斷的暴露出漏洞。

  卡彭特在急著什麼,威廉在報告情況的士兵出去之後拉開了桌旁的抽屜,裡面是那兩個從卡彭特搶走的巡邏艦上找到的藥酒瓶,他將瓶子拿了出來,站起身從辦公室走了出去。

  有這種流言出現是他想要的局面,威廉直接去了莫特鎮邊上的地牢,昨天晚上的時候他需要的那個罪犯已經從總部的監獄被轉移了過來,沒想到時間點會卡的這麼好。

  「又見面了,華特先生。」威廉背著手站在牢門外側,他已經讓其他守衛暫時退避了出去,「這幾天在海上過得怎麼樣。」

  「去死吧你們這些雜碎。」被稱作華特的乾瘦男人躺在潮濕的石板地上:「都去死吧……」

  「你能活到現在也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情。」也幸虧你活了下來,威廉心中多多少少還是有一些慶倖,隨後他將一直握在身後的酒瓶拿了出來晃了晃,「我在卡彭特待過的船上找到了這個東西。」

  說完他就將酒瓶從牢門外丟了進去,酒瓶滾了幾下剛好撞在華特的腳踝上停了下來:「你聞聞。」

  華特愣了一下,隨後就像是發了瘋一樣將酒瓶撿起來扒開瓶栓堵到了鼻子下面,他拼命的嗅著,就像是才被從岸上丟回水中的魚一樣。

  「很令人懷念的味道對麼,華特先生。」

  帶那囚犯已經顧不上威廉,他整個身心已經撲在了那個只剩下味道的酒瓶上,威廉也不著急,慢慢的等著華特冷靜下來。

  大概幾分鐘之後華特才鬆開了瓶子,隨後趴在地上乾嘔了一陣。

  「你……給我這個幹什麼。」華特終於從地上坐了起來,在嗅過那個酒瓶之後他的精神看起來比剛剛好多了。

  「這是從卡彭特待過的船上找到的,他也在服用這個藥酒。」威廉盯著手上剩下的另一個酒瓶,「我希望你能告訴我多一點關於這個東西的事情,這酒對於你們來說是像是抑制劑一樣的東西對吧?」

  「如果我告訴你,你會放我走麼。」

  「當然不會,但是你告訴我的話,我就將這個瓶子裡面裝滿你喜歡的酒送給你。」

  華特難聽的笑了幾聲,他的笑聲中還慘雜著咳嗽:「對我來說是,卡彭特我不知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根本不知道一點關於卡彭特的事情?」

  華特沉默了一會兒:「我不確定,在以前你們拷問的時候我也說過,我只知道卡彭特他和尼圖姆格攪渾在一起。」

  「那你是從哪裡知道這件事情的。」

  「海德利說的,我只是不小心聽見了,那時候他是正在和一個突然到船上來的人說話,這個事情我已經告訴過你們很多次了。」

  「那個人是誰。」

  「烏……什麼的,我聽不太清楚。」

  威廉想起半年前他逼問海德利的時候,那個男人根本不鬆口透露一點事情,拖到刑期之後不得不將他吊死了:「我也覺得很可惜,你們船長的嘴就像是被他自己縫上了一樣。」

  但縫上了自己的嘴也沒有用,威廉笑了笑,華特現在說的這些東西在半年前對他們來說只是廢話,換到現在就不一樣了,這個時候威廉是真的開始慶倖華特活到了現在:「烏提爾,是這個名字對麼。」

  「……!」華特瞪大了眼睛,「烏提爾……烏提爾!是這個,烏提爾!沒錯,沒錯!」

  「你為什麼會知道?」華特看著威廉的眼神明顯變化了,長時間徘徊在死亡周圍的他感覺到了一些什麼,「為什麼?」

  「烏提爾就是和卡彭特一直保持聯繫的那個尼圖姆格。」威廉他現在所說的話只是憑藉之前尋找到的零散線索而拼湊出來的,因為他現在並不需要什麼實實在在的證據,他只需要用一些話來誘導面前這個依賴藥物……的囚犯就行了。「應該就是他一直在給卡彭特提供這些東西。」

  列支的藥酒因為用料,所以十分稀少,這一點威廉相信華特是比他要清楚的。

  「我能說的都說了,你會把酒給我的對吧?」華特像是抓住了什麼生機一樣爬到了牢門前,伸手抓住了鐵欄:「你會給我的吧?」

  威廉斜了一眼華特,然後轉身朝牢房邊的階梯走去,絲毫不理會背後華特拼命的追問。

  當他走出地牢的時候還能夠聽見華特的吼叫。

  「長官,今天晚上真的要按照……」走在威廉旁邊的獄卒小心翼翼的問:「我不太確定,真的要故意放走那個囚犯麼?」

  「這是命令。」

  於是第二天早上,威廉聽到了華特從地牢逃走的消息,「接下來幾天嚴密的注意周圍城鎮出現的屍體,不出意外肯定會是這個人的屍體,只需要在他屍體附近的區域搜索就行了。」

  無論如何都會有一些收穫,他相信一個瀕死的人在發現還有希望的時候會做出的事情,一定不會辜負他的期望。

  接下來的時間中他就在搜查和等待中度過,終於在華特逃走後的兩天,他的屍體出現在了離莫特不遠的另一個鎮上。

  竟然會出現在這麼近的鎮上,這一點讓威廉感覺到十分的恥辱,在發現屍體之後他立刻就趕了過去,那時候臨近傍晚,發現屍體的是幾個在玩捉迷藏的小孩。

  「……」威廉蹲在華特的屍體邊觀察著,這巷子裡面還找到了一把沾著乾枯血跡的刀,華特屍體上的傷口包括手指上的全都是是壓裂的傷口,並不是刀傷,那麼刀上的血有一定的可能是別人的。

  真希望是卡彭特的血,最好是讓我在鎮外搜索的時候就看到他奄奄一息的倒在路邊,那樣事情會輕鬆很多,威廉偶爾會這樣想想,仔細算算因為這些惡棍他已經將近兩年沒有休假了。

  「今晚鎮上戒嚴,七點鐘之後全部都必須待在家裡鎖上門。」威廉站起來對士兵下令,「鎮上所有通往外面的大門全部降下來,只留一扇小門我們用。」

  隨後威廉讓人分成了兩撥,在天黑的時候他帶著人從鎮中出來在外面搜索,一部分人留守在鎮上。

  但讓威廉再一次意外的是,他才帶著人從鎮中出來搜索沒多久,就有士兵發現了一匹被拴在樹林深處的一匹馬,明顯能夠看出這匹馬是被人藏匿在這裡的。

  威廉翻身下馬,在進樹林之前他吩咐一個在馬上的士兵:「立刻回鎮裡通知,讓他們馬上在鎮上搜查,每家每戶,全部都找。」

  雖然他們現在看見的情況很可疑,但威廉還是不會大意,他依舊派了一小隊人順著路騎馬朝前走,而他帶著剩下的人在樹林中鋪天蓋地的翻找著。

  過去了一段時間依然沒有什麼收穫,的確馬這種動物藏在樹林裡面是非常容易找到,但如果換做是人的話就不一樣了,聽命威廉的士兵有一些開始動搖,他們覺得也許這個時候朝前走才是正確的。

  「長官,這裡沒發現,我們還是繼續朝……」

  「繼續朝裡面搜,馬還在這裡,他們走不遠。」威廉根本不理會其他人的判斷,這時候他又朝旁邊的一個士兵說「你,去找鎮裡的隊伍,我需要鎮裡面現在搜查的情況。」

  就在這個時候,在樹林更裡面的地方傳來了騷動,威廉立刻朝騷動傳來的地方跑去:「怎麼了。」

  「長……長官!!」看見威廉走過來的幾個士兵下意識的就朝兩邊讓去,露出了他們剛剛發現的東西。

  一個背靠著樹奄奄一息的小女孩,她似乎連完全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渾身都微微的顫抖著。

  威廉將手上的火把遞給旁邊的士兵,然後走上前去單膝跪在那個小女孩的面前,女孩的脖子上纏著幾圈布條,布條上面浸的有一些血跡,但已經都乾掉了。

  受傷了。

  她身上裹著明顯身材不合的外套,當然這些都不是在證實她身份的東西,威廉伸出手將女孩頭上扣的嚴嚴實實的皮革帽摘了下來。然後又扯開她的外套和裡面的領子。

  薑紅色的頭髮,和鎖骨上屬於巫師、尼圖姆格的烙印。

  「初次見面。」

  威廉站起身,低頭看著呼吸微弱的女孩露出了微笑:「安娜・派翠克小姐。」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20 04:45 PM

第十九章 老鼠

  雖然抓到了紅頭髮的女巫,但是鎮子周圍始終找不到卡彭特的蹤影。

  「看起來就是被利用之後丟棄掉了。」副指揮站在威廉旁邊,他對剛剛威廉的指揮有非常大的意見,「卡彭特故意將馬和女巫放在那裡引誘我們,事實上他肯定早就已經逃遠了,如果剛剛讓大部分人朝前追而不是停留在樹林裡面的話肯定已經找到了。」

  蠢貨,威廉不想開口解釋,卡彭特在覺得棋子沒用之後,會不會留活口這個問題的答案根本不用想,所以他會把依舊活著但是已經沒有行動能力的女巫藏在樹林裡面肯定是有原因的。

  「那時候也應該多考慮一下各種情況。」副指揮輕飄飄的說,他是很看不慣這個靠他的總督父親爬到少將位置的男人,但撕破臉對他也沒好處所以只是點到即止,「不過能夠抓到女巫也是非常好的。」

  「嗯,那時候是我沒有考慮到位,接下來你就帶人繼續在周邊搜查。」威廉不想多說話,立刻把副指揮給支走了,他看著被拷在床上依舊昏迷中的安娜,她的傷口已經敷上藥處理過了,治燒的湯藥也喝過。

  替安娜治療的是他們隨行的軍醫,傷口威廉也特地讓軍醫檢查了一下,「有輕微的中毒現象,但之前應該有人替她暫時性的處理過。」

  威廉思考著坐到了床邊的一把椅子上,幫她處理傷口的人應該就是卡彭特,會處理傷口也就是說明了這個女巫對於他的價值還沒有消失,而女巫會被藏在樹林裡面的原因他大概的也猜到了一點點。

  因為安娜無法行動,所以卡彭特只能將她藏在那裡,然後自己一個人潛到鎮裡找藥物,雖然威廉不太明白為什麼他們一開始被毒刀割傷的時候不治療……

  不過這不影響大局,他現在只需要明白安娜對於卡彭特來說是必不可少的,那就相當於握住了狗繩的一端。

  ……

  …………

  暖黃的燈光,簡陋的木質天花板,安娜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了這些,按理說一個曾經燒暈的人之前的一些記憶可能會很模糊,就像是喝醉了酒清醒過來不怎麼記得一樣,但安娜卻發現自己記得非常清楚。

  她開始冒冷汗。

  「終於醒了。」

  安娜不敢轉頭看向坐在她旁邊的人,直愣愣的盯著天花板:「我、我……是誰?」

  「安娜・派翠克,卡彭特身邊的紅髮女巫,之前在莫特的一家小藥鋪中當了三年學徒,之後隨卡彭特活動,或者說這三年期間你都一直在替他做事情吧?」威廉坐在椅子上翹著腳好整以暇的看著瞳孔驚慌到渙散的安娜,「對了,禮節問題,我的名字是威廉・諾布朗。」

  只有名字和當了三年學徒是對的,其他全錯了,安娜開始咳嗽了起來,她下意識的想要伸手捂住嘴但發現手上有非常沉重的東西限制了她的行動,腳上也有。

  「都是灌了龍血燒制的鐵鍊和枷鎖,對於女士來說有些粗暴了,但也沒辦法。」

  安娜腦子發懵,她現在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繼續裝失憶是一個愚蠢的辦法,而這些海軍肯定想要從她嘴巴裡面撬到一些什麼關於卡彭特的事情才對。

  「怎麼了,身體還不舒服?」威廉站起身走到了床邊,低頭看著安娜:「哪裡不舒服。」

  這下安娜也終於看清楚了這個每說一句話都讓她冒冷汗的男人長什麼樣子,他英俊的臉上不知道為什麼帶著溫和的微笑。

  「頭……還有些痛。」安娜被那微笑嚇得下意識回答了:「……恩、一點痛。」

  「那就好,只是痛的話就沒問題了。」威廉說著不明不白的話重新坐回了椅子上翹起腳,「如果接下來我問你問題的時候你還要繼續裝做什麼都記不得,我就會考慮把你身下的床換成其他的東西。」

  「……」安娜覺得自己要窒息了,蓋在被子下的手不停發著抖,她很想說自己就算沒有失憶也什麼都不知道,但冷靜下來想,正是因為這個男人認為她知道一些什麼關於卡彭特的事情,她現在才能睡在床上,說到底現在是『卡彭特身邊的女巫』這個身份保護了她,不至於一被抓住就立刻死刑。

  「那麼第一個問題,你幫助卡彭特的目的是什麼。」

  「我……我沒有什麼目的。」

  威廉還是看起來很溫和的笑著:「雖然我這樣說會顯得有些無賴的感覺,但我比你所看起來的還要有權利。」

  安娜不明白威廉所說的這個話是什麼意思,只能疑惑的看著他。

  「我們的目的只是弒殺了王室的卡彭特,我知道你可能因為被打上了巫師的烙印所以乾脆自暴自棄的跟隨他,這看起來的確很合理,畢竟沒有人想被火焰活活的燒死。」

  「所以我可以給你開出一個報酬,你告訴我你知道的關於卡彭特的所有事情,只需要你知道的就夠了,你最近協助他做了什麼,他有沒有有什麼奇怪的舉動,他和誰見過面,如實的告訴我,我就給予你應得的報酬。」

  自暴自棄的跟隨他……安娜有些發怔:「報、報酬是什麼?」

  「我幫你將烙印消去,然後給你一張通行證和兩袋金幣,你可以拿著它,去大海另一頭的國家重新生活,沒有人會再來找你。」

  騙人,說出卡彭特的事情之後他肯定會殺了我,這種陷阱到底是哪種蠢貨才會踩上去,安娜心中莫名其妙的急躁了起來,因為她意識到自己現在的情況不管怎麼樣好像都死定了。

  「如果你是在擔心你告訴我之後就會被立刻殺掉的話……確實我曾經這麼做過很多次。」

  等等,真的有踩這種鉤的蠢貨……?

  威廉看著安娜雖然有些害怕但依舊沒怎麼動搖的臉色,知道了光是這種程度的誘餌還不夠:「收養了你三年的那個老人……」說話的時候他一直盯著安娜的臉。

  安娜聽見威廉提起老人的時候,心臟已經快跳出胸口了,她很想立刻替老人反駁,說他和這些事情都沒有關係,但這樣做反而會暴露出藥房的老人對她來說非常重要,這樣的話事情就會變得更加麻煩,所以她儘量讓自己表現的不在意。

  威廉看安娜沒有什麼反應,但他不覺得自己試探的方向錯了,因為就算是自己收養的女孩被發現是女巫並且抓起來之後,這個老人任由其他人處理了安娜所有的物品,唯獨剩下了那對戒指,並且在之後被他們發現的時候也在維護著,老人和安娜之間的關係絕對是如同親人一樣。

  「他撒謊說那對戒指是他的所有物,就是你現在掛在脖子上的東西。」威廉抬手指了指安娜的胸口,「雖然我現在暫時沒有管他,但也可以隨時隨刻讓人對準他的心窩子開一槍。」

  安娜乾癟癟的笑了幾聲:「那是因為這對戒指上附著的有巫術,我那時候以為自己真的要被燒死了,就想只留下這對戒指也好,因為它們對我來說很重要,所以我就施了巫術,讓它們待去了安全的地方,並且得到它們的人也會盡可能的保護它們不被損毀。」

  威廉眯著眼睛,安娜說的這些話有一定可能是真的,想要驗證真假的辦法也很簡單。

  「……」安娜看著從椅子上站起來的威廉,他走到門口拉開了門,安娜這個角度看不見威廉在和門外面的誰說話,但是能夠聽清楚。

  「莫特的那個藥匠沒用了,立刻讓人回去對他……」

  「等一下……!!」

  伴隨著喊叫聲的還有重物落地的聲音,威廉知道真假分辨出來了,於是對士兵的命令也改變了:「剛剛的你就當沒聽見,繼續守崗。」

  他關上門走回房間,而安娜因為剛剛著急的動作帶著鐵鍊摔到了床下,她正拼命的咳嗽著。

  「好不容易燒退了,不能著涼啊。」威廉說著將安娜從地上打橫抱了起來放回床上,「那麼你現在有什麼想要告訴我的?」

  「我、我都告訴你……全都告訴你,求求你不要殺掉爺爺,他真的和這些事情什麼關係都沒有,我說完之後殺掉我就可以了,火刑絞刑什麼都好,求你了……」

  效果比想像中好太多,威廉點頭:「我答應你,說吧,關於卡彭特的事情。」

  安娜拼命憋著眼淚,卡彭特那個混蛋……說什麼在他身邊就是最安全的,還說什麼拿了藥就回來……

  「卡、卡彭特一直在讓我替他準備能夠在海上吹起順風的巫術袋。」安娜紅著眼眶開始胡說八道,她雖然的確是知道一些卡彭特和亞里在做的事情,但為什麼真的要告訴威廉,她握住了掛在脖子上的那對戒指,反正說完就是死,現在只要把假的說的像是真的就行了。

  「在納比爾海峽那邊停有很多卡彭特的船隻,但那是很久之前我看到的,我不確定他現在是不是還將哪裡當成據點……但你們可以去看看,還有……」

  「烏提爾。」

  「……恩?」

  「烏提爾這個名字,你聽過沒有。」威廉看著安娜

  又是烏提爾,安娜頓了一下:「我沒見過他,但是聽卡彭特提起過,他們之間好像有什麼事情,不過我想卡彭特還沒有信任我到亞里的那個地步所以我知道的都不是很多。」

  威廉若有所思的恩了一下:「那麼卡彭特一直在喝列支藥酒的原因,你知道麼。」

  「列支藥酒?」安娜剛想說這個她不知道,也沒見過卡彭特在喝,但突然之間她腦子裡面有什麼東西被鉤了出來。

  藥酒,列支特有的有血腥臭味的藥酒。

  混雜著藥味的血腥味。

  「這裡有幾隻爛掉了的死老鼠。」

  不停灌酒的卡彭特。

  ……安娜記起來了,之前離開門徒島的時候,卡彭特的確是在甲板下做什麼事情,那下面有一股奇怪的腥臭味,腥味裡面又有十分濃重的藥物味道,現在仔細一想,那個味道和藥學書上記載的列支藥酒的描述是完全一致的。

  卡彭特那個時候,是在甲板下偷偷喝藥酒……!但之後不知道為什麼回到甲板上又開始拼命的灌普通的酒,安娜那時候被卡彭特趕進了房間所以之後的事情她不清楚,而且第二天出去看卡彭特也沒有什麼異常,所以這件事情她就當做不怎麼重要的事情忘記了。

  糟了,她好像真的知道了一些不該知道的事情:「不清楚,我沒有看見他喝過那種東西……」回答的時候她盡力使自己看起來不心虛,而所幸威廉好像也沒有看出來什麼,他只是一個人抿著嘴在思考些什麼。

  隨後威廉也沒有再多問安娜,他站了起來朝門口走去:「你今天就先休息。」

  「休息……?」不殺我麼?

  「對,休息。」

  在安娜木楞的注視下威廉離開了房間,她不知道威廉主要的目的從一開始就並不是能從她身上獲得多少的情報。

  「卡彭特絕對會來救她,或者殺她,安排人時刻監視那個房間。」

  而是她作為魚餌,會為他帶來的收穫。

  ……

  …………

  威廉離開後,安娜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嘗試將兩隻手上的鐵拷給扯下來,這副慘雜著龍血的鐵拷只要貼緊皮膚就會帶來強烈的灼燒感,如果再多帶幾天她的手腕和腳腕處的皮膚大概就會消失不見了。

  「……嘖。」

  安娜不管怎麼樣將手掌緊緊的縮在一起,鐵拷都無法越過大拇指下的那一節地方,想要這樣強行取出來的話只有忍住被鐵拷擠裂血肉的痛苦,而且看鐵拷大的小,安娜估計自己左右手的大拇指都保不下來。

  就在安娜還在研究自己手上腳上的鐵拷的時候房間門被重新打開了,進來了兩個背著火槍的士兵,他們也不看向安娜,只是徑直走到房間裡面的一個地方站好。

  這下更好,她完全失去掙脫的機會了……安娜目光無神的躺在床上,在她房間裡面的守衛已經輪換了一次之後她才終於昏昏沉沉的又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了很久,叫醒她的是隨行的軍醫,安娜迷迷糊糊的也不太清楚現在的時間是多久:「換一次藥。」軍醫的口氣不是很好,而且替她拆開繃帶換藥的動作也很粗暴。

  大概沒有上面『必須讓她活著』的命令這個軍醫就會直接下手掐死她了,在換完脖子上的藥之後,軍醫又把在一邊桌子上放著的一碗深綠色的藥湯遞到了安娜面前:「喝完。」

  「……」安娜小心翼翼的喝著藥湯,而那個頭髮已經花白,帶著小圓眼鏡的老軍醫在安娜喝藥喝到一半的時候忽然冷笑了一下:「沒想到我從軍之後竟然要治療女巫,真是讓人噁心。」

  安娜低頭安靜的喝著藥。

  「我可不是為了你這種人才學醫參軍的,為什麼像你們這樣如此醜陋的生物會生存在這個世界上。」軍醫在安娜把藥湯喝完後還在不停的說:「我在六歲的時候就失去了雙親和兄弟姐妹,村子也全毀了,就因為你們。」

  「我也在六歲的時候失去了雙親,因為你們。」安娜把喝空的藥碗扔到了地上,木制的碗在地上滾了幾圈不動了,在安娜房間裡面的士兵因為她的舉動瞬間就將槍舉了起來對準了安娜。

  「不准再亂動了!」舉槍的士兵警告著安娜,屋內的響動在外面守崗的士兵也聽得非常清楚,立刻就有人去向上級報告了。

  「讓人噁心的東西到處都有。」安娜沒有搭理警告她的士兵,她正臉色發青的盯著軍醫,她的手死死的攥著被子,「就算骨頭裡都發臭了也裝作是人的樣子到處走。」

  事情發生沒過一會兒威廉就推門進來了:「怎麼,讓你們看護一個發燒的小女孩都沒辦法看好?」

  「長官……她把藥碗……而且還侮辱海軍的榮譽!」軍醫氣的眼睛瞪圓,「所以女巫就該拷去地牢之中!治療她還不知道感恩,野獸也比這個強!」

  「野獸可不會告訴我關於卡彭特的情報,冷靜一下,先出去吧。」威廉走過去拍了拍老軍醫的背,「況且一個囚犯的感恩能夠替你帶來什麼。」

  等軍醫帶著藥箱出去之後威廉才看見了地上已經空掉的藥碗,他笑了笑對安娜說:「你還知道把藥喝完再扔,挺不錯的。」

  安娜低著頭不搭話,她因為憤怒胸膛還在劇烈的起伏著,看安娜不說話威廉也沒有再說話,現在已經是第四天下午了,他本來以為卡彭特會在前天晚上的時候就來將安娜處理好,但是守了一晚上事情根本就沒什麼進展。

  也許今晚會有些進展,如果還沒有的話他會再考慮一下安娜該如何處理,是留在莫特那邊的監獄還是押送去位於王都的海軍總部監獄。

  威廉彎腰將地上的碗撿了起來放到一邊的矮櫃上:「生病的時候發脾氣對康復沒有好處的,你還是趁著能有枕頭和被子的時候多睡一會兒吧。」

  「……」安娜終於抬頭看了一眼威廉,這個男人不論什麼時候都讓人感覺非常奇怪和不安,因為完全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麼,「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你了,你為什麼還要留著我。」

  「因為上面的命令。」威廉睜著眼睛瞎說,其實他現在就是這片區域最上面的人。「你和卡彭特之間的關係好像比我們想像中的還要緊密一點,所以打算在你病好了之後就將你移交給監獄看管,那裡面的負責人會讓你把所有記得或者不記得的事情都說出來的。」

  「好了,你們繼續看著她。」威廉對屋內的看守說:「等軍醫第二次來替她換藥的時候也稍微看著點,不要總是發生口角。」

  「是,長官。」

  安娜愣了一下,但威廉在還在她的床邊她不敢有什麼顯眼的反應,所以在等威廉出門之後她才將目光投向剛剛回答威廉的士兵,很巧的是那個士兵也正看著她,臉上還帶著爽朗的笑容。

  這讓安娜更混亂了,這個士兵剛剛說話的聲音分明和卡彭特很相似,但臉卻……並不是卡彭特。

  看什麼看,就是我啊。

  「…………!!」安娜木楞的看著士兵,他剛剛清清楚楚對她做了嘴型,怎麼會這樣……他到底是怎麼混進來的,臉還不一樣了。

  房間的另一端還站著一個士兵,安娜就看著卡彭特突然朝那個士兵跑去,在士兵還沒來得及說話的時候卡彭特就用兩隻手緊緊扣住了他的頭兩側,然後用力的朝旁邊一扭。

  房間中響起了不大不小的一聲讓人感覺極度不舒服的『哢嚓』,那個士兵的頭就軟趴趴不自然的垂在了肩膀上,癱到了地上沒氣了。

  「為什麼你會……」安娜急忙的從床上爬起來小聲的對卡彭特說,而卡彭特也摘掉了海軍的寬大帽子扔到地上朝她走過來:「什麼為什麼,我一直在這裡,昨天晚上你門口站崗的就是我。」

  卡彭特剛走到床邊安娜就撲到了他胸口上,卡彭特也沒想到安娜會突然這麼熱情的對待他所以差點沒有接住半個身子探出床的安娜,他抓著安娜的肩膀將她扶回床上:「這麼激動幹什麼,投懷送抱還不是你這樣的小姑娘能做的。」

  不知道為什麼知道這個人就是卡彭特之後安娜瞬間就被鋪天蓋地的安心感給淹沒了,她一隻手依舊抓著卡彭特的胳膊:「我、我以為自己死定了……」

  「有麼?我看你剛剛脾氣挺大的。」卡彭特一邊說一邊檢查著安娜手上的鐵拷,鐵拷周圍的皮膚已經紅腫的非常厲害了,但他暫時還沒有辦法將鐵拷取下來。「你現在感覺怎麼樣,吃了藥之後。」

  「……還好、脖子那裡已經沒有奇怪的疼痛感覺了。」安娜乖乖的回答。

  「嗯,那就走吧。」說著卡彭特就像是扛沙袋一樣將安娜扛到肩膀上,「本來還打算等你吃完晚上那一次藥再走的,但是看來現在走也沒問題。」

  「……什麼叫等我吃完晚上那一次藥。」安娜突然感覺事情不對,「等到晚上的話不知道會出什麼事情啊!」

  「怎麼會出事情,你的身份多安全啊。」卡彭特笑了幾聲,「又是誘餌又是情報源的,不過我也是找不到更合適的辦法才把你送到軍隊手裡面治療的,誰叫當時的情況這麼緊急,晚一點你還沒被毒死就要發燒發到死了。」

  「啊……?」卡彭特突然說出的話讓安娜的大腦都停止轉動了。「什麼送到軍隊治療……你說我是你送進來的……我怎麼不知道?」

  「你知道的話不就不行了麼,而且當時的情況我也沒辦法給你詳細解釋啊。」卡彭特一邊說一邊扛著安娜朝房間側面的窗戶走去,他開了一點小縫隙朝外看去,窗戶離地大概有兩層樓那麼高,下面是一條在房屋背面的小巷子,窗戶下面右邊一點有個小棚子,巡邏的士兵現在只有三個。「總之我是想你被海軍抓去之後他們肯定能夠立刻認出你的身份,然後會為了我的情報治好你,這不就是方便我了麼。」

  「雖然是這樣說但是你也太亂來了一點吧……!」

  「的確是有些魯莽,因為那個海軍的少將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厲害那麼一點,他把你當做誘餌知道麼,這一步他是算對了的,所以我們兩個現在的處境依舊非常危險。」卡彭特說著很喪氣的話,但臉上卻像是爽朗的笑容。

  「搞不好會真的死在一起。」

  「你別笑了這不是什麼好笑的事情!」

  就在安娜說話的時候卡彭特嘩的一下把窗戶推開,帶著她從二樓跳了下去,突然襲來的失重感讓安娜不得不捂住自己的嘴才不會大叫出聲,接著他們兩個就掉落到了窗戶下面的大棚上,大棚直接被從支架上扯破卡彭特和安娜也落到了地上。

  這巨大的響動自然驚動了周圍在巡邏的士兵,卡彭特從腰上拔出匕首朝正抬起槍對著他們的士兵猛的扔去,一點偏差都沒有,匕首直直的命中了目標的脖子,安娜也急忙從地上爬了起來,但因為手上和腳上的鐵拷她的動作十分笨拙,還沒穩住身子就又被卡彭特扯起來扛到了肩上。

  「你猜我們逃不逃得出去。」

  逃不逃得出去我都認了,安娜在卡彭特的肩膀上徹底的放棄了思考。

  另外一個士兵朝巷子外跑去試圖通知更多的士兵,卡彭特沒管他,帶著安娜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

  …………

  到底是什麼時候混進來的……

  威廉半跪在地上檢查著房間地板上士兵的屍體,他的頭被整個擰到了背後,一眼就能看出來殺死他的人手法非常老練,這種殺人的方式估計已經用過無數次了。

  他歎了口氣伸手將士兵依舊睜開的眼皮抹了下去:「用布包上放去地窖,今天傍晚應該有從王都來的船,讓他們將犧牲的士兵都帶回去交給親屬。」威廉從地上站起來,他記得在剛剛他離開房間的時候,這裡面是有兩個人在站崗。

  而現在另外一個本應該在站崗的士兵連同安娜一起消失了,毫無疑問那個消失的士兵就是混進來的營救安娜的人,可能是卡彭特,也可能是他那一邊的什麼人。

  「鎮上通往外面的門都有人看守,他們逃不出去的。」副指揮站在房間內的窗戶口探頭朝外看,他臉上帶著勝利一般的微笑,「果然釣上了大魚。」

  果然是個不可思議的蠢貨,帶走安娜的那個人有能力這段時間一直隱藏在他們海軍的隊伍之中,絕對是有把握逃走才會在這個時候帶著安娜逃跑,可以說是釣上了大魚也可以說是放跑了,威廉歎了口氣,但也不去反駁副指揮:「你們跟我回莫特!」他帶上一隊人急急的走出了房間,在莫特的藥房老人對於女巫來說非常重要,他一定要先卡彭特一步把老人控制起來。

  ……

  …………

  「我想我得回莫特一趟……」

  此時卡彭特已經帶著安娜離開了小鎮,昨天晚上的時候他就悄悄的在鎮子背面圍牆的一角開出了一個可以剛好可以供他鑽出去的洞,開好洞之後他就用一邊的幾個編制的草簍將洞口隱藏了起來,早上的時候他也摸清楚了這周圍士兵巡邏和換崗的時間。

  所以就像是威廉所想的一樣,卡彭特是完全有把握能帶著安娜跑出去的,雖然他一直在給安娜灌輸『這次可能逃不出去了』的想法,但那只是單純的閑。

  「這個時候回莫特你是趕著想要走刑架?」卡彭特將肩膀上的安娜放到了地面上,然後走到了樹林裡面將之前他重新偷來藏在這裡的馬牽了出來,「那裡現在已經是海軍的臨時看管鎮了,我不管你是想要回去確認收養你的老人的安全還是什麼,現在都得去找亞里。」

  「你怎麼知道我是想要去找爺爺……」安娜被卡彭特拉上了馬,這次卡彭特終於沒有再讓她坐在前面了。

  「都說了,我之前一直在你的門口站崗,你們說的話我全都聽見了。」卡彭特覺得一件事一件事的替安娜解釋起來真的好累「包括你把我的事情全都說出來的話我也聽見了。」

  「但我說的那些都是假的……!」

  「我知道。」卡彭特笑了幾聲,他那個時候其實也已經做好了一些事情被安娜說出來的心理準備,但沒想到安娜竟然就算是在那種情況也可以滿口胡話的人,她的性格可能比他想像中的要稍微奇妙那麼一點,「所以為了表達對你沒有出賣我的謝意,我帶你回莫特。」

  卡彭特改口的那麼快是安娜沒想到的,她抓緊了卡彭特後背上的衣服:「真的麼!」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卡彭特其實從一開始就打算先回莫特,因為最嚴重的是海軍方面的人已經清楚了那個老人對安娜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人,而現在他又沒有殺死安娜,而是將她救走了,這就說明安娜對於他的價值也是很重要的。

  一條明顯的利益鏈條就出現了,想要再一次抓到安娜,那麼就要從莫特那裡的老人下手,同時安娜出現的地方一定會有他,所以必須趕在海軍的前面找到老人。

  就在卡彭特不停思考的時候坐在他背後的安娜突然抓了抓他的衣服吸引他的注意力:「說起來……你的臉是怎麼回事?」如果說是用了什麼辦法把外貌改變了的話,連膚色都變成白色的也太誇張了。

  「嗯……是從別人那裡拿來的一瓶小玩意兒而已,這次用了就只剩下還能勉強使用一次的量了,我想臉上的效果大概再過半天就會消失。」卡彭特摸了摸鼻子,「這東西用起來實在是太不舒服了,總感覺有螞蟻在我皮膚上爬來爬去的。」

  安娜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接了一句,因為她最近好像總是會聽到或見到這個名字:「別人是……烏提爾麼?你真的得到了巫師的協助?那個叫威廉的少將問過我這件事情,我想可能對你來說是比較重要的情報……吧?」

  「你現在不該是擔心這些事情的時候,多想想你爺爺之後該怎麼辦比較好。」這件事不用安娜說他昨天的時候也在門外聽見了,那個海軍的頭頭應該是在『柯麗婭』上發現了烏提爾的名字和巫術陣,所以想要盤問一下安娜……不過卡彭特不打算在這個時候考慮更多這邊的事情,更何況也沒有時間,他現在要考慮的麻煩事已經夠煩人了。

  找到老人之後還要思考把他藏在哪裡,雖然說帶去船上也不是不可以,但卡彭特不認為那個年紀的老人能夠長時間待在海上,他和亞里計劃的這一次起航之後估計要兩個月後才會靠岸。

  但卡彭特的這種擔心在抵達莫特的那間小藥店之後就被證明了是多餘。

  「這是怎麼回事……」安娜看著藥店內的桌面和一些櫃子都用白色的麻布給罩了起來,本來擺放在一邊工架上的許多工具也被全都撤了下來放在一邊的木箱子之中,所有的東西都被封了起來,她曾經住的那間小房間裡面的東西也全都被搬走了。

  卡彭特在店內檢查了幾圈,然後在一邊的木櫃底部的工具盒裡面找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你先過來一下。」卡彭特拿起裡面的錘子朝安娜招手,「得把你手上腳上的東西弄掉才行。」

  但錘子也只能砸斷鐵拷之間連接的地方,所以目前安娜還是需要帶著四個鐵環,不過至少動作比之前靈活多了:「剩下的等找到亞里再說,他能開鎖。」卡彭特抓著安娜的手臂看了看她被鐵拷扣住的那截手腕,已經被龍血燒灼的開始脫皮了。

  安娜也不是特別在意,這點痛她還是忍的過去,比起這個……能夠自由活動之後她急忙順著一邊的梯子爬到了閣樓上去:「爺爺……?」

  閣樓依舊沒有老人的身影,這讓安娜感覺到非常不安,她順著樓梯重新下到店內:「上面也沒有……他去哪裡了,這裡面怎麼會是這個樣子?」不僅僅是樓下,就連樓上爺爺睡覺的地方所有東西也被罩上了麻布。

  「我不知道。」現在沒有那麼多的時間能夠在這裡周旋,海軍的人應該馬上就會趕過來,卡彭特的心急程度絕不亞於安娜。「你在店裡面待著不要出來,我出去問問怎麼回事。」

  說完卡彭特就迅速的開門出去了,其實他在帶著安娜走進來的時候就有一種莫名的感覺,雖然也可以說是因為被海軍的人威脅過來一次,讓老人有了不安全感所以想要搬離這個地方,但總覺得……

  「啊……老約伯特,真是可憐,前陣子晚上好像被闖進藥店裡面盜賊殺掉了。」鎮上還逗留在街上的婦女說。

  「你在說什麼,哪裡是盜賊,你不知道麼最近在鎮上的那些粗暴的軍人,因為他們的看守失誤有囚犯從監獄裡面逃出來了,殺死約伯特的是那個囚犯,有人看見了的。」

  「不過約伯特真是太可憐了,那樣的好人竟然會遭遇到這麼殘忍的事情……唉,都怪最近不太平,沒想到監獄都關不住那些混蛋了。」

  死了,卡彭特的眼角抽動了一下:「那你們知道這間藥房主人的遺體,現在在哪裡?」

  「燒掉了,已經是好幾天前的事情了,你是約伯特的親戚麼?如果是找墓碑的話可以去南邊的修道院。」

  還真是問出了不得了的事情,卡彭特想如果殺死老人的囚犯,就是割傷安娜的那個的話,那麼他刀上塗的毒藥是從哪裡來的就非常明確了……稍微想一想,那個囚犯的確是說過在莫特這邊打聽到了很多事,而且安娜的爺爺又是個非常惹眼的目標,如果是想要知道女巫的事情肯定會首先來這裡找他。

  嘖!

  卡彭特轉身朝藥房走回去,打開門後就看見安娜從藥店中的櫃檯後面站起來,滿臉的著急:「怎麼樣,有爺爺的消息麼?」

  「有,但是我告訴你之後你的反應要是讓我覺得煩躁我就把你打暈。」卡彭特說話的速度非常快,安娜有些搞不清楚情況但還是沒有出聲打斷他,因為他臉上的表情是少見的嚴肅。「考慮清楚自己的處境,考慮清楚之後再來審視自己要做的事情是否正確。」

  「就是……讓我冷靜的意思對吧,我會的。」安娜好像預料到了什麼,她交握在一起的雙手開始顫抖,「所以請告訴到底發生了什麼……這裡。」

  ……

  …………

  安娜的反應在卡彭特的意料之外,在聽到老人意外死亡的消息之後只是低著頭愣了一會兒,其實她本來以為會是那個叫威廉的海軍騙了她,說她爺爺還活著根本就是假話,但沒想到情況完全不一樣,威廉說的竟然是真的。

  「是不是埋在了南邊的修道院……?」安娜感覺自己喉嚨像是被什麼人捏緊了一樣。

  「對。」卡彭特在想如果安娜拼死要求去修道院的話就在這裡當場打暈她,他們已經沒有時間繼續逗留在莫特了,照顧是有限度的「你要去?」

  安娜抹了抹眼角,但不管怎麼抹眼淚都抹不完:「現在……時間來不及了對吧,得開始逃跑。」

  「嗯。」卡彭特伸手拉起了安娜的手臂帶她朝後門走去,「以後我再帶你回來,我保證。」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20 04:50 PM

第二十章 胸口

  雖然卡彭特他用了最快的速度帶著安娜逃跑,並且安娜也十分聽話的沒有搞出多餘的事情來浪費時間,但海軍追著他的距離始終也只是前後腳的關係而已。

  威廉在執行抓捕海盜的時候一直有個習慣,他會專門安排士兵照顧四五匹馬,在行軍的途中不會讓這幾匹馬載人或者馱重物,讓它們一直保持體力充足的狀態,以便現在這種情況出現……

  所以在卡彭特帶安娜逃跑之後威廉就已經帶著幾個人騎著快馬趕到了莫特,同時就對駐紮在莫特的海軍士兵下令開始封鎮封港開始搜查,而這個時候卡彭特和安娜正騎著馬拼命的朝莫特的港口跑,按照卡彭特本來的想法,是在找到老人之後迅速的掉頭選擇另一條路朝回走去找亞里,可海軍實在是逼得太緊,他不得不臨時改變計劃。

  因為卡彭特一直不說話,再加上剛剛的事情,安娜覺得自己已經崩潰的快要分裂成兩個了,他們現在並沒有像之前一樣選擇比較隱蔽的道路去靠近港口,而是直接選擇最近最快的路線……也就是說是他們是直接從鎮上全是人的街道上一路在朝港口衝去。

  這動靜非常大,他們的馬不知道已經撞翻了幾個路邊上的攤子,周圍全是鎮民的叫駡,安娜想卡彭特會做這麼危險的舉動一定是因為沒有更多的時間可以耽誤了,這裡面當然有她的原因……

  「卡彭特……要是等一下被追上了,我去當誘餌,你自己逃吧。」她坐在卡彭特身後緊抓著他的衣服磕磕巴巴的說「我會想辦法幫你爭取……時間的。」

  安娜說完之後等了一會兒卡彭特才嗤笑了一聲當做是回答:「你就是喜歡說廢話,過來。」

  說著卡彭特伸手到背後一撈,就把安娜撈到了馬前來坐著自己朝後挪了一下,他把韁繩塞進安娜手裡:「什麼都別多想,你騎馬朝前跑就行,一直跑到靠近海的地方。」

  卡彭特的這些話和舉動讓安娜以為他是要跳馬,然後留她在馬上繼續製作騷亂充當誘餌:「我知道了,不管怎麼樣你一定要逃掉……對了把這個拿去,帶著它一起逃。」

  說著安娜就扯下她脖子上的項鍊反手遞給身後的卡彭特:「帶上他們。」

  「你現在是要幹什麼。」卡彭特開始對安娜腦子裡面的邏輯想法感到好奇了,但還是伸手接過項鍊順手套到了自己脖子上「真的要替我當擋箭牌?」

  「快點走吧,在前面人少的地方跳下去。」安娜開始催促卡彭特,可坐在她身後的卡彭特沒有什麼反應,這讓她更著急了 「快點,你還在……!」

  安娜話說到一半就停了下來,因為卡彭特從後面伸了一隻手臂摟住了她的腰:「你冷靜一點。」

  「我可沒說要放你一個人去當誘餌,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有一些其他事情需要幹所以暫時換一下位置,你好好騎馬不要管我。」卡彭特一邊安撫著安娜一邊把靴子裡面的匕首摸了出來。

  「可是這樣的話我們兩個人怎麼能逃得掉!」 這時候就算是安娜也已經可以聽得見後方有些遠的地方傳來了許多匹馬雜亂混雜在一起的馬蹄聲,這幾乎已經快要追上來了……

  估計後面的軍隊再追近一點就會開始朝他們這邊射擊。

  「安心騎你的馬,還是老樣子不明白麼,我說什麼你做什麼就行了。」卡彭特拿著匕首,眯著眼睛越過安娜的頭頂朝遠處的港口看去。

  現在離港口……不,應該說是離海水還有大概幾百米的距離,等再靠近一點的時候……

  再近一點。

  再近一點。

  再近……

  「……!?!?」安娜的後背和脖子上突然被濺上了大量的溫熱液體,比觸感慢了一點,緊接著她就聞到了讓人不舒服的血腥味道,她下意識的就立刻回頭看向卡彭特。

  匕首,一把匕首紮在了卡彭特的左胸口上,而匕首柄上握著的手的的確確是卡彭特的手沒錯,這時他胸口處的血還在不停的流灑出來,這讓安娜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之中:「怎、怎麼回事!?你不要在這種時候自殺啊!!」

  「自……殺個狗屁,繼續騎馬朝前……快點……!」為了防止自己因為劇烈的疼痛一瞬間失力摔下馬,卡彭特摟著安娜的那隻手臂纏的更緊了,「別看我!」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安娜轉過頭不再看卡彭特,她拼命的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是越勉強自己冷靜反而越混亂,再加上這個時候他們身後的海軍已經追上了足夠的距離開始朝他們射擊了。

  「你這混蛋……做什麼事情先說一聲啊!!!」

  她崩潰的大喊著,手上甩動韁繩的力氣也比之前大了幾倍,身下的馬嘶叫著朝前狂跑著,卡彭特整個人已經脫力軟倒在了她背上,他半死不活的說:「海裡……到海邊,跳到海裡……」

  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不管了,安娜咽了口口水,在距離海邊只有一小段距離的時候,安娜才發現海上好像跟剛剛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了,海水的顏色從幾分鐘之前還依舊明亮的湛藍色變成了一種灰濛濛的深藍色,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霧氣開始佔據莫特附近的海域。

  好像要發生什麼了,安娜能夠清楚的感受到她的心臟正在胸腔之中瘋狂的跳動著,她扯著韁繩,讓馬越過過堆積在入港出的貨箱。

  能看見了。

  安娜好像聽見卡彭特在她耳邊這樣說,但又好像不是卡彭特的說的,她睜大了眼睛看向在短短的時間之內已經徹底被濃霧遮蓋住的海面,那霧中吹來了仿佛深淵一般的味道,伴隨著這陣味道而來的還有鎖鏈交錯摩擦發出的聲音。

  停留在港口上的人也顯然的感覺到了不對勁,有些反應快的已經放下了手上在做的事情朝後跑回了鎮上,而反應慢的人在看見了霧中出現的那個東西之後,也都開始朝港口外跑去。

  霧中的那個龐然大物就像是從海中或者霧中慢慢組建起來的幻影一樣,還未成型的輪廓隨著海風像是波浪一樣小幅度的搖擺著,那鎖鏈的聲音從未停下過,如果仔細看的話就能夠發現這個輪廓,是一艘巨大的四桅帆船,並且也能依稀的辨別出這船首上雕刻著的東西。

  被巨蟒纏繞著的女神,柯麗婭。

  「……」 安娜從看出來那艘出現在霧中的帆船是卡彭特的『柯麗婭』之後不知道為什麼猛的冷靜了下來,她將馬勒停在港口邊還差一步就會掉入海裡的地方,然後扔掉了韁繩。

  卡彭特在她背後咳嗽了一下,胸口處的匕首被他拔了出來扔進了海裡:「快點……」

  安娜深吸了一口氣側過身抱住了卡彭特的肩膀,一用力,他們兩個人就直接從馬背上墜進了海裡。

  ……

  …………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威廉不可置信的看著海面上那艘熟悉的船,柯麗婭現在應該停在皇家港口之中的才對 「把望遠鏡給我!」

  不管怎麼確認,那艘船的確就是柯麗婭,他臉色蒼白的放下望遠鏡:「卡彭特和那個女巫呢。」

  「他們跳進海裡了!」

  威廉嘖了一聲,從馬背上翻下來快步走向港口邊:「副指揮帶你的隊伍去徵用這港口裡面的船,現在就追上柯麗婭,剩下的人跟我坐小船去海面上搜索卡彭特和女巫!」

  可在他們準備出海的時候,柯麗婭已經隨著霧氣慢慢消失掉了,海水也變回了之前的顏色,剛剛發生的一切都仿佛是幻覺。

  「……怎麼辦長官,那艘船消失了。」士兵們看見發生這種事情都十分慌張,「我們還要徵船出航麼?」

  威廉突然拔出了腰間的火槍對準了朝他說話的士兵:「我的命令是什麼。」

  「副……副指揮帶人徵船出航追上柯麗婭,其他人跟隨長官乘小船搜索海面!」

  「我有撤回命令麼?」

  「沒有……!」士兵的臉色鐵青,他十分後悔自己多嘴來問這個脾氣可怕的少將,「我立刻返回崗位!」

  威廉陰沉的要死,他把火槍收回腰間別好,從抓住女巫開始卡彭特就徹底的擺了他一道,而且去尋找老人的士兵也帶回了他完全不想聽到的消息,雖然不至於說線索到這裡就斷掉了,但他們確實是損失了很大的一個機會抓住卡彭特。

  突然出現在莫特的『柯麗婭』也讓威廉十分的動搖,以現在的情況來說他無法搞清楚那個是真的『柯麗婭』還是只是一個幻影而已,如果是真的『柯麗婭』被整個從皇家港口移動到了這裡……

  那麼與卡彭特結盟的那個巫師的力量到底強大到了什麼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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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彭特:傻了吧!

  威廉:……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21 09:41 AM

第二十一章 呼吸

  那一瞬間是非常奇妙的經歷。

  安娜抱著卡彭特摔進海裡的時候,在她的肌膚貼到海面的那一刻,柔軟的海水變成了堅硬潮濕的木板。

  他們摔在了甲板上。

  「……」安娜也顧不得肩膀上傳來的痛感和剛剛到底是怎麼從海面上一眨眼就被移動到了『柯麗婭』甲板上的事情,她急忙鬆開了剛剛一直摟著卡彭特的手將他平放在甲板,「卡彭特……?卡彭特?」

  他的眼睛半睜著,還保持著一點點呼吸,安娜的臉色也沒有比卡彭特好到哪裡去,她現在不確定卡彭特到底聽不聽得見她說話:「我現在該怎麼辦,我該怎麼幫你?」安娜的手不確定的懸在卡彭特傷口上方,那裡還在慢慢的朝外滲著血。

  卡彭特的嘴巴好像動了動,安娜急忙低下頭靠近:「什麼?要我做什麼……?」

  「我聽不清楚,你再說一次……讓誰?讓誰來?」

  因為安娜實在是太著急,所以完全沒有注意到這個時候已經有人站到了她旁邊:「你不用做什麼。」

  「……!」安娜被突然響起的陌生聲音嚇得呼吸一窒,隨後她抬頭看向自己身邊,「誰!?」

  臉色蒼白的男人,穿著一件陳舊的素色長袍,但就算是穿著這種完全可以隱藏起身形的衣服也可以看出他十分的消瘦,灰藍色的長髮被很胡亂的綁在身後,最不安的是這個男人的眼睛,他的右眼和正常人一樣,但左眼本該是眼白的地方竟然是黑色的,瞳孔則是慘白的顏色。

  也不知道為什麼他看起來很疲憊,眼眶下面有些微微的發青。

  他蹲在了安娜的身邊,低頭看了看卡彭特的情況:「很久沒看見這麼狼狽的場景了。」

  雖然男人說話的語調很平淡,但安娜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裡面好像帶了些嘲諷的意思:「所以你到底是誰……?」

  男人輕輕轉頭看向安娜,「我叫做……烏提爾。」他一邊說著一邊重新將目光移回到卡彭特身上,「大概卡彭特他也不會對你提起這些事情不過……算了,沒什麼,等一下再說這些事情吧。」

  安娜在知道了這個說話輕飄飄,看起來也病怏怏的男人就是烏提爾之後也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

  卡彭特這個時候已經閉上了眼睛,呼吸比剛剛更加微弱了,安娜也顧不上發愣:「快、快幫幫他吧!」

  但也不用安娜說,烏提爾已經伸出手放在了卡彭特左胸口處的傷口上,然後猛的……按壓了一下。

  本來已經奄奄一息的卡彭特突然睜大了眼睛,他因為疼痛發出了難聽的嘶吼,同時嘴裡和眼睛還有鼻孔耳朵開始咕咕咕的朝外冒著濃稠的暗紅色血液,眼睛充血到幾乎全部都成了紅色。

  「你在幹什麼!?」安娜被嚇得夠嗆,她想把烏提爾的手從卡彭特身上拿下來但烏提爾反倒先伸手將她推出去了。

  「離遠一點,很危險。」烏提爾這時候伸出了另一隻手死死的掐住了卡彭特的脖子,然後繼續按壓著卡彭特的傷口,這時他的手指已經幾乎全部都陷進了卡彭特的傷口之中,而卡彭特就像是垂死掙扎的獵物一樣。

  安娜咳嗽了幾聲從甲板上爬起來,她耳邊全都是卡彭特嘶啞淒厲的叫聲:「你到底要做什麼!??!放開他!!!!」

  安娜又想衝上去分開烏提爾和卡彭特,但這時候卡彭特忽然艱難的轉頭看向她,他好像是拼命的讓自己的理智回來了一點。

  「…………不要過來。」

  「可是……!」

  「別擔心……」卡彭特勉強的說著話,但隨後他的意識又再一次被疼痛佔據,烏提爾抽空回頭看了一眼安娜:「站遠一些,剛剛那些紅色的就算了,沾到這些黑色的血不是什麼好玩的事情。」

  被烏提爾這麼一提安娜才注意到這個時候從卡彭特身上流出來的血已經從暗紅變成了徹底的黑色。

  ……

  …………

  『柯麗婭』不光是甲板上,就連卡彭特的這間屋子裡面都和之前一模一樣,一點改變也沒有,就像是根本沒有被海軍搶走過一樣,地上的瓶瓶罐罐,房間裡隨處可見的蠟燭,還有桌子上的航海圖和書籍,就連墨水和羽毛筆都規規矩矩的擺放在一邊,不過安娜也沒有更多的時間去感歎巫術的奇妙。

  「這樣就可以了?真的麼?」安娜看著躺在滿是枕頭的木桶裡面的卡彭特,剛剛在烏提爾處理完之後他就拖著卡彭特的腿把他拉進了船長室,然後扔到了桶裡面,這個時候烏提爾正在給卡彭特灌什麼東西,是一小瓶紅色的很黏稠的液體。

  像是血……但安娜也不敢多問,她只是在一邊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卡彭特的情況,在喝完那一小瓶東西之後他的狀態明顯變得穩定下來了,烏提爾將空瓶子放到了一邊的架子上:「我也要休息一會兒,卡彭特用不了多久就會清醒的。」

  說完他就走到了一邊的椅子上坐下閉上了眼睛,留下安娜傻站在房間裡面,她現在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於是也只好拖了條小凳子坐在木桶旁邊。

  到最後安娜也感覺到有些睏了,她打了個哈欠伸手趴在木桶邊緣,剛想閉眼睡一會兒的時候她聽見了卡彭特在咳嗽,這讓安娜的睡意瞬間被吹散了:「卡彭特……?」竟然真的清醒了。

  「嗯……」

  卡彭特緩慢的眨了眨眼睛,現在他的臉上還是有很多血跡並且幾乎都乾掉了,這讓卡彭特很不舒服:「我要洗澡。」

  「現在哪裡來的熱水讓你洗澡你還是……別坐起來啊!」安娜驚慌的看著突然撐著身體坐起來的卡彭特,「你得多休息一下。」

  「休息什麼,我休息好了,我要洗澡,髒死了!」卡彭特一邊咳嗽著一邊扒著木桶的邊緣想要翻身爬出來。「烏提爾!給我熱水!」

  烏提爾沒什麼動靜,依舊穩重的坐在椅子上閉著眼睛,也不知道是在裝睡還是真的睡著了。

  安娜緊張的擋在卡彭特面前:「我去幫你找可以擦身體的帕子,你別動了……」 但卡彭特不依不饒:「我要洗澡,用帕子擦擦身體能叫洗……咳咳、能叫洗澡麼。」

  為什麼都傷成這樣了事情還怎麼多,就在安娜選擇妥協去甲板下找找看有沒有儲存的淡水的時候,卡彭特砰的一下倒回了木桶裡面躺著,他歎了口氣聲音沙啞的說:「算了,太累了……你找個帕子給我擦擦吧。」

  「…………」

  幾分鐘之後卡彭特就心滿意足的拿著濕帕子癱在桶裡面慢吞吞的擦臉擦手:「再給我拿兩張過來,我要擦身體。」說著他就伸手把髒帕子扔在了地上,因為那上面都是黑色的血漬安娜也不敢去撿。

  「不過為什麼這些黑色的血不能碰?」安娜出去替卡彭特拿了些新帕子進來,她有太多事情想要問卡彭特了。

  卡彭特擦著脖子:「因為不能碰所以不能碰,不過你想死的話就碰碰吧。」

  「碰了就會死麼!?剛剛烏提爾身上沾了很多……」安娜瞪大了眼睛回頭看向烏提爾,「他沒事吧?」

  「他能有事就是奇跡了。」卡彭特思考了一下,「也不是說碰了就會死吧……嗯,確切的說大概應該是比起接觸到這種血之後還活著,馬上死掉說不定更好一些。」

  安娜像是知道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她目瞪口呆的看著卡彭特:「所以你不是人類麼……?」

  「怎麼可能,我只是出於一些原因身體變得有些奇怪了而已。」卡彭特也不打算說清楚事情,所以企圖轉移話題,「我想喝……」

  「所以你真的什麼事情都沒給她說過。」

  「……」卡彭特頭痛的看著不再眯著眼睛裝睡的烏提爾,這傢伙真是總喜歡多一些不必要的嘴。「沒必要說的事情而已。」

  安娜看了看烏提爾,又看了看卡彭特。

  「對你身邊的人來說,這些事情當然是有必要知道的。」烏提爾拉開椅子站了起來,「如果你不說的話,我就像上次告訴亞里一樣,替你代勞了。」

  卡彭特窩在枕頭堆裡沒出聲,安娜有些慌張,說話也沒來得及過腦子:「卡彭特他不願意就算了……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卡彭特氣得眼皮跳了一下。

  「我知道少一點的話對他也是好事……畢竟我之前都被海軍抓住過一次了,之後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對吧。」安娜還在對烏提爾說,她沒注意到卡彭特已經陰測測的從木桶裡面坐了起來。

  「我依靠吸血鬼的血液和心臟,已經活了一百多年了。」

  安娜的表情凍在了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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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姓名: 卡彭特

  職業:劇透狂戰士

  技能1:不管你聽不聽,就是要說

  技能2:說的精煉簡單,但涵蓋所有主要內容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21 02:35 PM

第二十二章 語調

  寂靜卻洶湧的大海被濃稠冰冷的夜幕包裹著,天空中的烏雲緊壓著海面,使得冰冷之中又摻雜了如同野獸一般的壓迫感,一波一波被狂風捲著的海浪像是在霧中時隱時現的山峰一般,它們在這黑色的幕布間跳躍著,翻湧著,就如同是在享受這番讓人窒息的景色與鹹腥的空氣。

  『柯麗婭』正在這片海域上平穩的航行著,海浪的拍擊對如同巨人一般龐大的她來說只是不值一提的撫弄而已,船側外的航燈微弱的閃動著,掛在它們旁邊的鏈條總是發出叮啷噹啷的響聲,在早些日子前這些鐵鍊上還牢牢的拴著布尼塔的國王和王族們已經風乾的屍體。

  船上巨大的三根副桅上的帆布都被收了起來,只剩下主桅杆上還半拉拉的掛著沒有完全升上去的一面,如果這個時候有人站在著被夜風沖刷著的甲板上的話,他肯定會不寒而慄,因為在這樣不穩定的夜裡,沒有一個水手守在甲板上,帆腳索、桅杆索、絞帆索這些地方沒有任何人在待命,但船身依舊隨著海風朝著航線不偏不倚的航行。

  就仿佛這艘船本身就明白什麼時候該利用風,什麼時候又該順從它,她在自己操控著航向,這點如果早一些看向船舵的話就能明白,那圓形的輪盤就像是有一隻無形的強健有力的手在把控一樣,準確的算著角度,毫不偏差的自己移動著,就算狂風如何吹過,它也不會有絲毫的擺動。

  而『柯麗婭』在沒有一個水手的情況下能這樣航行也是多虧了這個時候正站在船長室裡面那個灰藍色頭髮的男人,他的名字只在一部分人中流傳,塞壬的孩子,大海的饋贈,能夠看透迷霧的烏提爾。

  當然這些聽起來十分玄乎的稱號都是被別人強行安上的,雖然他的確是做過很多玄乎的事情,但因為性格原因他本人是非常不願意聽別人將他叫的像是個怪物一樣。

  他和卡彭特算是有利益上的往來,或者說他和任何有能力探尋陌生陸地、挖掘久遠寶藏的人都有利益上的往來,不過那些海盜大多數已經很遺憾的被處死了,海德利算是他這段時間內最大的損失,但不得不說抓住海德利的那位布尼塔皇家海軍少將也確實是非常厲害的人物。

  而卡彭特是他往來最久,也是最有能力的海盜,在海德利出事之後烏提爾就告訴卡彭特:『如果你生命垂危,就用盡一切辦法回到海中,我會來幫助你。』

  他無法估計如果損失了卡彭特,那他的計劃會延後到幾時,所以就算是稍微吃一點虧,也是劃得來的。

  但他沒有想到真的有一天卡彭特會被逼到生命垂危,可轉念一想,卡彭特已經按照他之前的預言找到了安娜,那麼確實應該會發生些什麼事情……

  此時的船長室中,所有蠟燭已經被點亮,明亮的暖黃色火光充滿了這間有些讓人不安的房間,卡彭特蓋著毛毯依舊縮在他柔軟的枕頭桶裡面,臉色已經比早上才回到『柯麗婭』上時好了很多。

  而安娜還因為剛剛卡彭特的話沒有回過神來,在幾分鐘之前烏提爾幫她去掉了手上和腳上的鐵拷,手腕腳腕處的傷口也簡單的包紮了一下。

  安娜看著自己左手腕上乾淨的繃帶,木楞的坐在烏提爾的旁邊,她大腦十分混亂,但一些依稀的事情又在混亂之中被重新的回憶了起來,她想起之前被抓住的時候,那個叫做威廉的少將問她卡彭特是不是在服用列支的藥酒。

  還有在這更加前面一點的時間,那個割傷了她脖子的囚犯,他對卡彭特說過……

  「人?都這種時候了你還覺得自己是人?我知道你到底做了什麼你這個魔鬼,和我做了一樣的蠢事所以才能活到現在對吧。」

  如果就是在說吸血鬼這件事情的話……安娜敢肯定自己一定知道的太越界了,以前她真的是對卡彭特一無所知的話,那麼現在幾乎算是知道了一半了,就算是安娜也稍微的知道一些關於吸血鬼的事情。

  雖然這個種族在現在現在已經十分難見到了,幾乎已經成為了只有書上才能見到的存在,因為如果定期服用他們的鮮血那麼就夠使人的外貌停留在嘴唇第一次觸碰到這種污穢血液的那一瞬間,而吸血鬼的心臟能夠延長人的壽命,根據吸血鬼本身血統是否純正的程度,延長的壽命也不等。

  這兩個原因導致了吸血鬼在以前遭到了大量捕殺。

  但這種讓人夢寐以求的功效是有強力的副作用,一旦接觸了吸血鬼的血液,那就是接受了永遠的詛咒,再也無法逃避黑色血液帶來的侵蝕,再也無法承受住自己心臟的重量。

  就像是會讓人染上癮的毒物一樣。

  她知道的事情越多,不管是海軍那方,還是卡彭特這方,她所處的位置就越難辦,安娜感到絕望,她低著頭,手肘有氣無力的撐在桌子上,雙手緊緊的抓著自己頭頂亂糟糟的頭髮,就像是個臨近死刑的犯人:「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事情……我不明白。」

  「不是我想告訴你的。」卡彭特的聲音遠遠的從桶裡面傳來,他的語調讓安娜更加的惱火:「是那傢伙逼我,這不是我的問題。」

  烏提爾還是沒什麼表情,他將垂下來的頭髮撥到耳後去,絲毫不顧及已經要糾結到窒息的安娜:「因為這些事情你知道比不知道好,卡彭特他到了一定的時期就必須喝下大量吸血鬼的血液,還需要一顆純血的心臟,來替換他現在這一顆,這就是準確的信息。」

  「可是吸血鬼現在不是根本就找不到了麼。」或者說根本就已經全都消失了,安娜怔怔的抬頭看向卡彭特,她還是不敢相信這個看起來也就三十歲出頭的男人已經一百多歲了,不過這樣的話,至少解決了安娜的一個疑問,那就是卡彭特為什麼現在還會是這麼年輕的樣子……明明關於他的事情已經從好幾十年前就開始流傳了。

  「還有,不過很少。」卡彭特躺在木桶裡面很不爽的說,現在好了,這小姑娘也知道他年紀到底有多大了,「所以才要找。」

  「準確的說幾乎是我在找。」烏提爾拿起一邊的木杯喝了一口,這是很簡單的一筆交易。

  卡彭特所殺的第一隻吸血鬼,就是烏提爾提供的,因為卡彭特他無論如何也想要延長壽命,並且在提出要求的時候給烏提爾帶來了他尋找了十幾年的東西。

  那是被海洋所吞噬的石像,烏索利達爾的碎片。

  在那之後卡彭特又從烏提爾手中得到了『柯麗婭』,代價自然是烏提爾想要的那些稀奇古怪,又十分難尋的東西。

  「說起這件事情。」卡彭特咳嗽了一下,安娜聽到他好像把毛毯裹了裹緊,「之前你說的那個海怪。」

  烏提爾的眼睛下意識朝安娜那邊瞟了瞟,但很快就重新看向自己杯子中飄出來的熱氣:「你會捕獲失敗是必然的,不過我說過了只要證實它是存在在海洋裡面就足夠了。」

  卡彭特剛剛只是稍微的試探了一下,看烏提爾的意思是現在還不能告訴安娜關於預言的事情:「我是在可惜我的那些材料,你知道我收集那些該死的東西花費了幾年麼。」

  「行了。」烏提爾截斷了這個話題,因為安娜好像想起來了什麼可怕的事情,她蒼白的臉色就連蠟燭的暖光也罩不住。

  當然了,安娜想起來的自然就是她遇見卡彭特的那一天,那艘滿是鮮血、斷肢和內臟的貨船。

  「儲備的血液用完了。」烏提爾說的就是剛剛倒進卡彭特嘴裡那一小瓶救命的濃稠血液,「你現在的時間我想應該也用不著半年,再有一個月不到的樣子你大概就會像是野獸一樣發瘋然後皮膚綻裂著死去。」

  「別說的那麼詳細,安娜還坐在你那裡。」

  「所以紅寶石的事情先推後,我把下一隻吸血鬼的位置告訴你……當然,就和以前一樣我也並不完全確定那裡是否真的存在著一隻吸血鬼,祈禱吧。」烏提爾說著從自己的衣物裡面拿出了一小卷皮紙,那上面有很嚴重的燒灼痕跡,但隱約能夠看出有個圖案,他把這東西放在了桌子上。「我還有其他事情要做,船會自己航行兩天的時間,接下來你就自己想辦法。」

  說完,安娜就看見烏提爾的臉用肉眼看得見的速度迅速的萎縮了起來,顏色也變成了鐵青,她慘叫一聲撞翻了椅子朝後退去。

  卡彭特被她的反應嚇了一跳,從木桶裡面撐起身子,「怎麼了?」

  「烏、烏提爾……!!」安娜這時候已經退到了卡彭特的木桶前面,她的腰撞在木桶邊緣上,聲音還在不斷顫抖:「他要死了!!」

  「行行行,別嚷了,我知道了。」卡彭特看了眼桌子那邊已經萎縮成了一具面容可怖的骷髏的烏提爾重新躺回桶裡。「他本來就不在這裡,那是個人偶。」

  安娜急促的呼吸著,她看著『烏提爾』身上慢慢的出現了裂縫,然後碎裂成了細沙一樣的東西,最後就連沙子也像是蒸發了一樣消失了,只剩下一隻山雀的屍體留在烏提爾剛剛坐過的座位上。

  過了幾分鐘安娜還是不敢走去座位那邊,她乾脆就坐在了卡彭特的木桶邊緣上,就好像這裡是唯一安全的地方一樣。

  「你坐這裡幹什麼,自己找個地方睡覺去。」卡彭特伸手戳了下安娜的後背,「睡覺了!」

  「我還不睏……」安娜扭了一下身子想躲開卡彭特的手指,但還是被他連戳了好幾下,「比起這個,你之後難道還要帶著我麼?」

  「不然呢?」

  安娜的目光游離了起來:「可是我連你在依賴吸血鬼延長壽命的事情都知道……」

  「所以我該殺了你,這樣我就除掉了一個知道我秘密並且有可能會洩露出去的人?」卡彭特反問安娜。

  安娜猶豫的點了點頭:「一般不都是這樣的麼。」

  「那之後有空了再滿足你的這個願望。」卡彭特的手在枕頭堆裡面掏了掏,然後扯出了一條毛毯扔到安娜頭上,「現在你要做的是去睡覺。」

  「好吧……但其實我不是想死,我只是問問。」安娜把毛毯扯下來,她站起身打算去老地方,卡彭特的酒窖裡面睡一晚上。

  「等一下,我想起來一件事情。」

  卡彭特的聲音從後面叫住了安娜,她停下來:「什麼?」

  「我是三十二歲的時候喝的。」

  「啊……?」安娜沒有明白卡彭特突然說的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是說……吸血鬼的血,我是三十二歲的時候喝的,所以我現在依舊是三十二歲,你明白沒有。」卡彭特說的十分嚴肅,仿佛要讓安娜永遠記住這句話。

  「……噢。」

  這傢伙好像很在意年齡,安娜抱著毯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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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彭特:在意年齡怎麼了 ,啊?

  安娜:沒怎麼……沒怎麼……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21 02:48 PM

第二十三章 位置

  第二天早上的時候,安娜蓬頭垢面的從酒窖裡面拖著毯子鑽了出來,船長室的門大開著,海風咕咕咕的朝屋內灌進來,安娜哈欠都沒來得及打一個就被冰冷的海風給吹清醒了。

  她把毛毯披到了身上,走到了卡彭特的木桶邊上朝裡面看了看,很遺憾昨天的『傷員』並沒有在裡面睡覺,沾了血的枕頭毛毯也不見了,安娜走到一邊掛在牆上的小圓鏡子前看了看裡面倒映出來的自己。

  兩隻眼睛下都有淡淡的黑眼圈,薑紅色的頭髮亂七八糟的炸開在臉頰兩側,襯托著她蒼白的膚色活像是才從地獄爬回來的女鬼。

  太難看了……安娜拿起放在鏡子下小木架上的梳子開始梳起她毛躁的頭髮,木架上還放著一些小瓶罐,以及幾塊薄薄的刀片。

  頭髮梳好之後安娜又看了看鏡子,比剛剛的女鬼樣好多了,收拾自己的時候她腦子裡面還嗡嗡的在想昨天發生的事情,黑色的血、山雀的屍體……當然還有卡彭特和吸血鬼。

  本來之前她就不明白卡彭特究竟是想要做什麼,現在知道一些事情之後反而更加一頭霧水,可能這就是所謂的越攪越渾……吧。

  想著想著安娜就又在卡彭特的這間屋子裡面轉了起來,說實話這間屋子雖然東西堆得到處都是,看起來雜亂的要死,但安娜覺得還挺好看的……感覺總是看不完,目光掃到的地方都會有一兩個你叫不出來名字的小玩意,她想這些肯定是卡彭特在海上到處周遊的時候找到的東西。

  而且翻著翻著就會從各種物品之間的縫隙裡面找到幾枚印著陌生幣面的金幣,或者滾落出幾顆圓潤的珍珠……

  真是實際意義上的盜賊的洞穴啊

  就在安娜在卡彭特的屋子裡面兜兜轉轉的時候,卡彭特拿著根拖把路過了門口,他不經意的瞄了一眼屋子裡面,就發現安娜正鬼鬼祟祟的裹著毯子在到處東看西看:「喂!」

  安娜被嚇得一抖,毛毯都滑到了地上:「什麼!?」手上剛剛從卡彭特桌子上拿起來的書也掉到了地上。

  「你說什麼什麼,你在偷東西?」卡彭特拿著拖把噔噔噔的走了進來,他的腰掛上還掛著幾張擦甲板的髒帕子,「偷完了就出來幫我打掃,快點。」

  「我沒有偷,我就是看看……」安娜紅著臉把地上的書撿起來,「你身體不要緊麼……打掃會不會太勉強了。」而且為什麼會起那麼早去打掃,意料之外的事多。

  「既然你這樣問的話那就快點出來幫我打掃!」卡彭特走上前用一隻手臂夾住了安娜的肩膀然後像是拖豬崽一樣拖著她朝房間外走,「去把枕頭和毛毯晾起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讓我自己走……」

  但是卡彭特明顯很喜歡這種前進方式,一直把安娜夾到甲板上他才鬆手,然後指了指那邊的一個大木盆:「東西都在裡面,去晾到船舷上。」說完他就自己走到一邊去拖昨天的那一大灘血跡。

  「……」安娜看著泡在木盆裡面那些已經被洗乾淨了的枕頭和毛毯,所以卡彭特就拿淡水來做這些事情麼……明明在船上淡水的資源是需要謹慎分配的,如果亞里在的話說不定還能阻止卡彭特為非作歹,但亞里……對了亞里……!

  安娜突然猛的抬頭看向還在拖甲板的卡彭特:「對了那個、亞里該怎麼辦?他現在應該還在莫特那邊……!」

  「那麼擔心他幹什麼。」卡彭特心不在焉的說,好像眼下比起又和他們走散的大副,處理乾淨甲板上的血跡更加重要。「他清楚情況,會來找我們的。」

  事實上就如同卡彭特所說的一樣,並且亞里在更早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卡彭特和安娜被捲進了糟糕的事件當中,在安娜被抓住的那天晚上,亞里就已經聽見了流言,『海軍的人抓住了之前出逃的紅髮女巫』。

  本來亞里很擔心,但是仔細一想,海軍只抓住了安娜而已,卡彭特並沒有什麼消息,按理說卡彭特是絕對不會放著安娜一個人被抓住,畢竟安娜就是烏提爾所預言的那個他們所必須遇見的契機。

  所以會出現這種安娜被單獨抓住的情況一定是卡彭特那個老狐狸在盤算什麼……

  因為亞里知道的線索並不多,也不能夠推斷出更多事情,但現在的狀況已經把海軍牽扯到了這個地步,卡彭特是不可能再悄悄帶著安娜過來和他匯合了,就算卡彭特他想這樣做,條件也不允許。

  一開始亞里是想去找他們,但在不知道卡彭特動向的時候貿然行動說不定會打亂那個人的計劃。

  於是亞里這幾天就一直藏在莫特南邊的一個很小的港口,他用錢買了條雙桅的快船,雇傭了十名比較老練而且熟悉這附近海域和風向的水手,他想過不了多久肯定能夠聽見一些什麼消息,為了保證能夠在第一時間出發,他多付了些錢讓那些水手這兩天一直待在船上。

  水手們雖然覺得這樣很奇怪,但是因為比往常多出幾倍的雇傭金他們也沒有什麼怨言。

  果然沒有過多久,就有傳言在說卡彭特的柯麗婭伴隨著詭異的大霧突然出現在了莫特,並且很快就消失了,而且是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一樣,消失在了空氣之中。

  亞里在聽見這個消息之後就不顧海況連夜讓水手升帆起航,當然這個時候遇見了一些困難,有些水手自然和亞里一樣聽見了『柯麗婭』出現在這附近的傳言,他們拒絕在這個時候出海,因為誰都知道『柯麗婭』的主人有多殘暴,而且這些水手也不打算返還亞里雇傭金。

  雖然那麼幾個銀幣對亞里來說根本不是值得計較的事情,但偏偏在這個關頭遇到這種讓他更加煩躁的事情。

  「我再加一個金幣。」亞里不想繼續浪費時間,他選擇了最便捷但也最為妥協的辦法,這個辦法自然使那幾個打算毀約的水手開始動搖了,但同時也讓他們看出來這個亞麻色頭髮的年輕人仿佛是在著急,雖然不知道原因是什麼,但他需要在這個時候立刻出海。

  這些水手本來就是常年在這個碼頭遊走工作的人,互相都熟知甚至經常在同一條船上工作,所以這個時候他們在瞬間就心照不宣的達成了共識。

  是趁火打劫的時候。

  亞里自然也發現了這群人的想法,還沒等那些人開口討價還價他就已經不耐煩的把腰帶上的錢袋解了下來砸到了水手們的腳邊,那裡面的金幣嘩啦啦的在甲板上散開:「少說廢話,現在開船這些就全都是你們的。」

  ……

  …………

  在海平面盡頭的太陽只剩下拇指寬的大小勉強露在外面的時候,安娜把晾在外面船舷上已經被海風吹乾了的毛毯都收了起來,順便看了下從下午起就一直蹲在桅杆上的瞭望台裡面的卡彭特:「你現在還不下來麼?我要進屋子裡面去了!」

  卡彭特低頭朝甲板上看去:「去拿些酒給我,我要喝酒。」

  還要喝……下午的時候卡彭特已經差不多連續喝掉六瓶了,而且一點醉的意思都沒有。

  這個情況之前也遇到過,從門徒島離開那天卡彭特也是一個人不停的喝著酒,安娜抬著頭有些不安:「為什麼總是要喝那麼多酒呢,你明明現在身體狀況那麼差。」

  卡彭特低頭看著甲板上的安娜:「你說什麼?我聽不清楚。」

  「我說你別喝了!」

  「什麼?」

  「別喝……我知道你聽到了!」安娜惱火的看著又是一臉微笑的卡彭特,「你很煩人你知道嗎!」

  卡彭特的一雙長腿擱在瞭望台外面一搖一晃的,他看著安娜被海風吹得亂七八糟的頭髮,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沒有之前那麼煩躁了:「不喝不行的啊小姑娘,我這可是為了你們的人身安全。」

  因為沒有列支的藥酒能夠抑制煩躁的情緒,他只能不停的喝酒:「如果不喝的話,我可能會發瘋,然後把你的脊椎從喉嚨裡面扯出來。」

  「……?」安娜分辨不出來卡彭特這個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所以只能一臉茫然的望著他。

  「好了,不信的話等大副回來了你可以去問問他,幾個月前他的腸子都差點被我從肚子裡面扯出來。」卡彭特像是催促小狗一樣拍了拍手,「現在快點去給我拿酒,拿兩瓶出來。」

  鑒於卡彭特的脾氣陰晴不定,安娜也只能聽話的進屋幫卡彭特拿酒,等她出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完全埋進了大海之中,而卡彭特他已經從瞭望臺上爬了下來,但是也不是要走過來拿安娜手裡的酒,他跑到一邊去拿了盞燒的透亮的油燈掛在了桅杆上。

  然後拿起一邊的一塊罩布罩在了燈上,隨後又馬上把布扯了下來,卡彭特這樣做了幾個來回,並且眼睛一直盯著船外面,一開始安娜還沒反應過來卡彭特在做什麼,但順著他的目光望向海面的時候就明白了,卡彭特是在對遠處的船打信號。

  在距離柯麗婭大概有一段距離的漆黑海面處有一團黑乎乎的影子,稍微仔細一點看的話能夠看見那團東西上有零星點不穩定的光亮,這點光亮的程度就和天上最微弱最不穩定的星光一樣,也虧卡彭特能夠看清楚……

  「是亞里的船麼?」安娜抱著酒瓶子緊張的站在卡彭特身邊,她真的非常想念亞里,雖然那個人也多多少少有些和卡彭特一樣的脾氣但總歸來說也好過和卡彭特單獨待在一起。「他能看見這邊的燈麼?」

  「已經看見了,那就是他的船。」看見遠處的船上也傳來了相應的信號,卡彭特把布罩扔到了一邊,然後大步走向了船舵。

  大概過去了十幾分鐘,這兩艘船正擦著邊相對著航行,彼此之間的距離也就不過幾步,因為『柯麗婭』的船身要高出很多,所以現在已經能夠勉強看清楚那艘船甲板上的情況了,安娜提著油燈跑到了船舷邊上伸著脖子朝那邊看:「亞里!你在那……」

  當然也不用亞里回答安娜就已經看見了,她幾乎是用氣音說完了後半話:「……邊麼。」

  「在呢。」亞里笑著抬頭看向安娜,他正把一把刀從一個陌生男人的屍體上拔出來。「我馬上就過去。」

  卡彭特也從船舵邊走了過來,他手上拿著幾圈麻繩:「你那邊是怎麼回事,難道也像我們一樣遇到麻煩了?」因為沒有足夠的光源,所以卡彭特也不太確定亞里的船上到底有幾具屍體,在能夠看清楚的範圍內有四五具的樣子。

  亞里歎了口氣,伸手示意卡彭特把繩子扔過來:「本來也沒打算這樣做的,但是他們剛剛在看見柯麗婭之後就想要違抗我的命令殺掉我然後逃跑,實在是太可惜了,這些都是不錯的水手,我本來想著也許能夠暫時讓他們在柯麗婭上工作來著。」

  「想著逃跑才是正常的吧。」卡彭特難聽的笑了兩聲。

  很快的,亞里就重新回到了『柯麗婭』上面,卡彭特看著慢慢離遠的那艘船:「我剛看見那艘船的甲板上掉了很多金幣,那是怎麼回事,你不拿回來?」

  「那是給那些水手的雇傭金。」亞里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肩膀,「夠他們用一陣子的了。」

  安娜睜著她驚恐的眼睛:「可、可是你不是殺了……那些、是死人吧?」她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剛剛看見的事情了,這種感覺實在是太微妙了,明明之前就已經看過亞里殺人的樣子,但不知道為什麼這次格外的讓她感覺到心驚,可能是因為情況不一樣了……

  現在就像是平時一直待在身邊只吃飼料的動物,突然有一天在你面前呲出尖利的牙齒啃食其他動物血淋淋的屍體。

  「不要在意這些事情,小姑娘,你也知道我和大副的職業。」他伸手摟住安娜的肩膀然後對亞里抬了抬下巴,「去把那邊的酒拿上,到屋子裡面來說。」

  亞里看了看船上就算沒有人控制,也在自己慢慢行動的船帆纜繩:「烏提爾來過了?」

  「不如說是他把我們救出來了,而且還破天荒的提前告訴我了吸血鬼在哪裡。」

  「那不是剛好,位置在哪裡?」

  卡彭特沉默了一下,

  「布尼塔的王都,海爾默家族。」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22 01:29 PM

第二十四章 動搖

  布尼塔海軍總督巴奇・諾布朗公爵此時正在坐在自己的辦公室之中,他這麼多年來一直忠誠且出色的為女王輔佐著這個國家的海上政權,在光鮮的頭銜下自然也見過許多不可言說的骯髒痕跡。

  再怎麼棘手的事情他都完美的為女王解決過,但只要一碰到關於卡彭特,那個國罪級的可惡歹徒,事情就總是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讓他們海軍陷入尷尬的境地。

  「…………」巴奇看起來顯得更加蒼老了,他歎了口氣把之前那些呈交上來的關於『柯麗婭』突然從海軍港口中消失的報告公文合起來放到一邊。「果然和巫師聯手了……是這樣的吧,威廉。」

  「是的,我想和卡彭特聯手的巫師不止紅髮的女巫。」在柯麗婭消失之後,威廉就接到了女王的傳令,讓他立刻回到王都,他今天晚上前腳剛踏上布尼塔港口的木板,後腳就被一直守在港口處的手下扛上馬車火急火燎的帶到了他父親,巴奇面前,所以這個時候威廉其實已經非常睏了,他真的很想忘記那些破爛事,倒在柔軟的床上好好的睡一天。

  從威廉五年前被女王親自任命為少將開始,他就一直負責抓捕那些窮凶極惡的海盜,這五年他的戰果非常豐碩,從曾經搶奪了皇室五艘黃金船卻一直逍遙法外數十年的蠻東海盜班列里,到半年前落網的海德利,威廉已經總共讓十六名海盜頭領吊死在了刑架上。

  海軍之中能有威廉這樣功績的人少之又少,並且還是在這樣不到三十的年紀,巴奇是非常為自己的兒子驕傲的,雖然他也知道有很多閒言碎語直指他和威廉,但威廉立下的功勞女王可都看在眼裡,他的兒子就是比其他人做的好。

  當然休息的也遠比其他人少,所以如果要問威廉現在最想要的是什麼,那就是讓卡彭特那幾個人全部被吊死,然後他就能夠安心的休息一段時間,所以這樣換算一下,威廉最想要的就是休假……

  當然巴奇是不知道他兒子的願望原來已經質樸到了這種地步:「你之前在信裡告訴我你有關於卡彭特其他的發現,不過不確定,那麼現在確定了麼?」

  在信裡寫的事情是關於列支藥酒,對於那種奇妙的藥酒一開始威廉瞭解的並不是很多,只知道是一種非常珍惜的可以抑制一些癮症的刺鼻藥物:「現在也沒有特別確定,父親,關於列支藥酒你知道的有多少。」

  因為聽到了意料之外的東西,巴奇的眉毛挑了起來:「為什麼問這個。」

  「因為關於卡彭特的其他發現,就是他有可能在服用這種東西,很讓人慚愧的是我對這個藥物的瞭解只停留在表面而已。」威廉說著就將一直帶在身上的那兩個小藥瓶拿了出來,放在巴奇面前,這兩個藥瓶的其中一個殘留的味道已經幾乎散盡了,因為之前丟給過那個囚犯。

  巴奇打開聞了聞,在確定過這個瓶子之後他臉上的表情就有些奇怪:「嗯……的確是,所以你之前把這邊的囚犯調過去也是為了問詢這種藥物的作用?」

  「並不全是,解釋起來有些麻煩但如果您需要瞭解詳細關於那個囚犯的用處的話我可以之後寫份文書交給您。」又要寫東西了,威廉在心裡抱怨,並且開始思考要抽那個時間段出來寫這份讓他悲傷的文書。

  「不用了,你心裡有數就行,我相信你的判斷,諾布朗少將。」

  父親……!

  威廉疲憊的眼睛中終於出現了一點光芒,這時候的巴奇還在仔細的看著手上的瓶子,其實當一聽到卡彭特可能在服用列支藥酒的時候他就猜到了一種可能性,到了他這個歲數總是會知道一些現在這個時代的年輕人所不知道的事情。

  「我現在告訴你的事情,你要保證只能你一個人知道。」巴奇將瓶栓塞回瓶口,他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十分嚴肅,「你能給我保證麼。」

  「當然,長官。」

  但說完之後巴奇還是猶豫了一會兒,威廉自然也發現自己的父親在猶豫:「如果不方便說的話,也不必這樣勉強。」

  「不,不……」巴奇搖了搖頭,「你必須要知道,我只是……只是有些老了而已,聽著我的孩子。」

  「如果卡彭特確實在服用這種藥物,那麼他很有可能是……他可能是、他在依靠吸血鬼延長壽命……」

  「……」

  威廉皺著眉,他知道吸血鬼的血液和心臟有什麼作用但……:「那和這種藥酒有什麼關係。」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這對於那些有血癮的人來說,喝起來味道和吸血鬼的血一樣,能夠稍微緩解一下他們的……症狀。」巴奇的樣子看起來很動搖,他的手有些不受控制的顫抖,「我的天啊,難道到現在……還有吸血鬼的存在?這根本不可能……」

  「父親?」

  巴奇被這一聲叫回了神,他的眼睛有些呆滯的和威廉對上了:「啊……沒事,我只是到了這個年紀,就會容易動搖。」

  「您還很年輕。」威廉不可聞的歎了口氣:「不需要擔心太多,而且那是只有異端才會使用的辦法,會玷污您的榮耀。」

  「我明白,剛剛只是突然……哈哈、在自己兒子面前出醜了。」巴奇摸了摸自己下巴上花白的鬍子,「不過就算接受那樣的詛咒也要活下來,卡彭特這個人究竟是貪生怕死到了什麼地步。」

  「並不一定是懼怕死亡。」威廉思考了一下,「應該是有什麼還沒有完成的事情,卡彭特他在追尋著什麼東西,我能感覺出來,因為他不是愚蠢的人。」

  巴奇點點頭:「或許是你說的這樣,但現在也不方便聊更多了,明天女王要召見我們,今天就先休息吧。」

  「我明白了。」威廉並沒有因為終於能夠去休息而鬆一口氣,一想起明天要進入王都去參見女王,他就覺得自己估計要老個十歲了,因為必須著正裝,這當然的意味著他必須戴上他最討厭的假髮……

  而且還要帶著假髮被女王盤問為什麼『柯麗婭』會在海軍眼皮下消失,捉到手的女巫為什麼會逃走,幾次和卡彭特擦肩而過為什麼捉不到。

  所以當威廉洗漱好,疲憊的躺在床上的時候腦子裡面還是嗡嗡的,他裹了裹被子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還是想要休假啊,一天也好……

  ……

  …………

  布尼特的女王,伊麗莎白・桂特蘭是標準的皇室子女,她有著純正的淺金色髮絲,淺藍色的眼眸中仿佛蘊藏著許多閃動的星辰,皮膚如同珍珠一般,禮儀自然不用說,一舉一動都恰到好處。

  伊麗莎白女王的爺爺就是五十年前被卡彭特所擄走殺死的國王,那時候繼位的是她的父親,但她的父親在繼位之後生下了伊麗莎白,和她的姐姐蓓妮拉・桂特蘭。

  而隨後很不幸,這位國王死於海難,布尼特的掌權人就變成了國王的大女兒,當時年僅十五歲的蓓妮拉,雖然沒出幾年,這位年輕的女王連後代都未來得及留下就死於疾病。

  伊麗莎白自然的就成為了布尼特的女王,一直到今天。

  而此時的伊麗莎白正坐在她城堡之中的溫室花房內,端著茶杯十分溫和的看著坐在她對面的諾布朗父子,她最得意的兩位部下:「我想這段時間來兩位一定都得到了不少關於那位先生的情報。」

  那位先生自然指的就是卡彭特

  「是的,陛下。」巴奇的頭輕輕的朝威廉那邊偏了偏,偏動的幅度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威廉也察覺到了,「但我想我們得知的都只是以前已經掌握過的情報,但關於那個女巫,我們知道了不少。」

  不說關於卡彭特和吸血鬼的事情麼,威廉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在想什麼,但也不打算打亂他父親的談話:「從女巫那裡我得知到了一些卡彭特最近在準備的事情,至於那些事情是否是真的,我已經派手下逐個去排查了。」

  伊麗莎白放下茶杯輕輕笑了幾聲:「真是太可靠了,不過今天主要想要談論的並不是關於那位先生和他那神出鬼沒的船隻。」

  巴奇也放下了茶杯,他一直待在王都,所以多多少少也是聽到過些風聲:「難道是關於……」

  「是的,是關於爺爺的事情。」伊麗莎白女王依舊笑的十分溫和,她淡粉色的嘴唇就像是初開在雪地上的粉色玫瑰,「前些日子大臣們一直在商議該如何下葬爺爺比較好,因為他實在是受了太多苦了。」

  「我想爺爺生前一直信仰海神,葬在陸上會惹他不開心。」

  話說到這個份上威廉也是明白了這位年輕的女王想要做什麼:「您是想用軍隊的船為老國王舉行海葬儀式麼?」

  伊麗莎白點了點頭:「諾布朗少將能明白真是太好了,這是我的私人請求,因為挪用軍船怎麼說都太過任性……皇室那些華麗的觀賞船我怎麼都無法認同,雖然我從沒見過爺爺,但我想他是從戰爭中誕生的國王,自然不會喜歡華而不實的東西。」

  「怎麼能說是任性,您的話語對我們來說就是神諭。」嘴上是這樣說,巴奇已經在計算最少範圍內挪用的軍船,女王的這番舉動多多少少讓他感覺到了異樣。

  「那麼我想事情應該就這樣說定了。」伊麗莎白眼睛笑得彎彎的,「能夠放心的交給你們的對吧。」

  「當然,尊貴的陛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22 02:08 PM

第二十五章 舞會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去猜想了。」巴奇今天沒有穿上他的海軍制服,而是簡單的居家服裝,他花白的短髮也從假髮下解放了出來,「服侍那樣的君主雖然會感覺自豪,但風險也很大……」

  在巴奇的心裡,伊麗莎白是非常傑出的女王,這位如花朵一般美麗的女孩一步步蛻變成今天的權位者,巴奇是一直陪伴在其左右的。

  威廉坐在一邊柔軟的扶手椅中沉默不語,他從以前起就一直預想著會發生這種事情,果然還是沒用辜負他的『期望』,女王現在已經開始顧忌他父親手中所掌握著的權利了:「事到如今也只能順著女王陛下她的想法來了,您不要想太多。」

  巴奇・諾布朗身為海軍總督,現在可以隨意調動的軍艦一共有兩百三十四艘,其中有五十艘是裝備了九十六門大炮與兩百士兵的主火力三甲式大帆船,這其實算是其次的。

  在總督的名頭下,他還是從老國王時期開始就一直為皇室工作的元老級人物,巴奇・諾布朗公爵,自然不論誰看都是非常有威脅的人,更何況連他的兒子也如此的優秀。

  「我想女王陛下也可能真的只是想要替老國王舉辦適合他戰士身份的海葬。」巴奇憂心忡忡,連他最愛的金吉巴特紅茶都沒辦法喝下一口,「快告訴我,威廉,這只是我這個老頭子想的太多了而已。」

  「是您想的太多了,伊麗莎白女王一定明白我們的忠心。」 威廉安慰著自己因為上了年紀,更加容易多愁善感的父親,但他覺得這其中肯定有問題,女王不是會隨便興師動眾的性格,更何況調動軍艦來舉行這種事情本身就已經超出了『任性』的範圍,只能用陰謀來揣測。

  不過可能女王並不是真的想要對掌權的巴奇做些什麼,這個要求調動軍艦的舉動很可能只是在提醒巴奇和他,誰才是這個國家的掌權人,也就是說只是一次預防的警告……而已。

  也許。

  不過對於威廉來說稍微好一點的消息,就是女王告訴他可以留在王都一個星期左右,直到老國王的葬禮舉辦結束都暫時不用去追查卡彭特的事情,她會安排另個海軍部門的人暫時接手這件事情,而這一個星期裡面威廉甚至可以抽出一兩天什麼事都不做。

  也就是說時隔三年,他終於有休假了。

  巴奇也慢慢的從沮喪的氛圍中恢復了過來,就如同威廉所說的,現在他猜破頭也是無法猜出女王在想什麼的,不如走一步是一步,而眼下他所想要和威廉商量的是另一件事情,趁著這一段威廉可以短暫停留在王都的時間。

  「說起來,你最近有和曼徳奇家的小姐聯繫沒有,那姑娘之前總是念叨你。」

  為什麼突然談起這個,威廉的臉僵硬了起來:「沒有聯繫。」

  「是麼,我看你們一起跳過舞還以為能成呢,你都這個年紀了,該找個好姑娘了。」巴奇臉上的鬍子一抖一抖的,說起這個話題他就十分的開心,女王的事情被他暫時拋到腦後去了,「我覺得曼德奇小姐就很不錯,你看。」

  巴奇說著就從一邊的置物櫃上拿起了一封已經拆開了的信封:「你回王都的消息一傳開他們家就寄了舞會的宴請信來,後天好好收拾收拾和我一起去吧。」

  不想去。

  「好的……」威廉寧願去對付海盜也不想花心思對付那些渾身香味的女人,她們總是用扇子遮著半張臉嘰嘰咕咕的湊在一起說什麼,那副場景比看見卡彭特帶著女巫逃走還糟糕。

  當然說簡單點,就是威廉不太擅長對付女人,這也是為什麼巴奇說起這個話題心情就會變好的原因。

  ……

  …………

  「我沒想到他們是用主廳來舉辦舞會。」巴奇透過馬車窗看向外面,現在這個時間不止他們一輛馬車朝著曼徳奇的莊園中前行,而夜晚的遠處,曼徳奇家不止主屋樓燈火輝煌,就連花園中也架滿了油燈,看得出來宴請的人數不會少於十家,「看來你得應付不少姑娘了,諾布朗少將。」

  穿著黑色高領禮服的威廉臉色蒼白,他已經預感到了舞會廳中那讓人眩暈的各種香水味混雜在一起的空氣,女人們意味不明的甜美笑聲,還有軟綿綿的臃腫鋼琴師彈出來的軟綿綿的音樂。

  明明前不久他還在陰冷的海邊沒日沒夜的追查著海盜,現在卻要來這種沒有危機感的地方假裝樂在其中,這種仿佛在兩個世界間跳轉的感覺已經讓他非常不適應了。

  「父親,我想我以後還是……」

  「得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你總不能一直一個人吧,快點找個心愛的姑娘,對你不會有壞處。」作為父親,巴奇非常瞭解威廉那奇怪的脾氣,他不喜歡這種如同被關在精美玻璃櫃子之中的社交場合,「今晚多和她們說說話,那些小姐們一直很期盼你回來同她們講那些海盜的故事。」

  「……」

  很快,馬車就在屋子前寬闊的石道停了下來,威廉隨著巴奇走進了曼徳奇的舞會廳,裡面早就已經擠滿了所謂的『上流人士』,穿著做工精緻且昂貴服裝的虛弱少爺,肥胖的侯爵,長相尖刻但總要擠出溫和笑容的貴婦人……

  全都是威廉極其不想看見的人們,他每次參加這種宴會,就會感覺到對於軍隊的極強歸屬感。

  「威廉!你來了!」

  威廉和巴奇才朝曼徳奇老先生打過招呼,他的孫女,曼徳奇小姐就提著裙子一溜小跑的朝威廉衝了過來:「晚上好諾布朗公爵,好久沒見。」

  曼徳奇小姐是非常活潑的女孩,她如同蘋果一樣可愛的臉上總是帶著甜美的笑容,軟軟的栗子色卷髮看似隨意的搭在她圓潤的肩頭:「我剛剛才和她們說起你的事情,你就來了。」

  威廉只能點點頭:「久等了。」

  巴奇是很樂意看見曼徳奇小姐還是如此的熱衷威廉:「你去和曼徳奇小姐講講你最近發生的事情吧,我們老人家也要說些悄悄話。」

  「好的!」曼徳奇小姐立刻扯著威廉朝舞廳另一邊走去,她很高興看見威廉在這麼久過後還是那麼的英俊,剛剛其他女孩還在說威廉一直在船上工作,肯定已經變得不如從前了。

  這讓曼徳奇小姐非常忐忑,可是見面之後就發現這根本不用擔心了。

  嘰嘰喳喳的在說著什麼,威廉只能這樣形容曼徳奇小姐,他很努力的想要捕捉那女孩不斷從嘴中拋出來的話語,但不知道為什麼最後都會變得模模糊糊的,他把這個錯歸咎於衣服的領子繫得太緊了。

  他們兩個在不斷在人群中穿梭著,曼徳奇小姐仿佛在尋找一個能夠兩個人好好說話的地方,但很不幸舞廳裡全都是人,於是她只能繼續不洩氣的亂轉。

  「曼徳奇小姐我想我們可以……」威廉剛想說可以稍微停一下,因為他看見這位小姐已經因為到處竄來竄去而累得開始微微喘氣了,但話還沒說完他的餘光裡面就闖進了什麼東西。

  一種莫名其妙熟悉的感覺。

  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吸引他的注意力,但是又沒辦法準確的說出是什麼,舞會廳中到處都是穿著巨大裙擺的貴婦人和小姐,那些繁複衣裝上的蕾絲、層層疊疊的布料和毛絨絨的裝飾物仿佛隨著它們主人的移動全都摻雜在了一起,阻礙著威廉的視線。

  他身邊的曼徳奇小姐好奇的隨著他的目光朝人群中看去:「在看什麼呢?是熟人麼?」

  「……好像是,抱歉,我能不能稍微離開一下,請在這裡等我。」雖然是詢問的語句,但威廉已經轉身朝那吸引他注意力的東西走了過去,曼徳奇小姐只好待在原地。

  威廉很快的也捕捉到了那個讓他在意的東西,是一位年輕的小姐,背對著他正朝大廳盡頭的樓梯走去,那個身形和背影……

  在哪裡見過。

  那位小姐顯然也還沒發現自己在這種地方被人盯上了,就在她要伸手搭上樓梯扶手的時候,肩膀就被人捉住了。

  她嚇得一抖,然後回頭看去:「……請問有什麼事麼?」

  深棕色的頭髮和眼睛,有些蒼白的臉色和淺淡的雀斑,眉眼雖然熟悉,但其實和那個人完全不一樣,威廉將手收了回來:「是我失禮了,請問您是……」

  「我是艾克特的妹妹……愛麗絲,我想你應該就是他們說的諾布朗少將吧,表哥他也經常說起你的事情。」

  「我的榮幸。」艾克特……好像是那個寶石商家的大兒子,來著,威廉這方面的記憶力有些衰退,不過他的確記得他們家是有個體弱不經常出門的小女兒。「請讓我再次為了冒昧叫住你而道歉。」

  「沒事,請不要在意。」

  愛麗絲……或者說,自稱是『愛麗絲』的安娜盡力控制住自己想要顫抖的肩膀和嘴唇還有近乎崩潰的內心,她真的好怕下一刻威廉就伸手過來撕開她遮到脖子處的領子,露出她身上的巫師烙印,然後對周圍的人大喊:『紅髮的女巫喬裝混了進來,快把龍血鐵拷拿來!』

  卡彭特和亞里那兩個傢伙出這種餿主意真是,當然最後妥協了的她也有錯……安娜鼻頭發酸,她看著面前威廉那張皮笑肉不笑的俊臉,感覺自己全身的寒毛都豎起來了。

  誰來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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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威廉來說……

  卡彭特=一個月假期

  亞里=半個月假期

  安娜=一個星期左右的假期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22 02:15 PM

第二十六章 供貨

  「你去和誰說話了呀?熟人麼?」曼徳奇小姐看著匆匆走回來的威廉,心中非常不滿,其實她是看得很清楚,剛剛威廉是直直的沖那個寶石商的小女兒愛麗絲走過去,說了幾句話之後就回來了。

  威廉搖了搖頭:「第一次見,好像是艾克特家的小姐。」

  也就是說這個是在舞會上一見鍾情的那種事情麼,曼徳奇小姐更加不滿了,那個不過是個低賤的商人家女孩,有什麼好值得去注意的,但她也不想追問的太過讓威廉討厭自己,可是心中實在是覺得……算了,不就是寶石商的女兒麼,之後讓父親稍微『照顧』一下他們家吧。

  這樣想著曼徳奇小姐心裡才好過很多,臉上也重新恢復了之前甜甜的笑容:「那我們去跳舞吧威廉。」

  不想跳,實在是不想跳,在這種情況下威廉也不想更讓這位不知道為什麼非常喜愛他的小姐誤會的更深了,而且不止是曼徳奇小姐誤會的深,從剛剛開始遇見他的熟人都只是微笑著對他點個頭當做打過招呼了,沒有一個上前來企圖找他聊聊。

  因為這些人都知道曼徳奇小姐對威廉是個什麼態度,所以看見他們兩個在一起的時候自然都非常『通情達理』的為他們兩人留出交流空間。

  再這樣下去估計過不了多久他的父親巴奇・諾布朗公爵就會以『你們都熟絡到這種程度了,再不表示些什麼就是在敗壞人家姑娘的名聲』為由,朝曼徳奇家提出訂婚的事情。

  真是夠了,為什麼不僅工作的時候腦子要一刻不停的思考關於卡彭特和女巫的線索,休息的時候還要思考這些好像更難的人際關係問題,他只是想自己一個人待著腦子放空幾天而已。

  「威廉?舞曲已經開始了哦,我們去吧。」曼徳奇小姐搖晃了一下威廉的胳膊,「你在想什麼事情呢。」

  我在想該怎麼拒絕你的邀舞,威廉他現在又不能像是對待部下那樣拿槍出來指著曼徳奇的腦門說:『放手,我不跳。』。

  「很抱歉這種時候才告訴你。」威廉一臉的嚴肅,這個時候正當理由是行不通了,只能撒謊了,「我的腿上才受了傷,走路還行,但跳舞的話實在是……有些勉強,非常抱歉。」

  「這種事情你要早說呀!而且你為什麼對我說話總是那麼客氣。」曼徳奇小姐的小扇子一扇一扇的又擋住了微紅的臉,「傷在哪裡了,不要緊吧?」

  「大腿外側,縫合了兩三針,現在還在癒合。」威廉說了個不輕不重的傷,「你不需要為了我這種不小心的人掃了舞會的興致,我想現在應該還有很多等待著來邀請曼徳奇小姐一起跳舞的人。」

  「別說這種話嘛,就在一邊聊聊天也挺不錯的,我也不是特別想要跳舞。」曼徳奇小姐迅速轉換了話題。

  竟然變成拉鋸戰了,威廉感覺自己的內心劇烈的晃動起來,就像是被扔到暴風雨中的一塊破木板……

  然而沒過幾分鐘,就像是為了證實威廉從看見『愛麗絲』之後的異樣感一般,真正意義上的暴風雨開始了。

  就在威廉和曼徳奇小姐在舞會廳的一角說話的時候,遠處本來該在享受舞會的人群中嘈雜的聲音漸漸變大,原本一直纏繞在整個屋子之中的舞曲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消失了,威廉的目光從手中的酒杯上移開:「怎麼了?」

  曼徳奇小姐也發現好像事情有什麼不對:「我們過去看看吧。」說著她就多多少少有些著急的朝被人群包圍著的父親走去。

  威廉跟在她的後面,在人群的中心是幾位貴婦人,她們的臉上多多少少都有些焦急的神色,她們圍著老曼徳奇先生,正在討論剛發生的事情:「孩子們說是去外面的花園裡面玩捉迷藏,我們讓僕人跟著去了,可是……」

  「海爾姆家的雙胞胎沒有回來,剛剛已經讓人在外面的花園中找了一段時間,可是就是看不見他們兩個。」

  人群開始不安的吵鬧了起來,最後男人們都為了尋找不見蹤影的兩個孩子拿上油燈朝花園外湧去。

  這時候威廉發現那個讓他錯以為是紅髮女巫的寶石商女兒,愛麗絲也在人群中,她正皺著眉毛同站在她身邊的一個男人說話,那個男人就是寶石商的大兒子,艾克特,他正在努力的抑制住快表現在他臉上的怒氣。

  「為什麼會……這也是你們……解釋……我……」

  艾克特說話的聲音非常小,但威廉還是零零碎碎的聽見了一點感覺很奇怪的詞語。

  隨後那個男人也跟隨著其他人拿上油燈去了花園,正當威廉眯著眼睛盯著面色蒼白的愛麗絲的時候,他背後傳來巴奇的聲音:「威廉,你也去幫忙,快點。」

  ……

  …………

  安娜緊張的和其他心神不寧的女人們站在宴會廳裡面,臉上偽裝用的那些化妝品和黏土一直弄得她癢癢的。

  事情會變成這樣總的來說,都是因為烏提爾留下來的關於吸血鬼的線索,他交給卡彭特的那塊小布片上是一個族徽的圖案,對於安娜來說那只是一個擁有山羊眼睛讓人感覺有些不安的獵犬圖案,但卡彭特和亞里都馬上的認了出來。

  這隻羊眼的獵犬象徵著布尼塔的王族,海爾默。

  海爾默家世世代代都負責和教會方的人進行交涉,說的更加清楚一點,就是女王任命的監視者家族,他們的任務就是監視教會國的動向,而烏提爾留下這個東西的意圖也非常明顯了,吸血鬼的藏匿範圍就在這個家族之中。

  「藏在這種危險的地方麼……不得不說那些臭蟲為了活命真是什麼都豁的出去。」卡彭特摸著下巴看著布片,聽見他這麼說的亞里和安娜都朝他投去了複雜的目光。

  亞里翻了翻桌子上層層堆疊的地圖,然後從裡面抽出來了一張:「總之先去布尼塔。」

  「蠢貨。」卡彭特打開了亞里拿著地圖的手,「就這樣直接去布尼塔幹什麼,旅遊麼。」

  「那就這樣等著你死也可以。」亞里的嘴角帶著點不耐煩的弧度。

  這是要開始吵架的氣氛了,安娜在旁邊躊躇不安,她實在是不想看這麼恐怖的兩個人吵架:「現在不去布尼塔你是……有其他什麼計劃麼?」安娜小心翼翼的問卡彭特。

  「沒有。」

  「……」

  安娜覺得自己一瞬間就氣到頭暈目眩,但卡彭特突然哈哈哈的笑著伸手摸她的頭:「騙你的。」

  站在一邊的亞里閉上眼歎了口氣:「那有計劃的話,就麻煩你快點說。」

  「什麼啊,這麼簡單的事情我以為你也會想到的。」卡彭特曲著食指輕敲著桌面,「和貴族掛鉤的事情,我們首先得需要能夠接觸到他們的人吧,如果不想鬧得像聖羅那那次那麼熱鬧的話,就必須從內部的人裡面篩選,而且是我們能夠輕易接觸到的,內部的人。」

  完全不明白,安娜心裡想。

  但聽見卡彭特這麼說的亞里立刻反應過來了:「……我明白了。」

  「什麼?」竟然明白了,安娜不可思議的看著亞里,「你們難道還有在內部的……眼線麼?」

  「當然不可能有。」卡彭特在他的地圖堆裡面找了起來,亞里也放下布尼塔的海域圖,跟著翻找起其他地圖,「想的簡單一點小姑娘,那些有錢的老爺和夫人們都需要什麼東西,為了保證他們光鮮的外表,和身份。」

  「……衣服和首飾之類的……還有些其他的東西吧我想。」安娜努力的想了,但是依舊跟不上眼前兩個海盜的思路。

  「對,就是你說的首飾。」卡彭特和亞里這個時候已經篩選出了幾張地圖鋪開在桌面上,安娜看了看,這些幾乎都是一些……寶石礦的所在地?

  「布尼塔的寶石供貨商在所有產地都有礦坑,這倒是方便我們,我記得以前好像搶過兩三艘運往布尼塔的寶石貨船對吧。」亞里的眼睛在地圖上掃來掃去,「挑個最近的過去就行了。」

  安娜沉默了一會兒:「難道你們是想……對朝貴族供貨的寶石商下手?」

  和貴族接觸最多的,除了同樣身份的人之外,無外乎就是各種供貨商,而衣物和首飾因為定制的特殊性,需要和首飾以及服裝商人直接交流,這樣也導致了部分商人會因為取悅到了掌權者而獲得爵位和勳章,也會被邀請去參加各式各樣的宴會。

  按照卡彭特說的,他們能夠輕易接觸到的自然就是守在寶石開採地的供貨商們……

  於是在這個有些亂來的計劃之中倒黴的,就是在布尼塔的寶石產業中品質和聲譽都最高的艾克特家族。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22 02:21 PM

第二十七章 微妙

  「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難道海爾默家的雙胞胎就是你們的計劃目標?實在是太荒謬了,你們得給我個解釋,不然我不會……」

  寶石商的大兒子艾克特臉色陰沉。

  前幾天,他們的寶石礦產地被卡彭特劫掠了,整整兩艘裝載著原石的船在才出海一天就被洗劫一空,艾克特他們本來是打算趁著淩冬季來臨,將這批貨送往布尼塔,因為這個季節海上幾乎不會有海盜活動,為了這個他們找了好幾十個早已習慣撞見惡劣天氣的老練水手,一切都準備的十分完美。

  但沒想到這樣竟然剛好正中了卡彭特的下懷……方便他直接搶現成的,在東西搶到手之後卡彭特和亞里就迅速的拿著這一大筆財富威脅艾克特家的人,給出的條件就是必須帶著他們出入布尼塔王都內貴族皇室們的宴會,在計劃成功之後就將寶石一顆不動的還給他們。

  「你別說話了。」『可惡的盜賊』之一安娜用扇子遮著自己的嘴巴,她也不清楚海爾默家的雙胞胎失蹤是不是和卡彭特的計劃有關係,「我只是打下手的,你朝我抱怨也沒有用。」不過她想多半卡彭特和亞里還是做起誘拐兒童的勾當了……

  隨後倒黴的艾克特便和其他男人一起為了尋找雙胞胎拿上燈朝宅子外的花園走去,安娜則留在宴會廳裡面,她儘量朝角落縮去不想引人注意,卡彭特叫她跟著混進來的目的是讓她去觀察一下海爾默家的人,僅此而已,那些小孩會去花園裡面玩純屬是意外,但為什麼偏偏這個時候失蹤的是海爾默家的小孩……

  那些都還只是什麼都不懂的孩子而已,卡彭特真的會做出這種……不,會這樣思考才是錯誤的,連吸血鬼的血都敢喝的人還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安娜拿著扇子的手有些發抖,她想著想著就朝宴會廳的門口走去,卡彭特和亞里假裝成了馬車夫就在莊園外面,她想要現在就去確認一下,但走到門口的時候卻被侍從給攔住了。

  「我要出去。」安娜皺著眉毛,「請讓開。」

  「抱歉尊貴的小姐,主人有命令,在沒有找到海爾默家的兩位小少爺之前,誰都不能離開這座屋子。」

  「……這樣,我知道了。」看來只能等待時機去樓上找一扇窗戶翻出去了,安娜隱約已經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勁,她強裝鎮定的朝回走。

  ……

  …………

  至於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命令,是因為不久前在曼徳奇莊園的花園之中,出來尋找的男人們終於有了收穫。

  他們找到了一具男侍的屍體。

  頭部被整個扭到了背後,並且被藏在了修剪整潔的低矮樹叢裡面,這讓男人們慌亂了起來,事情變成這樣已經不是單純的小孩走失了,這具屍體明確的指出了有什麼不懷好意的人混進了莊園裡面,並且這些人的目標很可能是海爾默家族。

  「快叫憲兵來……今天來參加宴會的人誰都不能離開,直到找到海爾默家的兩位少爺為止!」老曼徳奇先生迅速的對僕從下令,他萬萬沒想到本來是為了自己女兒的戀情而舉辦的舞會之中竟然會發生這種事情,而且還牽連到了海爾默家,要是海爾默的雙胞胎真的在他的莊園之中出了什麼事情……會有什麼樣的後果,他根本不敢想像。

  數十盞油燈散發出來的昏黃亮光搖搖曳曳的照在周圍因為夜幕降臨變得陌生和冰冷起來的植物上,在發現屍體之後男人們也沒有停下來,他們讓一部分人繼續在偌大的花園之中尋找呼喊失蹤的雙胞胎,而威廉留在了屍體旁邊,他蹲下來將燈靠攏屍體被徹底折斷的頸部。

  「你怎麼看。」巴奇看著威廉伸手摸了摸屍體的脖子,他稍微彎腰將自己手上的那盞燈靠近威廉,好讓視野範圍更加明亮一點。

  「不知道,但我有種奇怪的感覺。」威廉收回手,這種殺人的方式他最近才見過一次,就是卡彭特殺掉的那名士兵「我要回宴會廳確認一件事情。」

  說著他就提上燈迅速的離開了花園,朝依舊燈火輝煌的大宅走去,巴奇叫了他幾聲都沒有得到回應。

  回去的路上威廉伸手將一直束縛著脖子的厚重領結扯開扔到了一邊,皮靴踏在有些濕潤的石塊路上發出急促的敲擊聲。

  無論多麼細微的事情都一定要探查到底,讓人覺得荒謬可笑的感覺也是值得依靠的證據,就算結果是錯誤的,也不能一開始就放棄調查,威廉一直秉持著這樣的想法,所以他現在的目標就是一開始就散發著異樣感的『愛麗絲』

  那位小姐之前和她所謂的哥哥之間的對話也十分微妙。

  等回到宴會廳中的時候,威廉就開始四處查看愛麗絲的蹤影,問了幾個貴婦人她們都說並沒有見到。

  「……」在大廳迅速的找了一圈的威廉也沒有任何收穫。

  「真是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去,我得在這個時間保養皮膚才行。」

  也不知道是那個女人說的話,突然鑽到了威廉的耳朵之中,他才立刻的想起來,現在所有人都不能離開宴會廳,在花園裡面搜索的男人也是分成幾個人一組互相監視。

  這個時候沒有出現在宴會廳裡面也就是說……她在想著從別的地方逃跑,威廉抬頭看向大廳盡頭的樓梯,樓梯旁邊有一位年老的管家在看守,他快速的走過去:「有沒有一位棕色頭髮的小姐上去過。」

  老管家眨了眨眼睛:「恩……是愛麗絲小姐吧,她說想要借用一下化粧室,我就讓她上去了,這是不久前的事情。」

  「我找她有急事,讓我上去一下。」

  「當然,諾布朗少將。」

  ……

  …………

  安娜呼吸急促的在二樓的走廊間來來回回,估計是剛剛那個命令的原因,女僕已經將二樓所有的客房門都鎖上了,除了化粧室的門,因為那裡面沒有窗戶。

  沒辦法了,只能重新回大廳裡面去麼……安娜扶著牆壁深吸了幾口氣,雖然這種被放在砧板上等待宰割的經驗以及有過幾次了,但說要習慣果然還是不可能的。

  她拍了拍自己的臉,然後抬腳朝上來時候的樓梯走去,但這好不容易邁出去的步伐被樓梯口處出現的一個熟悉身影逼停了。

  「愛麗絲小姐。」

  「諾、諾布蘭……少將……」

  「是諾布朗。」

  安娜咳嗽了一下:「不好意思,我可能是太睏了才會這樣,找我有什麼事呢?」

  「不是什麼別的事情,因為你剛剛去了化粧室所以可能不知道,現在他們正在檢查女士們的鎖骨。」威廉隨口胡說「因為好像溜進來了十分棘手的人物,所以也請你去讓女僕檢查一下。」

  「……」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這種時候不論什麼藉口都很可疑,唯一能夠證明清白的做法就是把領子拉開,可是拉開之後她就徹底完蛋了!

  威廉一看安娜的表情就已經差不多確定了,他大步走過去抓住了安娜的肩膀,安娜都來不及掙扎,威廉就已經伸手拽住了她的衣領用力的一扯。

  隨著安娜領口上的幾顆扣子掉落在一邊的地上,停留在她左邊鎖骨上的醜陋烙印也顯露了出來,這烙印在安娜蒼白的皮膚上十分顯眼,而且不止這一個,她的脖子上還有一條橫著的淺疤痕。

  「你果然是……」威廉死死的抓住了安娜的胳膊將她壓在牆上,「這是不是表明你的上司也在這裡?」

  喘不過氣來,安娜像是隻被獵犬咬住的山兔一樣,慘兮兮的連掙扎都做不到:「不知道……」她憋紅眼,虛弱的說。

  「你在對我的妹妹做什麼,諾布朗少將……」

  「我想這應該不是你的妹妹,對吧。」威廉眯著眼睛看向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不遠處樓梯口的艾克特。

  艾克特因為聽見威廉回到了宴會廳裡面,感覺十分不安就跟著一路回去了,他手上的油燈都還沒來得及放下就到處尋找不見蹤影的安娜,結果竟然,被發現了……還偏偏是最讓人棘手的海軍少將威廉・諾布朗。

  「你們在和卡彭特計劃著什麼,告訴我。」雖然注意力放在了艾克特身上,但威廉抓著安娜的力度絲毫沒有放鬆,「他現在是不是也在這座莊園之內。」

  可惡!我只是被脅迫了而已!但這時候也不能這樣說,就算是脅迫,也是意識清醒的狀態下幫助卡彭特,那是重罪,身為商人世家的艾克特迅速的擬定了計劃,本來艾克特是無法損失那一船的珠寶,想著既然不會被發現的話那就最好不過,就順從了卡彭特他們威脅,但現在既然被發現了,比起珠寶,性命更加重要……

  「卡彭特……?你在、說什麼……咳咳……!」艾克特開始裝作頭痛的樣子,他一隻手扶著身邊的大理石台,一隻手捂著自己的額頭,「我……我在做什麼?我在哪裡……愛麗絲?」

  威廉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一時間有點愣住:「你怎麼了?」

  「女巫……是女巫!她……她控制了我……!咳咳……咳!救命!」艾克特渾身顫抖著跪到了地上,一隻手蜷縮著抬起來指向安娜,「好痛苦……」

  媽的這傢伙演得跟真的一樣,安娜氣得要死。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22 02:26 P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8-8-22 02:27 PM 編輯

第二十八章 第一

  「你們到底在做些什麼,不見的雙胞胎也是因為你們對吧,他們在哪裡。」威廉看著艾克特痛苦的樣子也不打算走近一點,「快告訴我。」

  「我真的不知道……」安娜更加慌張了,他怕艾克特等一下會把卡彭特他們就在這個莊園裡面的事情給說出來,「他也不知道,真的。」

  威廉到現在也差不多明白,安娜嘴巴裡面說出來的話可信度十分值得懷疑,之前他會相信是因為她總是一副非常可憐的樣子,再加上看起來年紀不大:「你們兩個什麼都不知道就敢跟著卡彭特做這些事情?」

  「不、我……我這次是幫別人做的,你看,只要給錢,我什麼事情都能做,但我發誓海爾默家的雙胞胎和我沒有一點關係,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的目的只是混進來偷一套首飾而已,就是老曼徳奇準備在他女兒嫁人的時候用的那套首飾,我的雇主非常喜歡那套首飾上的藍寶石所以……我發誓,每一句話都是真的。」安娜緊張的胡說八道著:「控制艾克特只是為了能夠方便混進來而已,他就是個人偶。」

  正在表演被控制的艾克特開始驚異與安娜竟然順著他的謊話編了下去,這是……在給他脫罪的意思?

  感覺有些奇怪,威廉轉頭看向安娜,她正急促的呼吸著,可能因為被他用力的抓著所以眉毛因為疼痛皺在了一起。

  奇怪的地方就在這裡了,她現在沒有中毒,僅僅只是被一個人類用手,用蠻力捉住了而已,如果真的如同她所說的,她能夠控制一個人的思想,也就是說作為巫師,她的能力是屬於中游的。

  那麼為什麼不用一些巫術把戲來逃脫他的控制?隻身來這種全是皇族和官僚的宴會,肯定會做萬全的準備,那麼現在只有三種可能了。

  第一,她不是女巫。

  第二,有什麼原因讓她沒有辦法用巫術。

  第三,她在謀劃著什麼。

  這三種哪種是真實,用最普通的方法就能夠證明了。

  於是安娜在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腦門上就多了個冰冷的觸感:「…………」

  「雖然說不定能夠從你哪裡問到更多卡彭特的情報,但我覺得放著你活著好像更危險一點,所以現在就對你處刑。」威廉舉著槍直直的抵著安娜的腦門,因為職業習慣,無論什麼場合他都會藏一把槍在外套下面,事實證明這種小心行事的風格是有回報的。

  可能是幻覺,但安娜覺得她自己的確是聽見了威廉的手指在扳機上挪動的聲音,下一秒她的腦漿就會被火藥炸出來的鐵彈給崩的到處都是。

  本能的恐懼驅使她閉上了眼睛,但下一瞬間什麼也沒有發生,她的腦漿還在腦袋裡面。

  「我改主意了,仔細一想巫師果然還是得燒死,不然就是對神的不敬。」威廉將槍收回去,剛剛那一下他已經確定了,安娜不是第三種,而是前面兩種,如果是第三種他現在說不定已經死了。

  說著威廉就拉著安娜朝樓梯口走去。

  「等、等等……要去哪裡……你到底要幹什麼……」安娜開始用力掙扎,但無奈,就算威廉的力氣比卡彭特小了幾圈也依舊不是她能夠掙脫開來的。

  艾克特在一邊觀察著情況:「我也得跟著一起去麼……?可是我的頭真的好痛。」

  「是的,艾克特先生也請跟我一起來,如果這個女巫真的對你做了什麼事情,還需要她親自解開才行。」威廉掃了眼艾克特,這個時候他才認認真真的看清楚了艾克特的長相,這個富商家的兒子雙目無神眼袋腫大,手上的皮膚用眼睛就能看出來十分細嫩,是沒做過粗活的手,但聽說過他打理財務上的事情十分精明,威廉的嘴角微微上揚,用他溫潤的聲音說:「請不要……」

  擔心兩個字還沒有說出口,威廉就看見艾克特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化了,從一種讓人很厭惡的做作變成了驚恐,而這種驚恐的來源,是威廉的背後。

  「隨便碰別人的女人,是不是你們的習慣啊。」

  「……!!」

  轉頭來不及了,威廉已經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朝他的後脖子襲擊過來,他不得不鬆開了安娜,但同時反手就朝身後開了一槍。

  巨大的槍聲瞬間響徹了整個曼徳奇的大廳,下面的女人們尖叫了起來,僕人開始朝二樓衝來查看情況。

  「反應挺快的。」

  躲開之後威廉就聽見那個人這樣對他說,這個憑空出現的男人,外表看起來在三十歲左右,棕色皮膚,綠眼睛和深色頭髮。

  而安娜像是看見救世主一樣鑽到了男人身後:「我們快走吧,下面的人要上來了……」

  這不用安娜說,卡彭特自然也知道,但他在思考用最後一點時間能不能殺掉艾克特和這個第三次見面的海軍。

  考慮到那個海軍的身手好像不錯,而且他手上有槍……沒辦法了,卡彭特迅速伸手扛起安娜,朝他剛剛開鎖進來的房間跑去。

  「……」威廉迅速回過神來但他沒有朝卡彭特逃走的方向追去,而是迅速轉身朝樓梯口走,一邊走一邊對衝上了的傭人們發號施令,就像對他自己的部下一樣。「不要上去,現在立刻帶人去莊園的各個出口守住,憲兵隊來了沒有?好,叫他們隊長立刻過來。」

  沒錯了,那個男人就是卡彭特,這個背影和他當時在莫特看見的一模一樣,就和安娜第一次見到卡彭特的時候一樣,威廉一瞬間想到了那個問題。

  為什麼卡彭特看起來這麼年輕。

  這個答案在現在就徹底證實了,他果然是依靠著吸血鬼血液中的詛咒活到了現在。

  那麼卡彭特的目標,或者說他目標中的一個也清晰了,那就是吸血鬼,他現在還能生龍活虎的在這宅子裡面跳來跳去就說明在這個時代還依舊有活著的吸血鬼……這些活著的吸血鬼肯定會成為吸引卡彭特的強力誘餌。

  沒想到竟然會在這種時候發現這麼重要的事情,威廉突然無比感謝曼徳奇家舉辦的這個莫名其妙的宴會,他大步穿過人群尋找自己的父親,現在不止是這裡要警戒起來,也必須讓王都周圍所有的港口都開始封鎖。

  「威廉……?出什麼事情了,我們都聽見了槍聲。」曼徳奇小姐也顧不得什麼禮儀,快步朝威廉跑去,「我好害怕……」

  結果威廉看都沒看她,直直的朝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返回宴會廳的巴奇走去:「父親,是卡彭特。」 他低聲說。

  巴奇的臉一僵,因為怎麼都沒有想到這個人會在這個時間裡面出現在這個地點:「是他綁走了那兩個小孩?」

  「是不是我不敢肯定,但現在請你暫時控制一下這裡的局面,卡彭特現在還在莊園裡面,順利的話我們就能夠捉住他。」威廉說著就看見穿著制服的憲兵隊長朝他走了過來,「我要立刻返回海軍總部,讓他們封鎖所有港口。」

  ……

  …………

  「所以……我們的孩子是被、那個卡彭特抓走了?」

  海爾默夫婦臉色蒼白的看著巴奇,他們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明明只是來參加一個舞會,卻被告知自己的孩子失蹤了,而現在還得知抓走他們孩子的是那一直徘徊在海上,幽魂一樣的兇惡男人。

  「冷靜下來,他現在應該還沒有離開這座莊園,我們已經讓士兵去搜索了,而且現在也不確定是不是他抓走了你們的孩子。」巴奇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這一對悲慘的父母,他也多次被邀請去海爾默家喝過下午茶,那對雙胞胎是多麼好的孩子巴奇是最清楚的。

  海爾默夫人捂著臉啜泣起來:「我、我該怎麼對爸爸他說這件事情呢……仁慈的神啊,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看著女人悲傷的臉,巴奇皺眉思考了起來,卡彭特仇視王族的人這是所有人都默認的事實,那麼這次發生海爾默身上的事情會不會是一個開端?

  容易想太多也是巴奇和威廉這對父子的通病了,而且巴奇比威廉更甚,他如果知道了卡彭特只是單純的來找東西的話不知道心情會變成怎麼樣,就在巴奇沉默著不停猜測的時候,

  「諾布朗公爵……卡彭特應該是從二樓的一間被打開的客房逃走的,那裡的窗戶打開著,而且在地上發現了這個。」負責搜索宴會廳的士兵將一張很小的皮布條交給了巴奇。

  那上面是海爾默的家徽,一隻有著山羊眼睛的獵犬,而布條反面寫著一行字。

  『他們活著,但現在要由我來看管』。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22 02:32 PM

第二十九章 遺物

  安娜伸手將黏在嘴邊的樹葉給取下來,現在的情況非常尷尬,卡彭特剛剛帶著她直接從二樓的窗戶跳了下去,雖然卡彭特是有意識的將她護在了懷裡,但……在落到樹叢裡面的時候安娜的屁股,還是不幸的撞到了一根粗壯的樹枝上。

  「……你真的沒事吧?」夜色很濃,非常濃,但就算濃的像是墨汁也掩蓋不住卡彭特他臉上憋笑的表情,「傷到屁股哪裡了?」

  哪兒都傷到了,安娜痛苦的緊抓著卡彭特的衣領:「別管了,快跑……」

  「行吧,聽你的。」卡彭特半蹲下來示意讓安娜爬到他的背上,可是安娜穿著長裙,裙子裡面還有骨撐根本沒辦法讓卡彭特背起來。

  但安娜也沒有猶豫,這種裙子一個人沒辦法脫下來,於是她扶著牆壁一瘸一拐的轉過身背對著卡彭特:「快點,幫我把裙子脫了,你會脫女人裙子的對吧。」

  會倒是會,卡彭特看著安娜露出來的一截蒼白的後頸:「這種話在這裡說意外還讓人挺有興致的。」

  「快脫啊別囉嗦了!」安娜氣的臉紅,這流氓腦子裡面一天到晚究竟在想些什麼!?

  「行行行,知道了知道了。」卡彭特嘴上是討厭,但三下兩下就將安娜的束腰和外面的禮服裙以及裙撐給扒了下來,只留下了最裡面的一件薄襯裙。

  「不過你說說,你是不是已經要習慣逃跑了?」

  上一次在你用匕首紮自己心窩子的時候就已經習慣了,安娜苦著臉爬到了卡彭特背上:「但是我們現在要怎麼出去,亞里他人呢?」

  亞里早就已經駕著馬車先出了莊園,他和卡彭特最初就是假扮成艾克特家的馬車夫混進來的,而亞里出去的時間是大家還沒有發現雙胞胎失蹤的時候,自然就沒有什麼人來阻擋他。

  卡彭特在亞里出去之後就從宴會廳外側的爬到了二樓休息室的陽臺上,然後就一直躲在休息室裡面,直到出了騷亂,本來是想趁亂出去找到安娜帶走她,但沒想到她竟然跑到了二樓來,還帶了個麻煩的傢伙一起來。

  「他在外面等我們。」卡彭特背著安娜一直在花園中火光照不到的地方穿梭,很快便跑到了莊園最外一圈的綠牆下,這時候還能夠聽見遠處傳來的腳步聲,應該都是在在搜索他們的憲兵,「因為之前的計劃變了,我們也來不及告訴你,所以只能先實施了之後再來補救。」

  卡彭特一邊說一邊伸腿去踢那全都是由手腕粗細的樹木糾結生長在一起的綠牆,不過幾腳這面牆就已經被他踹出了個可以勉強進出的小洞,兩個人鑽出去之後就看見了停靠在稀疏的柏樹林裡面的馬車,坐在駕駛位上的亞里正在朝他們揮手。

  ……

  …………

  在快速的離開了曼徳奇莊園外那片柏樹林之後,馬車就開始用不急不緩的速度沿著城外的石板路前進著,好像剛剛那一切急促的逃跑都沒有存在過一樣,但有些東西的存在感還是非常強烈的。

  車廂內。

  安娜的眼睛無法離開被綁在她對面座位上昏睡的兩個小孩,他們看起來最多不會超過十歲,軟軟的淡金色捲髮和做工精緻的小禮服一樣都有些雜亂,看得出來在被綁架之前拼命掙扎過,其中一個小孩臉上還有一些細小的劃痕,他們兩個被綁住的手腕處都已經開始發紅了。

  她之前已經跟卡彭特確認過了,這兩個小孩就是海爾默家的雙胞胎:「真的要這樣做麼?他們兩個都還只是小孩子而已啊。」

  「你這麼著急幹什麼。」卡彭特坐在安娜旁邊揉著自己的肩膀,「我說過了吧,目標是海爾默。」

  他抬了抬下巴:「這兩個也是海爾默。」

  話是這麼說沒錯……安娜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她的心臟一直在用一種十分讓人厭煩的頻率跳動著,她的腦子裡也一直在想,如果這兩個小孩出了什麼事情,那麼害死他們的兇手裡面就會有她的名字。

  「可、可是一開始的計劃,不是只說讓我靠近海爾默家的人觀察他們麼。」安娜的聲音在發抖,「計劃是這樣的才對啊。」

  「的確一開始是這樣的沒錯,但剛剛我也說過一次,計劃在中間的時候遇到一點事情就臨時改變了,我們也沒辦法進去給你說對吧。」卡彭特揉完肩之後就翹起腿靠在椅背上,「還有什麼要問的快點問了,我要睡一會兒。」

  安娜看著卡彭特這幅樣子,心情十分的複雜,他完全就沒有將綁架兩個小孩看成什麼非常嚴重的事情,也許對於他來說有沒有酒喝都比這個重要:「改變的計劃……就是這兩個孩子麼?」

  卡彭特臉上沒什麼表情,說話的語氣也很生硬:「沒想到小孩會到花園裡面來,海爾默家的家徽就在他們兩個的領結上。」 安娜明白卡彭特說這個話的意思,就是說這兩個小孩幾乎等同於行走的全是紅心的靶子。

  之後安娜也沒有說話了,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而卡彭特坐在一邊閉著眼睛也不知道真的睡著了還是假的睡著了,馬車又搖晃了大概幾十分鐘之後就停了下來,安娜聽見亞里從駕駛座跳下來的聲音。

  她繞到車窗那裡朝外看,亞里正朝她這邊的車門走過來,他看了看探了半個頭出來的安娜:「你沒事吧。」

  安娜抿著嘴唇搖了搖頭:「我們要在這裡下車?」

  「對。」說著亞里就幫安娜拉開了車門,剛剛一直閉著眼睛的卡彭特這時候突然就睜開了眼睛,他也不看亞里和安娜這邊,陰沉著臉自己伸手抓過對面躺著的兩個小孩夾在胳膊下就踹開另一側的馬車門下去了。

  「……」亞里大概也知道這兩個人在車廂裡面待著的時候會說的話題,但沒想到卡彭特會生氣,他歎了口氣將手遞向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的安娜,「走吧,從這裡開始就不能坐馬車了。」

  安娜看著亞里伸過來的手,和卡彭特一樣他的手掌也十分寬大粗糙,上面有很多細小的陳舊疤痕,她又抬頭看了看亞里的臉,他的表情在對著安娜的時候一直都很溫柔,但安娜清楚這個人骨子裡不會和卡彭特差多少,他們兩個是同一種人。

  她沒有理會亞里伸過來的手,自己走下了馬車。

  「放我走吧,你們的事情我不會說出去的,求你了。」安娜輕聲的對亞里說,她現在覺得自己快被疲憊壓垮了,從之前開始她就一直不停的認為收養她的老人之所以會死,都是因為她在那個時候將父母的遺物丟給了他,如果那個時候沒有那麼做,那麼老人就不會被海軍盯上……都是她的錯,她本身的存在就是個麻煩,「我不想再和你們的事情扯上任何關係了。」

  最開始她偷渡的那艘貨船上的船員,海軍的士兵,安娜覺得自己這段時間實在是看了太多屍體,對於卡彭特和亞里來說殺人不過是稀鬆平常的事情而已,她是絕對無法理解這種思想的。

  安娜只是想普通的活下去,她一直不明白為什麼這種對於其他人來說這麼簡單的事情她就是沒辦法做到。

  她低著頭站在亞里面前:「我知道你們保護了我很多次,我會感謝你們,但我真的不能再……」

  「你真的那麼認為?」

  聽見亞里的反問,安娜終於抬起了頭:「什麼?」

  亞里低頭認真的注視著安娜的眼睛:「你真的認為我們保護了你?如果我告訴你我們只是為了自己的目的在利用你呢。」

  「……」安娜舔了一下自己乾燥的嘴唇,「我的想法不會改變,你們的確保護過我。」

  亞里無奈的笑了起來:「所以只是為了兩個你根本不認識的小孩,你就想離開現在對你來說最安全的地方?說實話如果早個十幾年我應該能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但現在的話在我看來你只是純粹的自己為難自己而已。」

  「並不只是這兩個小孩。」安娜其實知道她就算怎麼央求這兩個人,他們都不會輕易的讓她離開,因為她知道了太多相關的事情,但矛盾無比的心理就是強迫著她把這些事情說出來,「我太混亂了,我不知道該思考什麼,不該思考什麼,我想離開,這樣的話我的心臟應該就不會一直像是想要了我命的一樣跳動。」

  「浪費時間。」

  卡彭特的聲音從他們的前面傳了過來,他手上拿著一個從馬車頂卸下來的大箱子,海爾默的雙胞胎已經被裝在裡面了。

  安娜被他突然拋過來的話給砸懵了,但卡彭特也沒有給安娜反應的時間,他大步的朝安娜走了過來,然後在離她幾乎只有兩指寬的距離處停了下來低頭看著她:「你想活著,但有人要殺你,在這種情況下只要殺了那個人就行,還有比這個更容易理解的事?」

  「偽善是沒有任何用處的,我們做個簡單的測試吧,你說過,有人殺了你的父母,就算是這樣你還是要對那些人保留你那可笑的善良?」卡彭特清楚的記得那天安娜的樣子,她的眼中全都是無法宣洩出來的怒火和仇恨,他伸手將之前一直戴在自己脖子上串著戒指的銀鏈子從領口裡面扯出來,「看著你的父母,告訴我。」

  「你真的能夠原諒他們?」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22 02:38 PM

第三十章 安娜

  「別擔心,安娜,別擔心,我們會安全離開這裡的。」臉上帶著血污的男人懷裡抱著一個瘦小的紅髮女孩,「我們會找到媽媽,然後一起帶你去大海的另一頭,我們會住在靠海的屋子裡面,每天都能聽見你最喜歡的海浪聲,所以不要怕。」

  安娜的眼睛中包著淚水緊緊的抓著約瑟夫的衣服,六歲的她還沒辦法明白為什麼媽媽突然離開了他們兩天,並且兩天後還有一群背著槍穿著整齊制服的人衝進他們家裡打傷了爸爸,還想要捉住他們。

  「媽媽在哪裡……」她埋在約瑟夫的胸口處小聲的問:「我想她了……」

  約瑟夫將安娜摟得更緊了一點,他低頭親了親女孩的額頭:「沒事的,現在冷靜下來聽我說。」約瑟夫將安娜放下,早上的時候為了逃避海軍的追捕,約瑟夫帶著安娜從家裡逃出來躲在了這間鎮外的穀倉之中。

  「你還小,所以很多事不明白,爸爸也不想讓你在這個年紀就明白。」約瑟夫用他粗糙的雙手捧著安娜的臉頰,就像是捧著最為珍貴的皇冠一般,「但是我想應該來不及了……你的媽媽,賽琳娜她不是突然離開了我們,我很抱歉我的孩子,我騙了你。」

  約瑟夫說話有些混亂,因為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講這種糟糕透頂的事情告訴安娜。

  賽琳娜……安娜的媽媽在兩天前被人指認說是女巫,她立刻就被海軍的人帶走了,安娜那天正巧和其他孩子在教會中唱詩,回家的時候就只能看見一片狼藉的屋子和呆坐在椅子上的約瑟夫。

  「賽琳娜她朝我發火然後離開了,可能要過幾天才能回來。」不知道怎麼辦的約瑟夫當時就只能這樣告訴茫然的安娜,接下來的兩天他都強硬的將安娜鎖在家裡不讓她出去聽見鎮上瘋傳的流言,然後自己一個人不停的去監獄外乞求那些看管的士兵讓他見一眼自己的妻子。

  「這裡面一定有什麼誤會……求你們了……」

  她不可能是女巫,這一點約瑟夫比誰都清楚,他和她從生下來的時候就一直在一起長大,她的父母都是最虔誠的教徒,每天會為女神祈福三次。

  遭受到這樣無妄之災的也不止約瑟夫他們一家,整個鎮上幾乎有一半的家庭都被抓走了一兩個『巫師』。

  兩天之後約瑟夫的乞求非但沒有見效,還讓他和安娜成為了下一個抓捕的目標……

  「……」約瑟夫感覺到自己肩膀上被火藥擦過的傷口越來越痛,他最終還是沒辦法告訴安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安娜,親愛的,記住不論在這之後你看見了什麼聽見了什麼,都要相信媽媽,相信她是個正直,善良的女人。」

  「……爸爸?」安娜雖然不明白,但心裡下意識的開始不安了起來,她伸手抓住了約瑟夫的手腕,但被男人拉開了。

  「你待在這裡,我出去找賽琳娜。」約瑟夫伸手將周圍的稻草聚攏過來遮住安娜,「我會找到媽媽的,所以……」

  約瑟夫最後看了一眼他的孩子。

  「你就躲在這裡不要動,等我們回來找你。」

  ……

  …………

  安娜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這個穀倉,這堆稻草之中待了多久,餓了就將一邊的稻草和穀子抓來咀嚼咽下,渴了就地低伏身子去舔舐潮濕的地面,剩餘的時間她就只是一味的從縫隙之中朝外面漆黑的環境中窺視。

  希望下一秒,或者兩秒,三秒,就能看見一絲絲亮光從不遠處出現,然後她能從逆光之中看見出父母的輪廓,他們像往常一樣一左一右的牽起她的手,帶著她去……

  去哪裡?

  第六天的時候,安娜終於從不切實際的夢中清醒過來了,僅僅只有六歲的她感覺到了什麼,意識到了什麼。

  「說謊……」她搖搖晃晃的從稻草堆中爬了出來,一開始安娜根本沒辦法站起身,就像是被捕獸夾捉住了的幼小野鹿一樣,倒在地上顫抖著,「沒人回來找我……」

  為了走出這個穀倉安娜花了很大的力氣,她甚至差點在推門的時候暈倒過去,離開穀倉的時候外面的天空和裡面一樣漆黑,連星星都幾乎看不見。

  安娜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鎮上的,她只是不停的挪動自己無力的雙腿,當再一次看見仿佛有幾年沒見過的村鎮的時候,她覺得無比的陌生。

  鎮上幾乎沒有一點點光亮,每一家的門窗都緊緊的拴著,吹來的風裡總是夾雜著讓人反胃的味道,東西燒焦之後的味道與血腥味混雜在了一起,黑暗的街道深處好像有什麼東西不安的聳動著,可能是老鼠,也可能是貓。

  「……」

  安娜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屋子裡面比記憶之中更加的雜亂,還有很多東西都不見了,她跪坐在滿是灰塵的地板上,面前是一隻打碎的淺藍色玻璃花瓶,媽媽最喜歡的就是這個花瓶,因為是爸爸親手燒制的,她總是會在每天早上剪下一枝養在二樓的風信子放在這個花瓶裡面。

  「看啊,阿麗埃娜,今天的也很好看對嗎?」紅髮的女人手上捧著淺藍色的花瓶,陽光從窗戶中穿過,照射在花瓶上被打碎成了一粒一粒如同寶石的光斑,風信子微微的晃動著讓那些寶石點綴在它的花苞之上。

  賽琳娜回頭看向站在她身後的安娜,她臉上的笑容對於安娜來說,就像是浸泡在溫暖的蜜糖之中的玫瑰花朵。

  「阿麗埃娜,阿麗埃娜……」

  她總是喜歡叫安娜的全名,一遍又一遍的,用最溫柔的聲音去呼喚她的寶貝。

  「你們在哪裡……」安娜手中握著花瓶的碎片,她的身體虛弱到無法流出眼淚,只能時不時的顫抖,「我害怕……」

  「我害怕……」

  但因為害怕,而一直滯留在這裡也沒有用處,安娜逼著自己不再去看那些碎片,她扶著一邊傾倒在地上的椅子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她要出去,要去尋找她的父親和母親。

  他們不會離開她的,一定不會的……

  被這個念頭驅使的安娜,離開了屋子,順著鎮上的街道慢慢的朝前走著,她想先去教會看看,可能的話,神父先生應該還留在那座小小的尖頂木屋中為大家提供者無私的幫助。

  但在走向教會的路上,有什麼東西出現了。

  佇立在街道盡頭,那個被放置在漆黑夜幕前的空曠廣場中像是死神一般的無數黑影,那些被黑夜模糊了的巨大木十字就靜靜的佇立在那裡,彷彿在等待著誰,期待著誰被死亡的氣息,逼迫著跪倒在他們面前懺悔,哭訴。

  她的腳步被那些東西所吸引,不受控制的靠近著,越走近,那股焦臭味和血腥味就越濃重,安娜能夠看清那些木十字上還依稀的掛著些什麼東西,在風中搖搖欲墜著。

  是被燒剩下的屍塊。

  安娜看著一具焦黑的人形倒在十字架的下面,當她靠近的時候就有很多老鼠迅速的從屍體上四散奔逃。

  「…………」

  她很想轉身逃離這個地方,但不知道為什麼身體一直不由自主的在這些捆綁著燒焦屍體的十字架叢林中穿梭,眼睛也目不轉睛的看著那些屍體,努力的從無數黑色中分辨,搜尋著什麼。

  終於,她看到了那些微的銀色光亮,它正在一具隨著折斷的十字架一起倒在地上的屍體上,在那具屍體已經被燒的黏在一起的左手上。

  安娜麻木的走過去,伸手使勁摘掉了那枚戒指,就算不看,她也知道這枚戒指的內圈刻著什麼

  賽琳娜・派翠克

  剩下的一枚安娜很快的也找到了,同樣是在一具燒焦的屍體上,同樣是左手,同樣刻著她熟悉的名字。

  約瑟夫・派翠克

  阿麗埃娜站在這地獄一樣的地方,她臉上遍佈著絕望的刻痕。

  ……

  ……………

  「你真的能夠原諒他們?」

  那兩枚戒指在安娜的眼前晃動著,她睜大了眼睛,渾身顫抖著:「……」

  「如果你能原諒就當我沒有問過你這個問題。」卡彭特將串著戒指的項鍊從脖子上取下來,遞到安娜面前,「然後拿著這東西滾吧。」

  亞里看了卡彭特一眼,但是也沒有出聲阻止他。

  「愣著幹什麼,你不是說要走麼,我現在放你走,之後不管你是被海軍抓住把我和吸血鬼有關的事情抖出去也好,還是被厭惡巫師的人發現是燒死也好,我都不會管了。」卡彭特看安娜不接項鍊,就伸手幫她掛在了脖子上,「從此之後我們的關係就到此為止,安娜。」

  「阿麗埃娜。」

  「什麼?」

  安娜伸手握住重新回到自己胸前的兩枚戒指,她抬頭看向卡彭特:「阿麗埃娜・派翠克,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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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預防評論出現『那安娜就是假名咯?她為什麼要用假名?是有什麼目的麼』這種問題,

  安娜是父母對她的愛稱,阿麗埃娜是全名,安娜不是假名。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22 03:27 PM

第三十一章 聽見

  「這不是做的挺好的嘛,阿麗埃娜。」

  「閉嘴……!」

  安娜漲紅著臉瞪著卡彭特:「你閉嘴!」

  從剛剛開始這個人就不停的叫她阿麗埃娜,如果只是通常的叫就算了,主要是卡彭特的聲音裡面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會有一種能讓人聽著就覺得煩躁的嘲諷調子,配上他那一臉不嫌事大的笑容。

  可能再過幾分鐘安娜就會被氣死。

  卡彭特眨巴了下他的眼睛:「為什麼要凶我,我可是在誇獎你綁人的手法,你說是吧大副。」

  「……」亞里也是那副意味不明的微笑表情,「的確,手法是挺熟練的,難道你在遇到我們之前和山賊之類的人混過?」

  「我沒有!」

  安娜矛盾的要死,她將目光放回剛剛被她綁在了兩張靠背木椅上的小孩們,兩個小孩被卡彭特從箱子裡面放出來的時候手腳上被綁著的地方已經開始被粗糙的麻繩磨蹭出血了。

  這時候卡彭特又想把他們兩個綁在椅子上但被安娜攔下了,她是的確知道了卡彭特和亞里這兩個粗人下手是完全沒有輕重的:「你再綁幾次這兩個小孩的手腳就會直接被你勒斷了!」

  卡彭特也沒有和安娜搶,他把繩子丟過去:「行吧,那就你來綁吧,溫柔的阿麗埃娜。」

  「……」

  他們現在正在一間昏暗的地下室裡面,具體這間地下室究竟是在布尼塔這座王都的哪個位置安娜並不清楚,因為她走過來的一路上精神都處於極度眩暈的狀態。

  她還是不敢確定自己這樣做到底是不是對的,可是如果不跟著卡彭特憑她自己一個人想要復仇是完全不可能的……

  安娜當然也察覺到自己的目的已經慢慢改變了,以前她只是想努力活著,因為她是父母在這個世上留下來的證明,但在察覺到身邊有可以利用的力量之後,一直以來被她掩蓋起來的憤怒破開了那層玻璃一般脆弱的枷鎖,卡彭特對她莫名其妙的佔有需求也同時在誘惑著她。

  右邊的聲音告訴她,就算被他利用也無所謂,他是卡彭特,這個時代最令人恐懼和憎惡的惡棍……他所擁有的力量是安娜一直以來內心深處所渴望的東西,追隨他,跟從他,她就可以用自己的雙眼見證到那些濫殺的權位者在慘死之前被絕望和痛苦扭曲的面龐。

  左邊的聲音告訴她,這樣極端魯莽的想法絕對是錯誤的,仇恨孕育出來的也只是新的仇恨而已,並且在這一路上她也會同卡彭特、亞里一樣,沾染到無辜之人所流出的鮮血,她會被女神所拋棄,因為她不再無罪,目光中也永遠的籠罩上了腥臭的霧霾。

  任由自己被復仇這種陰穢的黏稠物吞噬掉思想,最終什麼結局都得不到,約瑟夫和賽琳娜絕對不想看見自己的女兒淪落到這樣的下場,

  但我還是……想要聽見我所仇恨的人們骨頭斷裂的聲音,他們讓人作嘔的骯髒鮮血灑在泥土之上的聲音,他們被鈍刀刺穿的喉嚨中嘶啞的喊叫聲,我想看見他們身上的血肉被一點點刮下來,我想看見他們的眼球被蠟燭的火焰慢慢燒灼,我想看見他們的舌頭被鐵鉗拔掉……

  「你在想什麼。」

  肩膀上傳來的觸感讓安娜猛的回過了神,但雙手還是不聽使喚的在微微顫抖:「沒什麼……」

  亞里收回搭在安娜肩膀上的手:「我知道你覺得這兩個孩子是無辜的,事實上他們的確也是這樣……但那和我們又有什麼關係?」

  安娜呼吸猛的一滯。

  卡彭特這時候正在一邊的小桌子上寫著什麼東西,聽見亞里這麼說就嗤笑了一下:「這話怎麼這麼耳熟。」

  「稀奇,你竟然還覺得耳熟,我以為你這歲數記性也該開始生銹了。」亞里上前檢查了一下塞在依舊昏迷的雙胞胎嘴裡的布條,「你二十多年前拉我入夥的時候說的,我可記得清楚那時候對我的精神造成了多大的衝擊。」

  這哪裡是衝擊,這根本就是對人理精神的屠殺……

  「好了小姑娘,我不知道你現在心裡面在想些什麼,但既然在剛才你沒有走而是跟著我們就表示這一次你是我們這邊的。」卡彭特拿著他剛寫完的一張紙走過來遞給亞里,「還有,如果你想讓這兩個小孩之後能活下來就去找兩根厚實點的布條遮住他們的眼睛。」

  「……」

  「……」

  接過信紙的亞里不可思議的看著卡彭特,他以為自己聽錯了,同樣以為聽錯的還有安娜。

  亞里本來想要說點什麼,但是看著安娜的表現又什麼都說不出來了,她現在的模樣讓他想起了很久之前,被迫登上『柯麗婭』為卡彭特工作的自己。

  那個時候才十歲的他矛盾並且懦弱無能,他厭惡自己也厭惡著這艘船的主人卡彭特,生活中除了無邊無際讓人乏味的大海之外,就是記憶之中被濺滿了鮮血的屍體,以及無處發洩的憤怒。

  「……我去送了這個就回來,很快。」亞里將信紙疊起來放在了衣服裡面,然後鑽出了地下室。

  「亞里他是要去哪裡……?」安娜小心翼翼的問靠在一邊牆上的卡彭特,她手上還在為雙胞胎綁著眼罩,卡彭特眼睛都不抬一下:「去給海爾默送信。」

  看來是暫時要把這對雙胞胎當做是人質的樣子,安娜現在還不知道卡彭特究竟要用什麼辦法找到吸血鬼,希望不是她想像中最壞的那一種:「烏提爾是說吸血鬼就在海爾默這個家族裡面?他們在隱藏一隻吸血鬼麼……」

  「當然不是這樣,是吸血鬼隱藏到了海爾默這個家族裡面,他偽裝成了人的樣子,大概到今天為止都沒有人發現。」卡彭特說話的聲音突然小了起來,他抬頭看向安娜身後,安娜也下意識跟著他看過去。

  「……」

  被綁著的雙胞胎其中一個身體輕微的扭了一下,然後慢慢的醒了過來,他從鼻子裡面發出了難受的哼哼聲,隨後過了幾分鐘他好像才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因為嘴裡塞著布條他也沒辦法說話,但也沒有表現出非常激動的樣子,只是安靜的坐著一動不動。

  「把布條拿掉讓他說話。」卡彭特突然心血來潮的開口指使安娜,「在亞里回來之前先找點事情做。」

  「拿掉了他要是大喊大叫該怎麼辦,會被外面的人聽見的……」

  「聽不見,快點拿掉,我要聽這海爾默家的小鬼會說點什麼,那邊那個還沒醒過來的也都拿掉。」

  安娜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把塞在他們嘴裡的布條給拿了出來,男孩咳嗽了幾下,就抬起頭,雖然他眼睛被遮住了什麼都看不見,但剛剛的聲音也能讓他大概的確定,那個說話的男人在哪個方位。

  「……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情,神是不會原諒你們的。」他朝著卡彭特的方向說。

  安娜沒想到這個年紀的小孩開口不是哭喊著要回家,而是這麼冷靜的質問他們,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接話只能看向卡彭特。

  「……」卡彭特終於把自己的後背從牆上扯了下來,慢悠悠的走到了小孩面前,然後伸手掐住了他的下巴,卡彭特力氣如果再大一點小孩的下巴可能就會被他拆下來。「名字。」

  「……」

  「名字。」

  「倫恩……」

  得到答案之後卡彭特才鬆開手:「倫恩,雖然你年紀看起來很小的樣子……」

  不是看起來很小,是本來就很小,安娜站在椅子旁邊心驚膽戰的看著卡彭特的一舉一動。

  「但是既然被壞人抓走了,那就不能問壞人問題這個是最基本的知識,老狄達爾沒有教過你麼?」

  「為什麼會知道爺爺的名字?」狄達爾・海爾默,是他們爺爺的名字,倫恩的呼吸急促了起來,他的下巴上傳來一陣陣餘痛,「你們到底想要幹什麼!」

  這一場短暫的吵鬧讓在倫恩旁邊昏迷的另一個男孩醒了過來。

  「倫……倫恩?你在旁邊麼 ……我害怕……」這個男孩和倫恩不同,他的聲音中已經帶了哭腔,「到底發生了什麼,我為什麼什麼都看不見?」

  「沒事的傑勒米,我在這裡。」倫恩的語氣又恢復了平靜,「女神會保佑我們,事情都會過去的。」

  卡彭特看著在安慰自己兄弟的倫恩,哼笑了一聲:「才多大就這麼虔誠?你們信仰的柯麗婭女神真的會來救你們?」

  「神會保佑我們渡過災難,而讓惡人受到懲罰。」

  安娜看見卡彭特的眼皮跳了一下,她急忙伸手抓住了卡彭特的手腕:「你冷靜一點……」

  這時候傑勒米開始哭了起來,這讓安娜和倫恩都慌張了起來,卡彭特倒是動作快,在傑勒米嚎的更大聲之前他就伸手將那團布條從安娜手裡扯過來,粗魯的揉回了傑勒米的嘴裡。

  「你不是說不用擔心被外面聽見麼……」安娜看著卡彭特利索的動作。

  「我說的話你也信的?」

  「……」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22 03:32 PM

第三十二章 時刻

  「你不和你的兄弟一樣,吵一下麼?」

  卡彭特玩著手裡的另一團布條看著倫恩,他可愛的小兄弟傑勒米這個時候嘴裡正塞著布團可憐兮兮的嗚咽著:「來,表演些什麼給我旁邊的姑娘看看。」

  「不明白你是什麼意思……」倫恩動了動他被反綁在椅子後面的手,繩子雖然綁的不緊,但毫無疑問憑他一個八歲小男孩的力氣是沒辦法掙脫開的。「但是你想要做什麼事情都沖著我來,放過傑勒米。」

  安娜站在一邊感覺心裡像是有什麼東西不停的在撓著她,也不能說是看見這麼可憐又可愛的小男孩被這樣對待所以女性的慈愛本能被激發出來了……她只是害怕卡彭特會突然做些什麼:「卡彭特……你說你會讓他們兩個……」

  為了避免被雙胞胎聽見,她走過去抓著卡彭特的手臂踮起腳,卡彭特也心領神會的稍微蹲下了一點好讓安娜能湊到他耳邊說話:「你會讓他們兩個活下來,是真的吧?」

  安娜說完就等著卡彭特回答她,但是她突然感覺到有什麼溫熱而且軟軟的東西在她臉頰上按了一下:「……!」

  卡彭特那傢伙竟然偏過頭親了一下她的臉………………

  「你搞什麼!?!?」安娜捂著臉上剛剛被卡彭特親的地方瘋狂後退,她的耳朵尖在意識到卡彭特做了什麼的時候一瞬間就漲紅了起來,「你瘋了!??!」

  眼睛上遮著布條的倫恩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本能的警惕了起來:「你們在做什麼?」

  「小孩子問那麼多有什麼用。」卡彭特笑的很開心,他對已經退到了牆角的安娜招招手,「我不小心的,因為你湊太近了嘛,我的錯我的錯。」

  他腦子裡面可能真的裝的都是屎,安娜瞪著眼睛走回來:「我問你問題呢,快點回答我。」

  「你是不是態度突然變強硬了?我好傷心。」

  「……」

  他根本就不是不小心親到我……

  安娜看出來了,這個人正在用超級敷衍的方式轉移話題:「你剛剛說過的,難道又是謊話?」

  「那種事情怎麼都無所謂吧,你還要抱著沒用的良知多久?明明都跟著我和亞里到這裡來了。」卡彭特他對這個話題已經疲倦了,再加上心臟位置不停的傳來刺痛,他感覺越來越急躁,臉上的表情也陰沉了起來,「該問你的是我才對,你說的是謊話麼?」

  「……」安娜一時間說不出話,一半是因為自己的矛盾,一半是因為卡彭特的樣子變得十分可怕,她看了看椅子上的倫恩和傑勒米,然後偏過頭:「我只是問問而已,沒有其他的意思。」

  地下室裡面的氣氛從很奇怪變成了更加奇怪,就連一直嗚咽的傑勒米也不發聲了。

  「最好沒有其他的意思,我想以我現在的脾氣只能容忍你再在我面前胡說八道一次了。」卡彭特也不是開玩笑或者威脅安娜,他只是說出了實際情況而已,本來在捉到雙胞胎之前還好,他感覺自己還能夠利用現在的心臟多撐個七天左右,但現在看來他好像太樂觀了……就算是這個時候他也能夠感覺到身體裡面有什麼東西在試圖侵佔他的意識,這也是為什麼他的脾氣會變暴躁的原因。

  如果沒有在三天之內找到隱藏在海爾默家裡面的吸血鬼,他肯定就會被吸血鬼的詛咒徹底吞噬掉,變成沒有意識的怪物。

  安娜看著卡彭特現在的樣子,他的臉色十分不好,眼睛裡面全都是血絲,盯著她的時候感覺像是餓了很久的野獸:「……」本能告訴她這個時候好像不能有人說話,於是她走到倫恩面前將布條團成團塞進了他的嘴裡。

  倫恩:「嗚!?」

  「你幹什麼。」卡彭特看著正在朝倫恩嘴裡塞布團的安娜。

  「……我只是覺得不能有人說話,你好像要開始發火了。」安娜誠實的回答,然後又補了一句:「我不會再問問題了。」

  安娜這種無條件妥協的樣子讓卡彭特歎了口氣,說實話他對安娜會選擇留在亞里和他身邊這個決定是出乎意料的,現在看來他對安娜的認知完全是錯誤的,一開始只是以為是個膽子小而且對他來說實在是很囉嗦的女孩……

  但其實她身上有同他和亞里一樣的味道,會選擇跟著他們肯定是因為有什麼想法,卡彭特很清楚,能讓安娜做出這樣的選擇只能是因為她發現了他和亞里這兩個臭海盜身上有值得她利用的地方。

  真是懷念,卡彭特覺得稍微沒有之前那麼暴躁了,他看著安娜的臉:「在我們都能安全離開布尼塔的情況下,沒錯,我會實現之前對你說的話,但如果情況不是這樣,我們沒辦法安全離開的話,我和亞里會用一切手段帶著你一起離開,我的承諾從一開始就是這個意思。」

  「我沒有想要讓你覺得我是個好人的意思,但從你決定跟著我們那一刻開始我會儘量照顧你的感受,你應該明白儘量是什麼意思對吧?」

  聽見卡彭特突然這樣解釋起來的安娜越來越迷惑了,她甚至將雙胞胎的存活問題拋到了腦後,那個從最初開始就一直困惑著她的問題堵在了她的喉嚨口:「所以為什麼……你要一直把我帶在身邊,我對你們來說到底有什麼用?我真的不明白。」

  「因為你對我來說非常重要。」

  「……什麼。」

  卡彭特會回答這個問題是安娜沒有想到的,當然這個答案安娜也沒有想到,如同是愛人之間的話語讓她半張著嘴愣住了:「啊?」

  但是卡彭特並沒有進一步解釋,因為他不想在有人的地方同安娜說關於預言的事情,只能等之後有空再說了,其實卡彭特也沒料到自己一大意就順著安娜的問題說出來了,可能人老了就會有這些副作用出現……

  「好了別那樣看著我,在大副回來之前你就先休息一下吧,今天你應該很累了。」卡彭特無視安娜一臉天塌下來的表情,走到一邊的空椅子上坐下,然後對著安娜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你可以在這裡睡一覺。」

  「你……你倒是給我解釋一下啊!」

  「之後再說,聽話,過來休息。」

  安娜當然不可能聽話的走過去坐在卡彭特大腿上然後依靠在他胸口睡覺……雖然這樣睡可能挺舒服,因為卡彭特隨時隨地身上都暖烘烘的:「不用了,我也不是特別想睡覺。」

  「是嘛,那還挺遺憾的。」

  安娜也不想搞清楚卡彭特在遺憾什麼,她將注意力放回了海爾默的雙胞胎身上,卡彭特之前說過,吸血鬼肯定是隱藏在海爾默這個家族之中,喬裝成了他們的一員。

  她想問問卡彭特為什麼那麼肯定烏提爾說的情報就是準確的,但這個時候倫恩和傑勒米這兩個小孩都醒著,她沒辦法將這些會暴露卡彭特信息的事情問出口,當然還有一個辦法就是像剛才那樣靠近卡彭特說悄悄話,不過現在她真的不想太靠近卡彭特……

  不過貴族家的小孩難道都長得像是瓷娃娃一樣好看?安娜看著倫恩和傑勒米他們頭上軟軟的淡金色頭髮。

  真好啊……純金色的頭髮,真好看,安娜又開始了不合時宜的胡思亂想,這也剛好能讓她打發等待亞里回來的時間,並且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去思考卡彭特的事情,和他那些讓人混亂的話。

  ……

  …………

  大概在接近黎明時刻的時候,亞里才掀開木板門回到了地下室之中。

  這個時候屋子裡面醒著的只有卡彭特,海爾默的雙胞胎都垂著頭,呼吸不穩的在睡覺,亞里皺著眉毛看著窩在卡彭特懷裡睡覺的安娜,他也沒急著說信的事情:「你有必要麼?連她都下手?」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卡彭特摟著睡得口水直流的安娜一臉悠閒,當然……這不可能是安娜自願睡過來的,卡彭特只是看著安娜縮在牆角的一堆木箱上睡覺,被凍的渾身發抖,就好心把她抱了過來。

  「不是我說你這個老東……」

  「說說,你把信送過去了對吧,他們的反應呢?」卡彭特打斷亞里,因為他一臉想要說些什麼關於他懷裡抱著的東西的事情,而且還想抨擊他的年紀。

  因為被打斷了話題,亞里不耐煩的嘖了一下:「他們讀了那封信,我待在老狄達爾那個蛀蟲書房外面的露臺上聽見他們在商量要不要向女王通報這件事情,我離開的時候他們還沒有得出結論。」

  「女王是麼……」卡彭特眯著眼睛想了想,「我記得現在布尼塔的女王應該是我殺掉的那代國王的孫女。」

  亞里並不想和卡彭特開始閒談:「現在不是注意這些的時候,我們得快點行動,不然別說吸血鬼,連離……」

  卡彭特又一次打斷了亞里的話。

  「我知道,連離開布尼塔都會很困難是吧。」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22 03:37 PM

第三十三章 人質

  「你們以為這種完全是亂來的計劃行得通麼?直接衝進海爾默的主宅?你們是不是瘋了,而且為什麼不一開始就這樣做,一開始還沒有人注意到我們在布尼塔的時候就衝進去說不定還更方便一點,偏偏要在引起那麼大亂子整個王都都警備起來了之後再去,你們有沒有邏輯的啊!」

  安娜覺得自己要瘋了,醒過來發現自己被卡彭特抱著跟這個比完全只是小事而已,在她睡覺的時候亞里和卡彭特究竟商量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卡彭特看著沖他和亞里發脾氣的安娜:「你明明睡覺的時候還挺可愛的。」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安娜忍不住衝上去揪住了卡彭特胸前的衣服,「再這樣下去我們真的要全都被絞死了!」

  「你應該是被燒死。」

  「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是你先說的啊。」

  「我沒有先說!!!!」

  亞里上前去把已經氣到要開始咬卡彭特的安娜給架開:「冷靜一點,只是我和卡彭特帶其中一個雙胞胎去宅子裡面而已,你和另一個就待在這裡。」

  你以為重複一次你們的計劃內容我就會覺得很可行了麼,安娜掙脫了亞里的手臂,她皺著眉毛看著卡彭特:「你真的不打算再仔細考……」

  還沒等安娜把話說完卡彭特就啪的一下伸手捂住了安娜的嘴巴:「囉嗦那麼多煩死了,什麼邏輯,邏輯是什麼意思,老子想怎麼來就怎麼來,不想死的話叫你在這裡等著你就在這裡等著。」

  只有這種辦法是最快能讓她閉上嘴的,卡彭特非常確信,如果再配上一臉凶相那麼就會更管用:「叫倫恩的小鬼我們帶走,你就守著剩下的那個等著我,或者大副回來。」

  安娜抬手抓開卡彭特的手臂:「你這個人就不知道什麼叫危險?難道不能想別的辦法了?」

  「沒有別的辦法,我想要這麼做所以你……」卡彭特說著說著突然停頓了一下,他眯起他那雙盯著人的時候總會顯得有些銳利的眼睛,「等一下,之前我就覺得有些奇怪了,從莫特逃走的時候也是,你說過你去當誘餌然後讓我一個人逃跑這之類的話對吧。」

  「好像是說過,怎麼了……」

  「沒什麼,我就是問問。」卡彭特把頭偏到另一邊,「走了大副,那個小鬼醒著沒有。」

  「兩個都醒著。」亞里說話的時候已經將在掙扎的倫恩給塞進了大皮箱之中,「要打暈麼?」

  「不用了。」

  卡彭特扯過一邊的棕色斗篷披在身上,他在同亞里一起離開地下室之前回頭看向了安娜,安娜也看著他。

  估計是又要威脅我一次在這裡等著吧,她心裡這樣想著,但卻聽見了意料之外的句子。

  「聽話,在這裡等著我們回來好麼?」

  卡彭特還從來沒有用這種語氣對她說過話,這讓安娜有點沒反應過來,卡彭特的臉被斗篷遮去了大半所以安娜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亞里這個時候已經提著箱子鑽出了地下室。

  「這是請求,所以我想聽見你的答案之後再離開。」

  「……」

  等我們回來。

  這是安娜懼怕的話語,她很願意去相信這句話真的會實現,但事實上她曾經最為誠摯的深信不疑被女神揉碎浸入了深淵之中,現在卡彭特這種血債累累的惡徒對她說這種話都會讓她重新回憶起那種絕望。

  是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已經對他,對他們產生了依賴?

  「我知道了,我會等你們回來……」安娜不知不覺就在混亂中妥協了,在聽見她的回答之後卡彭特笑了一下,然後走回來伸手粗魯的揉了揉安娜的頭:「放心吧,不會有什麼事情的,唯有這個我可以朝你保證。」

  「嗯……」

  ……

  …………

  在那兩個人離開之後,安娜有些疲憊的坐在一邊的木箱子上,雙目出神的看著依舊被綁在椅子上的傑勒米。

  被留下來和她待在一起的傑勒米總是不停的在椅子上蹭動著,嗓子中也一直發出嗚嗚嗚的聲音,看起來是想要說些什麼,安娜一開始沒有理會他,以為他自己哼唧累了就會消停。

  「嗚…………」

  「……你想要說什麼?」一個小時之後安娜看傑勒米就算累的奄奄一息也還是在發出聲音,就走上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臉頰,「如果我把布團取出來你能保證不會大叫引起外面人的注意麼?」

  傑勒米點了點頭,安娜皺著眉毛思考了一會兒,然後伸出一隻手放在了傑勒米細弱的脖子上:「這是以防萬一……如果你開始大聲求救我就掐暈你。」

  傑勒米還是乖巧的點頭。

  「好吧……」

  安娜警惕的將傑勒米嘴裡的布團給取出來之後他也真的沒有開始大喊大叫,而是小聲的咳嗽了幾下:「感謝您……您一定擁有和他們不同的美麗心靈。」因為傑勒米的眼睛上還蒙著布條,所以看不見安娜的頭在哪裡,只能虛空的對著一個方向說話。

  「我想我不值得你這樣的讚美。」安娜的手沒有因為傑勒米的順從而放下來,同時她也開始厭惡起了竟然會這樣去威脅一個懵懂孩童的自己,「你有什麼要說的就快點說吧。」

  聽見安娜這樣說的傑勒米有些驚慌失措:「倫恩……倫恩被他們帶回家裡去了麼?倫恩會怎麼樣?海爾默會怎麼樣?」

  「不知道……」老實說安娜也在想這個問題,基於卡彭特和亞里這兩個人在做事情的時候只有一部分是按照邏輯去實施的,剩下的部分她實在是想不太出來。「問完了麼?」

  「等、等一下,我還有話……」聽見安娜的態度比想像中的強硬許多,傑勒米說話的聲音之中帶了一點哭腔:「求您了。」

  「……仁慈的小姐,求您了,放過我好不好,我好害怕我還不想死……」傑勒米用顫抖的聲音說:「我想回家……我想爸爸媽媽和倫恩了……」

  「就算我放你回家,情況也只會變得更糟,所以別想這些了。」聽見傑勒米用軟糯的聲音提起家人的時候安娜覺得心口有點難受。「你可以恨我們,但別朝我們乞求,這不值得,也不正確。」

  「你會殺了我麼?」傑勒米的眼淚從布罩內浸透了出來,「我會死麼?為什麼我會遇到這種事情……我只是……神啊……」

  安娜低頭看著哭泣的男孩,她腦內有個聲音不停的在尖叫。

  放了這個無辜的孩子,放了這個無辜的孩子,他做錯了什麼?

  只是因為我曾經有過悲慘的經歷,所以就要將憤怒傾瀉到無辜之人身上?

  在安娜出神的時候傑勒米也沒有停下:「我們不可能再活下去了對麼,我也好,倫恩也好…現在都很礙事……就算惡人不打算除掉我們,爺爺他也……」

  什麼?

  安娜的思緒一瞬間被拉了回來:「你說什麼?」

  傑勒米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倫恩一直告訴我,不能相信這個家裡面除了他之外的人,爸爸媽媽只是爺爺手中的道具而已,我們才不是什麼受寵的大少爺,爺爺會用盡手段維護海爾默的榮譽……」

  「所以我想現在我和倫恩都是對於爺爺他們來說礙事的人質,就算……」

  就算卡彭特和亞里不動手,那邊的人也會動手……!!

  安娜在傑勒米的話說到一半的時候就已經明白了過來,他們所綁架的這兩個所謂的海爾默的少爺,只是隨時隨地都能作為對女王忠義的表現而獻出去的祭品,如果卡彭特和亞里手上的人質實際上並不擁有人質的這個本質的話,那麼他們兩個就危險了。

  「我不想死……」

  「告訴我海爾默的主宅在哪裡,快!」安娜不安的晃動了一下傑勒米,傑勒米只是哭著搖頭:「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旁邊有一座獅子的雕像,但、但是如果讓我看見路和周圍的樣子我就能找到。」

  嘖……小孩子…安娜心中的煩躁更加厲害了。

  傑勒米依舊嗚嗚嗚的哭著:「我還不想死……」但就在他想要繼續乞求安娜的時候他感覺到自己眼前鬆活了開來,一直綁在他眼睛上的布條被解開了。

  第一眼看見的就是耀眼的薑紅色,以及一雙焦躁且疲憊不堪的眼睛,那雙眼睛的主人伸手將綁住他手腳的繩子給解開了,只剩下一根拴在傑勒米的左手上,安娜攥著這根繩子的另一頭,她知道這座地下室出去之後是一條非常狹窄陰暗的小巷,只要在匯入大道之前注意一下就不會出問題。

  接下來要預防的就是傑勒米在被她帶出去之後衝去找路人求救……當然這不是什麼很難的事情,安娜伸手從自己腰帶上別著的小布袋裡面掏出了一小塊棕色的像是樹皮的東西,然後舉到了傑勒米的面前用力捏碎了。

  「………」安娜這個舉動讓傑勒米本來蒼白的小臉開始泛青了,他這個時候也已經看見了安娜鎖骨上那明顯的巫師烙印,「這、這難道是……」

  「對這是巫術,我剛剛對你下了詛咒,如果你在出去之後大喊大叫跑去求助或者帶我去任何錯誤的地方,你的心臟立刻就會停止跳動,遵從我的指示,之後我自然會替你解開詛咒。」安娜沒什麼表情的胡亂撒謊。

  「明白了麼?」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22 03:45 PM

第三十四章 獵犬

  清晨,乳白色的陽光才堪堪透過雲層,因為昨夜曼得奇大宅中的騷亂,布尼塔王都的街道上巡邏的憲兵比之前多了一倍。

  但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的居民們依舊如同平日時一樣挎著籃子開始在大街小巷中穿梭。

  布尼塔上城,在最靠近王宮城牆邊角處有一棟不太起眼的青藍色三層獨棟建築。

  雖然這棟宅子看起來實在是同上城中其他裝飾華麗的屋宅不同,它太過於樸素,但這裡沒有一個人不知道這棟屋子裡住著的是擁有何等權利的人物。

  布尼塔這個國家在九十多年前只是一塊無法獨立出來的附屬國,那時候整個極西海域都處在混亂的海戰之中,極西海域同另一半海域不同,這裡的國家無一例外都是土地面積極為拮據的島國。

  所以不管國家的規模有多小,只要擁有兩艘以上的艦船和足夠的軍力,就會統統投入戰爭之中,只為了盡可能的奪得珍惜的陸地資源。

  混亂的戰爭帶來的還有不同的宗教文化流出,蠻夷的崇嗜思想也被在軍艦上的下等奴隸帶進了極西的國家之中。

  最後讓這個混亂的局面步入終結的,就是一開始毫不起眼的附屬國布尼塔,布尼塔統一了海域內的大多數國家,剩下零散的國家之中也有布尼塔所駐紮的軍隊。

  而一個國家中有權利為王室加冕的只有教皇,極西海域統一之後,那些異教徒的教皇統統都被布尼塔以不歸順唯一神的緣由沉入了大海。

  在這個時候負責對之前崇尚異教的國家布教的便是當時的海爾默家族,海爾默在這漫長的過程中權利逐漸累加,以致後來獲得了諸多封地,連聖羅那都有一片海域是貫以海爾默為名。

  而現在,

  布尼塔上城中的這棟樸素屋宅內第二層,一間並不寬敞的書房之中擠坐著許多穿著華麗,白色假髮幾乎垂到胸口的男人,他們都用如同麻雀一樣細小尖利的聲音交流著。

  交流的主題當然就是昨天晚上發生在曼德奇莊園之中的綁架案,這是一場從今天破曉時開始的布尼塔高層權位者們的緊急會議。

  在女王傳召他們之前,有些話是一定要先統一的。

  狄爾達・海爾默,現任海爾默家主坐在雕刻精美的棕紅色木桌之後,他老態龍鍾,臉上的皺紋幾乎要遮蓋住所有五官,只剩下一對溜黑的小眼睛,粗糙的如同樹枝般的手指上戴滿了名貴的寶石。

  「這種程度的威脅,沒什麼好怕的,他們現在已經被困在布尼塔之中,只要我們嚴密的封查那幾個可惡的賊落網也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胡說八道,你難道忘記了海爾默公爵的孫子……倫恩少爺和傑勒米少爺還在那些人手上麼。」

  「……人質只有活著他們才是安全的,所以我相信兩位少爺肯定會安全回來。」

  「不過是誰說綁架海爾默少爺們的人是卡彭特?這是真的麼?」

  卡彭特這個名字的出現讓書房中議論的聲音慢慢變大,有心的人自然能夠聽出這些聲音裡面包涵著努力克制的興奮。

  果然,目標都是卡彭特,坐在角落扶手椅上的威廉沒說話,他的目光一直落在狄爾達那品味惡俗的手中攥著的信封。

  「諾布朗少將發現的,他曾經與卡彭特他們幾次交手,很大可能上不會認錯。」在威廉旁邊的巴奇看了他一眼,「是吧?」

  「嗯,我不會認錯,髮發的女巫以及卡彭特,而且他們應該還有一人,之前本該在聖羅那就處死的海盜,亞里・布萊恩。」威廉將目光從狄爾達手中的信封收回來,「我想這一次我們並不清楚卡彭特針對海爾默的目的,所以應該更加謹慎的討論對策。」

  威廉說完話之後,一直沉默的狄爾達才終於有了動作,他歎了口氣將一直拿在手中的信封重新打開:「他的目的已經都寫在這裡面了,女王之後便會傳召我們,我會將這封信遞交給女王。」

  意思就是說信的內容需要讓女王定奪之後才能看是否可以告訴我們是麼,看來這個沒有意義的會面也差不多結束了,威廉歎了口氣。

  浪費時間。

  「那麼,各位接下來就回去等候女王的傳召令吧。」狄爾達看起來很疲憊的將戴在右眼上的單片圓鏡取下來用放在手邊的絨布擦了擦,「希望事情會順利過去,願女神保佑布尼塔,保佑伊麗莎白女王。」

  在狄爾達說完之後,房間裡面的人都站了起來挨個同他道別之後就離開了海爾默的家宅,狄爾達在人離開之後在桌子前花了些時間批改了幾篇公文,在這種時候這麼做他只是為了打發一下等待的時間,批完之後他才慢慢的從桌後站了起來,將手中的信紙展開。

  致尊敬的狄爾達海爾默公爵:

  我們會在伊麗莎白女王陛下召見您之前,去往您家宅中拜訪,望屆時能夠受到您隆重的款待。

  這封信並沒有落款,但想也知道是誰送過來的,狄爾達之前一直在思考是否要提高警備,可是對方能夠在本來就警備環繞的情況下送進來這封信,增加再多也沒用意義,並且卡彭特他們很明顯是沖著海爾默來的,現在送了這封信來……明確的是表示了想與他談些什麼條件。

  和卡彭特談條件。

  說實話這是比被女王賜予封地聽起來還有誘惑的事情,那個男人到過黑海的盡頭,吞噬過門徒耶格提魯的珠寶,見過深淵的心臟,還擁有那艘『柯麗婭』……傳說中誕生在創世神夢中的船隻。

  「……」狄爾達抬手將信放回了書中夾好,然後摸了摸自己左手的袖管,不管到底是怎麼樣,他已經打算好了,卡彭特這條大魚,就由他來吞掉。

  就在這貪婪的老人獨自思考的時候,書房的門緩緩打開了,一開始他以為是僕人便開始不悅:「我想如果是我,進主人的房間之前會先敲……」

  看見進來的人之後狄爾達就不再說話了。

  卡彭特微笑著大步走進書房,他每走一步,就會在書房的地板上印出一個濕淋淋的血腳印:「你是說敲門?抱歉忘記了,我下次會記得的。」

  跟隨在卡彭特後面進來的是亞里,他身上的血要比卡彭特多出一倍,甚至連髮梢都在朝下滴著血珠:「拜託下次你能不能記得多動下手。」 亞里的右手拿著彎刀,左手抓著已經被他們從箱子中放出來的倫恩。

  「爺爺……」倫恩的身上也濺到很多血,不過他已經麻木了,因為就在剛才他父母的胸口被身邊的兩個惡徒當著他的面貫穿了。「爸爸媽媽……還有傑勒米他們……」

  狄爾達只是驚訝了短短幾秒,便鎮定了下來:「你們……究竟是怎麼回事,我為什麼沒有聽見一點聲響。」

  「挺簡單的,在他們發出聲音之前殺掉就行了。」卡彭特不想繼續同狄爾達談論這個話題,他走到了狄爾達那張桌子面前,伸出雙手撐在上面盯著狄爾達的臉。「信你也看了對吧,說實話我們只是來你家找個東西,但是沒想到其他人都不是。」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狄爾達看了看被亞里捉在手中的倫恩,「傑勒米呢。」

  卡彭特笑了一下,然後轉身示意亞里將倫恩給他:「你別急啊,我是來談條件的,你覺得我把你的孫子還給你,然後你替我們想辦法離開布尼塔怎麼樣?」

  「你們海爾默和你有血緣的加上這對雙胞胎就七個對吧,剛剛我們已經殺掉了五個,倫恩和傑勒米可是最後的了。」卡彭特抓著倫恩顫抖的肩膀,並故意將倫恩推在自己身前擋住。「給我們準備馬車和船,還有港口通行證,我就立刻將另一個也帶來還給你。」

  「如果我不同意,你會做什麼?」狄爾達的左手放到了桌面上。

  「殺了你再殺了其他礙事的人離開布尼塔。」卡彭特回頭看了下亞里,「我和亞里兩個人差不多努力一下是能行的。」

  亞里陰沉著臉沒有說話。

  就在這個時候,狄爾達的左手猛的舉了起來對準卡彭特,卡彭特也算準了這個老狐狸會有準備便迅速將倫恩提起來擋在自己面前。

  倫恩哽咽了一聲閉上了眼睛,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沒有人質的價值,但之前他也沒有為了保命將這件事情告訴卡彭特,因為如果犧牲他一個小孩的性命便能讓爺爺捉捕到卡彭特的話……什麼都是值得的,他父母的性命也不會就這樣白白丟掉。

  但倫恩沒想到卡彭特在將他當做擋箭牌的下一瞬間就帶著他一起側身躲開了從狄爾達袖子中刺出來的袖珍弩箭。

  「………你這個。」狄爾達看自己的攻擊落空了,便咬緊了牙齒。

  「看見你老成這樣也還充滿野心,不得不說,我還感覺挺安心的。」卡彭特像是拎小狗一樣把倫恩拎回了身後,「還好我反應快,他可是你的親孫子,你連自己的血脈都要下狠手?」

  狄爾達沒有放下手中的袖珍弩箭,他眯起自己渾濁的眼睛:「我想這並不能稱之為狠手,只是我們身為海爾默家的一員,就必須隨時隨地做好為這個國家,為我們的女王獻出忠誠的決心,我想我是一直這樣教導你的。」狄爾達說話的時候一直看著被卡彭特放在身後的倫恩。

  這個小男孩此時臉色煞白:「是的,海爾默公爵。」

  「的確這樣也說得通。」亞里看著狄爾達的臉,他的手一直按在自己別在後腰的火槍上,「不過我想你對自己的孫子說這些話的時候是忘記自己過去曾經做過的事情了吧。」

  「我不明白你們在說什麼,野蠻人的話語總是充滿污穢。」

  真是讓人厭惡的嘴臉,卡彭特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別再裝模作樣了,你這噁心的蛆蟲,如果是要為你所謂的國家和女王獻上忠誠的話,為什麼不告訴你親愛的女王你都曾經在布教之地做了些什麼?」

  「暴徒反抗我們的神論,我們只能以神的名義制裁他們。」狄爾達不為所動,他的目的是在這裡將卡彭特和亞里放倒,然後將抓捕他們的功勞全部歸咎到自己的頭上,如果混亂之中倫恩,他的孫子也被誤傷死掉了的話,那就更好了,他可以再背上一個有些悲劇色彩的英雄故事。「事情就是這樣的,沒有任何謊言和欺瞞。」

  倫恩的呼吸越來越急促,但這個時候沒人注意到他。

  「別開玩笑了……你……」亞里的眼睛漸漸充血,手上的青筋也攥的暴起,「卡彭特,我現在就要殺了他,我沒辦法再忍了。」

  「……別急。」卡彭特不得不伸手去按住亞里的肩膀,「記住帶他回到柯麗婭上才是復仇完成的瞬間,在這裡殺掉他沒有意義,而且我想……」

  說完卡彭特若有所思的看向狄爾達,海爾默有血緣的已經殺的差不多了,但沒有一個是吸血鬼,也就是說吸血鬼會是剩下來的這三個人中的一個,不過卡彭特已經敲定了。

  狄爾達・海爾默,他絕對就是曾經同烏提爾交易過的吸血鬼,原本的狄爾達・海爾默已經死了,現在的這個只是披著人皮的吸血鬼而已。

  不然以他這個歲數,早該在幾年前就腐爛了。

  在卡彭特思考的時候,他身後的倫恩突然拱起肩膀拼命的撞向了他的背部:「去死吧……你們都去死吧!!」

  「卡彭特!」亞里想要伸手抓住朝前倒去的卡彭特,但已經來不及了,一直等候著的狄爾達瞬間就按動弩箭,猝了毒的針箭朝著卡彭特的胸口飛刺而去。

  沒辦法躲過去了,卡彭特只能用力的朝一邊偏去,讓箭紮在了他的腹部:「呃……!」

  撞到了卡彭特的倫恩又朝亞里撲了過去,他的力氣因為精神的崩潰變得如同瘋子一樣大,亞里竟然被他撞倒在了地上,後腦勺重重的磕在了地板上,在亞里倒地的下一刻倫恩就撲在他身上死死的咬住了他的肩膀,亞里感覺頭暈目眩但還是拼命伸手捏住倫恩的脖子想要逼迫他鬆口:「卡彭……卡彭特!」

  「哈哈!做得好我的倫恩,不愧是流著獵犬血液的海爾默。」狄爾達笑著再一次用弩箭對準了半跪在地上的卡彭特,因為箭毒的原因,他已經感覺到雙腿開始發麻,狄爾達繼續說著:「本來以為你要和我談判些什麼更加有用的東西,卻沒想到是這麼無聊的事情,我覺得很失望,但我想『殺掉卡彭特的英雄』這個稱號即將會成為你給予我最有價值的物……」

  但在他說話的時候有人衝進了房間,狄爾達瞪大了眼睛,立刻止住話頭扣動了弩箭的扳機。

  那個人影用快到不可思議的速度撲到了卡彭特面前,替他擋住了狄爾達的第二次攻擊。

  卡彭特一隻手捂著腹部不停朝外流血的傷口,毒液滲透的劇痛讓他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但那一頭紅色的頭髮卻清清楚楚的映在他的眼中。

  「安娜!!!!!!!」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22 03:54 PM

第三十五章 狼狽

  好像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痛。

  ……不、果然還是很痛,但是還不行,還不能在這裡……卡彭特他……

  袖珍弩的毒箭紮在安娜的胸口偏下一點,如果剛才她沒有撲過來擋在卡彭特的面前,那這一箭就會插進卡彭特的左眼,直接將他的腦袋射個對穿,到時候也沒有什麼中不中毒,還能不能挽救的問題了,而是即死。

  安娜的眼前一整眩暈,但她還是憋著一股勁朝桌後的狄爾達撲了過去,想要將他左手的弩箭給奪走。

  「……愚蠢!」狄爾達看著朝他撲過來的紅髮女孩,他藏在袖子中的這個弩一次性可以扣住兩把箭,也就是說想要進行第三次攻擊的話就必須重新拉弦,但狄爾達重新上弦的時候亞里已經清醒了過來,他打暈了一直咬著他的倫恩然後從地上爬起來將手中的彎刀猛的朝狄爾達丟了過去。

  狄爾達慌亂之中沒有完全躲過,彎刀砍在了他的肩膀上:「………………!」 而且他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嘴就被撲過來的安娜用手按住了。

  書房內的情況十分混亂,不過大概是卡彭特他們佔據了……上風,勉強。

  狄爾達本來年紀就大,傷口出的血一多他就幾乎已經算是半個死人了,卡彭特將腹部的箭拔了出來丟到地上,搖搖晃晃的走到了安娜旁邊,他一隻手撐在桌子上一隻手扶著安娜的腰:「你怎麼找到這裡的…不是讓你在地下室等著麼。」

  卡彭特說著說著聲音就小了下去,頭也漸漸的朝安娜肩膀上垂去,但放在安娜腰上的手越收越緊:「這下好了……大副得背著我們兩個逃跑。」

  「不能在這裡待太久,守在外面的憲兵差不多該發現屋子裡面出問題了。」亞里走上前來,他把狄爾達從桌子後抓了出來,手臂一用力就將狄爾達推翻在了地上用腳踩住,制住這個老人後他便轉頭問卡彭特,「是什麼毒。」

  「……是混了麻片的蛇毒,劑量用的……有些大。」卡彭特在一開始的昏沉之後已經稍微清醒了一點,他還好,只要不是傷在了致命的地方,這種程度的毒液不是什麼很大的問題,還能再撐一會兒。

  如果不是因為心臟的原因他還能撐更久,但安娜就不一樣了,在剛剛強撐了那幾分鐘之後她現在已經陷入了神志不清的狀態,如果不是因為卡彭特扶在她腰上的手臂,她就已經摔倒在地上了。

  卡彭特伸手將紮在安娜傷口之中的毒箭給拔了出來:「那另外一個雙胞胎呢……」

  聽卡彭特這麼一說亞里才反應過來,朝門口看去,就看見那和倫恩長相相同的金髮小男孩軟坐在地上,眼睛裡包著淚水,看起來已經沒辦法思考發生了什麼事情。

  「都帶走……快點。」

  ……

  …………

  從布尼塔撤走的路線在之前就已經定好了,島國最容易被海盜與盜賊所利用的便是埋在城市下的水路與管道,雖然為了避免這一點會加上鐵制的柵欄,但這些東西卡彭特和亞里已經處理好了,在他們才憑著那寶石商大兒子的協助,還沒有在島上造成騷動的時候,就已經卸下了幾扇擋在可以直接流通入大海的管道前的柵欄。

  又要跳進水裡……如果安娜稍微再清醒一點她肯定會這樣說。

  但現在她正被卡彭特抱在懷裡半死不活:「………痛……」 安娜還保留著一點神志,沒有完全暈迷過去,她手掛在卡彭特的衣領上,也沒力氣握住。

  「馬上就好了,回船上去就不會痛了。」卡彭特勉強擠出話來安慰懷裡的女孩,他現在擔心的不僅是蛇毒會要了安娜的命,還要擔心這種毒藥之中混雜著的麻片,那東西會讓人染上癮子。「馬上。」

  走在卡彭特後面的亞里扛著被綁的嚴嚴實實的狄爾達,他的傷口被簡單的處理了一下,已經止住了血,倫恩被亞里夾在另一隻手臂下,傑勒米因為害怕安娜在他身上下的所謂的「詛咒」而乖乖的跟在亞里後面,只是地下水路讓他前進的十分困難,總是會跌倒在水中。

  「安娜情況怎麼樣?」亞里看卡彭特突然停下了腳步,「怎麼了?」

  「來不及了。」卡彭特的臉色鐵青,安娜的呼吸越來越弱,按這個速度再過幾分鐘肯定就……

  「我要再叫烏提爾來一次。」卡彭特把安娜斜抱著空出了一隻手將腰間別著的小匕首拔了出來。

  「你瘋了?先不管你的心臟,在這之後你還能拿什麼交給他作為報酬?這樣只會讓你和那些不清不楚的事情越綁越緊。」亞里皺眉上前按住了卡彭特的手。

  「不是她剛剛救我,我就死了。」卡彭特也沒有甩開亞里的手,「預言是真的。」

  卡彭特所說的就是之前一直提及過的關於安娜的預言,他花費了巨大的代價才讓烏提爾同意替他做預言的法陣。

  不久之後你會有必須遇見的人……紅色的頭髮,蒼白的面容,莫須有的罪名,悲慘殘酷的命運是那個人遇在見你前所擁有的一切。

  你的生命將緊緊與未知的人纏綁在一起。

  烏提爾那天在沉悶的木屋中握著一把沾滿龍血的貝殼將這個預言告知了卡彭特:「真正能夠讓你骯髒的性命得到延續的不是我,也不是吸血鬼的詛咒,而是預言中的這個人,所以如果你真的懼怕死亡,就去找吧。」

  卡彭特對於烏提爾的語言深信不疑,他在幫助烏提爾找尋海怪之時就不斷的在搜尋預言之中的那個人,前前後後他和亞里一共找到過十一個人,但烏提爾都否認了。

  一直到安娜,卡彭特帶安娜去門徒島的目的除了讓叛徒們以為他上鉤了,還有就是讓烏提爾確認這次找到的人是否正確。

  那顆從窗戶中丟出來,畫了圓圈的石頭便是烏提爾的回答,其中是什麼意思自然不用多說。

  卡彭特找到了。

  亞里看著沒有猶豫的卡彭特:「我的意思並不是那個預言是不是真的,而是烏提爾……我不說你自己肯定也知道,求助與那個根本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人只會讓事情一步一步變得更糟。」

  「我自己清楚,不過這件事情等之後再說。」卡彭特清楚,預言是真的他就不可能會死在這裡,現在做的這個選擇是絕對正確的,只是的確如同亞里所說,烏提爾值得信任,但是同樣也非常危險。

  說完,卡彭特就將匕首朝自己的左胸口又一次紮去,水路中一時間只能聽見卡彭特急促的呼吸聲和污水沖刷過石壁的聲音,亞里看著強撐著站在水中的卡彭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終於,在卡彭特開始朝外咳血的時候,水路管道中異常的刮起了風,這捲著黑色粉塵的風越刮越猛,漸漸的還能聽見風中好似有淒厲的鳥叫。

  亞里被吹的無法睜開雙眼,他想要張嘴叫卡彭特和安娜,但下一刻就感覺到像是有什麼東西勾住了他的肩膀將他狠狠的朝下一拉。

  污水沒過了他的口鼻,但在幾秒之後,代替污水,新鮮的帶著海腥味道的風又灌入了他的鼻子之中。

  「……!」

  亞里咳嗽著從熟悉的甲板上爬了起來:「卡彭特……安娜!」 他面前的甲板上躺著海爾默家的三個人,大概都陷入昏迷了,而卡彭特拔出了紮在胸口處的匕首扔到一邊,喘著氣抱著安娜。

  「看來我們都遇見了麻煩的事情。」烏提爾站在離亞里很近的地方,他的樣子看起來比前段時間糟糕了更多。

  烏提爾說話的聲音很小,就算是這個距離亞里也只能堪堪的聽見:「吸血鬼就在這柯麗婭上,我本意是想幫卡彭特將心臟換了再離開……很遺憾在將你們帶出來之後我現在的力量不足以再支撐這具傀儡了……亞里你把這個……藥……」

  但烏提爾的話還沒有說完,他的身體就如同上一次一樣迅速的乾枯了下去,最後只剩一堆灰燼和一隻老鼠的屍體,但仔細看的話能看見那隻老鼠猙獰張開的嘴中有一個棕色的小玻璃瓶。

  亞里急忙爬起來去將那個瓶子抓在手裡,然後跑去了卡彭特身邊,卡彭特這個時候還能勉強維持意識,他把安娜平放在旁邊的甲板上然後朝後退去,因為從他的傷口處流出來的血已經開始慢慢變黑了:「把藥給安娜喝……我去,殺掉吸血鬼……」

  說著他就搖搖晃晃的朝躺在一邊的狄爾達走過去,只要喝下吸血鬼的血液然後替換掉心臟他就會沒事了。

  亞里也知道不用太擔心卡彭特的傷勢,便專心的想辦法將藥物灌進安娜緊閉的嘴裡,藥才餵完,他就聽見身後傳來卡彭特疑惑的聲音,他轉頭過去問:「怎麼……」

  但話還沒問完,亞里就看見本來倒在一邊地上的……雙胞胎中的一個手上拿著之前掉落在甲板上沾滿卡彭特鮮血的匕首朝已經十分虛弱了的卡彭特撲了過去。

  這個偷襲並沒有成功,卡彭特抬起手臂擋住了匕首,匕首幾乎半截都沒入進了他的手臂裡面,但卡彭特就像感覺不到疼痛一樣,他眼睛充血,傷口處汩汩的朝外冒著黑血,整個人如同瀕臨死亡的野獸:「所以……你才是吸血鬼是麼。」

  狄爾達的屍體如同垃圾一般癱倒在卡彭特身後,他的胸口處被卡彭特撕裂開了一個巨大的傷口,裡面能清楚的看見一顆血紅的心臟,那顏色是屬於人類的心臟。

  「誰知道呢。」男孩臉上有著如同棋局勝者一般的微笑,他從之前就一直在等這個時候,等卡彭特完全虛弱到無法反抗。

  傑勒米將匕首拔了出來,他記得女巫對他下的詛咒是『不聽她的指示』但現在女巫神志不清,這詛咒在這段時間不會生效,他有足夠的時間憑藉吸血鬼的身體素質殺死這三個人……

  在地下室的時候他其實一直……不,應該是說在被卡彭特他們從曼徳奇莊園捉走的時候他就一直清醒著,本來是想在那個時候趁倫恩還沒清醒,直接殺掉綁架他們的人,這樣身份也不會暴露,他可以繼續在海爾默家藏匿身份,但知道綁架他們的人竟然是那個卡彭特之後就不得不打消這個念頭了。

  不能冒險,如果這個人真的是卡彭特,那麼在和他正面對上死的只會是他……而且他的目的也很明確了,肯定是沖著吸血鬼來的,傑勒米在還沒有藏在海爾默家中的時候就聽說過卡彭特那一派的海盜都同烏提爾有打過交道。

  這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好兆頭,因為他能夠得以安全的活這麼多年,也是得益於同烏提爾做了交易。

  他用自己的尖牙與十根骨頭交換來了安全的藏身之法,烏提爾讓他拿著一顆暗綠色的雞蛋,去布尼塔的海爾默家族,殺掉現任家主狄爾達・海爾默,然後將這顆蛋打碎在地上就可以剝下狄爾達的皮膚穿戴在自己的身上。

  「為什麼是這個人?」當時還不是傑勒米的吸血鬼這樣問烏提爾,但並沒有得到回答,烏提爾只是模模糊糊的說必須是海爾默家的人才行,狄爾達是他最好的選擇。

  總之吸血鬼還是拿著那顆怪異的蛋登上了布尼塔王都的領地。

  但他沒有聽從烏提爾的話殺掉狄爾達,而是殺掉了當時還只有兩歲的傑勒米,套上了這個小孩子的皮。

  如果說必須是海爾默家的人,那麼選擇那個巫師指定的人也太危險,萬一被出賣給想要找到吸血鬼的人……他豈不是白費了所有精力,現在看來果然,當時他的選擇是正確的。

  「哈哈哈哈!!去死吧,你們這些渴求永生詛咒的可憐人!」說著傑勒米就舉起手中的匕首要朝卡彭特的太陽穴紮去。

  但很明顯傑勒米是沒有算到那個本該暈迷的『女巫』對於卡彭特莫名其妙的執念有多強,她竟然在灌下藥之後迅速的清醒了起來:「住手!!!!!」

  「……!」

  傑勒米瞪大了眼睛,急急的收住了手,他轉頭看向安娜,一雙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了:「可惡的……女巫!!!」

  「放開他,不然你馬上就會死。」安娜的聲音十分虛弱,但還是一字一句的說清楚了,她腦袋上冒著虛汗,無比慶倖之前在地下室的時候對傑勒米……對吸血鬼撒了自己是女巫的那個謊,不然現在也只能在夢裡空手套白狼了。

  「你竟然同人類狼狽為尖,作為外族你難道就不感到羞恥和愧疚麼……!!!為什麼要阻止我!這個人可是卡彭特!他不止殘殺吸血鬼,還殺了不知道多少尼格圖姆!」傑勒米的樣子已經完全不能稱之為小孩子了,他看起來就像是惡鬼一樣,「他是敵人!他是不值得拯救的惡徒!!」

  「……」

  「……」

  聽見傑勒米暴怒著說了那麼一大段,亞里和卡彭特大概也知道現在是個什麼情況了,這倒黴的吸血鬼多半是之前被安娜給矇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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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問安娜的金手指是什麼……那肯定是滿點的睜眼說瞎話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22 03:58 PM

第三十六章 心臟

  自然的,面對卡彭特和亞里這種敵人的時候只要有一瞬間的失誤,都會被他們死死咬住。

  重新被按在地上的傑勒米用身體深深的體會到了這個教訓,因為孩童的模樣,吸血鬼顯的十分可憐,但在暴露出了真實身份之後他已經不再存在於憐憫範圍內了:「至少……至少讓我在死之前和倫恩……」

  「……」傑勒米掙扎著抬頭,他想要看看那個將他當做親人對待了那麼多年的男孩,但看過去的時候,只能看見紅髮女巫跌跌撞撞朝甲板二層的船長室走去的背影,倫恩被她抱在懷裡,唯一能夠看見的只有他搭在女巫手臂上垂下來的雙腳。

  ……

  …………

  柯麗婭現在所在的海域,海面上放眼看去全都是高聳出水面近一百米的天然石柱,這裡因為常年會有旋渦所以不會有船隻靠近,至於為什麼卡彭特敢將船藏在這裡……也不過多解釋了,因為安全。

  因為地理位置的原因,海面的波濤相較其他地方都要陡峭很多,倫恩就是被船身的震盪給晃動醒的。

  他的意識還停留在那間書房之中,讓他頭暈的血腥味和父母的死相都深深的印在大腦之中,所以一醒來便開始本能的乾嘔。

  「你……要喝水麼?」

  在倫恩難受的咳嗽的時候,他聽見一邊傳來這個小心翼翼的聲音,這個聲音在地下室裡面他聽見過,是那幾個綁匪中的人:「別過來!!不要管我!」

  當倫恩抬頭的時候才發現這裡已經不是……不是他所熟悉的任何一個地方了,唯一沒有變的是他依舊被綁在椅子上,這個房間中塞滿了各種各樣的東西,但最多的還是散佈的到處都是的蠟燭:「這是……哪裡……」

  安娜看著已經無法判斷情況的男孩,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你要不要喝水,我去幫你倒一杯。」

  倫恩瞪著眼睛看向半躺在一張軟墊躺椅上的安娜,紅頭髮,面色蒼白,瘦弱的女人……不,這個年紀要說是女人還是太大了一點,只能稱為少女:「你們把我帶到哪裡來了,傑勒米在哪裡,爺爺在哪裡!」

  這兩個問題還真是好回答,安娜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嘴唇,雖然喝了解藥之前那股讓人覺得像是有手在腦漿中攪動的感覺已經沒有了,但傷口還是一陣一陣的痛,她捂著傷口稍微挪了挪背後的枕頭讓自己靠的更舒服一點:「很遺憾……狄爾達公爵現在已經不在了,而你的弟弟傑勒米他……」

  「傑勒米還在這裡,我知道,我能感覺的到,讓我見他!」倫恩開始在椅子上掙扎起來,「我弟弟什麼都沒有做錯,如果你們是因為記恨海爾默家對異教徒和外族所做過的一切,那這些和傑勒米都沒有關係!放了他,求你們……了。」

  「……難道作為傑勒米胞胎兄弟的你就和那些事情有關係了麼?我不認為他們會讓一個八歲的小孩來處理公務。」安娜看著倫恩眼眶中緊憋的淚水,如果要說無辜的話,這個孩子和兩歲的時候就死掉的傑勒米是最無辜的,這也是安娜為什麼要在卡彭特和亞里殺吸血鬼的時候將倫恩帶到屋內。

  她不打算讓倫恩知道自己的親兄弟早在幾年前就已經遭到了殺害,那只是徒增倫恩的重負,卡彭特他們看見她剛剛的舉動應該也都會明白……但同時安娜也不明白自己這樣做還有什麼意義,倫恩的全家都被他們殺光了,現在再這樣為了他來考慮不論怎麼看都很讓人覺得噁心。

  「我只是知道爺爺他們做了些什麼事情,但知道就等於同罪。」倫恩說著他這個年紀不應該會說出來的話,「但我的弟弟和我不一樣,他什麼都不知道,求你們了,放過他好不好。」

  之前一直沒有實感,但現在聽見倫恩這樣乞求她之後安娜才終於有了自己已經是惡人了的實感。

  「……」

  看安娜不說話倫恩開始絕望的喊叫了起來,他不斷的咒駡面前的女巫和還未現身的另外兩個人。

  「吵什麼。」

  船長室的門被推開了,衣服上全是血的亞里皺著眉走進來,他看著在椅子上掙扎的倫恩:「都折騰這麼一大圈了還那麼精神,你是不是也是吸……」

  「亞里!!!!」安娜猛的從躺椅上直起身子打斷亞里的話,這傢伙根本就沒有明白!她太高估他們了……!!

  亞里被安娜嚇的咳嗽,他轉頭過去就看見安娜憋紅了臉對他招手,便走過去低頭:「什麼?幹什麼……」

  「別告訴他傑勒米是吸血鬼……好不好?」安娜小聲的在亞里耳邊說。

  「……嗯,這倒是無所謂,你傷口還痛麼?」吃了烏提爾的藥應該不需要再擔心蛇毒的問題,如果之後出現了麻片上癮的情況可以交給卡彭特來解決……現在終於不用擔心很多事情了,這讓亞里鬆了一大口氣。

  安娜的傷口早就已經沒有流血了:「還有一點點痛,但是沒什麼大問題。」

  「那太好了,卡彭特在找你,你去甲板上一下……不對,等一下,等我一下。」說著亞里就朝房間裡面走去,沒過一會兒手裡拿了兩瓶酒回來遞給安娜,「把這個拿去給卡彭特。」

  安娜抱住酒瓶:「卡彭特他……」

  「他現在已經沒事了,讓你過去是因為……他說有重要的事情要單獨問你,只是甲板上的樣子可能有點不太好看。」

  很快的安娜就知道了亞里口中的『不太好看』究竟不好看到了哪種程度,卡彭特上半身沒有穿衣服,渾身是血的坐在一具……安娜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是一具大概可以說是人形的屍體,青灰色的皮膚緊緊的包裹出了骨骼的形狀,牙齒像是魚類一樣亂七八糟的朝外翻著,內臟全部長在皮膚外面。

  而在這堆東西的旁邊是……傑勒米,那個人類小孩的皮,就像是破布一樣攤開在一邊。

  安娜捂著嘴朝卡彭特走過去,她的注意力還在那怪異的屍體上:「這個是吸血鬼……?」

  「嗯,已經不算是吸血鬼了,只能算是寄生蟲,吸血鬼原本的樣子和人類是差不多的。」卡彭特的樣子看起來好了很多,他抬手擦了擦嘴巴邊上的血跡,「你的傷怎麼樣了。」

  安娜把酒遞給卡彭特:「只是有些痛而已,其他的都還好……你現在是已經把心臟給……?」

  「換掉了。」卡彭特扒開酒瓶栓拿起來猛灌了幾口,「這些都先不說,我有事情要問你。」

  更換過心臟和血液之後的卡彭特現在只急於知道一件事情,他重新恢復了神采的翠綠色眸子直直的望向安娜,無關預言,和立場。

  「那個時候,你為什麼要冒死救我?」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22 04:08 PM

第三十七章 黃金

  卡彭特很久都沒有心情那麼複雜過了,雖然他的臉皮厚度是和他的年齡成正比的,也許還要厚一點,但不知道為什麼在聽見安娜說:「難道對於你來說,有人救你,不是值得高興的事情而是值得疑惑的事情?」的時候他感覺自己耳朵尖有些發熱,當然可能是自己理解偏差的有些厲害,可是總感覺……總感覺十分的開心。

  安娜當然看不出來此時此刻卡彭特臉上是開心的表情,因為他整張臉幾乎都被血糊滿了,而且也沒有在臉上表現的很明顯,這就導致安娜看卡彭特一直沉默著沒有說話,感覺可能是自己說了什麼不太對的回答,於是認真的思考了幾秒,但是也沒想出什麼答案,大概只是本能吧……

  兩個人就沉默的在海風呼嘯的甲板上對視了一陣,最後還是卡彭特開口了,但他沒有再提一開始的那個話題:「叫倫恩的那個小子,你打算讓我怎麼處置他?」

  「嗯……?」

  安娜愣住了:「你在徵求我的意見?」

  「有必要那麼一臉不可思議的樣子?你是不是對我有誤會,我什麼時候有為難女人的愛好了。」

  並沒有什麼誤會,你就是憑心情去為難人,不分男女,安娜也不想直面糾正卡彭特,不過既然這個難辦的男人都這樣說了:「能不能先把他留在這裡,然後等下一次靠岸的時候將他交給陸地上的人,當然這種累活就由我去……怎麼樣?」

  「行吧,不過我得提醒你,像他那樣的小孩如果隨便交給什麼人的話,很可能幾年之後你會在我們搶劫的奴隸船上見到他,不過樣子肯定就不會有現在這麼可愛了。」

  為什麼幾年之後我還要跟著你們去搶奴隸船啊,安娜抓錯了一個重點:「我知道,我會想辦法……把他交給憲兵的,之後肯定會有人把他送回布尼塔。」畢竟倫恩是海爾默最後的一個了……

  卡彭特聽完安娜說話之後也沒什特別的反應,他伸手將一邊吸血鬼的屍體和傑勒米的皮抓在手裡,然後從甲板上站了起來,就在他站起來的途中有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滾到了安娜的腳邊,那是傑勒米衣服上的一顆銀紐扣,上面還有一些已經乾掉的血跡。

  卡彭特沒有在意掉在地上的紐扣:「可以,不過還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如果你想要把那個小鬼送回布尼塔,那麼就要戳瞎他的眼睛以及割掉他的舌頭和指頭。」

  「為、為什麼??」

  「為了我們的安全。」卡彭特說著拿著那一堆噁心的東西大步朝船舷邊上走去,然後也不猶豫的就將它們丟入了海裡,「如果你覺得這樣殘忍,那就直接殺了他。」

  到底哪一邊才是殘忍……

  「必須得這樣做麼?」安娜繞過還留在甲板上的狄爾達的屍體朝卡彭特走過去,「就沒有其他的……」

  「沒有,換做之前是只有一種辦法,直接殺掉。」卡彭特的眼睛看向安娜胸口下面的傷口,那裡的血已經止住了。「比起那個,你現在有沒有什麼不太對勁的感覺,比如說覺得發熱,或者手腳有些輕飄飄的。」

  「你不要總是拉開話題。」安娜有些急了,她上前去拉住卡彭特的手腕,「倫恩該怎麼辦?」

  卡彭特歎了口氣:「別再裝了,阿麗埃娜,最好的辦法就是殺了他這是你也已經明白了的事情。」

  「……」安娜抓著卡彭特的手收緊了一些。

  「我們已經做了對於那個男孩來說十分殘忍的事情,我們殺掉了他所有的親人,然後到這裡你要因為可憐他,要因為仁慈心放他活著回去,去面對滿屋子至親之人的屍體,這種仁慈心對雙方有好處麼?都沒有,他會留下永遠的悲痛回憶,而我們會得到一個窮追不捨的復仇者,並且最終他依舊會死在我們手上。」

  卡彭特伸手將安娜垂到臉頰邊上的頭髮別去了耳後,然後捧著她的臉頰,視線交匯在一起:「所以換一種想法,殺掉他,那就是兩邊都得到了好處,他會永遠忘記一切值得去仇恨的痛苦回憶,而我們也除掉了一個目擊者。」

  不對……不應該是這樣的,安娜看著卡彭特,他的眼神中沒有什麼感情,只是單純的注視著她,在對她訴說他所認定的價值觀,但為什麼總是覺得……總是覺得哪裡不對……

  安娜不知道為什麼突兀的想起了之前,卡彭特替她拿回了父母的遺物之後說的話。

  『逝者留下來的東西,一直帶在身邊不會更加的……算了、沒什麼。』

  為什麼會想起這個。

  「行了,我也不是想要故意為難你,只是說下我的準則而已。」卡彭特把手從安娜臉上放下來,在他的手離開之前安娜的身體都在微微的顫抖。「我不會覺得你殘存的仁慈心對我們是種拖累,因為你不是錯誤的一方,所以那個男孩暫時先把他關在柯麗婭上,等你想出你覺得可以接受的辦法之後再處理他的事情。」

  卡彭特看著臉色慢慢緩和下來的安娜,現在他做的讓步並不是突然善心大發,而是不願意將安娜逼到崩潰。

  他清楚,只需要再讓這個紅髮的小姑娘在他身邊多待一段時間,她的想法遲早會徹底改變,遲早會成為同他和亞里一樣混沌不清的人。

  ……

  …………

  「抱歉了,接下來估計很長一段時間你都不得不待在這裡,但是放心我會每天都給你拿吃的和喝的過來。」

  安娜將倫恩帶到了『柯麗婭』最底部的甲板間中,這裡是存放一些不容易受潮的東西的地方,並且船上的牢房也建造在這一層。

  牢房一共有六間,全都並排擠在這層甲板最裡面,安娜挑了一間最乾燥的將倫恩帶了進去:「毯子什麼的我等一下也會幫你拿過來,如果還有其他什麼……」

  「夠了。」

  倫恩打斷了安娜的話,然後朝牢房裡面走去,矮身坐在了不知道在這間牢房中鋪了多久的稻草上,看樣子是不打算再多和安娜交流了。

  「……」嗯,這也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安娜也沒有歎氣和覺得不耐煩的立場,但是猶豫了一會兒她還是伸手將之前撿起來裹在腰帶裡面的傑勒米的紐扣拿了出來,「那至少讓我把這個給你吧。」

  她也沒有走到倫恩面前去,而是蹲下身子將那枚銀紐扣放在了腳邊的地上,然後轉身出去將牢房的門鎖住了。

  倫恩自然是一眼就看出來那枚被安娜放在地上的紐扣是屬於誰的東西,但是他年幼的臉上依舊沒有出現什麼表情變化,也沒有上前去撿那枚紐扣,只是安靜的坐在牢房一角。

  安娜也沒有立馬離開,她一直在想之前卡彭特對她所說的那些會讓人精神受創的偏激觀點,雖然清楚的知道卡彭特說的那些都是錯的,但存在於現在這個環境之下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反駁卡彭特。

  「倫恩。」

  男孩依舊沒有理她,安娜也不在意了。

  「你覺得現在這樣的情況下,你是想要回去布尼塔,還是更想直接死掉。」

  「我想要你們全部都去死。」

  聽見回答的安娜突然笑了起來:「也是,應該也不會有其他答案了。」

  倫恩的臉上終於又有了表情,是一股扭曲的憤怒:「所以究竟為什麼你們這群魔鬼要殺了傑勒米,明明該死的不是他!」

  關於傑勒米安娜也不打算多說更多謊言了:「晚一點我會給你拿吃的和毯子……」 說話的時候安娜身後的梯子上傳來了腳步聲,亞里從上面爬了下來:「還沒弄好他,需不需要我直接把他打暈?這樣也清淨點。」

  「不用了……」

  「惡魔!!!你們這群惡魔,女神不會饒恕你們的,如果我死在了這裡,我就要用我的鮮血和我的心臟來詛咒你們!!」看見亞里,倫恩的情緒突然變得激動起來,因為他下意識的已經認為殺死傑勒米就是亞里和卡彭特中的一個,或者乾脆就是他們兩個一起殺的。「就連最愚蠢的牲畜都比你們乾淨!!」

  亞里也沒怎麼在意:「我下來拿鎖鏈的,你要和我一起上去麼?」說著他在一邊的箱子中翻找出了一捆鐵鍊拿在手裡。

  也沒有其他理由留在這裡了,安娜就跟著亞里離開了最底層間回到了還依舊被太陽照耀著的甲板上,『柯麗婭』的船桅上還停留著幾隻白色的海鳥,意外祥和的氣氛就彷彿之前在這裡所發生的一切事情都不存在一樣。

  「不過你拿鐵鍊是要做什麼?有什麼東西需要固定麼。」安娜跟著亞里的後面,他正扛著那捆鐵鍊朝船尾走去,亞里回頭看了一眼安娜:「你要跟著我一起去看看麼?我要把狄爾達的屍體捆起來掛鉤在船尾外面。」

  「……」安娜想起了之前這條船的船尾掛滿了布尼塔皇族的屍體,說起來她還從來沒有問過這事情。「把屍體掛在外面的意圖是什麼,當成戰利品炫耀?還是單純的侮辱?」 說不定兩者都有。

  「不,掛在船外是有別的原因。」亞里重新朝前走去,隨著他的腳步,那些鐵鍊發出叮呤噹啷的撞擊聲,「狄爾達也算是我和卡彭特的老熟人了,你之前應該也多多少少察覺到了對吧。」

  嗯……是有點感覺出來了。

  等走到了船尾最頂層的甲板之後,亞里就將肩膀上的鎖鏈放到了船舷上,狄爾達的屍體也在這裡,被隨意的扔放在地上,可能是因為粗魯的搬運,狄爾達的心臟已經有一部分順著傷口滑出了胸腔,他的嘴還半張著,乾枯的血液混合著不知道是什麼的黃色液體凝固在嘴巴邊上,雙眼睜開到眼球都要掉出來了。

  怎麼看都是一具極其醜陋的屍體,但安娜看見的時候也沒有什麼其他特別的感覺了。

  亞里像是中場休息一樣,乾脆的斜靠在了船舷上,他低頭看著腳邊狄爾達的屍體:「他應該是第三十二個了,或者應該還有幾個但是我記不太清楚。」

  「……?」

  亞里抬頭看了看安娜疑惑的表情,有些乾癟的笑了幾聲:「你知道他是布尼塔負責掌管宗教事務的傢伙對吧。」

  「算是……知道吧。」

  海風呼呼的從他們耳邊吹過,偶爾能聽見幾聲十分難聽的海鳥叫聲,在安娜回答之後亞里就安靜的看著狄爾達的屍體,他淺亞麻色的頭髮隱隱約約的遮蓋住了眼睛,所以安娜不太看得出來他現在究竟是什麼表情。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亞里才從動了動,他仿佛才夢醒一樣,而且看見安娜還站在他對面就有些驚訝:「你還在這裡。」

  「……你沒事吧?是不是太累了。」安娜也不知道亞里怎麼了,他看起來和平常不太一樣,「要我去叫卡彭特麼?」

  亞里又望著海面發了會兒呆,然後就像是夢囈一樣:「說起來,那天遇見卡彭特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好天氣,有清爽的海風和剛剛好的陽光。」

  「遇見卡彭特……?」

  「是的,就在我父親死後不久。」

  「我很抱歉……」聽見亞里這麼說,安娜的嗓子突然有些乾啞。

  「不用替我感到抱歉,他是一位身負責任的傳教士,並且忠誠於他侍奉的神與主。」亞里的目光從海面上收回來,好像已經從回憶中清醒了過來,「他帶著六歲的我一起離開了家鄉的教會,去往已經被布尼塔所殖民的異教國家,那裡現在應該已經改名了……可能是叫坦拉堡之類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狄爾達的屍體從地上拉起來,像是破布一樣搭在船舷上:「同我們一起的傳教士還有很多,我記得我們是第三批抵達那裡的傳教團,那時候大家都興致高昂,他們用在船上度過的幾個月時間修改又修改了自己準備對異教者們演講的宣神論,我的父親自然也是這樣,他寫了整整四十張紙,幾乎每一天就要抓著我讀一次。」

  亞里抓過鐵鍊從狄爾達的手臂下繞過,在他胸口上捆了一圈。

  「但我們實在是自作多情的太過分了,當我們的船在航行了五個月抵達了坦拉堡之後,已經在那裡駐紮了很久的布尼塔教徒們來迎接我們,他們在同我們握手的時候都順勢的塞了半個拳頭那麼大的黃金給我們。」

  「起初我們都不理解發生了什麼,但幾天之後漸漸的也就明白了,甚至已經有同我們一起搭船的傳教士和他們串通成了一氣。」

  鐵鍊繞過了狄爾達的脖子,在這上面纏了兩圈。

  「最早抵達坦拉堡的軍隊和教徒發現這個地方完全是由黃金構築而成的,河床中隨處可見豆大的金砂,山洞中只要用火把一照就會如同龍的藏寶洞一樣閃耀,當地人又沒有足夠的力量反抗他們。」

  「為了獲得最大的利益,他們便向布尼塔的王隱瞞了坦拉堡的實際情況,進而強迫當地人去開採金礦,自己則坐享其成,將黃金藏在袍子之中,對之後到來的傳教士和軍隊他們就用黃金拉攏,如果有反抗的那麼就直接殺掉,再偽裝成是異教徒的反抗所造成的傷亡,而這些事情,掌管所有宗教事務的海爾默一族當然都知道,但他們沒有向女王稟報,而是收取了那些人的黃金,包庇了他們的行動。」

  亞里拔出了腰間的匕首,在狄爾達猙獰的臉上比劃了一下,然後朝著左眼狠狠的紮了下去:「就像我一開始說的,我的父親忠誠於他侍奉的神與主,他裝作接受了與那些人合作攬收黃金,但私下卻在找機會帶著我乘船返回家鄉,可惜我的父親是個比較愚鈍的人,最終還是被人發現了馬腳。」

  「那天晚上他們就將父親勒死在了我們自己的房間之中,而我在他們撞門進來的時候被父親拼命從換氣的小土窗中推了出去。」

  發洩一般自言自語的男人沒有將那把匕首從屍體的眼睛中拔出去,他直接鬆手把屍體從船舷上推了下去,一陣鐵鍊的嘈雜的撞擊聲過後甲板上又回歸了平靜。

  「於是我活下來了,我都不知道那個時候的自己是怎麼跑到海邊,然後跳進去的。」在將狄爾達的屍體掛到船外之後亞里彷彿鬆了口氣,語氣也緩和了很多。「我溺暈在了海水之中,醒來的時候自己就在一艘陌生的貨船上,隨後我那艘貨船主人賣去其他的奴隸船上了。」

  「我在奴隸船上當了幾年如同死人一般的活人,一直到那個晴朗的午後,卡彭特帶著他那艘噩夢一樣的船出現在我們的航線上。」

  「我……」安娜想要對亞里說些什麼,但發現自己也沒辦法說出些什麼。

  「你不用對我說什麼,我告訴你這些不是為了證明我現在做的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所以我有正當的理由能夠去找傷害過我的人復仇,他們殺了我的父親,但我殺了更多他們的親人。」

  「他們的所作所為是卑劣的,我和卡彭特的所作所為也同樣是卑劣的,甚至更過。」亞里低頭看向安娜,「我們不值得同情也從來沒有乞求同情。」

  「但你不一樣。」

  「阿麗埃娜,你和我們不一樣,你不用讓自己走上跟我們一樣的道路。」

  亞里的聲音很輕。

  「去找烏提爾幫忙,讓他幫你離開我們。」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23 08:59 AM

第三十八章 木偶

  阿爾文八歲的時候被家裡人以三枚銅幣的價格賣給了一家獸皮作坊,在如同牲畜一樣替作坊工作了五年後被作坊主轉手賣去了礦洞做苦力。

  最後因為終於無法忍受每日過量的勞動和礦頭的欺淩,在累死在地下前他同其他幾個人逃走了,逃去了海上,在這之後阿爾文在一艘走私藥物的船上找到了一份穩定的工作,就是在兼職水手的時候順便幫走私船主人殺掉該殺掉的人。

  意外的殺人這種事情在他做來十分的順手,可能是小時候就一直在剝刮獸皮的原因,這份工作一直持續到他們的走私船被海軍攔截,船主很快就被海軍的人割掉了一隻耳朵掛在了船桅上,而阿爾文在走私船被海軍圍剿的時候跳海逃跑了,但他的樣子已經被畫下並通緝了。

  這就是阿爾文二十年來的人生,這種人生在貧困階層中是十分常見的,一點都不稀奇,阿爾文身上還有奴隸的烙印,現在再加上一張死罪通緝,他註定了無法從泥潭之中逃脫出來,無論走到那裡,只要被人發現了他就只會面臨一種結局。

  「……」阿爾文靠在一堆木箱上面愣神,像是稻草一樣枯燥的頭髮被海風吹的亂糟糟的蓋在臉上,嘴裡叼著的紙捲煙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熄滅掉了,但阿爾文也沒有反應,他手上捏著一小張皺皺的紙,這是剛才從港口盡頭一家充滿了刺鼻臭味的小酒館裡面拿來的。

  上面寫著有一艘船隻在招收船員,淩晨四點的時候意圖應召的人可以在港口等候,寫在末尾的傭金數量也十分可觀,除此之外還寫了這次招員航行的目的。

  黑海。

  這當然不會是正規貨船招收船員的傳單,阿爾文他們這類人一看這個地名就明白了過來,通常提起黑海人們就會想起冗長枯燥的海神曆,因為相傳,黑海就是海神誕生的海域。

  『幾百米深的海水一眼望去漆黑無比,但不是因為渾濁,而是因為清澈的如同空氣的海水下鋪滿了黑色的寶石,那是未夠格的神明骸骨,除了漂亮便一無是處。

  而在黑海的盡頭,能夠找到填滿你所有欲望的財寶和權力,如果你並不滿足於佈滿了凡物灰塵的東西,那就將雙手浸泡到海水之中……』

  這是睡前故事中的一段,不可信,但自從百年前誕生女神柯麗婭現身在了聖羅那之後,海神曆中的所有傳說都被有野心的探險家們翻找了出來,再古老的書本也被從鐵皮箱中挖掘了出來。

  最後所有傳說之中所存在的地域,一共被證實了確實存在的有十三處,黑海便是其中之一。

  阿爾文多多少少也在海上待了那麼多年,也知道黑海這個地名不止和海神綁在一起,同樣和它綁在一起的還有另一個男人的名字。

  卡彭特。

  「……」阿爾文終於動了動腦袋,他伸手將紙捲煙從嘴巴中拿下來揣進了衣服口袋裡面,這段時間關於卡彭特的消息可一點都不少,什麼女巫什麼海軍全都和他雜糅在了一起。

  最重要的是,之前卡彭特的船被海軍圍剿過一次,船員已經全部被清除了,那麼這張招收船員的紙有多大可能是來自那艘『柯麗婭』呢……阿爾文並沒有多考慮為什麼卡彭特的船會這麼容易的被海軍圍剿,因為如果能夠踏上『柯麗婭』同卡彭特出海,那意味著什麼是大家都明白的。

  而且現在的阿爾文處境並不是很好,他也覺得很累,比起想盡辦法去找一個安全的地方,不如去危險的地方待著對他來說更輕鬆一些……不過說實話黑海的寶藏的確十分吸引人,如果真的找到了那麼……

  抱有這樣想法的人當然不止阿爾文一個,現在是晚上十點左右,港口中還有稀稀拉拉的一些下貨和整理船隻的人在走動,如果稍微仔細一點看的話,就能看見不止在這工作的人,還有一些漫無目的徘徊在港口上的人。

  明明距離上面寫的淩晨四點還有很久。

  阿爾文將那張紙又拿起來看了看,說到底是卡彭特在徵收船員這一點只是他想像出來的,不過也沒辦法,誰讓時間上那麼巧合呢,並且敢輕易說出要去黑海的人也只有那幾個了,現在行蹤不明的穆勒,還有之前被吊死的幾個人,再加上已經到過那裡的卡彭特。

  在等待之中港口越來越安靜,到最後只剩下枯燥的海浪聲和木船上發出的吱呀聲,這期間也有人過來朝阿爾文搭話:「小夥子,你也是……看見那個才在這裡等著的?」

  阿爾文只是搖搖頭也不回答,他這種態度自然讓別人覺得很看不慣,問話的人罵罵咧咧了幾句就又去找其他人了,周圍沒有人聲之後阿爾文才閉上眼睛,想著稍微睡一會兒,但等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港口中的氣氛好像已經微妙的有些變化了。

  「來了……是那個!」

  他睡眼惺忪的朝那些同樣等待著的人張望的方向看去,黑漆漆的海面上隱隱約約能夠看見一個模糊的影子。

  船好像比想像中要小很多……阿爾文皺眉,這種規格的船大概連一般的貨船都比不上。

  可能又過了有幾十分鐘這艘醬紅色的船才停靠在了港口之中,阿爾文和其他人都一起湧到了這艘船所停靠的棧板上等待著上面的人下來,幾分鐘後船舷一側的半門被從裡面收了起來,銜接板慢慢從船內伸了出來搭在港口的木棧道上,船裡面也一直持續不停的傳來一種咯吱咯吱的像是粗糙的木頭不停摩擦的聲音。

  有四個人走上銜接板下來了,阿爾文其實也不太確定,那些的確是……人形狀的東西沒錯,但總感覺很怪異。

  從體態上和舉動上來看,這四個人的一舉一動都很僵硬,四肢和脖子與正常人相比都太過於修長,身高看起來都近乎接近兩米,這些人都裹著暗色的雜工衣服,並且寬大的皮帽完全的遮住了他們的臉,腰上都別著雕刻著蠻夷花紋的彎刀。

  他們掛了幾盞油燈在登船板旁邊的鐵杆上,然後就各自站在銜接班兩側不動了,阿爾文旁邊的幾個人在不安的交頭接耳,最後還是只有阿爾文走上前去:「發這個的是你們麼?」

  那張皺巴巴的傳單被阿爾文遞到了那幾個人面前,但是就算是這樣的舉動也沒有引起他們多大的興趣,他們依舊站著不動,甚至也不回答問題,阿爾文又問了一次,他身後的有個個子比較高的人不耐煩了,就走到阿爾文前面伸手掀開了其中一個人的寬沿皮帽:「問你話呢啊,我們可是等了半………」

  帽子被掀落地之後所有人都愣住了,高個子的話也噎了半句在喉嚨裡。

  完全煞白的臉上,本該長著鼻子的地方什麼東西都沒有,嘴部也沒有可以稱之為嘴唇的東西,只是一條縫隙,最讓人不安的是眼睛,這個東西只有一隻眼睛,長在臉部的正中間,此時正直愣愣的盯著掀掉他帽子的那個人。

  「怪……怪物……!」高個子說著話開始朝後退,因為太慌亂還撞在了阿爾文身上,阿爾文差點被撞的從棧板上跌到海裡。

  『怪物』彎腰撿起地上的帽子重新戴回腦袋上,也不去看因為看見了他的樣貌而被嚇跑的人,重新站直不動了。

  因為出現了自己無法理解的生物,原本等待著的人瞬間跑掉了一半。

  「……」

  阿爾文吞了下口水,看著就在他面前不遠的銜接板,那些怪物一樣的人還是安安靜靜的站在一邊,彷彿他們的工作就只是將船開到這裡,然後放下木板等人上船。

  這艘醬紅色的船上也沒有其他亮光,看起來不像是有人的樣子。

  「怎麼辦,你們還要去麼。」

  「不知道……」

  他聽見身後的人群中傳來這樣的疑問,然而疑問之中摻雜著無法隱藏的興奮,因為看見那幾個東西的樣子的時候,大部分人知道是遇到真傢伙了,這艘船就算不是穆勒那些人所屬的但也絕對有些名堂在裡面,歪門邪道的人也都信奉一點,怕死得不到任何財寶,也就是說想賭的話這一次就是機會。

  ……

  …………

  「第五艘的也回來了。」亞里將一疊羊皮卷扔到了卡彭特面前的桌子上,這個時候卡彭特正用蠟燭隔著玻璃瓶燒灼著幾塊藍色固體,他看起來也非常心不在焉,但自從更換了心臟之後他整個人的氣色已經恢復了,就連眼睛的皺紋都沒有了……

  「沒簽的人呢。」卡彭特瞟了一眼桌上的羊皮卷,每一張上都寫著相同的幾段生僻文字,然後在最下方是一些簽名,

  萊特裡斯・傑布特

  亨利・葛

  帕特裡克・溫斯特

  傑拉德・布萊克

  阿爾文・亞德拉

  迪恩・桑華奇

  ……

  「都被……」亞里剛想回答卡彭特的問題,但船長室的門又一次被推開了,他不得不剎住嘴,然後很無奈的說:「誰叫你拿到這裡來的?」

  卡彭特看了眼門口也歎了口氣,站在門口的是他想辦法弄出來的『木偶』,因為是他純手工製作所以樣子有點可怕,但卡彭特覺得還好,看久了還覺得挺不錯的:「知不知道丟海裡是什麼意思?知道海在哪裡麼?」

  他站起身朝那提著五個鮮血淋漓的人頭的瘦長獨眼木偶人走去,順便把蠟燭和玻璃瓶塞給了亞里:「你繼續幫我燒這個。」

  然後伸手搶過木偶手中的一顆頭:「跟著我,不是叫你進去,跟著我走!」

  「……」

  這時候『柯麗婭』的甲板上一群人正跪著瑟瑟發抖,另一邊是在將無頭屍體朝木桶裡面塞的其他木偶人,卡彭特看著就覺得頭痛:「你們!」

  這一聲讓跪在地上的人都下意識抬頭朝上看去。

  「簽了字的現在開始就工作了,你們睡覺的地方在這第二層甲板下面,有什麼事情不要找我,找那個淺色亞麻色頭髮的帥哥,還有如果你們願意的話也可以找這些玩偶。」卡彭特豎起拇指朝站在他斜後方的木偶指了指,「當然我想這些大副也大概和你們講過了……好了,沒什麼其他的了,哦還有這船上有個女人,是我的,最底層牢房裡面有個小孩是她的,這兩樣你們誰碰了我就讓這些木偶在床上玩死你們。」

  說完之後甲板上一片寂靜,只能聽見啪嘰啪嘰的血肉塊擠壓的聲音,卡彭特嘖了一下,然後甩手把手中拽著的頭朝面前的欄杆上猛的一磕,從脖子斷面流出來的血被濺的到處都是:「我問你們聽見了沒有!?回答呢!?」

  「是……是!船長!」

  嗯,挺好的,果然還是得有人使喚,卡彭特終於滿意了起來,他揮了揮手:「行了,你們把甲板上的血擦乾淨,把那些不願意簽協議的人的屍體都丟海裡去,然後等大副來分配誰負責夜航,就這樣。」

  說著卡彭特就帶著他身後的木偶走到了他這一層的船舷邊上,把頭扔了出去:「看見沒有?這叫丟到海裡,把頭拿到我的房間裡面不叫丟到海裡。」

  木偶沒什麼表情,只是仿照卡彭特的動作將他手上的幾個頭也扔到了海裡,然後咯吱咯吱的朝下面的甲板走去。

  「……」雖然是方便,但有些時候的遲鈍也是挺不方便的,可能工具都是這樣的吧,卡彭特轉身走回船長室,就看見亞里並沒有聽他的話在燒那些藍色固體,而是站在他全都是枕頭的木桶旁邊朝裡面看著:「你搞什麼?幹嘛放下!這東西從開始加熱起就必須一直加熱,不然就報廢了,你以為一塊要多少金幣啊!?」

  「我不是在五天前就叫你不要再餵安娜吃這種東西了麼。」亞里看著睡在木桶裡面沒什麼血色的安娜,她看起來比之前更瘦了,那個手腕看起來一捏就會斷掉。

  卡彭特哼笑了一聲:「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麼,結果是這個,那我問你我不餵她吃這個,她犯毒癮的時候傷到自己該怎麼辦?」

  這種藍色的固體在燒灼之後就會變成紫色的顆粒,吃下去之後會讓人長時間陷入昏睡的狀態,是製造迷藥的原料之一。

  這種結果其實在之前知道狄爾達塗在箭上的毒液包含麻片的時候亞里和卡彭特就已經預見到了,但解決方法實在是找不到最好的,強制戒掉的話安娜的身體明顯無法負擔住,想要以毒制毒,餵安娜吃了一管所謂的緩解藥,但沒想到竟然把癮子沖的更大了……

  「你他媽……你們他媽是不是算計我……」吃了那個莫名其妙的藥之後,安娜感覺自己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在尖叫著索要它們想要的那種東西,那種感覺就像是狼人在這看見月亮的時候無法抑制住體內的本性想要撕碎活物的感覺。

  最後折騰來折騰去,卡彭特選擇了讓安娜長時間處於無意識的狀態,這樣可能是眼下最好的辦法了。

  但安娜開始犯癮是從卡彭特替換了心臟起,第三天開始的,而選擇讓她一直昏睡是在半個月之後,這期間卡彭特和亞里除了想辦法替安娜治好毒癮,也開始徵集船員了。

  ……

  亞里看著睡在枕頭之中的安娜:「但是再這樣睡下去她也會有危險。」

  「廢話,如果你有更好的辦法我當然也不想讓她一直睡著,你知道她多久沒有在我耳朵邊嘰嘰喳喳了麼?」

  「……」亞里讓自己不去在意卡彭特考慮的這個問題,他皺眉又看了眼安娜,「我會想辦法,但我也希望你不要有什麼……其他的計劃,你知道安娜她有自己的想法。」

  卡彭特的目光移向一邊:「我又不是什麼控制欲特別強的變態,你在說些什麼呢。」

  亞里也懶得跟卡彭特說更多,他收回目光一言不發的離開了船長室。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23 09:55 AM

第三十九章 鐵銹

  「…………」

  感覺好像很久都沒有這麼清醒過了,安娜看著用繩子捆著掛滿了不知名乾草藥的天花板。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倫恩今天吃飯了麼……?

  安娜的記憶有些斷片,她想從木桶裡面坐起來,但身下都是柔軟的枕頭,她完全沒辦法找到施力點,嘗試了幾次之後只能認命的繼續躺在桶裡。

  「安娜?」

  卡彭特剛剛在集中注意力畫地圖,但是那陣從木桶裡面傳來的悉悉簌簌的聲音最終還是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取下有些老舊的金邊眼鏡,放下量尺和蘸水筆起身朝木桶走去。

  「你醒了?」低頭就看見安娜眨巴著眼睛望著他,「想喝水還是吃東西,或者是想上廁所?」

  安娜搖頭。

  「能說話麼?」

  安娜張了張嘴,過了半天才吱吱嗚嗚的發出點聲音,她抬起手勉強的抓住了木桶邊緣,想再一次坐起來:「呃……」

  「做什麼。」卡彭特彎下腰伸手攬住了安娜的腰,然後稍微用了點力就把她扶坐了起來,「真的不吃點東西?」

  「……」安娜砸了砸嘴,「牛奶……」

  「現在大海中間的,哪裡去給你找牛奶喝,你瘋了啊。」卡彭特要笑不笑的摸了摸安娜的耳朵,「有糖水,你要不要。」

  然後安娜就抱著一罐蜂蜜水喝了起來。

  身體好歹的攝入了一些糖分之後安娜的意識才慢慢的清晰了起來,但其實也沒有想起更多的事情……總感覺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不過讓人感到生氣的事情也想了起來。

  為什麼明明卡彭特也被那個老頭子的毒箭射中了,但只有她要被折騰成這個樣子,身體素質的差距也未免太讓人絕望。

  「嗝……」安娜不滿的打了個嗝,然後放下手裡的蜂蜜水木杯,「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中午?」

  「快晚上了。」卡彭特就撐著臉坐在木桶旁邊看安娜喝糖水,也沒有要去做其他事情的意思。「吃不吃東西,應該還有魚肉。」

  「沒什麼胃口……你有記得給倫恩拿吃的麼?」

  「當然,那小崽子都吃胖了。」

  「……」

  「看什麼,我說的實話,你要檢查現在就能去檢查。」

  卡彭特說的真的是實話,雖然可能有些偏差,但倫恩的確是被迫吃胖了,以前安娜給他送飯的時候還好一些,他會象徵性的吃一點,但自從安娜出事情之後就換成了亞里和卡彭特,這小孩就開始拒絕進食了。

  亞里和卡彭特這兩個臭脾氣自然是沒有耐心和倫恩周旋的,於是就掐著他的下巴把煮爛一鍋的糊糊給他強行的灌下去,最近就連這種活都被卡彭特的木偶給代替了,那些木偶又不太靈活,本來該一天灌三次,結果它們內部沒有調整好,就這個想起來跑去餵一次,那個想起來也跑去餵一次,導致倫恩一天起碼要被強行灌個五六次。

  安娜自然是沒辦法相信卡彭特的鬼話,她伸手揪住卡彭特的手腕:「那你……帶我去看。」

  「不用你動,我叫人把他帶上來。」不給她看估計是不會消停了,卡彭特迅速的在這心裡計算了一下和安娜周旋會消耗多少體力,然後立刻妥協,妥協之後卡彭特就站起來朝門口走去,打開門朝外面吼了一嗓子。

  「把關著的那個臭小鬼給我捉過來!」

  安娜恍惚之中好像聽見了船長室外的甲板上傳來了很多人的聲音,都是在應答卡彭特,她有些懵:「甲板上有人?」

  因為在安娜的記憶之中『柯麗婭』已經很久沒有過水手了。

  卡彭特招呼完之後就帶上門走回來:「是啊,在你睡覺的時候我們已經招了有……可能八九十那個樣子吧,八九十個船員,還有另算的二十四個,現在我們的目的地是黑海。」

  「……」黑海和船員是安娜理解範圍之內的。「另算的二十四個是什麼……?」

  就在卡彭特想要帶點得意稍微開始炫耀一下的時候,船長室的門被推開了,伴隨著一陣咯吱咯吱的摩擦聲,兩個人偶一左一右的架著倫恩進來了。

  「放開我……怪物!」

  還真的吃胖了,這是安娜的第一個想法。

  抓著他的那兩個是什麼鬼東西,這是第二個想法。

  「好了小鬼,看見你今天也那麼精神我也就放心了。」卡彭特是實在沒什麼心情和這個小孩說話,老實說如果不是安娜還在這裡,倫恩應該老早就被海裡的魚吃的只剩一堆骨頭了,他指了指右邊的木偶,「你把他帶回去,另外一個留下來。」

  所以安娜還沒來得及和倫恩說句話,倫恩就被其中一個木偶給拉走了,而被卡彭特留下來的那個木偶十分僵硬的走到了木桶旁邊用它臉上只有一個的眼睛看著安娜,然後不動了。

  「這就是另算的二十四個之中的一個,怎麼樣。」卡彭特拍了拍木偶的手臂對安娜炫耀,「都是我親手雕刻出來的。」

  安娜實在是被木偶的眼睛盯得慌:「為什麼只有一個眼睛……它的鼻子呢?」

  「反正它們又不用呼吸我就沒刻,眼睛兩個都刻出來也太麻煩了我就折中了一下。」

  別隨便折中別人的五官啊……

  就在安娜極力避開和那隻單眼的木偶有眼神交流的時候她面前出現了一隻手,雖然大致的輪廓外形同人手的形狀相同,但每截手指都有四個關節,被打磨的十分粗糙的關節球突兀的暴露在外面。

  「它要和你握手呢,握握吧。」卡彭特抓著木偶的手在安娜面前抖了抖,那樣子完全就是炫耀新玩具的小孩,「快點,友好一點。」

  ……這個人是不是又暴露了些什麼愛好出來,安娜皺著眉毛盯著卡彭特,但手還是抬起來和木偶的手握了握:「所以這樣的……玩偶,還有二十三個?」

  卡彭特點了點頭:「很方便的,你沒有意識的時候,擦身體換洗衣服的時候都是他們弄的。」

  「什麼……?!」

  「幹嘛,難道我幫你擦身體換衣服的話你會更開心一點?」

  「……」

  關於這個問題,安娜想趁著現在意識格外清晰和卡彭特說清楚:「那個,卡彭特,我想我得和你再商量一下……」

  「商量一下怎麼幫你把毒戒掉是吧,我知道,我也是想和你說這個事情所以前天就沒餵你吃藥。」

  難怪我現在意識這麼清楚……

  「好吧,雖然當時我也答應了說就按你說的那樣,暫時失去意識一段時間讓身體強行戒掉,但是我覺得好像不怎麼管用……我反而覺得……覺得越來越不舒服。」現在說著話的時候安娜也覺得腦袋十分不舒服,而且四肢都使不上力氣,「我感覺這不是一個好辦法,可能癮沒有戒掉,我就先死在夢裡了。」

  「嗯……亞里也同我說過,這個辦法果然危險還是太大了,雖然我覺得每天能看著你一直躺在我床裡的感覺實在是很不錯,但看來也就到今天為止。」卡彭特抬頭看向一邊的架子,那架子上面擺放了很多瓶瓶罐罐,「還是嘗試一下用藥物治療吧。」

  「不要!不要藥……!」安娜是無法忘記當時卡彭特給她灌下那個所謂可以緩解毒癮的藥之後的感覺,「你想弄死我麼!」

  「那你說該怎麼辦?」卡彭特重新看向安娜

  「就讓我靠毅力戒掉不行麼……」

  卡彭特笑了幾聲:「小姑娘,你是不是忘記我們嘗試你所說的這種辦法之後的下場麼?」說著卡彭特就拉起來的衣服袖子,淺褐色的手臂皮膚上有將近五六個十分清晰的牙痕,看得出來咬的十分狠和深,不然也不會留下這麼……完整的印記。

  「熟悉麼這排牙印?」卡彭特把手臂遞過去在安娜面前晃了晃,這是在安娜犯癮發瘋的時候留下來的,為了避免她咬斷自己的舌頭,那時候卡彭特來不及拿其他的東西去堵住安娜的嘴就只能把胳膊伸過去。

  安娜有些尷尬,她低著頭支吾了幾下:「……我也不想的啊。」

  「你還差點把亞里的耳朵扯下來,他現在耳朵後面還縫著線。」

  「對不起……」

  卡彭特歎了口氣:「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你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責任也在我們。」他揮了揮手讓一直傻站在後面的木偶出去了。

  「我也考慮過找烏提爾幫忙。」

  提到烏提爾的時候安娜有些愣神,她想起了之前亞里對她說讓她去找烏提爾幫忙離開卡彭特:「讓烏提爾幫忙……?」

  「對,但是之前看他的狀態有些不對勁,我想可能是他也到極限了。」烏提爾那些可以說有些作弊的巫術也不是說來就來的,都需要用烏提爾的壽命作為代價,這也是為什麼烏提爾朝卡彭特他們收取的報酬看起來那麼無理取鬧。「而且這次,說實話你的這種情況算不上很危險,我想也沒必要叫烏提爾。」

  更何況之前已經又叫烏提爾幫忙了一次,下一次再見到他的時候不知道會被索取一些什麼報酬……不過總之還是把之前答應他的紅寶石找到再說。

  卡彭特看著安娜思考了一會兒:「總之我想先這樣吧,等到你下一次犯癮的時候,看看程度怎麼樣,我想讓你睡那麼久應該還是多多少少有些用處。」

  也只能這樣了,目前為止來說。

  之後卡彭特把安娜抱出了木桶,帶著她去甲板上轉了一圈呼吸新鮮空氣,順便也終於讓那些新船員看見了所謂的『船長的女人』到底長什麼樣子,但有些人很快的就反應了過來。

  「那個……那個不是紅髮的女巫麼?」

  「卡彭特果然是和巫師那些東西混在一起的……」

  本來在井井有序工作的船員們都交頭接耳了起來,大致都是在討論紅髮女巫和他們印象中的不一樣,大多數都感覺紅髮女巫應該是一個臉上撲滿白粉,然後穿著怪異衣裝的老太婆,而不應該是這個看上去再普通不過的少女。

  卡彭特因為心情好也沒有多去管甲板上那些聲音,他急著逗安娜玩:「告訴你,我們現在行駛的這片海域在這個時節,如果稍微站高一點就能看見殼上能夠發出微藍亮光的海龜群。」

  「真的麼?」這方面卡彭特說的話特別有信服力,安娜已經開始伸脖子朝船舷外面的海面看去了,「得站多高才能看見啊?」

  「大概你站到船舷上面就行了吧,這個高度足夠了。」

  安娜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了:「我、我想看看……你幫我一下吧。」對於現在四肢沒什麼力氣的她來說要單獨爬上船舷還是有點困難。

  「你確定要上去看麼?」卡彭特雖然這樣說但是手已經扶到了安娜的腰上,「那你要抓緊我。」

  什麼,為什麼要抓緊你,不是只要把我舉起來放到船舷上就可以了麼。

  安娜沒反應過來,但這個時候卡彭特已經一隻手摟緊了安娜的腰一隻手抓住了懸在船舷上面的纜繩網,一用力就帶著安娜一起跳到了船舷上面站著。

  安娜也不得不伸手起來環住了卡彭特的脖子,本來有些冰冷的海風吹的安娜稍微有些發抖,但被卡彭特這樣摟著那點被海風吹過來的寒意也被帶走了,也不知道是只有卡彭特的身體總是這麼溫暖,還是所有男人都是這樣……他身上還是那股熟悉的讓人有些不安的摻雜著煙草味道的鐵銹氣味。

  一時間安娜都有些忘記了她站到船舷上的原本目的是什麼,因為卡彭特身上的氣味實在是讓她太過於分神了。

  「好了,你可以看了。」卡彭特低頭看著在他懷裡愣神的安娜,「快看啊。」

  對了,是要看發光海龜來著。

  安娜終於回過了神,果然人在虛弱的時候注意力更容易被勾走……她感覺臉上有些發燙,但摟著卡彭特脖子的手沒有一點放鬆的意思。

  「在那邊。」卡彭特朝靠西邊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然後又回頭對甲板上的人喊:「把油燈都滅掉,動作快點!」

  然後在一分鐘之內船上的光源都消失了,整個甲板一片漆黑。

  一開始安娜朝著卡彭特指的方向看去什麼都沒看見,但是等燈滅掉之後漸漸的就看見了一兩點漂浮在海面上的亮光。

  「今天晚上天氣很不錯,沒有大浪所以才能看的那麼清楚。」卡彭特又樂此不疲的低頭靠近安娜的耳邊講話,安娜因為他這個舉動本能的縮了縮腦袋,但注意力已經完全被遠處海面出現的亮光吸引走了。

  那些淡藍的亮光像是飄散在海面的花瓣一樣,從遠處飄來越來越多彙聚在一起,然後有些怪異的繞著一個點慢慢的旋轉著。

  「它們在幹什麼……?」安娜看著那個『旋渦』中間的藍光慢慢的變亮,甚至都開始有些泛白了。

  「這個季節是它們求偶的季節,你現在看見的就是一大群雄性海龜在跳求偶舞。」卡彭特又朝安娜的耳朵邊湊近了一點。

  安娜剛想繼續問,就感覺到自己耳垂上突然傳來了一個熟悉的溫軟觸感……

  「…………你幹嘛!!!」安娜捂住耳朵,她現在被卡彭特給抓著,想要朝後退又退不了,只能紅著臉幹瞪著卡彭特,「你幹嘛總親我!!」

  「親下耳朵都不行啊,你剛剛聞我身上味道的時候我有說什麼沒有?」

  「我沒有聞……!!我什麼時候聞了!」

  「你不是都聞出神了麼,我還看見你臉紅了,而且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喜歡就抱著我聞啊我又不會拒絕你,對吧?」

  安娜伸手掐住了卡彭特的臉開始尖叫。

  之前在甲板下清點物資的亞里聽見安娜的動靜急忙跑到了上層甲板,結果就看見卡彭特和安娜兩個站在船舷上面,安娜的尖叫聲混雜著卡彭特那惹人討厭的笑聲響徹了整個甲板。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24 03:10 PM

第四十章 極端

  海爾默一族全部被殺的事情自然已經震動了布尼塔國境內的所有地區,宗教掌權人的消失意味著這個權利暫時會回歸到王族,也就是現今布尼塔女王伊麗莎白・桂特蘭手中,一直到選任出下一位掌權人。

  不過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可能不會再有下一位掌權人了。

  但這種和宗教權利掛鉤的事情暫時還輪不到巴奇來操心,他只是依舊完全聽命與女王,在什麼時候劃出多少艦船去哪個地區,僅此而已,他已經老了,沒有年輕時候的那些野心了,如果說現在最大的願望是什麼,就是能夠活著看見他的兒子威廉娶妻生子,雖然也為威廉年紀輕輕就有這些成就而感到驕傲,但……

  「唉……」巴奇愁雲密佈的看著手上的一封信紙,這封信是今天早上才送到的,是威廉從東邊寄過來的。

  因為追蹤卡彭特的線索早在一個月他們帶著狄爾達・海爾默用不知道什麼辦法離開布尼塔之後就徹底斷掉了,所以威廉他們接到了女王的命令,這一個月都在找尋卡彭特的蹤跡,而現在威廉就正在東部的海域,並且還在繼續朝大陸的方向行駛。

  這一次威廉沒有像往常一樣帶上有十艘以上的軍船隊,而是只是要求三艘輕便的快船,他這一次的目標是幾乎和卡彭特齊名的海盜,穆勒,因為這個傢伙和卡彭特他們私底下是有聯繫的,能夠找到他的話說不定能夠發現些線索。

  穆勒這段時間一直沒有什麼動靜,他在前一年他帶人洗劫了布尼塔海域邊境的一座島嶼國,整個港口鎮幾乎被他的船炮炸平,在做下這些『壯舉』之後穆勒的船隊就滿載著搶來的錢財和婦孺小孩朝東邊逃竄而去。

  那之後布尼塔就一直有遠派正規海軍在東邊的海域巡邏,但也僅止步於在這海上巡邏,因為東邊的海域再朝前走,就是國界,汪洋大海在這一邊被斬斷,取而代之的是一望無際的連綿土地。

  但這一次威廉並不是單以尋找罪人為由朝東部進發,而是在同女王商議之後獲得了出使東部大陸盟國的通行文書。

  「……」威廉看著夾在那些書頁裡面的通行文書覺得有些好笑,其實這些事情就和女王在機緣巧合下獲得了宗教掌權一樣,大家都心知肚明,穆勒這個海盜和卡彭特一樣都說是沒有所屬國,但卡彭特是真的沒有所屬國,因為他不管在哪個國家都留有大筆的血債,而穆勒不同,穆勒從來只劫掠東部之外的國家。

  雖然東部那些聯國都一致宣稱他們也在盡力搜索穆勒的下落,會儘早將他推到絞首架上,但背地裡肯定都不知道為穆勒的船隊更換過幾次過期的私掠船許可了。

  說白了,穆勒其實相當於東部國家的海上雇傭軍,可是這層關係並沒有被直白的承認出來,布尼塔這邊當然也不甘於吃悶虧,這幾年伊麗莎白女王一直致力於讓海軍捉捕逍遙法外的海盜,除了是為整治海內,另一個就是為了把東部國家那群不要臉的蠻人硬塞進極西海域所謂的打著無國旗號的『海盜』全部剔除。

  威廉也就是因為整治出色,特別是抓到了海德利這個大頭,而得到了女王的青睞被直接提拔到了少將的位置。

  這次威廉大概有七成的把握,穆勒這個混蛋應該就在東部大陸上的某個地方抱著女人抽著大麻煙,因為有國家作為靠山而高枕無憂,如果他不在,那麼肯定也能從大陸中獲得一兩點關於他的消息。

  「……」

  因為船身搖晃了一下,威廉本來握著的蘸水筆有些猛的戳在了紙上,留下了一滴濺開的墨水痕跡,將他在寫的一些梳理思路的東西給打斷了:「吸血鬼……」

  沒寫完的詞語便是吸血鬼。

  之前威廉從巴奇那裡得知了卡彭特在依靠吸血鬼血液中的詛咒延長壽命,這是個很關鍵的事情,但其實威廉並不知道該怎麼去切入這件事情,一開始的想法是利用散佈虛假的吸血鬼情報去騙取卡彭特上鉤,可是這也未免太看不起身為對手的卡彭特了,那麼也就是說只能真的去找到一隻吸血鬼,可是那樣投入的……

  筆尖一下一下的點在那攤已經乾掉的墨水之上,威廉想的有些浮躁,他不明白,為什麼像是卡彭特這樣做事全部都是漏洞的人,竟然會是最難抓到的那個刺頭,這不得不試威廉開始設想,也許從一開始他所發現的那些所謂的卡彭特的『漏洞』都只是那個人故意的,或者說根本不在意是不是有漏洞。

  現在威廉除了在意卡彭特的目的之外,就是他身邊的那個……叫安娜的女孩了,換做以前威廉的確是會稱安娜她是女巫,但在這曼徳奇莊園的時候,短短幾秒的試探裡面威廉幾乎可以確定,安娜並不是女巫。

  這種例子並不少見,在被錯抓之後打上了巫師烙印之後如果運氣好沒有死,而且還逃走了,無一例外都會走上歪門邪道,因為如果不想死,只有那些地方才是這些可憐人最後的歸宿了。

  安娜特別的地方,就特別在她到底是通過什麼機緣巧合認識卡彭特並且還被卡彭特那麼重視……

  簡單一點的想法,也許他們兩個是情人,這個說法看似很站得住腳,不過只要仔細一想就能發現很多微妙的地方,如果真的是一對相愛的人,為什麼卡彭特會在出入這麼些危險的地方也要帶上安娜。

  在這一方面比較木楞的威廉也清楚,如果是他的話肯定會將自己的愛人放在最安全的地方,而不是大喇喇的直接帶著闖進全都是海軍的駐紮地之中。

  難道那個人是認為自己身邊就是對安娜來說最安全的地方?威廉將蘸水筆放回了墨水瓶中,然後將已經不能寫的紙從本子上撕下來扔到了一邊。

  威廉想著想著突然又覺得好笑,既然安娜她根本就不是女巫,那自從她第一次被他抓到,然後詢問出來的那些亂七八糟的關於她用巫術協助卡彭特的事情就都是假的了。

  竟然在那種情況之下還撒謊……而且自己還真的相信了,也不知道究竟那一邊更蠢一點……

  威廉轉頭朝窗戶外面看了一下,海面上已經被開始西沉的太陽照耀的泛黃,如果之後一直遇上順風的好天氣大概再過半個月不到,就能抵達東部大陸了,威廉又看了會兒海面才將目光收回來。

  ……

  …………

  「我說……不如合作一點,把這些吃下去吧,你也不想一直被那些怪物一樣的東西像是塞麻袋一樣塞食物對吧?」阿爾文看著放在牢房地面上沒有怎麼動過的一碟子麵包和一小碗魚湯。

  自從紅髮的女巫露面過後的幾天,針對這個小孩的餵食政策就改變了,改成了讓船員輪流按時送飯過去並且監督他吃下。

  倫恩背對著阿爾文,一點回頭看飯菜的意思都沒有。

  「至少喝一口湯吧,喝一口就行。」阿爾文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要在卡彭特的船上做著彷彿是保姆和女僕才會做的事情,有人說過當海盜還必須會哄小孩的麼??

  阿爾文擺著好臉好說歹說了半天,倫恩也沒動一下,他也不敢對這個感覺對於船長來說有些重要的精貴小孩發火,只能重新回到甲板上找到正在用望遠鏡看航向的大副。

  「大副,他還是不怎麼吃,昨天的飯菜也一口都沒有動,只喝了口水。」

  恩,大概也想到會這樣了,亞里放下望遠鏡:「你去跟他說,如果他不吃,你就會被鞭刑。」

  阿爾文臉有些發白:「如果他還是不吃,我真的會受鞭刑麼?」

  亞里噗嗤了笑了一聲:「你說什麼呢,一開始我就講過了吧,這條船上的刑法只有一種,其他的都是假的,你儘管去說吧。」

  只有一種的刑法,並不是自然而然會想到的死刑,這個刑法絕對會兌現的契機,便是這些船員一開始和『柯麗婭』這條船所簽署的協議,只要將名字寫在上面,那麼命也同時被綁在了這條船上,如果船長將他的那份協議毀掉,那麼他這個人就會變成不曾作為一個個體存在與世界上的物體浸入深海之中。

  這就是亞里和卡彭特所謂的唯一刑法,是比死刑讓人更為恐懼和莫名的東西。

  曾經和卡彭特一起航海過的水手無一例外都簽署過這份協議,協議生效的時間就是船員需要在『柯麗婭』上服役的時間,一旦到了時間便可以選擇是帶上卡彭特分給他的財寶離開,還是繼續留下。

  儘管那份協議讓人感到十分不安,但依舊有很多人選擇繼續跟隨卡彭特,因為只要活著,並對他絕對服從和忠誠,那麼跟著他就真的會有數之不盡的財寶,取而代之的便是安寧的消失。

  但是安寧這種東西對惡徒來說又有什麼用?

  對於阿爾文這些新船員來說這些事情已經早就從卡彭特的那些傳聞之中聽說過了,唯一不知道的就是原來除了要活著,要對卡彭特服從和忠誠之外還要忍受他那種奇怪的脾氣……

  「我知道了,大副。」阿爾文知道鞭刑只是亞里隨口說說的之後就放心的又回到了最底層的甲板裡,但他走回倫恩牢房面前的時候已經有個人站在那裡了。

  是紅髮的女巫,她看起來精神狀態很不好,眼眶發青,嘴唇上也沒什麼血色,阿爾文他們今天早上的時候才從聽見從船長室裡面傳來過她淒厲的叫聲。

  安娜也聽見背後有腳步聲傳來,就回頭看了看:「啊……你好……我就是來看看倫恩有沒有吃飯。」

  當然是沒有吃,麵包和魚湯還是放在原地動都沒有動過。

  對於安娜會這麼客氣的打招呼阿爾文也多多少少是知道的,雖然今日是第一次和安娜說話,但前幾天他已經看出來了,這個叫安娜的少女明顯和他們不太像是一路人,就連女巫該有的樣子她都沒有。

  除了在對著卡彭特的時候好像會有些暴躁。

  阿爾文也不知道該怎麼和這個人說話,就只是對著安娜點點頭然後重新走到了牢房面前:「如果你不吃的話我會受到鞭刑的,所以就算喝一口湯也好……」他故意把語氣放輕裝作懇求的樣子。

  聽見鞭刑兩個字倫恩的肩膀終於動了動:「關我什麼事……」

  真的有戲,阿爾文也明白了過來,原來這個小孩是這種性格:「昨天你沒有吃,替你送飯的那個人已經被打的快咽氣了。」

  安娜看了一眼阿爾文。

  「……」倫恩終於偏過了一些頭,「只喝一口湯就行了是吧。」

  阿爾文點點頭。

  於是倫恩就在安娜和阿爾文的注視下走過來端起地上的湯喝了一口就繼續回去面對著牆壁坐下了。

  真的只喝了一口。

  ……

  …………

  「什麼?不是你在哪裡吵著要溫柔一點對待小孩子麼?」卡彭特不可思議的抬起頭看向坐在那把從某個貴族家裡搶來的躺椅上的安娜,「這才過幾天,你變也變太快了。」

  「我只是覺得比起那樣浪費人力還不如……咳、直接強行灌,既能保證倫恩活著也不那麼麻煩人。」安娜咳嗽了兩下,她剛剛出去看倫恩的時候是想著順便走幾步分神,但不知道為什麼反而起了反效果,她現在整個人心神不寧,總是有意無意的抖著腳咬著指甲,「我想……那……」

  安娜突然吐詞不清的說了些什麼,然後咬著手腕倒在了躺椅上,她把懷裡的枕頭勒得棉花幾乎都快要噴出來,這是今天第二次了……安娜渾身顫抖著,那股感覺真的是說來就會突然佔據她的整個大腦。

  「……!」卡彭特也沒想到安娜會突然說著話就犯癮,他從桌子後起身的速度太急以至於差點被椅子腿絆倒。「別咬自己的手腕。」

  卡彭特走上去把安娜從躺椅裡面抱起來,朝放在木桶旁邊的一把鋪滿軟墊的扶手椅走去,然後麻利的把安娜放了上去並將她的手腳用布條栓在了扶手和椅子腿上。

  最後就是用布勒住她的嘴巴,防止她咬傷舌頭。

  安娜頭快要炸開了,好像有什麼東西不停的在她體內抓撓啃咬著,這感覺就仿佛是被鎖在了鍘刀之下,高高吊起的鋒利刀刃馬上就要落下,而能夠解開枷鎖的鑰匙就擺放在你奮力伸出的雙臂前一點點的距離,鑰匙離中指的指甲只是相差了一張紙的距離,但你無論如何都夠不到。

  那種無法得到滿足的渴望讓安娜近乎要失去理智。

  卡彭特就站在安娜面前聽著她嗓子裡面斷斷續續的發出淒慘的嗚咽聲,並且那些嗚咽之中他還能面前的辨認出有自己的名字混在這裡面。

  「看著我,看著我。」他伸出雙手捧住安娜的臉頰,但這樣做也只是能夠固定住安娜不讓她偏頭去撞椅背,她的眼神已經完全渙散了,卡彭特不確定她現在是不是還有意識,「阿麗埃娜?」

  「阿麗埃娜。」

  安娜停用能夠讓人陷入長時間睡眠的藥物後這是第七天,犯癮的次數是每天是三到四次,卡彭特為了不讓安娜受傷只能選擇把她綁在椅子上,然後對她不停的說話喚回她的意識。

  大概是三天前卡彭特發現如果一直叫她阿麗埃娜,她恢復意識的速度會快很多,但說實話這也並沒有讓卡彭特覺得事情有什麼好轉,因為安娜已經不怎麼吃得下東西了,最多喝點湯下去,喝多了還會吐出來。

  「阿麗埃娜……」

  卡彭特第七十八次叫這個名字的時候安娜才終於有些安靜了下來,身體也不再抽搐了。

  「……」卡彭特伸手解開了勒住安娜嘴巴的布條,她嘴巴兩側已經勒得出血了。「你聽得見我說話麼?老實說雖然之前那個讓你一直睡著不是什麼好辦法,但我覺得這個也不是很好,你瘦的快只剩下骨頭了。」

  卡彭特握了握安娜的手腕,那感覺就像是握住了一截枯樹枝。

  安娜雖然聽得見卡彭特在說什麼,但她渾身是汗的癱在椅子上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

  「七天已經算是很長時間的嘗試了,我覺得這個辦法沒有再可行下去的價值。」卡彭特用袖子擦了擦安娜額頭上的汗水,安娜已經戒癮戒到患上了厭食症,說實話這才是最棘手的,在海上不吃東西幾乎就是等於死刑。

  卡彭特把安娜從椅子裡面抱起來放到了他的木桶床裡,他打算等安娜這一覺醒過來就換另一種辦法。

  雖然有些極端,但至少安娜不會因此丟掉性命。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24 03:20 PM

第四十一章 剛剛

  「…………」

  安娜裹著毛毯沒什麼精神的看著面前桌子上擺放的一小碗豆子湯:「我真的吃不下,讓我喝點酒什麼的就行了……」

  「酒你還不是喝一口吐半口出來,你以為我的酒都是外面那些廉價的液體經得起你這樣糟蹋?」卡彭特說是這樣說但還是拿過一邊的酒瓶倒了一杯推到安娜面前,「豆子湯你也得喝,不喝完我就把你掛船桅上面吹風。」

  安娜嘬了一小口酒,勉強的吞了下去:「你還是讓我吃那個可以一天都睡覺的藥吧,我不行了……」

  「你現在這個身體狀態再吃個兩次就會在睡夢中死掉。」卡彭特起身繞道安娜那一側的桌子,然後斜靠在桌子上將那小碗豆子湯端在手裡,另一隻手拿過勺子在湯中攪了攪,「我餵你吃。」

  說著就舀了一勺子湯出來送到了安娜嘴邊:「張嘴。」

  「……」安娜只能張開嘴勉強的含住勺子,然後下意識的將湯吞了下去,可是在卡彭特將勺子抽回去之後她就開始咳嗽起來,「呃……」

  安娜慌張的扯過一邊的布頭捂住嘴乾嘔了起來。

  「你什麼情況,我還什麼都沒對你做你就懷孕了?」卡彭特咧嘴笑著,又舀了勺湯遞到安娜嘴巴邊上,「張嘴,老子今天要餵到你吃下去為止。」

  能不能換個折磨我的方式,安娜將已經吐髒了布頭裹起來丟進了一邊的桶裡:「我吃不下去,別逼我了……」越是覺得不舒服安娜就越是想撕了卡彭特,為什麼他那麼快就能活蹦亂跳了,還天天插著腰去外面指使別人做這做那兒,明明他也中了毒箭…………

  不過這樣也是好事,她是不會想看見卡彭特落到她這樣的處境的。

  卡彭特看著安娜她又拿起杯子彷彿是什麼意識模糊的酒鬼一樣喝了一口酒,手中的勺子放回碗裡面慢慢攪拌了起來:「我看你是忘記我剛剛給你說的事情了是吧。」

  「什麼……?」安娜皺著眉,她才醒過來沒多久,腦子還昏昏沉沉的。「你除了威脅我吃東西還說了什麼?」

  「我說,要換個治療你的辦法,但以此為前提你必須要吃東西保持體力,不然很容易……」卡彭特停頓了一下,然後才看著正認真集中精神聽他說話的安娜,「猝死。」

  「那是什麼意思,你要換什麼辦法?」

  「總之先吃東西。」卡彭特又一次把勺子伸了過去,「你今天的目標是吃兩碗。」

  安娜立刻本能的開始討價還價:「一碗可以麼?」吃是可以吃進去,但是要忍住嘔吐的感覺真的很難受,更別說沒有忍住,開始乾嘔的時候了。

  「只能多吃不能少吃。」卡彭特開始有點不耐煩了起來,讓他照顧人總得來說還是挺為難他的。「張嘴!」

  「可是我不想吐,吐起來好難受……」安娜委屈的要死,眼眶紅紅的看著卡彭特伸到她面前的勺子,「……」

  結果安娜就看見卡彭特扔掉了勺子,然後伸手按住了安娜身後的椅背,身體直直的朝她逼了過來。

  「…………!」

  卡彭特握住安娜的下巴,他的臉在離安娜的臉只有三根指頭的距離停住了:「你不讓我用勺子餵你吃,那我就要用嘴餵你了,我給你兩秒鐘想清楚。」

  安娜下意識盯住了卡彭特的嘴唇,他的嘴唇比較薄,平時不說話的時候都是要笑不笑的抿著,就算已經過了那麼久並且也經歷過那麼多事情了,安娜還是依舊認為卡彭特的確……是個非常英俊的男人。

  自己都這樣了還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再說了就算長得那麼好看人也還是很爛,安娜咳嗽了兩下:「我知道了,我會自己試著吃……」

  聽安娜這麼說的卡彭特才將手收了回來,順勢還在她頭上揉了兩把:「這樣才乖,又不是害你。」說著卡彭特就把湯碗推到了安娜面前,這湯裡面本來調料都沒有加,而且還讓亞里配了些乾草藥粉放進去,只要能夠忍住不吐出來就行。

  但是折騰了快一上午,安娜才只喝下半碗:「極限了……」她用手捂住嘴,拼命的想要憋住胃裡那股翻騰的感覺。

  嗯……比預想中的要好一點,雖然剛剛是威脅安娜讓她吃兩碗,但實際上卡彭特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能吃掉五六口就行:「行吧,你等我一下。」說著卡彭特起身朝屋內那排擺放著各種瓶罐的架子走過去,把那些罐子翻的丁零噹啷的響,最後拿著兩個黃褐色的玻璃瓶和幾張煙紙走了回來。

  「你要捲煙給我抽麼……」安娜吸了吸鼻子,這段日子她是別的沒有學到,為了緩解毒癮抽煙喝酒是都會了,全托了那支毒箭的福。

  卡彭特看了眼安娜,然後將煙紙放在桌上,打開了玻璃瓶朝紙上倒了幾根黑黝黝的乾草樣子的東西:「煙有什麼用,這些是戈爾尋草,勁比煙大多了。」

  「……!」如果是換成其他人可能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卡彭特說的戈爾尋草是什麼,但是安娜在藥房當過學徒,自然知道這種草最廣泛的用途是什麼。「這個不也是會讓人上癮的東西麼。」

  「你倒是知道的多。」卡彭特又從另一個玻璃瓶裡面倒出了幾張薄薄的像是紙片的東西放進煙紙裡面和戈爾尋草捲在了一起。「這就是另外一個辦法,總之你就先小量的抽著。」

  這是什麼鬼辦法……!

  安娜當然沒有伸手去接,她瞪著卡彭特:「這不是會更加糟糕麼,我都堅持這麼久了……」

  「你這不是堅持不下去了麼,我的意思是你先抽著,至少不會再像之前那麼辛苦了。」卡彭特看安娜不接,就自己把煙捲叼在了嘴裡然後伸手拿過一邊的蠟燭將煙點燃,他抽了一口把煙朝安娜那邊吐去。

  「唔……」雖然安娜立即屏住了呼吸,可是還是吸到了一點點味道,之前昏沉緊繃的大腦竟然只是因為那一點點煙味瞬間就放鬆了下來,胃裡難受的感覺好像也從來不存在過。

  「看,舒服了對吧。」卡彭特把煙拿下來遞給安娜,「劑量不大,只是在這段時間起個緩解的作用而已,我打算帶你繞路去東部的大陸,那邊我有個認識的人,他應該知道有什麼其他歪門邪道的辦法可以解麻片毒。」

  安娜沒有再憋氣,她貪婪的用鼻子呼吸著滲透在空氣之中的那股煙味,但是還是有些猶豫要不要伸手接卡彭特遞過來的煙捲。

  「嘖……剛剛才說你聽話。」卡彭特拿回煙又抽了一口,然後上半身朝安娜傾過去,伸手握住了她的後脖子把她朝前拉過來,嘴唇直直的就貼在了安娜的嘴唇上。

  還不用卡彭特伸舌頭撬開安娜的嘴,她自己就已經被戈爾尋草燃燒所發出的氣味引的神志不清的鬆開了本來緊閉的嘴巴,而且因為迫切的渴求心,安娜甚至本能的將舌頭伸進了卡彭特的嘴裡。

  卡彭特眯起眼睛,雖然這點量還不至於讓他像安娜一樣腦子放空,但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影響,而且現在口中那個柔軟的觸感莫名讓他的心臟急促的跳動著。

  這種感覺挺不錯的,卡彭特忽然覺得有些好笑,他脖子朝後仰了一下,讓兩人交疊的嘴唇分開,然後將煙捲遞到安娜嘴邊:「抽一口。」

  安娜有些迷茫的雙眼中蒙著一層水霧,她半張著嘴換了幾口氣,然後聽話的將頭湊到卡彭特手邊抽了一口捲煙,她剛抽完一口,煙還沒來得及吞下去嘴唇就又被卡彭特含住了,他像是野獸一樣輕輕的用犬齒磨蹭著安娜的嘴唇。

  安娜的呼吸有些急促,她還保留著一部分理智,知道卡彭特和她現在正在做著什麼。

  但是不想推開,想要被他溫暖的手臂環住,想要枕在他脖頸之間,想聽他用有點低沉的沙啞聲音叫她阿麗埃娜……

  安娜伸手抱住了卡彭特脖子,上半身也朝卡彭特緊貼過去,她這個舉動讓卡彭特又開始笑了起來:「也別光顧著和我玩啊,小姑娘。」

  說完卡彭特就拉遠了他和安娜的距離,然後將煙拿到了他和安娜中間:「這個才是正事。」

  這個才是正事麼,安娜有些迷糊的看著煙捲,但還是聽話的將環在卡彭特脖子上的手臂放下來接過煙捲,小口小口的抽了起來。

  越是攝入這種讓人頹廢的煙霧,安娜就越是感覺身體疲軟,但之前那種一直縈繞在體內讓人抓耳撓腮的渴望感已經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滿足感。

  「……」

  只有手指那麼長的煙捲很快就抽完了,安娜整個人癱在椅子裡面完全陷入了出神的狀態,卡彭特也就坐在一邊看著安娜,為了方便她穿著對於她這個身材來說太過於寬大的襯衣,領口自然也很低,可以輕鬆的看見她脖子上的傷口和鎖骨處的烙印。

  串有她父母戒指的鏈條也還依舊被戴在她的脖子上。

  真是微妙,卡彭特歎了口氣,現在這種感覺實在是太微妙了,想著他伸手到安娜的眼前晃了晃:「該回神了。」

  安娜眨了兩下眼睛,她現在看什麼東西都有重影,而且還在微微的晃動:「………再等一下…我看你是兩個人、不、三個…」

  「那你分得出剛剛和你接吻的是哪一個麼?」

  「你煩不煩人……」想起剛剛的事情安娜就覺得想找個什麼地方鑽進去。「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卡彭特砸了砸嘴,「我就當你不記得吧,這個。」他說著就把桌子上還剩的半碗豆湯推到了安娜面前,「試試再喝一點。」

  ……

  …………

  「你真的決定了?」亞里正站在船舵邊上監視著舵手調整方向,卡彭特就站在他邊上,「去東部?」

  這個時候的卡彭特才弄完安娜的事情從船長室裡面出來,他手上還端著個空碗:「也不需要繞很遠的路,烏提爾的事情我不想耽誤,但安娜的事情也不能放著不管。」

  「你把戈爾尋草給她用了?」亞里偏頭看了看卡彭特,「我不是想說你的辦法有什麼問題,但是這樣真的靠譜?」

  「現在能讓她活著的辦法就是靠譜的辦法。」卡彭特聳了聳肩,「不過我存著的戈爾尋不知道還夠她抽幾次,早知道以前就多留點了。」

  「問題不在這裡,是你怎麼確定穆勒他就在東部。」亞里不耐煩了,「等下我們好不容易去了,但是他根本不在那裡,要是發生這種事情你打算怎麼收場?」

  「他現在肯定在東部,你放心吧。」卡彭特伸手拍了拍亞里的肩膀,「這種事情我還是有把握,而且我想順便還能……」

  亞里等著卡彭特把話說完,但是等了一會兒那個混帳也沒把下半句吐出來:「你要說什麼倒是快說,我很忙的。」

  「沒什麼。」卡彭特看向下面甲板上忙碌著收縮船攬,控制帆向的船員。「總之就決定朝東部航行了,還有等下叫人烤點魚,不刷油也不要加調料,我試試看安娜吃不吃得下去。」

  「她能吃東西了?」亞里這才反應過來,看向了卡彭特手中的空碗,「她喝完了?」

  「只喝了一半,剩下的還是吐掉了,不過至少能吃點東西。」

  「下次讓我來餵吧,我很懷疑你是不是一邊威脅安娜一邊強迫她吃東西。」

  「老子怎麼可能做那種事情。」卡彭特不樂意了,把空碗拿到背後,「而且讓你餵不是更加為難安娜麼。」

  我倒不覺得會更為難她。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24 03:49 PM

第四十二章 地下

  空氣中不再彌漫著溫潤的水汽,而是乾燥的彷彿開裂,擁擠的集市上充滿了各式各樣交錯不清的聲音,偶爾還能聽見陌生的樂器彈奏出來斷斷續續不成譜調的響動。

  集市中來來往往的人們已經早就習慣天上那強烈的日光將周圍一切黃土色的建築烘照的泛白,當地人身上全都充滿了被陽光暴曬之後的塵土味道,他們身上的服裝已經完全區別於了海域上的國家,普通百姓身上裹著單色綢布粗略縫製的大袍子,或者只是單穿著短背心。

  有錢人家出來採購物品的傭人穿著會稍顯富貴一些,是為了不丟自己家主的面子,袖口和領口會縫製些花樣,手腕和腳踝上也多多少少會帶些普通的飾物。

  一切都同海域國家相反,海域國家的掌握主權握在兩位王的手中,一位是布尼塔的伊麗莎白女王,另一位是位於寒帶,領地只有不到布尼塔所有領土島嶼加起來的三分之一,但卻擁有龐大海上兵力的君主雷蒙,正是因為有這兩個人的存在,海域國家的格局才不同與大陸。

  東部大陸上國家分散嚴重,沒人能夠像海上那樣將權力集中在一個人或者一個組織手中,在這裡,國王籠統的算起來一共有一百三十多位,顯得更加雜亂不清,秩序也更加模糊,這樣雜亂的情況自然也為某些特定的人群提供了十分便利的進出和藏身條件。

  擁擠的集市之中,一排販賣著各種各樣雜物的攤位裡夾雜著一攤賣吃食的,包裹著白色頭巾的當地人不斷的從砌成桶裝的泥磚中用鉗子朝外夾出烤成深褐色的圓餅,攤位之中還擁擠的擺放著三個有飯桌那麼大的鐵鍋,裡面用肉汁燒燜著米飯和土豆。

  在這攤位後擺放著幾張矮矮的木桌,但並沒有人停留在這裡吃東西,這是時候有幾個只穿著馬褂,腰間的布條中纏綁著小彎刀的男人走到了攤位面前,他們混雜在人群中並不顯眼,為首的是一個頭上纏著灰藍色布條的有些矮的胖子,他沒有同正在夾餅的攤主說些什麼,只是帶著其他幾人朝空桌子走去。

  然後直接坐在空桌子前,攤主馬上就替他們端來了幾碗燜飯放在桌面上,還有一碟圓餅,矮胖子伸手取走了最面上的圓餅。

  這副景象看起來非常普通,不過是幾個趕路的人餓了,恰好聞見這家的東西不錯,就暫時歇腳在這裡吃些東西。

  但這也只是其他人看起來是如此,在過了十幾分鐘之後,矮胖子拿著他慢慢啃了一半的圓餅起身離開了桌子朝攤位更後面用來堆放土豆和食材的拐角走去,其他人依舊低著頭吃飯,這一連串動作也非常自然,彷彿那個矮胖子只是想去哪裡找個沒人的地方解決一些『個人問題』。

  矮胖子慢吞吞的走到了拐角後,這裡除了裝滿土豆的竹筐就什麼都沒有了,他用腳貼著牆和地面的結合處掃了掃,把地上厚厚的一層黃沙掃開,然後矮下身子用手指在地上摸了摸。

  「……」他嘴裡嘰裡咕嚕的用異國的語言說了些什麼,然後手離開地面的時候就看見他的食指和大拇指中捏著一根細細的金色絲線,矮胖子稍微用力拽了拽那根金絲線,在離他不遠處的地面有塊黃色的大方磚不自然的朝外微微凸出來了幾寸。

  矮胖子立刻重新藏好絲線朝那塊凸出來的方磚走去,磚出來的高度剛好是一個鎖孔的高度,那上面也有一個黝黑的孔洞,矮胖子將手中的圓餅撕拉開來,從裡面取出了一把黑色的鑰匙,然後對準鎖孔放了進去。

  在打開之後方磚的中間就慢慢出現了黑色的縫隙,縫隙慢慢的越變越大,最後徹底的打開了,打開的方磚下是一排木梯,並且從這裡能夠依稀的聽見下面傳來了嘈雜的人聲,矮胖子急忙將鑰匙收起來,他抬手擦了擦腦袋上因為緊張而冒出來的汗水,深呼吸了幾下就順著梯子走了下去,等他的頭完全沒入地下之後,方磚就慢慢閉合了起來,重新沉回了地面。

  ……

  …………

  高高供起的天花板上用顏料畫著無數交疊纏繞的女人和男人,甚至還有獸頭的怪物和背著白色羽翼的人形摻雜在畫面之中,人物散亂的衣服和頭髮上點綴的裝飾用的並不是顏料,而全是貨真價實的珠寶黃金。

  支撐天花板的所有石柱上都掛滿了用金絲織成的綢布,綢布上還點綴著數不清的魚目大的珍珠,它們如同流水一樣順著石柱一直垂到了地面上擺放的幾百張鋪滿軟墊的寬大床臺上。

  就像是為了和天花板上的圖畫相對應一般,床臺上的男人女人們也全都嬉笑的摟抱在一起,他們身上身下都壓著昂貴的毛絨獸皮,本來被擺放在精緻託盤中的水果全都被打翻在床上或者地上。

  空氣中彌漫著和外面不同的氣味,這裡全都是麻痹人神經的煙味和女人身上的香囊散發出來的味道。

  眼目所觸之地,盡是奪目的金色,隨便邁開一步就能踩到大把的金幣,男人隨手丟棄著鑽石,女人將戒指項鍊不斷的往身上戴。

  這裡便是穆勒的『皇宮』,位於蘇力汗地下的巨大石殿。

  「這些都還不夠……?」

  在地下大殿的最盡頭,有一張被黑金色垂幕包圍著的床台,那上面斜躺著一個白髮男人,他裸露著上半身,肌肉結實但完全不顯得累贅的身材完全暴露在空氣之中。

  他正對依靠在他懷裡的豐滿女人說話,女人哼了一聲抬起手臂伸出一隻手指在男人的腹部上畫著圈:「比上次少多了,你是不是都給別的女人了?」

  「怎麼會。」穆勒笑了幾下,他暗紅色的眼睛眯了起來,「我沒別的女人了。」

  就在說話的當頭,一個帶著刀的男人掀開了擋在穆勒床前的垂幕:「主,沙漠對面來的人已經到了,他在等你的話。」

  「這麼快?」穆勒感覺有些遺憾,他偏頭咬了咬女人的脖子,「你也聽見了,只能等一會兒再說你的首飾了。」

  女人識相的裹起一邊的絲巾,離開了穆勒的床台。

  「叫他來吧。」

  穆勒翻身從床上直起身子,拉過一邊的外套披在身上,

  「我倒要聽清楚他們是來談什麼條件。」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25 03:55 PM

第四十三章 穆勒

  「那麼,我遠道而來的朋友,你是打算告訴我什麼事或者打算從我這裡拿走什麼東西呢?」

  穆勒懶懶散散的坐在床臺上,一隻手上拿著鑲滿綠寶石的煙管,在他的面前站著一個矮矮胖胖的男人,男人看起來十分緊張,不斷抬手擦著額頭上的汗水:「是、是有……話傳……」

  矮胖子吞了吞口水:「能否請主將這裡的人都先請出去?護衛也……」

  「哈?」

  穆勒皺眉抽了口煙:「你這要求是奇怪,現在告訴我,我憑什麼聽你的話?你有足夠的黃金,還是成堆的珍奇異寶?」

  「我……我都沒有………但是……」

  「那不如把你的頭交給我,這樣我就可以考慮一下你剛剛說的要求。」穆勒不耐煩的打斷了矮胖子的話,「我待你是客,才讓人告訴了你怎麼進到大殿內,現在你提這個要求是不是太越界了,巴巴里克。」

  巴巴里克的肩膀甚至開始發抖了:「請……請聽我說完,主啊……」

  穆勒叼著煙管嘴沒說話,一雙像是蛇目一樣的暗紅瞳孔盯著巴巴里克。

  「這要求並不是我提出的,我本來的目的當然不會是這個,我只是想來朝主借一支船隊西航而已………但是那個……我們在趕來的路上被……」巴巴里克說到這裡反而因為太過恐懼停止了顫抖,他黝黑的臉上已經沒有什麼更多的表情,「卡彭特……」

  「……」

  這個名字一出來穆勒就差點把煙管捏斷,他神色複雜的看著巴巴里克:「你再說一遍你剛說的名字。」

  當然不論再確認多少次,巴巴里克所說的名字的的確確就是那個男人的名字。

  「意思就是說,讓我把所有人包括護衛清理出去,就是卡彭特讓你替他傳的話?」

  巴巴里克有些畏縮的點點頭:「他還說,如果不照辦就用炸藥幫主的宮殿頂端開一個天窗……透、透透氣……」

  穆勒哼了一聲:「也就是說卡彭特他現在就在這附近,行了我知道了,你退下吧,對了,再等一下,你說你是要一支船隊?」

  「是、是的……我的主。」

  「拜倫那!」穆勒閉上眼睛伸手揉了揉脖子,在這他叫完名字之後沒過多久就有一個瘦高的男人走了過來,站在旁邊垂著頭等著穆勒對他下指示,「給這胖子安排一下。」

  「是,主。」

  等拜倫那將巴巴里克帶走之後,穆勒躺回了床上慢慢的抽完了一管煙,在床台旁邊,穆勒觸手可及的地方有一個貼滿了金箔的櫃子,上面擺放著一套精緻的琉璃盛具。

  穆勒盯著那套琉璃盛具看了看,然後伸手取過一個仰頭喝完了裡面的葡萄酒。

  「……」早該想到的,那傢伙最近那麼活躍肯定是又找到了什麼目標,來東部是遲早的事情,不管什麼原因。

  穆勒越想越不耐煩,他一抬手用力將被子砸了出去,琉璃在大理石上碎裂的清脆聲響迅速的貫穿了整個地下大殿,嘈雜的嬉笑聲在一瞬間消失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大殿盡頭的床台之上。

  「都滾出去。」穆勒將煙管放在膝蓋上敲了敲,他說話的聲音並不大,但在說完之後所有人都窸窸窣窣的迅速動了起來。

  「主,怎麼回事?」穆勒的護衛走上來詢問,穆勒朝他們敷衍的揮了揮手:「你們也出去,大殿裡面一個人都不准留,這是命令。」

  「是……」

  這地下的空間出進口並非只有一開始巴巴里克進來的集市後巷,還有無數條連接到各處隱蔽出口的通道,所以很快整個大殿之中就不再看得見人影了。

  「都還真聽你的話。」

  從不遠處的石柱後面傳來了聲音,穆勒也沒有感到吃驚:「你自己的破事處理好了麼?沒處理好還有時間到處添亂的?」

  「當然……是因為沒有處理好所以才到處添亂,沒有什麼邏輯上的大問題。」卡彭特從石柱後走了出來,「好久不見啊,朋友。」

  穆勒上下打量了一下大概兩三年沒見的卡彭特,他是真的後悔在之前邀請過幾次卡彭特來他的宮殿之中,讓他得知了宮殿的進口位置在哪裡:「朋友是會用炸藥替別人家開天窗的?」

  「當然不會,我那個只是隨口說說,誰知道你們真的都相信了,而且就算我有那麼多炸藥也捨不得炸掉你這裡滿地的財寶,多浪費。」說著卡彭特就用腳踢起了一枚金幣攥在手裡朝他身後遞去,「這個拿著玩吧小姑娘,這裡看著喜歡的你都可以拿走,穆勒和我不一樣,人很大方,不會介意的。」

  小姑娘……?

  穆勒這才反應過來朝卡彭特身後看去,之前因為卡彭特穿著很寬大的斗篷所以他背後的東西都看不清楚,這下卡彭特稍微側了側身穆勒才看見他身後還有個瘦得像是難民的少女。

  「怎麼,你最近的口味就是這種的麼?也沒必要專程帶過來給我炫耀,你知道我只喜歡豐滿圓潤的女人。」

  安娜躲在卡彭特抓著他的斗篷,另一隻手上抓著卡彭特剛剛塞給她的金幣,她只敢露出一隻眼前悄悄的看穆勒,在路途上的時候卡彭特處於無聊同她講過穆勒的事情。

  雖然穆勒這個名字一被提起,人們想起的就是他在海上幹的那些勾當,大家都認為他和任何其他的海盜都一樣,是只從陰溝中鑽出來學會了使用火藥的可恨老鼠,安娜在這之前也是這樣認為的,但事實上穆勒的真實身份雖然的確有些見不得人,但卻絕對算不上低賤。

  他是蘇力汗國王和其大臣之妻的私生子。

  扯上身世的話題,事情就會變得冗長,穆勒的父親,蘇力汗國王在穆勒十七歲之前並不知道有這個人的存在,事實上大臣的妻子在將穆勒生下來之後本來是想讓人將這個嬰兒偷送出去處理掉,但因為實在於心不忍便硬是咬牙騙過了丈夫,讓他以為穆勒是他的親身兒子。

  但事實在穆勒十七歲的時候敗露了,穆勒被迫被流放到了海上,在之後他的才能漸漸展露出來,開始不斷的用自己召集的船隊攻擊蘇力汗的軍船和商船,這讓蘇力汗的損失巨大,每年都有近百上千的士兵和船隻毀在穆勒的船隊手中,蘇力汗國王不得已,秘密招安了當時已經胡作非為了很多年的穆勒。

  果然卡彭特認識的人都是讓人頭痛的角色。

  「我來也不是和你談這些雜事的,是有事拜託你。」卡彭特帶著安娜走到了穆勒的床台前,然後把安娜從他身後拉了出來。「麻片毒,加上吸了一個月的戈爾尋草,你有沒有什麼辦法讓她戒掉。」

  「把她綁起來幾個月不就行了。」穆勒敲著他的煙管,故意不正面回答卡彭特,「毒不都是這麼戒的麼,再說了你個一直抽大煙的人,憑什麼要求你女人戒掉啊?」

  「別繞了,說你的條件。」卡彭特側身拉著安娜坐在了床臺上,隨手撿起床上散落的一顆葡萄丟進了嘴裡,「少浪費點時間對你我都好,不是還有個美人在等你幫她清點首飾麼。」

  穆勒的眼睛掃了掃坐在卡彭特大腿上的紅頭髮女孩,看起來沒什麼精神,面色慘白,眼眶下面泛著淡淡的青色:「那就把你腿上的那個給我怎麼樣,變成我的女人之後我自然會幫她調理好身體。」

  卡彭特還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後若有所思的說:「也不是不可以……」

  「……!」安娜本來眯著眼睛在放空,聽見卡彭特這麼一說立刻睜大眼睛抓緊了他胸前的衣服:「我不要……!」

  「為什麼?實際上來說穆勒比我有錢多了,跟著做他的女人不會吃虧的。」

  「我不……我不要……!」

  「那你意思是說果然還是做我的女人比較好是吧?」

  「我也不是……那個意思……」安娜的慘白的臉上終於有了點血色。

  卡彭特哈哈哈的笑著伸手握住安娜放在他胸口的手腕:「那你是什麼意思?說清楚一點呀。」

  「別在我這裡調情!」穆勒出聲打斷了卡彭特的話頭,「行吧,我不開玩笑了,條件我的確有一個。」

  卡彭特抱著安娜皮笑肉不笑的轉頭看向穆勒:「說吧。」

  「不知道你聽說沒有,布尼塔的王室派了外使來訪蘇力汗,大概是十多天前抵達的。」穆勒若有所思的說:「我們陸地上的眼線說那些穿得人模狗樣的外使來訪蘇力汗的目的,就是同國王商議剷除我的船隊,以及商議關於其他境內海盜的事情。」

  話說到這裡也很明白了,是想讓卡彭特去當先頭殺掉布尼塔的外使:「你親愛的父親難道不會想辦法替你擺平這種事情麼?畢竟你對於他來說可是一把十分鋒利的刀刃啊。」 卡彭特說的是他所想的實話,穆勒的船隊對蘇力汗以及東部其他國家來說是非常有利的武裝船隊,他們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出賣穆勒來討好布尼塔。

  「不,父親他們的確是會隱瞞我的事情,問題是出在那個外使身上。他好像正在背著國王讓人悄悄打探我的藏身地在哪裡,看起來是還在打著什麼其他的主意,雖然我並不是特別懼怕……但總有蚊子在你耳邊飛來飛去著實讓人討厭,你就幫我個忙,把這事情辦了。」穆勒的臉上帶了點笑容,「也不難對吧。」

  卡彭特看著穆勒的笑容好像有點察覺到了什麼,他皺著眉毛:「……你是不是知道那個外使是什麼人?」

  「算是知道,抓了海德利的那個年輕少將。」穆勒笑的更開心了。

  怎麼又是他,安娜呼吸一窒……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25 04:01 PM

第四十四章 那個

  「真的要去殺掉那個……殺掉威廉麼?」安娜本來是想說威廉的職階,但是腦子裡面有些暈暈的,想了會兒只想起名字,「太危險了吧?」

  卡彭特這個時候正牽著安娜走在集市之中,在和穆勒談完條件之後他就帶著安娜出來了,現在正打算去和帶著駱駝隊在沙漠中待命的亞里匯合,聽見安娜在旁邊嘟囔就問她:「你為什麼還記著那傢伙的名字。」

  「因為挺好記的吧……我也不清楚。」安娜咳嗽了一下,然後吸了吸鼻子,「這是什麼味道。」

  其實在聞到味道之前安娜是覺得自己後脖子上像是被極細的針輕輕紮了一下,但那股感覺實在是太細微了,她伸手摸了摸很快就當作是有什麼蟲子或者沙子被吹到了脖子上。

  在這之後安娜就開始感覺自己聞到了什麼……有點油膩,但是又十分讓人有食欲的燒灼味道:「卡彭特、卡彭特,那個!」

  卡彭特沒有很大興趣的順著安娜的手指看向一邊,是一個架著幾根鐵棍正在烘烤大塊肥肉的攤販,這時候烤肉的人正在拿著毛刷子朝已經烤的焦黃的肉上刷香料和蜂蜜。

  「你想吃那個?」這讓卡彭特有點驚訝,雖然換了治療方法之後安娜的食欲的確慢慢恢復了一點,但依舊不怎麼吃得下紅肉,能混著麵包吃一盤子魚已經是極限了。「真的麼?」

  「有點……」安娜也不太確定,但是她現在眼睛已經沒辦法從那在火上烤的滋滋作響的肉上移開了,「我想吃一點點……」

  ……

  ………………

  「這就是你說的想吃一點點?」卡彭特看著面前已經吞下第二個餅的安娜,她現在正在用手撕開烤羊腿沾一邊的其其醬,「你胃口怎麼這麼好了?」

  「我不……知道……」安娜嘴裡還塞著用奶燉煮成糊糊的玉米,「就是突然覺得好餓、這個我還想再吃一碟……」

  安娜把盤子推到卡彭特面前,剛剛這裡面裝著的是三四塊烤肋骨,現在當然的只剩下了骨頭。

  「有胃口是好事情,但是你一下吃那麼多也不太好。」卡彭特有點猶豫的看著面前被安娜推過來的空盤子,說到底安娜她為什麼突然胃口會好起來,「你現在身體就沒有一點不舒服?」

  小鐵碗裡面的玉米糊被安娜攪動了幾下,她現在雙眼彷彿放著綠光,整個人像是沒見過食物的餓狼:「沒有,沒有不舒服,我就是餓。」

  看得出來你很餓。

  「你吃完這些就不准再吃了,等晚上再吃。」

  安娜雖然餓的要死,但是也知道自己現在這個樣子不太正常,可是除了餓也沒有感覺其他什麼地方有不舒服的:「那我再吃一碗玉米行麼?吃完就不吃了。」

  「問題是你真的沒有感覺身體上有其他不舒服的?」卡彭特說著就伸手去摸了摸安娜的額頭,體溫稍微有點低,但是是正常的,難道只是單純的突然聞到喜歡吃的所以餓了……?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也算是讓人安心,卡彭特收回手:「別吃了,你吃的東西已經快趕上我的食量了,再吃多了又得出另外的問題。」卡彭特發現自己已經開始懷念起安娜可以一個人到處亂跑的時候了,現在安娜稍微有點不對勁他都要想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好吧。」安娜伸手摸了摸自己有些鼓起來的肚子,然後把碗裡的最後一點玉米吃掉。「那我吃好了。」

  就在卡彭特解下腰上的布袋打算付飯錢的時候,他眼角的餘光好像看見了人群外有什麼熟悉的東西晃了晃,坐在他對面的安娜也看到了。

  「卡彭特……那個是不是……」

  「……是。」

  卡彭特不得不朝在人群中徘徊的人偶揮了揮手:「亞里他叫這些蠢貨過來做什麼……」

  人偶看見卡彭特之後就朝著這邊走了過來,為了不特別引人注目它依舊裹著厚厚的外衣,臉被遮的嚴嚴實,還特意馱著背:「大、副……說,時間……」

  這些人偶現在勉強可以說點含糊不清的單詞多虧了前兩個月在『珂莉婭』上一直和船員待在一起,有幾個木偶甚至沒怎麼學會正常的交流,只是單純的學會了說髒話,並且也說的磕磕絆絆的。

  「說時間用太久是吧。」卡彭特看了眼安娜,她還在盯著一邊架子上的烤肉看,「走吧,現在正準備回去。」

  木偶僵硬的點頭,在卡彭特帶著安娜起身離開的時候才慢慢轉身跟了上去。

  ……

  …………

  「我倒是挺好奇,你自己一個人究竟在忙些什麼事情。」

  穆勒在卡彭特帶著那個小姑娘離開之後也沒有立刻讓護衛和其他人回來,而是對著空曠的大廳自言自語。

  「卡彭特和他的小寵物都走了,你還打算躲著?」說完之後又過了一會兒,在距離穆勒的床台不遠處才有個身影像是煙霧一樣慢慢的彙聚了起來。

  「沒有打算躲著,只是稍微分神出去辦了點事情,你太吵了……」烏提爾咳嗽了一聲坐到了一邊的軟墊椅上,烏提爾的樣子看起來比上一次現身將卡彭特他們從布尼塔救走的時候更加糟糕了。

  「我是不打算管你和卡彭特的閒事,但是既然你要待在我的地盤上……總得讓我知道些什麼實情對吧,不然你把蘇力汗炸了該怎麼辦。」穆勒為自己的煙管重新塞了些煙草進去,「我多多少少還是念著些家鄉情的。」

  「你們最近到底在搞些什麼?」

  穆勒朝著空氣中吐了口煙,然後朝身後的枕頭靠去:「布尼塔竟然派了外使來東部,而還明裡暗裡的找我的麻煩。」

  「如果你現在是因為被波及進來而生氣的話,我也無法辯解。」烏提爾看了自己的手掌,原本蒼白的皮膚變成了一種怪異的淡青色。

  現在是他的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機會:「你是安全的,我可以這樣保證,但也希望你能夠協助卡彭特他們,還有他身邊的紅髮女孩。」

  穆勒叼著煙管看著一邊慢悠悠朝外冒著煙的香爐:「烏提爾,你是指我的性命能夠被保證,還是我的權利能夠被保證。」

  「當然是如你所期願的那樣。」烏提爾有氣無力的笑了幾聲,「那波圖王子。」

  烏提爾不會撒謊,但是會將他承諾的事情界限劃分的十分模糊,這也是為什麼亞里認為和烏提爾一直來往下去最終會像那隻海爾默的吸血鬼一樣。

  「你還是這麼讓人厭煩,對著卡彭特的時候說話也是這麼模糊的麼?」穆勒倒不是真的在計較烏提爾的話,只是找個目標發洩一下心頭的不爽而已。「憑什麼卡彭特他那些破事要扯到東部來,你們就不能一直濕漉漉的待在海上麼?」

  「情況有些不一樣,他們之前是在去黑海替我尋找紅寶石的線索,但中途那女孩需要治療。」

  穆勒突然笑了起來:「那不是正巧,我之前就想過聯繫前段時間在布尼塔發生的那些事情,就是那個滿手血債的海爾默,他們是被卡彭特都殺了對吧?」

  烏提爾點點頭:「如果你是想說布尼塔派外使來東部,並且還有人正背地裡打探你的藏身藏所和這個事情有關的話……的確是這樣,因為在這之前是我將他們從布尼塔救走,導致線索完全消失掉,之後就他們認為你手中多多少少會掌握有卡彭特的一些情報,因為在這之前所有人都知道你和卡彭特還有海德利往來的十分密切,所以外使就拿著通行證來了,目的是活捉你並從你口中得到有關卡彭特的消息。」

  「我後悔和他們兩個往來密切了。」穆勒是在認真的這樣想,他也不想繼續談這種讓人煩心的事情,「說起來你剛剛說你出去辦事……你去做什麼了?」

  「啊……那個,因為看安娜的狀態實在有些糟糕,雖然靠我現在的力量沒辦法讓她的癮被治好,但讓她有點食欲還是可以的。」畢竟那女孩對於他和卡彭特來說都是絕對不能缺少的工具,「所以就去幫了她一下。」

  「你為什麼要這樣偷偷摸摸的,不能直接面對面麼?」

  「當然不行……卡彭特他們見到我又不知道會要求我幫他們做些什麼事情,我也得活啊。」

  「說的也是……」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25 04:26 PM

第四十五章 疼痛

  老實說,威廉並不習慣蘇力汗這邊的……民俗風情,先不說那種浮誇不帶一絲內涵的建築風格,因為這種東西看久了多多少少也會覺得好看,畢竟沒有人不喜歡黃金和珠寶。

  讓威廉最不習慣的是這邊男人女人的穿著和作風,他們總是袒露著上半身,做事情也沒有什麼特別準確的規章制度。

  真是自由散漫。

  「怎麼了,我尊貴的客人,為什麼與我見面的時候你總是緊皺著眉頭,是我宮殿之中的食物不合你胃口?還是晚上伺寢的侍女觸怒了你?」

  說話的便是蘇力汗國王,這位國王雖然年歲已高,樣貌卻還是四十歲左右的樣子,身材也並沒有一絲浮腫,還是同他身側那些年輕健壯的侍衛一樣:「如果有什麼不順心的事情,還一定要請客人告知我。」

  你們這個國家的一切都讓我不順心:「怎麼會有不順心的事情呢,國王陛下的盛情款待讓我們感到無比的榮幸,我可能只是因為不太適應這裡炎熱的氣候而已,就這一點還請陛下見諒。」 威廉說東部的語言稍微有些生疏,但並不怎麼影響他和國王之間的交流。

  聽見威廉這麼說,蘇力汗國王仰著頭大聲的笑了起來:「也是也是,那也就是說客人你不僅對食物和款待感到滿意,我們這裡東部的女人也讓你感覺到舒適了麼?」

  威廉開始乾笑:「哈哈……關於這件事,因為我有依舊在布尼塔等待我回去的未婚妻,所以……您派來的侍女我只能請她們待在門外。」

  「唔,這有什麼,果然你們海上國家的人和我們思考的方式就是不同啊,不過也好,看見像你這樣有為的年輕人能夠這麼快安定下來對於我們這種老傢伙來說也算是種安慰。」

  不,完全沒有安定下來,未婚妻這種曖昧的存在我根本就沒有,只是隨口說的藉口而已,威廉臉上搭配著公務式的笑容:「可能是我冒犯了,但是國王陛下,今日我是想與您談談……」

  「我知道,你是說穆勒的事情對吧,我已經吩咐人去安排了。」蘇力汗國王臉上還是那副事不關己的笑容,「這件事情就儘管放心的交給我們,您和其他外使們就好好的在蘇力汗內享受,不用想著……操勞這件事了。」

  那副笑容之中隱隱約約的藏著些什麼意思。

  「讓國王費心了。」嗯,還算順利,他們私底下尋找穆勒藏身之所的事情按照計劃已經暴露了,雖然沒想到會這麼慢,看來他手底下的人說到底還是太謹慎了,「我們也只是想要儘快將那些惡棍清除乾淨,保證大家的安全。」

  ……

  …………

  別說清除穆勒和卡彭特了,如果事情再晚一些沒有進展的話,只怕到時候被盡數清除的只會是他們這些遠道而來的『尊貴客人』,前十天沒有任何動靜的時候威廉的手下已經開始急躁了,甚至開始懷疑他的選擇和決定。

  在這之前威廉他們的計劃就是稍微『調查』的高調一點,讓穆勒那邊的人察覺到有人正在調查他的藏身場所,這樣的話……多多少少會讓穆勒那邊有所行動,最好的結果就是穆勒會派人來『剷除』他們,這樣自然能順風順水的逮住活口來調查。

  「少將……你真的確定我們要用這種極端的辦法麼?現在不管做什麼我們的情況都不是非常樂觀,難道就不能暫時先按照蘇力汗國王所說的,不要有什麼動作,停下來觀察一段時間怎麼樣?這也是為了大家,為了少將你的安全。」

  在從宮殿出來返回他們居所的路上,威廉身邊的手下輕聲問他:「再說了我們根本就拿不准……」

  「如果事情不觸及到危險的邊緣,那麼就不會有結果。」威廉目視前方,大步的朝他們的馬匹走去,他們現在要返回的是靠近蘇力汗城外河域的居民區,雖然之前蘇力汗的國王讓他們在宮殿之內居住,但威廉為了看起來更可疑一點就拼命的回絕了國王的邀請選擇留守在平民區這樣雜亂的地方,威廉也懶得管他手下一副猶猶豫豫的樣子,踩著蹬跨上了馬,「現在只看是誰先來殺我了,畢竟我可是拿走了海德利人頭的人,穆勒多多少少應該也對我有些怨言吧。」

  事實上穆勒的確對殺死了海德利的威廉有很大的怨言,因為他有一套十分罕見的航海圖還在海德利那裡,現在海德利被絞死了,他的那些東西肯定也都充了公,自然就不用再惦記著什麼找回航海圖了,都不存在的。

  但怨言也只是怨言,怨恨這種情緒還並不存在,對於穆勒來說現在發生的這些事情,只要不威脅到他的權利,就只是一些普通的人渣打鬧而已,再者他不是所有事情的中心人物,這些事情一切的緣由……自然是卡彭特,穆勒到目前為止的決策也只是下閑棋一樣隨便走走。

  這個時候的穆勒已經沒有繼續待在他奢侈淫靡的地下宮殿之中了,而是跟著烏提爾去了地面上:「你一個要死的枯草杆,為什麼還是一天到晚要往外跑?你之前不是才說了你也要活的麼?」

  「我擔心安娜的情況,她看起來狀態很差……你真的不能先幫助一下卡彭特他們,然後再讓他們解決關於那些外使的事情?」烏提爾披著一件深灰色的袍子,兜帽被高高的拉起遮住了他有些嚇人的臉色。

  「比起被你們稱作安娜的那個紅毛丫頭,你看起來才是狀態差到馬上要死了吧。」穆勒走在烏提爾後面說著風涼話,「她看起來可是還能撐幾個月,再說了你不是讓她恢復食欲了麼?我覺得那也沒有我出場的必要,又能抽大煙又有食欲,這多好,完全健康,沒必要治了。」

  「不……那種怎麼能說是健康,安娜不能出一點差錯,她身上負面的問題都必須根治……」

  穆勒這下開始感興趣了,他伸出手臂搭在了烏提爾的肩膀上:「喂,我的意思是,為什麼你和卡彭特都那麼寶貝那個瘦唧唧病怏怏的小女孩?也讓我知道一點好玩的事情啊。」

  「這不是好玩的事情,你知道了也沒有什麼用處,說不定還會讓卡彭特把矛頭對準你。」烏提爾咳嗽了幾下,穆勒和卡彭特不一樣,卡彭特雖然看起來倔但實際上在一些方面是會妥協的,當然會變成這樣可能是因為他年紀大了,而穆勒則不同,只要是感興趣的事情他會一直追查到底直到自己不再感興趣為止,這也剛好是烏提爾所需要的。

  雖然卡彭特他們會來東部純屬是偶然,但如果能讓穆勒對這事情上心並幫助他們的話烏提爾也能省下不少力氣。

  「他都已經針對我這麼久了,還差這一次?喂,你告訴我,那個叫安娜的是不是真的很重要,如果我認真的搶過來會發生什麼事情?」穆勒半開玩笑的說:「卡彭特會開始發瘋麼?」

  「你如果想要拿走也沒有很大關係,她並不需要一直待在卡彭特身邊,安娜只要活著並且自身沒有與卡彭特切斷關係的想法就行,我想卡彭特他……應該也是這樣想的吧。」

  「……」

  所以這個定位究竟是重要還是不重要,而且好像越說越莫名其妙了。

  因為剛剛注意力一直放在和烏提爾閒聊上面,穆勒沒有注意他們兩個走到哪裡了,現在抬眼看了看才發現已經離主城的集市有很遠一段距離了,再朝前走一會兒大概就能到河域的區域:「說起來你到底是要去哪裡啊?」

  原來你不知道我要去哪裡……

  「我打算去觀察,那個一直調查你們並且抓到了海德利的人。」對於威廉這號人物,烏提爾之前並沒有特別上心,但最近這個人幾次都差一點抓到了卡彭特,並且現在又一次隨著線索跟了過來,實在是不能再忽視下去了。

  早知道,之前還有能力的時候,就把他殺掉了……現在烏提爾最後悔的就是這件事情。

  「這種事情我完全可以幫你安排手下去做,有什麼必要親自去,害得我以為是什麼稀奇事也跟著過來。」穆勒砸了咂嘴,都已經跟著烏提爾走到這裡了現在轉頭回去搞得自己跟白癡一樣,「然後呢,你查探完那個外使之後又打算怎麼辦?」

  「看卡彭特打算怎麼行動了,安娜的事情解決之後如果他要繼續去黑海找紅寶石的線索的話那麼我就先回門徒島,反正你最近有計劃要再出海一次對吧。」

  「沒有,我沒有要出海的打算,你想要回去的話我可以借你一塊木板,坐在上面順著幼米拉長河一直漂向大海,我和卡彭特還有海德利都這樣做過,這次剛好有機會,你也試試吧。」

  ……

  「你知道麼,我以前曾經在這河面上只踩著一塊木板漂進了大海。」卡彭特手上拋接著一顆蘋果,對坐在他身邊的安娜說:「我和海德利還有穆勒打賭,看誰能先坐著木板飄到大海,如果我和海德利其中一個贏了就可以拿走穆勒那套由拿加波思,那個傳說中抵達過被神所眷顧的領地的人親手繪製出的航海圖,穆勒贏了我們就得勻出五條裝滿黃金的三桅船給他。」

  這個時候卡彭特和安娜還有亞里三個人正坐在一條小木船飄在河面上,河面之上來來往往裝滿了鮮魚和蔬果的船隻非常多,他們只能有一搭沒一搭的擺動船槳。
  貫穿整個蘇力汗國土的幼米拉河,可以說是東部最有名的河流,因為河域周圍的土地比其他地域肥沃不少,以這裡為戰場的爭奪戰不下百次,直到現在偶爾還能夠從河底打撈起人的骸骨,在諸多戰事之後幼米拉河成為了蘇力汗的所有物,並且現在蘇力汗也在以幼米拉河域為中心朝周圍不斷的擴大領地。

  在船槳第五次撞到了其他木船的船壁上之後,亞里終於放棄了在擁擠的河面上提高速度的想法,他有些暴躁的把船槳丟掉然後船沿靠去,看著還在對安娜胡吹白吹的卡彭特:「所以,我記得那一次是海德利贏了。」

  卡彭特嘖了一聲:「從結果上來看的確是這樣沒有錯,但是那是因為他卑鄙。」

  「只是做木板比賽劃水這種事情……還能使用卑鄙的辦法?」安娜一隻手拿著蘋果在啃,另一隻手拿著裝滿了蜂蜜羊奶的水袋,膝蓋上還放著幾塊麵包片和乾乳酪塊,「他們換了你們的木板?」

  「沒有,更簡單的辦法而已。」卡彭特說著說著就開始上頭了,那套航海圖他是真的非常想要。「那時候海德利那牲畜追上了暫時在最前面的穆勒,然後把他掀翻進了河裡……」

  「我當然不可能就那樣看著他囂張,所以就想伸腿出去把海德利連著木板一起踢翻,結果可能太激動了,沒控制好力度,我自己先摔進河裡面去了。」

  所以說到底你們這不只是在比賽誰更加卑鄙而已麼,為什麼要單說別人卑鄙把自己排除在外……安娜吃著東西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卡彭特才好:「這樣的話你不是根本就沒有坐著木板漂進海裡面麼。」

  「這種事情需要計較?再說了,這水和海水有什麼區別,唯一的區別不就是不鹹麼。」卡彭特說著就把手伸出船外在河水裡面泡了一下,然後拿起來對著安娜甩了甩,「同樣都是水!」

  「你煩死人了我還在吃東西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卡彭特沒有一絲愧疚心的大笑著,還伸手去揪安娜的臉:「怎麼,打擾到你吃東西就要生氣?你幾歲了啊?」

  你幾歲了。

  「你有這個閒心還不如多思考一下等會兒我們到底要怎麼行動。」亞里看安娜想吃東西想吃的不得了,但是被卡彭特捏著臉沒辦法動嘴,只能幫她開口,「不然等下你就自己下船,我帶安娜回去安全的地方。」

  「我不是都說過了沒有地方比我身邊更加安全了麼。」卡彭特看了眼亞里,然後轉頭繼續揉安娜的臉,「你聽見沒有,哪裡都不准去,待在我看得見你的地方。」

  「讓……我……呃啊……吃……!」

  最後亞里不得不上前去把玩起勁的卡彭特給拉開:「你也是該停了吧,快給我想等一下怎麼辦啊!」

  「囉嗦死了,看人在屋子裡面就直接衝進去把他掐死,要是人不在屋子裡面就等他在屋子裡面之後再衝進去把他掐死,行了吧。」卡彭特完全心不在焉,「難道你還想說要搞些什麼複雜的計劃?」

  「可是他屋子外肯定會守得有士兵啊……你該怎麼直接衝進去。」安娜抱著她的食物朝後排亞里身邊縮去,「稍微也聽聽亞里的話,計劃一點什麼啊……」

  「行吧行吧,聽你們的,計劃一點什麼。」

  聽見卡彭特這麼說,亞里的眼皮習慣性的跳了一下:「你別到時候按是按計劃行動了,但是因為大意就出什麼差錯,我是不會帶著安娜去救你的。」

  「我怎麼可能出差錯,你就等著看吧。」卡彭特大言不慚的說。

  ……

  …………

  從國王的宮殿回到居所的時候已經接近黃昏了,威廉將馬交給其他士兵之後,就徑直回到了自己那一小棟黃色的土屋之中,他先將外套脫了下來扔到了靠牆的木床上,然後就坐去了桌前。

  他翻了翻桌面上的書籍和文件,但其實現在根本就沒有什麼需要寫報告的事情……,威廉摸了摸一旁放在筆架上的蘸水筆。

  「……」

  乾脆再給父親寫一封信吧,在日落之前寫好的話應該還來得及遞交給去極西的貨船,讓他們代為轉交。

  想著威廉就將筆從架子上取了下來,他想要找一張空白信紙的時候卻發現桌上的紙都已經是用過了的,於是只好起身去窗邊的置物櫃取些新的出來。

  但才走近窗邊附近的時候,威廉就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朝這邊……

  「什……!」

  在感覺到不對的時候威廉立刻側身朝旁邊躲去,然後就聽見金屬的撞擊聲,剛剛他站著的地方現在平躺著一隻羽毛箭。

  來了!

  威廉立刻先退到了半人高的置物櫃後面,遠離大開的窗戶,伸手拔出腰後的槍,但他還來不及思考下一步該怎麼做的時候身後突然伸出來了一隻手緊緊的掐住了他的脖子,接著他感覺到腿上一陣劇痛,然後就跪倒了地上。

  「說實話找你住在哪裡比逮住你麻煩多了。」卡彭特將插在威廉膝蓋後窩的刀拔出來,十分得意一邊說一邊將刀身側平,舉起來對準了威廉的後背,「以後就沒機會再見面了,少……呃……!」

  巨大的槍聲在房內響起,剛才威廉反手對著他身後的卡彭特盲開了一槍,火藥擦過卡彭特的右臉頰,那裡現在已經被灼傷了一大片。

  卡彭特因為疼痛,掐住威廉脖子的力道變小了,威廉趁機拼命掙脫了出去,他轉過身舉起槍對準卡彭特,然後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還說會是什麼人來殺我,真是巧啊,你也在東部。」

  「………」卡彭特捂著已經完全被火藥燒爛的臉頰一陣沉默,如果威廉能夠稍微瞭解一點卡彭特,他就會明白現在卡彭特臉上的表情並不是被反將一軍之後的憤怒,而是尷尬……

  沒想到真的出差錯了……

  卡彭特現在很想收回之前在安娜面前大言不慚說的話。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26 03:01 PM

第四十六章 玩笑

  兩個人僵持著,卡彭特沒有說話。

  「……看來是連舌頭都燒到了?」威廉舉著槍嘲諷著卡彭特,雖然他自己現在的情況也不是很好,右腿後膝蓋痛的異樣的厲害,估計是卡彭特的刀上還染了毒,現在能夠站起來全靠完好的另一隻腳和毅力,不過聽見槍聲士兵很快就會趕過來了,「之後的話也只能等醫好你,然後在地牢裡面問你了。」

  少囂張了死小鬼……

  卡彭特瞪著眼睛,他現在的確沒有辦法說話,因為嘴巴完全無法開合,亞里肯定已經看到屋內的情況變成什麼樣子了,但是為什麼現在還沒有過來……而且奇怪的是現在明明已經距離槍聲響起之後有一分鐘左右了,就守在離這棟屋子幾步遠的士兵為什麼還沒有來?

  這個問題威廉也察覺到了,他不耐煩的嘖了一聲朝外大吼:「人呢!?都沒聽見槍聲麼!?」

  但是沒有人應答,而這時候他們兩人才發現現在好像已經連屋子外面嘈雜的人聲都已經聽不見了,這棟小土樓彷彿被孤立起來變成了別的地方。

  「……你又動了什麼手腳。」威廉警惕的看著卡彭特,果然這個男人不會不給自己留後手。

  但很不巧,這後手不是卡彭特留的,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是現在好像是機會,卡彭特把捂著臉頰的手放下來,還好只是傷到了臉頰而已,他一隻手緊握住彎刀,眯著眼睛緊盯威廉。

  只要他一開槍,就是行動的機會。

  威廉也看出來了卡彭特的意圖,他現在已經失血到臉色蒼白,沒有時間再猶豫了,這一槍必須得打中他,不然……

  兩人的想法意外的合拍了起來,可是事不遂人願,就在威廉扣在扳機上的手想要行動的、卡彭特準備朝一邊的死角避開射擊的時候。

  屋子忽然強烈的晃動了一下,然後本來消失的嘈雜人聲全都回來了,屋子的大門也被士兵砰的一下踹開,威廉因為震動沒有站穩,直接朝前摔倒在了地上,先頭進屋的士兵們剛把槍舉起來,窗戶外就射進來了一隻羽毛箭,精準的捅穿了第一個將槍對準卡彭特的士兵。

  怎麼……回事……卡彭特雖然意識還沒有反應過來,但人已經開始朝窗口移動,準備跳出去,看見他行動的士兵們也暫時沒辦法管倒在地上的威廉和死掉的同伴,全都拼命的朝卡彭特的方向開槍射擊。

  卡彭特勉強的避開了致命傷,但還是中了至少兩槍在後背上:「呃……!」這次真的是丟人丟大了,他現在掐死自己的心都有。

  這時候威廉也被人從地上扶了起來:「別放他走……殺了都沒關係,這次機會不能再錯過了!」

  在他說完這句話的下一刻,整棟小屋子又晃動了起來,而且同時窗外還傳來了一個熟悉的女孩喊叫聲,那個聲音正害怕的在叫喊著卡彭特的名字。

  「別帶著她過來!」卡彭特強忍著臉部傷口被撕開的疼痛,朝窗外喊:「快……呃!?」

  在混亂之中,屋子的天花板竟然開始朝下坍塌,並且碎石都精準的砸向了士兵們的方向,隨著碎石掉下來的還有兩個熟悉的身影……

  「我是叫你幫我殺人還是叫你來送死的啊!?」穆勒呸呸的吐了兩口飄到嘴裡的塵土,他的手臂扶著面露菜色的烏提爾。

  這時候安娜和亞里也已經衝到了窗戶外面翻了進來,亞里將弓箭丟掉換成了火槍拿在手裡,他滿臉震驚的看向穆勒那邊:「你和烏提爾怎麼在這裡!?」

  「你以為我們想挑這個時間在這裡!?」

  「咳……咳咳………」

  「卡彭特!你沒事吧!?」

  「……快開槍,誰都能放跑唯獨卡彭特不行!」

  「咳……」

  「愣著幹什麼快走啊!」

  「抓住他們!」

  「你的臉……!」

  「快扶住他。」

  屋子裡的所有人幾乎都同時在說著話,就像是被用棍子捅到了地上的馬蜂窩一樣全炸開了。

  因為臉部受傷,加上渾身疼痛,還有感覺到莫名丟臉,卡彭特被吵的急紅了眼,想也不想就刷的一下把站在他身邊檢查傷口的安娜抓起來甩到了穆勒那邊,然後二話不說的將手中的彎刀朝被士兵團團圍住的威廉扔了過去,同時也開始朝威廉跑去。

  亞里看了眼卡彭特的動作,就舉起槍連著開了幾下,強行的破開了擋在威廉面前的人群,這時候的卡彭特已經衝到了威廉的面前,他伸手拔出長靴裡面的匕首,另一隻手抓住了威廉的肩膀,然後沒有一絲停頓匕首猛的朝威廉的脖子紮去。

  整個過程非常快,那速度根本不是正常人可以做到的。

  威廉的瞳孔急劇放大,因為死亡的靠近,他視野中的一切彷彿都被放慢了一拍。

  他能夠看見在他周圍的士兵驚恐的表情,想要伸出阻擋卡彭特的手臂,因為混亂被踢飛在空中的碎石塊,被風吹進屋子之中的枯葉,正前方卡彭特猙獰的臉,朝他喉嚨直直刺來的銳利匕首。

  以及卡彭特身後,那個紅髮的名字叫做安娜的女孩,還有她身邊……那個白髮的男人抬起來的手臂,他手中抓著三個小小的玻璃瓶。

  下一瞬間,男人把那些玻璃瓶猛的朝地面砸去。

  伴隨著玻璃碎裂的聲音,就像爆炸一樣,屋內猛的充滿了刺眼的白色光芒。

  這個意外的變故也影響到了卡彭特,本來該紮在威廉喉嚨上的匕首紮到了鎖骨上方。

  光芒消失之後,士兵們和威廉的視力過了十幾秒才開始慢慢的恢復,但這時候屋子裡面已經見不到那些惡徒的身影,包括剛剛離威廉最近的卡彭特,他們全部借著白光出現造成混亂的時候逃跑了。

  屋子內一部分士兵急忙追了出去,剩下幾個負責照看威廉的情況。

  「少將……!軍醫馬上就會過來,請您一定要撐住!」

  「…………」站著說話不腰痛的蠢貨……威廉強忍著痛苦,匕首深深的沒入了一半在威廉的鎖骨上方,現在只要稍微呼吸一下傷口就會傳來刺骨的疼痛。

  這種疼痛當然不是普通被匕首紮傷後的疼痛,威廉非常清楚,這是染上毒物的痛感。

  果然沒有人會蠢到忘記在刀上淬毒……

  現在絕對不是樂觀的情況,這是威廉暈倒前最後的想法。

  ……

  …………

  「這麼好的佈局,你都能給搞成這樣。」穆勒翹著腿看著對面正在讓安娜替他包紮傷口的卡彭特,「要不是當時烏提爾在場稍微幫了你一下,你現在應該要少一條腿或者一隻手臂來著。」

  沒錯,剛剛那棟小土樓之所以有一段時間像是被從世界上隔開了一樣就是因為烏提爾,他用了巫術想要替卡彭特爭取一點時間,但沒想到卡彭特和威廉這麼能磨……活生生把他磨到沒有力氣,導致巫術的效果消失。

  之後就是穆勒的出場,拖著半死不活的烏提爾勉強把卡彭特他們帶了出來。

  亞里在旁邊笑:「腿和手留下來有什麼用,對他來說臉被炸沒了,還不如斷掉腿和手。」

  穆勒也跟著謔謔謔的笑。

  「……」安娜看著卡彭特臉上的慘狀完全不知道說什麼好,現在神是要把他身上唯一的優點也奪走麼……安娜把藥膏慢慢抹在傷口上面,憋了半天只憋了句:「幸好沒有傷到眼睛。」

  卡彭特理都不想理穆勒和亞里,他只是瞟了眼安娜:「怎麼,我變醜了你就換這態度?」

  「我沒有換。」安娜這次是不會再被卡彭特繞進去了,她如果回答不是的話這個爛人絕對會直接斷章取義說『那意思就是你之前覺得我長得帥。』

  果然卡彭特因為計謀失算嘖了一聲:「你就不能看我現在傷成這樣稍微說點好聽的話安慰我?」

  「你算好的了,還有精力在這裡說話……烏提爾現在還沒有醒過來呢,別抱怨了。」安娜把最後一把藥膏按到卡彭特臉上。

  這次行動最大的受害者只是碰巧出門偵查的烏提爾,他現在被穆勒放在全都是藥湯的大浴池裡面泡著,浴池周圍還用巨大的香爐燃燒著藥草,整個房間煙霧繚繞,一堆裸露上半身的侍女圍在池子旁邊待命,還有一些女官拿著布卷跪在浴池地上念著教經文,那場面看起來就像是某個地區荒淫無度的帝王死之後的水葬……

  「好吧,不開玩笑,現在人也沒有殺掉,我們還搞成這種狼狽的樣子,傳出去不是笑死人了,你打算怎麼負責啊。」穆勒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啊?偉大的卡彭特船長。」

  「那個四捨五入已經是屍體了,我的刀上有毒藥……大概。」說到最後卡彭特也不敢用特別肯定的語氣了,那個海軍簡直可以稱得上陰魂不散,也難怪海德利會栽在他手裡。

  「搞出那麼大動靜這幾天我看你們也不用想著繼續待在主城裡面了,萬一把我宮殿的位置暴露了你也賠不起。」說著穆勒就招了招手,讓一邊的僕從走過來。

  「把那個地圖拿過來給他們。」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26 03:09 PM

第四十七章 之前

  在東部的沙漠之中有一種十分少見的怪物,它們沒有具體的形態,如同煙霧一樣隱藏在無盡的黃沙之下,只在有心儀獵物出現的時候漂浮出來,模仿變成海市蜃樓一樣的幻影將獵物籠罩在夢境之中,隨後會一點點將已經無法動彈的獵物纏食到骨頭都不剩。

  這種怪物被當地人稱為噩魔,噩魔在活著的時候一般都是單獨行動,但一旦預知到自己的死期就會聚集在一起,它們死後會凝結成珊瑚狀的白色物體,聳立在沙漠中看起來十分怪異。

  穆勒交給卡彭特的地圖也是標示出了這種幾年都見不到一次的怪物大致會出現的地方。

  卡彭特接過地圖隨便瞄了兩眼:「你給我這個是什麼意思。」他也算大概知道噩魔這種東西。

  「當然是讓你去找啊,活捉一個回來給我就能治好你女人了。」穆勒說話輕飄飄的極其不負責任,「快動身吧,別遲了。」

  「你開什麼玩笑,這種說不準的東西怎麼可能抓得到,我們沒有那麼多時間。」還不等卡彭特開始砸東西,亞里就已經陰沉著臉開口了:「你到底有沒有辦法能治好安娜。」

  「這就是辦法啊。」穆勒一攤手,明顯的擺出了打發人的態度,「還是說你們想在這裡打一場,把蘇力汗和布尼塔的軍隊都吸引過來?」

  他已經陪卡彭特他們鬧夠了,地面上全是駐紮軍隊在尋找他們,換做以前國王會盡力保住他,但現在烏提爾沒有意識,事情就變得不一定了……

  穆勒和烏提爾之間的契約,最重要的一條就是烏提爾會無條件的保障穆勒在蘇力汗的權利和安全,現在烏提爾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所以穆勒自然是不會再像之前一樣冒險繼續跟著卡彭特胡鬧的,反之他現在有另外的打算……

  被穆勒這樣挑釁的卡彭特意外沒有生氣,他只是哼了一聲,然後把地圖捲起來塞給站在他旁邊被突然變化的情況搞得手足無措的安娜:「烏提爾沒醒著,所以你害怕了是吧。」

  你要在這個節骨眼挑釁回去麼……安娜抓著地圖慌張的看向亞里,平時的話可能還能繼希望在亞里身上讓他攔一下卡彭特,但亞里也只是烏雲密佈的眯著眼睛死盯著穆勒,嘴唇緊緊的抿著。

  「說得那麼輕鬆,如果不是烏提爾你得死幾次了?不……該說是你早幾十年前就該老死了,是吧。」論挑釁穆勒絕對有信心,「你現在多大了?一百五十還是一百六十?」

  亞里和安娜都沒料到穆勒會出這一招,導致亞里不得不把戒備心轉移到卡彭特身上,安娜也小心翼翼的朝後退了一步。

  「一百六十?」卡彭特原本翠綠色的眼睛不知道為什麼怪異的泛起了金色,他呲著開始慢慢變得尖利的牙齒沒什麼表情的看著穆勒,「一百五十?」

  「怎麼,自己的歲數都記不得了?」穆勒大聲笑起來,但他的手已經放在了腰邊別著的槍上,「你收養的小孩難道也不記得?恩?亞里你回答回答啊。」

  穆勒就是故意在激怒卡彭特,一開始拿出地圖的時候他就知道卡彭特他們不會像是蠢貨一樣被忽悠走,而且本來打發他們走也不是穆勒的目的,他現在的打算……是殺掉卡彭特。

  其實穆勒在之前並沒有這樣想過,但是看現在的情況,烏提爾好像正在不斷的幫助卡彭特,甚至有時候會無條件的,這情況十分反常。

  雖然穆勒到現在還不太清楚烏提爾究竟是什麼東西,但大致上明白烏提爾他為什麼能夠使用一些幾乎等同於奇跡的巫術,他是用交換自己的生命為代價去獲取那些巫術的成功。

  當然那個能夠榨出生命力作為燃料的方式穆勒是完全不知道烏提爾從什麼地方學來的,他也曾讓人去翻閱書籍調查典故,但就算是五百年前的古籍都沒有記載過這種方式。

  所以烏提爾就像是僅剩一隻的蠟燭,為了不再讓卡彭特他們隨意浪費……

  只有殺了卡彭特。

  「你是想殺了我麼,穆勒。」這個時候的卡彭特眼睛已經完全變成了金色,瞳孔也如同野獸的模樣變成了細長的,他很清楚穆勒現在在想什麼,因為他自己也曾經想過。「在那之前我可能就會把你的血全部吸乾。」

  「果然,你吃吸血鬼已經吃到被部分反噬了啊,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得多感謝感謝烏提爾。」穆勒將武器拔了出來,舉起對準了……安娜的眉頭中心,「我和那個海軍可不一樣,在開槍速度上我是有信心的,所以……你動一下我就打死她。」

  ……我、我?!

  安娜不可思議的瞪著穆勒,她作為一個局外人是完全不知道穆勒和卡彭特的心理活動,所以到目前為止安娜所聽見和看見的只是一場莫名其妙的口角而已:「你和他吵架,為什麼要打死我?」

  「……」穆勒沒有理會她,只是戒備的看著卡彭特,「怎麼樣,是現在就自己掏出心臟死掉,還是看著你女人先死?她對你來說很重要對吧。」

  看穆勒這架勢是認真的……安娜看了看旁邊的亞里,他也因為礙於穆勒的動作而無法行動:「卡、卡彭特?」說到底,被黑洞洞的槍口直指著多多少少還是會本能的感到恐懼,雖然安娜她好像已經經歷過很多次這種情況了。

  「不用怕,沒事。」卡彭特頭也沒有回,「如果我會死在這種地方,也沒資格說你對我很重要了,就站在那裡不用動,你什麼事都不會有,相信我。」

  安娜愣了一下。

  「你也會說這種話來安慰人啊,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呢。」穆勒也不是有勇無謀的隨意挑釁,卡彭特才受了很多傷,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並且他也吃準了卡彭特是絕對不會放棄安娜的。「怎麼樣,決定好了沒有,決定好了就快一點死,之後我會讓人安排適合你的盛大葬禮,你放心。」

  穆勒忽然睜大了眼睛,一直搭扣在扳機上的手指也同時按了下去,因為本來一直都待著沒有動作的安娜有了明顯想要朝下蹲下的舉動。

  這女人……不怕死麼!!穆勒知道這一下肯定沒有命中致命點,所以立刻將槍收了回去對準卡彭特,他身後一直待命的護衛看僵持解除也朝前衝了過來,但都暫時被亞里開槍擋住了。
  卡彭特趁機就衝了上去用手掌包裹住了穆勒的槍口,隨著穆勒扣動扳機的動作他的手掌瞬間被炸出了血洞,但他沒有鬆開,而是使勁將槍從穆勒手中奪了過來,然後伸出另一隻手握成拳頭重擊了一下穆勒的喉部。

  「咳咳……!!」穆勒皺眉咳嗽著朝後摔去。

  「其實我以前也想過,海德利那種人,真的那麼容易被抓住麼。」卡彭特走上前用腳踩住穆勒的胸口低頭看著他,「你說是不是。」

  「………」穆勒裂開嘴難聽的笑了幾聲,因為卡彭特剛剛的那一下,他說話的聲音變得像是幾近死亡的老人,「看你不動手……我就……稍微幫了把忙……」

  「我想也是。」卡彭特抬起了腳,然後朝著穆勒的左胸口重重的踩了下去。

  ……

  …………

  原本金碧輝煌的地下宮殿現在只零星的燃燒著幾株蠟燭,黑暗吞沒了大部分空間,但卻沒辦法掩蓋濃烈的血腥味。

  滿地都是被一擊砍中脖頸而死的護衛屍體,穆勒的屍體被卡彭特丟到了他那張巨大的柔軟床臺上,亞里這個時候正在替安娜檢查傷口,而安娜正在吸著大煙……止痛。

  「我看你頭皮這一塊應該還能……再長頭髮出來吧、大概。」亞里不確定的說,他伸手抹了抹臉上的飛濺上的血跡看著安娜被火藥燒傷了的一小塊額頭,幸好傷口面積只有雞蛋那麼大,用煙灰很快就止住了血。

  「長什麼頭髮,乾脆就趁這個機會全部剃光算了,她那些紅頭髮太扎眼。」卡彭特安置好穆勒的屍體就跨過地上的障礙物朝亞里和安娜走過來,說著還真的將腰間的彎刀拔了出來「讓開,我來給她剃了。」

  安娜正吸上了頭,周圍的情況已經都聽不見了。

  卡彭特伸指頭彈了下安娜的鼻子她也只是像趕蚊子一樣揮揮手。

  「這下事情也算是好玩,本來是來找穆勒幫忙的,結果你把他打死了。」亞里一邊用紗布幫安娜纏著額頭一邊說:「接下來怎麼辦,安娜的事情。」

  「穆勒死了事情就簡單的多了,烏提爾現在不用再履行對他的承諾,負擔自然就變小了,等他醒過來讓他治好安娜就行。」這便宜也算是白撿,卡彭特彎下腰看著安娜,「喂,小姑娘,你都抽了兩管了還要繼續抽?」

  安娜嘟囔了幾句,但卡彭特根本聽不清楚,看來等她清醒過來才有機會交流了,他直起身:「我去把烏提爾帶上,今天就回『柯麗婭』上去。」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27 10:24 AM

第四十八章 帶過

  東部的海域面積雖然比不上極西,但其中的景色和海水中所蘊含的事物決不會比極西少。

  從遠古開始極西就崇尚著圍繞創世神和海神的一系列傳說與神明,他們認為海神便是保佑他們、主宰他們、庇護他們被創世神陰影所籠罩的萬能救世主,海神的神話都是用謹慎的筆觸所記述下來。

  除此之外極西有過女神柯麗婭現世的真跡,所以他們更加的相信所有的神話都是真實的,為此宗教的程度趨近於瘋狂,這也是為什麼在極西,宗教權利一直位居於高地的原因。

  而在東部,比起神明,更多的是類似怪物和異物的記述,他們認為所有的疾病災禍和怪物都是來自深海中的妖女賽賽菲亞,她是萬物之母也是終結海洋的最後之物。

  的確最早有吸血鬼和尼格圖姆出現的有記載區域就是在東部,野蠻的混亂之地這個稱號也是這樣來的。

  東部大陸有的外族自然不止吸血鬼和尼格圖姆,這世界上最大的龍穴便在東部大陸最深處的高嶺地帶,以及包括精靈在內的無數種雜七雜八的怪物,大多數都喜歡盤踞在東部,這好像是自古以來就存在的習性。

  這些怪物中自然包括著被雲遊詩人無限美化過後的……僅僅只會在東部海峽之中出現的人魚。

  人魚這種似人的美麗生物,被東部人認為是賽賽菲亞的無數化身,用來魅惑一切生活在陸地之上的生物,將他們當作祭品拉入海中……

  「我們現在行駛的這片海峽就是會有人魚出沒的地帶。」加上這句,以上的長篇大論都是卡彭特閑著沒事做,在強行讓安娜聽他的講解。

  因為這個時候安娜他們正駕駛著一艘只需要三人就能夠開動的單帆木船飄蕩在大海之上,卡彭特帶著一起離開『柯麗婭』的三個獨眼木偶全權負責這艘小船的行駛,他們幾個人算是有了短暫的休息時間,現在的位置距離隱藏『柯麗婭』的海崖洞窟大概還需要航行兩天半。

  安娜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布尼塔人,自然不可能會特別瞭解東部,但人魚她多多少少還是知道,不過和卡彭特口中所說的會魅惑人的美麗生物就不太一樣了……

  她所知道的人魚……其實尾部根本就不是魚的尾巴,而是如同海蛇的身體,然後會在夜晚趁人們熟睡的時候遊爬上岸,將人吃到只剩下頭部,最後頭部會被它們扯下來掛在這戶人的門口。

  意思是將最美味的部分留下以感謝海神所賜予它們的盛宴。

  「這就是文化差異,你們那邊喜歡把細節寫出來,而東部人不喜歡,朦朦朧朧的感覺才是最好的。」卡彭特翹著腿,「不過都是同一種東西沒錯。」

  安娜不怎麼滿意的撓了撓自己額頭上被紗布纏繞起來的傷口:「寫清楚一點多好,搞得那麼模糊……誰知道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啊。」

  「怎麼,你這人怎麼可以有地域歧視呢?這邊的人管這種叫做浪漫,明白麼?」

  「這邊的人開槍把我削禿了,我管個屁的浪漫啊。」安娜說著說著又感覺渾身煩躁,「這樣算是浪漫麼!?」

  亞里坐在旁邊隨著一搖一擺的船身削著水果,他腳邊躺著被用羊毛毯子層層裹起來的烏提爾:「別氣了,只是一塊頭皮而已。」

  「對啊,頭皮而已。」卡彭特看亞里說話了,就得寸進尺的伸手去撈安娜的肩膀,結果被躲開了,「幹嘛啊,真的有那麼生氣?又不是我削的!」

  「閉嘴吧,你算是間接的。」亞里把矛頭轉回來對準卡彭特:「我的意思是說安娜沒有受更重的傷算是萬幸……明白我的意思麼?以後我們做什麼事情的時候不要再帶著她在身邊了。」

  「……」

  「……」

  亞里的話非常有道理,安娜不知道為什麼在這事上卡彭特總是特別像個固執的老頭,怎麼說都沒辦法說動他:「我也是這樣覺得的,你們完全可以憑自己安全脫身……我就不一定了,而且你看,明顯的會拖你們後腿啊,之後就讓我待在柯麗婭上怎麼?有這些……木偶在我也很安全的。」

  「不行。」

  意料之中的一口回絕。

  「你再多要求一句,我就把亞里丟進海裡面給賽賽菲亞當祭品。」卡彭特進一步威脅道:「我就是要把你帶在我看得見的地方,不可以麼?」

  亞里用不可思議的目光質疑的看著安娜莫名其妙開始飄紅的臉頰:「你認真的?你們兩個是不是有什麼心理上的問題。」

  「我、我沒有啊!?」安娜伸手捂住自己的臉頰,「你得怪他亂說話啊!」

  「什麼?我哪裡在亂說話了?」

  看著兩個頭臉基本都被紗布纏繞的嚴嚴實實的人說這些話真的是讓人感覺到非常脫力,亞里翻了個白眼打算不再管這檔子事,而是低頭檢查他腳邊烏提爾的狀態。

  他伸手到毯子裡面摸了摸烏提爾冰冷的脖子,之前幸虧穆勒一直把烏提爾泡在藥物之中,不然他現在的狀況應該會更差一點:「他的溫度比之前稍微高了一點點。」

  「是麼,我看看。」卡彭特起身懶洋洋的走到烏提爾身邊蹲下,然後伸手試了試溫度:「嗯……這個大概算是死不了的體溫。」

  什麼叫死不了的體溫,安娜看著一大坨堵在烏提爾身前的卡彭特:「難道不餵烏提爾吃些東西麼?我們都已經在海上待了快一天了。」

  「他不需要吃東西。」

  「烏提爾不用吃東西。」

  亞里和卡彭特同時回答了她的問題,可能是離奇生活過太久,安娜聽見這樣的答案之後也沒有覺得十分驚訝了……對啊,仔細想的話烏提爾從長相上就不像是正常人……他有一隻眼睛眼白是黑色的而瞳孔卻是白色的。

  再加上他用的那些不可思議的巫術。

  她安靜的在一邊看了會兒亞里和卡彭特檢查烏提爾的身體狀況,然後才慢慢開口:「說起來……你們好像總是在為烏提爾找什麼東西對吧,他要那些東西用來幹什麼呢?」

  「這個不太清楚……喂,你知道麼?」亞里抬頭看了一眼卡彭特,雖然他都是跟在卡彭特後面做事,但是烏提爾的目的卡彭特從來沒有對他提起過,就算他問起卡彭特也只是帶過話題。

  「他的目的和我們不一樣,不用去探究。」

  又被帶過了。

  卡彭特知道烏提爾想要做什麼,但那的確不是他所能觸及的範圍,而且和他也無關,所以卡彭特從來不會在意烏提爾拿走他找來的那些東西之後去做了什麼事情,他唯一關心的只是烏提爾對他的價值還剩下多少。

  按照烏提爾的預言所說,他找到安娜之後就不會再需要擔心死亡,那麼烏提爾對他來說也就沒有什麼用處了……可是事實上有幾次如果不是烏提爾救走他們,事情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而且他依舊還是需要靠吸血鬼的詛咒活下來。

  卡彭特不是愚笨之人,他早就已經察覺到了,烏提爾和他對於預言的解讀很可能有哪裡出了錯。

  如果不是解讀出了錯誤,那就是還有什麼地方遺漏了……所以現在他還不能放棄和烏提爾的契約。

  「……」安娜看卡彭特不想談及烏提爾的樣子就識相的換了個話題,「對了,之前,穆勒是不是說過你被吸血鬼反噬了一部分……?我看見你的眼睛變成金色的,牙齒也變尖了,那樣沒問題麼?」

  「沒什麼大問題。」卡彭特偏頭看向不知道什麼時候蹲在了他旁邊的安娜,「可能是因為吃太多吸血鬼,這次終於到達臨界點了,所以以後看見我在發脾氣不要太靠近我,說不定就把你按在牆上吸乾了。」

  「……」

  「你別再嚇她了,這要是嚇習慣了以後你就沒玩的了。」亞里在旁邊笑了幾聲,「不過他說的是真的,雖然這只是很普通的反噬,但多多少少會染上些吸血鬼的習性,你回柯麗婭上之後別再睡在船長室裡面了。」

  那這不就是真的麼?!

  「那要是再吃幾隻吸血鬼……你也會徹底變成吸血鬼?」安娜不確定的看著卡彭特。

  「怎麼會有那樣的好事。」卡彭特眼皮都沒動一下。

  「說的也是呢……」安娜乾笑了幾聲。

  「啊,但是那個。」卡彭特忽然打斷了話題,「你回柯麗婭上依舊要睡我房間裡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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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彭特:你們這些小年輕懂什麼叫佔有欲麼?

  亞里:……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27 10:36 AM

第四十九章 感歎

  在第二天傍晚的時候,卡彭特他們……意外一帆風順的回到了『柯麗婭』上。

  阿爾文以及其他船員都對於船長和大副的歸來感到十分、也不能說是高興,只能算是鬆了口氣。

  因為在卡彭特他們離開的這段時間裡船上也多多少少的發生了幾次小動亂,有一部分船員看卡彭特和亞里都離開了,就想要進入船長室尋找契約書然後離開。

  結果被監管他們的獨眼木偶發現,船上混亂了有一小陣,但最後所有想要叛離的船員都被木偶扭斷了頸子掛到了船外。

  這些木偶雖然平時做事的時候看起來很笨拙,但一旦開始殺人手法就非常麻利,看得出來卡彭特做這些木偶就不是用來當保姆的……

  然後之後船員之間因為物資分配又產生了口角,阿爾文帶著人極力想要平息但最後挑事的那幾個船員還是被木偶抓起來殺掉了。

  還有幾個下流的船員,想要發洩,竟然打起了關在牢房裡面倫恩的主意,結果當然沒有得逞,他們被阿爾文一干人抓起來打了一頓捆放在了另一間牢房之中,結果第二天早上去查看情況的時候關押船員的牢房門大開著,犯事的船員在晚上的時候全部被木偶拖出去殺掉了。

  「……雖然的確是殺了比較方便,但是它們要是把活人全部殺死了該怎麼辦?」亞里看著船上急劇減少的人數感覺到非常頭大。「卡彭特,你倒是管管你那些木頭娃娃,海盜的船上也不是犯了錯就要直接殺掉,還有其他的刑法可以用啊。」

  「說是這麼說吧,要改有點麻煩,你就盯著點它們就行了。」卡彭特明顯不想耗費精力在這種事情上面,他更在意的是自己被燒爛的臉……雖然以他的恢復力,這種傷口大概一兩個月之後就會變得只剩下些深色印子,但是還是很讓人火大,那個叫威廉的雜碎。

  竟然敢打傷他的臉……

  「等黑海回來之後我們有下一件事的行程了。」卡彭特突然這麼對亞里說,導致亞里暫時還沒辦法從木偶的話題上轉換過來:「你說什麼?」

  卡彭特氣憤的敲了一下桌子:「我說!從黑海回來!要去做另一件事情!」

  「這麼大聲在幹什麼呢……」這個時候安娜恰好從卡彭特房間地板下的酒窖爬出來,她剛剛在裡面查看烏提爾的情況,至於為什麼烏提爾作為重傷病患卻被安置在房間下面的酒窖裡面是因為卡彭特的強烈反抗。

  「想都不要想讓男人睡在我的屋子裡面,被子枕頭要多少拿多少,但是就是不能放在我的房間裡面!」

  最後還是妥協了一步把烏提爾安置在他房間下面的酒窖之中了,因為安娜說離得近也方便查看烏提爾的狀況……

  「你要去幹什麼?」安娜把用來替烏提爾擦身體的帕子折起來放進了一邊的小水盆裡面。

  「我要去確認那個布尼塔的海軍少將到底死透沒有,沒有我就要砍了他的頭吊在船頭的女神像下面。」卡彭特摸著纏在自己臉上的繃帶咬牙切齒,「老子活了那麼久還從來沒有傷到過臉……」

  你看起來像是傷到過頭的樣子。

  安娜皺著臉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看向亞里,結果亞里明顯也不想繼續同卡彭特說話,他還有一堆船上的事情需要去確認,到底死了多少人……物資還剩下多少,下一次要靠哪個港口補充物資。

  「其他的我不管,你明天要是不把那些人偶管好,我就全部砍了丟爐子裡面燒了。」亞里丟下這句話之後就摔門出去了,安娜還能隱隱約約從門外聽見亞里罵髒話的聲音。

  「嘖,那死小鬼從小到大脾氣都那麼討人厭。」卡彭特口裡的死小鬼就是指的亞里,「你知道麼?他十八歲的時候還因為發現喜歡的女孩在他出海的時候跟了別人,在船上喝醉了哭,最後說要去殺那個男的,說著說著就準備從船上跳下去,要不是……」

  「行了,你別告訴我這些事情……」不然哪一天睡覺的時候就被綁在鐵球上扔到海裡面去了,說完安娜就端著那盆水朝門口走。

  「喂!你要去哪裡。」卡彭特又拍了下桌子叫住安娜,「我還坐在這裡的呢!」

  安娜強迫自己耐心的停下來回頭看著卡彭特:「我要去把水倒了,然後去甲板下面看看倫恩,他之前被那樣對待一定嚇到了……然後我就回來,你有什麼要我幫你拿來的麼?」

  卡彭特很不滿的皺起眉毛:「你照顧他們那麼勤快,怎麼就沒見你照顧照顧我?我也是受傷了啊。」說著他還用已經被包成木乃伊一樣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臉。

  「我也被嚇到了,他們都打我!」他繼續恬不知恥的對安娜大聲的說:「沒人關心我!你也不關心我!」

  「……」安娜看著卡彭特亂叫嚷的樣子,她是真的想直接把手裡的水朝他潑過去,但礙於卡彭特身上的傷口她只能忍住,「那你要我做什麼……」

  「你過來。」卡彭特忽然帶著意味不明的笑容對她招手。

  「……」安娜站在原地沒動,警惕的看著他。

  「你幹嘛,叫你過來啊!」卡彭特又開始像個智障一般敲桌子,桌子上擺放的墨水瓶都快要被震翻了,「過來!」

  然後他就看見安娜轉身推開門跑了出去。

  「安娜——————!!!!」

  正在甲板上被亞里訓斥的船員們聞聲下意識的朝上層的船長室看去,然後就看見女巫滿臉驚慌的端著個水盆子一路磕磕絆絆的順著樓梯下來,然後急速朝大副跑去,而船長只穿著一件單衣追在後面怒吼:「你跑什麼!」

  女巫抱著水盆果然在本來就有些不平的甲板上摔了一跤,懷裡的水盆撲了出來,翻倒在甲板上,而船長剛好跑了過來把她從地上抓起來夾在胳膊下。

  「你們看什麼看!」卡彭特瞪著眼睛看著那些不明所以的船員,而安娜徒勞的掙扎著:「亞里……!亞里!」

  又是什麼破事啊,亞里真的不想再翻白眼了,他走過去抓住想帶著安娜回房間的卡彭特:「你又在玩什麼?」

  「什麼玩什麼,我想讓她幫我換個藥她就突然跑出去了,我還不能追出來一下?」卡彭特更不爽,「幹嘛,繼續去訓你的!」

  什麼只是換藥而已麼,那為什麼一定要擺出那種讓人很不安的笑容,安娜尷尬的停下了掙扎:「你早說是換藥嘛……」

  「那你以為是什麼?」

  「沒什麼……」

  ……

  …………

  安娜替卡彭特把髒的紗布一圈一圈取了下來,露出裡面已經有些開始結疤的傷口:「我覺得恢復到這種程度已經不用塗藥了吧……明天應該就完全結厚疤了。」

  「那怎麼行!不塗藥的話之後疤掉了會在臉上留下很深的印記,身體上受的傷可以不管,但是臉上的怎麼能馬虎。」

  原來你之前敷的藥不是用來療傷的而是用來美容的麼……難怪結疤結的這麼慢。

  「這樣塗還會覺得痛麼?」安娜用洗乾淨的手指在卡彭特臉頰上輕輕推了推,「痛的話就是裡面還有膿,要清掉才行。」

  「是麼,那挺痛的。」

  「你別開玩笑了,到底痛不痛。」

  卡彭特只是覺得安娜的手指在他臉上摸來摸去感覺非常舒爽:「我不知道啊,你多摸一下。」

  老混蛋……

  「那看來就是不痛,我幫你把藥敷上就行了。」安娜把手指拿開,開始蘸藥膏,「你自己把手上的紗布也解開,那裡也需要換藥的對吧。」

  「什麼啊,這不是該你來做麼,我是傷患,傷患。」

  安娜感覺自己要繃不住了,她咬牙切齒的看著卡彭特:「我叫你自己解開。」

  「我就要你來解。」卡彭特才不會在這種地方妥協,說著他就朝椅背上一躺,「你答應了來照顧我的。」之後他嘴裡也嘰嘰咕咕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大概能聽清楚的只是些沒靈魂的感歎『好痛啊』『手沒有知覺啊』『我的臉啊』

  但這些敷衍的感歎竟然起效了。

  安娜看著卡彭特臉上的傷口,還有手上已經滲出血的紗布,這兩個算是明顯的傷口,但其實卡彭特背上還有很多槍傷。

  「……好吧,等一下。」她幾乎算是瞬間妥協,蘸了藥就開始輕輕塗抹到卡彭特臉上的傷口處,語氣也沒有了不耐煩,「真的不痛麼?」

  卡彭特這下就滿意了:「塗完藥你再吹一下,我喜歡那樣。」

  你這是什麼愛好……

  但安娜還是決定拋棄羞恥心按照卡彭特說的做,塗完藥了之後就湊到他臉邊輕輕吹了兩下:「好了……把手給我……唔!」

  大意了……安娜被卡彭特伸手扣住脖子含住嘴唇的時候腦子裡面迅速的浮現出了這個想法。

  因為是突然發生的襲擊,安娜沒有閉上眼睛,她模模糊糊的感覺出卡彭特也並沒有閉上眼睛:「……!」

  她手上用力想要推開卡彭特結果只是被抓得更緊,最後竟然乾脆的被抱到了卡彭特的腿上跨坐著。

  安娜整個人混亂了起來,她不知道怎麼描述現在的感覺,雖然和卡彭特這樣的接觸也不是第一次了……但這樣意識完全清醒的好像還是第一次的樣子,不、不得、不得說還……

  還挺舒服的……

  最後安娜乾脆的放棄掙扎,手就軟軟的搭在卡彭特的肩膀上任他隨意的親吻,藥味和一些淡淡的血腥氣味充斥著安娜的嗅覺。

  大概持續了一分多鐘,卡彭特才離開了安娜的嘴唇,笑眯眯的看著臉頰通紅的安娜,明顯她好像還沒有回過神來,眼中蒙著層水霧,嘴唇依舊微微的張開著,嘴角外還留有些之前交融在一起的液體,卡彭特靠近去舔了舔安娜的嘴角:「這次是怎麼了,不歇斯底里的拒絕我麼?」

  面對這個問題安娜竟然打了個嗝。

  她尷尬的坐在卡彭特腿上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只能強裝鎮定:「那、那個……你、你把手給我……換藥,換藥了……」

  但卡彭特並沒有把手給她,而是笑著把她抱在了懷裡揉了幾下:「這種時候你真的不打算罵我麼?嗯?小姑娘。」

  他用手輕輕撫摸著安娜的頭頂,看著薑紅色的髮絲在他指間滑來滑去。

  安娜埋在卡彭特胸口,腦子裡面一團亂……她好像的確應該拼命的掙扎然後罵卡彭特下流才是對的但是、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是覺得被卡彭特抱著,注視著,安慰著會感覺十分的安心。

  就像是再一次擁有了家人一樣的感覺,有人會關心她,保護她。

  「怎麼了。」卡彭特低頭看著死死把臉埋在他懷裡的安娜,「怎麼哭了,有這麼討厭被我親麼?」

  安娜搖了搖頭,然後伸手抱緊了卡彭特,她也不想哭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眼淚就是不斷的朝外湧出來,可能是因為這個懷抱對於她來說太過於溫暖:「我不想再變成一個人了。」她模模糊糊的說。

  「……」卡彭特抱著安娜的手臂僵了一下。

  「我不想再變成一個人了……」安娜的眼淚不間歇的朝下滴落著,她緊攥著卡彭特的衣服,「我不想……再那樣了……」

  父母也好,收養她的藥房爺爺也好,曾經以為是家的地方都已經沒有了,現在她所有的只是一個脾氣古怪的男人,和他的大副,以及一艘同樣古怪的船和一大堆破事。

  就算是這樣安娜也覺得自己已經習慣了,雖然她依舊不知道卡彭特為什麼會把她帶在身邊但是……為了自己內心之中的憎恨和莫名的依賴感她也已經斷定自己好像沒有辦法離開這艘船了。

  「如果這是你所擔心的事情……」卡彭特輕輕拍著安娜的頭,「那我就不會讓它發生,你想一直待在這裡,就一直待在這裡。」

  他安撫著安娜,雖然安撫人這種事情他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做過了,但就算說再多,懷裡的女孩依舊還是在啜泣著。

  她也受到過無數次傷害,卡彭特從一開始就清楚這間事情,但從沒有問起過安娜,之後也不打算問起,因為這樣才算是為安娜留出了最後一塊屬於她自己的地方。

  「你會沒事的,阿麗埃娜……」

  「我保證。」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27 04:33 PM

第五十章 然後

  有些事情總是在做過之後才會覺得丟臉……比如安娜現在,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正視卡彭特,而且最糟糕的是卡彭特又不是那種體貼的男人,會故意避開話題不提。

  「怎麼了,眼淚鼻涕擦了我一胸口之後就不理我了?還有你這樣的女人。」

  類似這樣的話他已經用讓人火大的調笑語氣說了不下十次。

  「不用覺得不好意思啊,反正這種事情你也不止做過一次了。」卡彭特興致勃勃的逗著安娜,覺得這簡直是最近這十幾年來最好玩的事情,老實說現在他已經對去幫烏提爾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不怎麼上心了……

  安娜被卡彭特弄得幾乎要崩潰:「你能不能不要再說了!!」

  「哎呀,你終於肯開口對我說話了啊。」

  「…………」

  卡彭特笑眯眯的接住了安娜朝他砸過來的有握起來的拳頭那麼厚的書:「需要那麼生氣?你扔過來的這書可是我花了大功夫才找到的。」

  不想在繼續忍這個神經病胡說八道了,安娜想著就起身決定到甲板上去找亞里:「我要出去了,既然你都說了那麼多次你是病患,那今天就好好休息,不打擾你了。」

  什麼啊,真的生氣了。

  最近這小姑娘的脾氣還真的是越變越大了,自己是不是對她太好了……雖然想是在這樣想,卡彭特還是急忙從椅子上站起來走過去把正要開門的安娜捉住:「行了我知道了,不說了不說了。」

  「我要出去,你放開我!」安娜十分不樂意的掙扎著,她是絕對不會相信卡彭特所謂的『我知道了』這鬼話可信度幾乎是零。

  兩個人在屋子裡面毫無意義拉扯的時候,船長室的門突然打開了,亞里皺著眉毛看著幾乎就在他身前的兩個糾纏在一起的人:「你們在幹什麼。」

  「他不讓我出去……!」安娜先開口告狀,「還嘲笑我!」

  「我沒有嘲笑她,她亂說的。」

  真的是悠閒,亞里看著安娜被卡彭特扯的亂七八糟的衣服,本能的伸手過去幫她拉了拉領口。

  這下卡彭特終於鬆開了抓住安娜的手:「你進來幹什麼。」 亞里幫安娜拉好領口後就繞過他們兩個人朝屋子裡面走去:「我來看看地圖,你把這附近的海域圖都放在哪裡的。」

  「那邊那個櫃子的上面,那堆珍珠串的旁邊……粉色那串,對,就是那裡。」

  安娜就看著他們兩個人擠到了同一個櫃子下面找地圖:「我們又要去什麼地方麼?」

  「不得不找停靠點補充物資了。」亞里抱了一堆捲起來的地圖走到卡彭特的那張大書桌前,嘩啦一下把它們全都扔在了桌上,「船上的淡水還夠用一個月左右,其他的也都需要再弄一點。」

  「如果運氣好,讓我們這幾天碰到幾艘商船之類的那可以再多撐一段時間,不過想要撐到黑海是不可能的。」

  說著亞里就開始一一查看地圖,留下卡彭特和安娜傻站在一邊。

  說實話,到底誰才是船長……安娜用非常不信任的眼神看向卡彭特:「你一天到晚都在船上做些什麼。」

  「???」幹嘛突然問我這個,卡彭特不可思議的看著安娜:「什麼,你有什麼不滿麼?」

  「說起來。」亞里依舊低著頭在查看地圖,但語氣十分不愉快,「我叫你修理你的那些喜歡殺人的木偶,你有在修理麼?」

  「那種事情,我明天再做就行了,今天好累啊而且我是傷患。」卡彭特對著亞里也依舊搬出了他的傷患論,「你也稍微體諒我一點吧,不總是說我老了麼。」

  「……」亞里終於抬起了頭,讓安娜和卡彭特看見了他烏雲密佈的臉。

  「……」

  「……」

  卡彭特嘖嘖了兩下:「行吧行吧,你們就是這樣對待傷患的我算是知道了。」然後就罵罵咧咧的出去了,看樣子是打算聽亞里說的去修理木偶。

  這下亞里的表情才變回了正常的樣子,安娜看也鬆了口氣,朝亞里那邊走了過去:「這附近有什麼地方適合『柯麗婭』停靠?」

  適合『柯麗婭』停靠的也就只有類似門徒島之類的地方了,而且順便還可以補充船員……亞里用筆在地圖上標記了一個點:「東部的話在駛出國界之前有一個地方可以停靠……不過這些都不是你需要關心的。」

  說著亞里忽然抬起頭看向站在他身邊,正微微彎腰看他手中地圖的安娜:「我之前對你說的事情,你還記得麼。」

  安娜愣了一下,亞里這個時候正認真的看著她的眼睛:「我希望你沒有忘記,如果忘記了我就再提醒你一次。」

  「你和我們不同,沒有必要因為卡彭特而走上和我們一樣的路。」亞里說話的聲音和上次一樣輕,但每個字都清晰的傳到了安娜的耳朵之中。「烏提爾現在就在柯麗婭上,等他醒了,找他幫忙……你能夠得到新的身份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安穩的生活。」

  「……」亞里的話裡面其實有很大的矛盾,安娜相信比起才認識烏提爾不久的她來說,亞里應該更清楚矛盾在哪裡「我沒有能夠和烏提爾交換的東西……你也知道的吧。」

  亞里閉上眼睛搖了搖頭:「交換的東西不重要,你該去和他談一談,不管你到底想不想要離開『柯麗婭』,明白麼?」

  「我知道了……」其實安娜並不怎麼明白為什麼亞里執著於讓她離開,他的態度可以說完全和卡彭特相反,雖然安娜也不太明白卡彭特為什麼要讓她留下……但看亞里這個態度,說不定找烏提爾聊了之後就會知道到底是為什麼,「等他醒了之後我會找他談談的。」

  「記住不要讓卡彭特知道……雖然他最近對你好像很好,但不要忘記他是個瘋子。」亞里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有看向安娜,他將手中看完的地圖捲起來,繼續展開下一張,「即便我已經在『柯麗婭』上待了快二十幾年,也依舊不知道那個男人他究竟想要做什麼,他好像只是單純的任由著自己的性子在海上為所欲為。」

  「沒有目的,反而會讓人變得更可怕……所以……」亞里像是還想要對安娜說一些什麼,但話到半截卻又咽了下去,「就這些吧,需要對你說的也就這些了。」

  兩人之間沉默了一會兒,這段時間以來,的確……一開始被卡彭特捉住的時候那種對未來的迷茫與恐懼不知道為什麼已經變得十分微弱了,安娜潛意識中已經認為只要待在卡彭特身邊就不用再一次體會到絕望,那個奇怪的男人就像是她的燈塔,她心中所有憎恨和憤怒的歸屬。

  「你沒有跟隨卡彭特的必要。」終於,長時間的沉默之後亞里開口了,「如果說還有什麼要說的話,就只剩下這個了。」

  安娜看著亞里,他沒有再抬起頭來的意思:「那你跟隨卡彭特的目的是什麼?」

  「和你一樣,想要靠他的力量復仇,雖然連需要報復的人到底是誰都不清楚。」

  亞里的聲音十分乾澀,好像是回想起了過去的事情。

  ……

  「你父親的事情我算是都明白了,所以是那群管宗教的人……做的對吧?」

  卡彭特坐在桃絨面料的酒紅色軟墊椅子之中,兩隻長腿翹起來搭在面前的桌子上,他垂在椅子外的手上抓著一瓶喝了一半的朗姆。

  站在桌子對面的是有著淺亞麻色頭髮的少年,這是他之前從奴隸船上抓回來的小孩,現在已經在『柯麗婭』上當了兩年的船員,身手不錯,他還挺中意的:「那麼你告訴我這些是想做什麼?」

  「我想復仇,我想找到殺害我父親的人。」

  「然後呢?」

  「殺掉他們。」

  「所以?」

  面對卡彭特一連串的疑問,仍舊是少年的亞里猶豫了:「所以船長你是覺得沒必要幫我……?」

  「按理說,沒錯,我沒必要理你,因為你只是個打雜的船員,而且還是我抓回來的奴隸。」卡彭特收回了搭在桌子上的腿,在椅子中坐正。「但很巧我對復仇這種事情十分有興趣,所以打算問問你。」

  「你知道殺害你父親的人是誰麼?」

  「是布尼塔教會之中的人。」

  「其中一個?你看清楚了是誰麼?」

  「我不知道……但的確是他們殺掉了我的父親。」

  「所以你並不知道具體該找誰復仇?」

  「……是的船長。」

  卡彭特忽然笑了起來:「那挺不錯的,如果我告訴你要想讓我幫助你的話,除了一輩子要在我的船上工作,還有就是要殺掉所有人。」

  「……」亞里愣了一下,抬頭看向卡彭特,那個男人正咧著他有些尖利的牙齒笑著。「殺掉所有人是……是什麼意思?」

  「當然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認為光是殺掉你所仇恨的人,能夠給他帶來多大的痛苦?你的仇人只是一瞬間或者幾分鐘肉體上的痛苦而已,但你的仇人讓你在之後活著的時間之中都會無比的痛苦,因為你已經失去了你所敬愛的父親。」

  「你的腦子會不停的不停的提醒你這一點,所以你還是認為只是殺掉仇人就能夠完成復仇了麼?」

  亞里愣住了,過了一會兒他才說:「船長你的意思是……是要讓我去殺掉仇人的家人?」

  「看來善良的人也至多只能理解到底這裡了。」卡彭特從椅子上起身,走到了亞里的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的意思啊……」

  「是讓你不停的去殺人,不管是仇人還是什麼人,一直到能夠忘記心中的仇恨為止,那才叫完成了你所謂的『復仇』。」

  「明白了麼?」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27 04:34 PM

第五十一章 準備

  「那個……卡彭特,亞里讓我過來告訴你之後要停靠在哪裡……」

  安娜有些不安的背著手,這個時候的卡彭特正背對著她在第二層甲板上面指揮船員搬動著空木桶,好像是在為什麼事情做準備。

  第二層甲板大部分的空間都是用來存放各種食物和武器火藥,因為這一層相較於頂部露天的甲板,和最底層是最為乾燥的一層,船員睡覺的地方也在這一層,是吊在各種支撐木柱之間的簡陋吊床。

  本來輪班休息的船員這個時候已經被卡彭特從吊床裡面強行叫起來幫他幹活,船員們除了搬動木桶,還要不斷的朝裡面傾倒木頭燃燒之後的灰燼。

  「卡彭特?」看他沒有回頭,安娜就又叫了一聲。

  但好像是因為雜音很大,這一次卡彭特也並沒有回頭,安娜又說了幾遍他也沒有聽見的樣子,安娜只好走過去拉了拉他的手臂:「卡彭特!」

  卡彭特這才回頭,他看起來不知道為什麼心不在焉的,雖然回頭了但目光也沒放在安娜身上:「哦,是說要在哪裡停靠對吧。」

  所以你一開始不是都聽見了的麼……安娜也懶得問卡彭特為什麼之前不搭理她,怕被他逮住扯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話題。

  「嗯……在要出東部乃塔力海域之前,有一個叫妥緹的地方,亞里說那裡是東部罪犯和海盜彙集的港口,柯麗婭可以停靠在那裡一段時間,然後我們去附近的地方補充物資。」

  卡彭特用鼻子嗯了嗯:「我知道了,你上去吧。」他背對著安娜揮了揮手,沒有要繼續和安娜說話的意思。

  這是怎麼了,為什麼突然這麼冷淡,安娜覺得自己可能是有病,卡彭特不嘰嘰喳喳的她就覺得很不安,再加上剛剛亞里對她說的那些話……會是她的選擇錯了麼?

  可是不管怎麼想,安娜都不認為她還會想選其他的路,比如亞里所說的完全改變現在的身份,去到沒有任何人找得到她的地方重新生活。

  換在發生那麼多事情以前安娜的確應該會選擇這樣,重新回到平淡的生活之中,努力忘記發生在她父母身上的事情,將那當做是無可抗力的……

  「你還待在這裡做什麼。」卡彭特終於又回頭了一次,這次他看向了安娜,「沒看見都在忙麼?」

  「……我還要去幫亞里拿個東西,他房間是在這一層對吧。」

  「拿什麼?」卡彭特皺眉。

  「說是他放在床頭邊上的一本書……讓我幫他拿過去就行,怎麼了?」

  「沒怎麼,在那邊。」說著卡彭特就抬手指了一個方向,「拿了就快點上去。」

  「……」怎麼老是趕我,安娜不太想就這樣從卡彭特身邊走開,就又探頭探腦的待了一會兒,「不過你在讓他們做什麼啊?」 她看著依舊忙著搬運調整木桶的船員。

  「修理木偶的準備工作。」

  「……」

  「……」

  好吧……看來真的沒有要繼續說話的意思,安娜只能朝卡彭特剛才給她指的方向走去。

  安娜沒有看見在她離開之後,卡彭特就轉頭一語不發的看著她的背影,臉上雖然沒什麼表情,但能感覺出來他心情有些煩躁。

  會這樣是因為卡彭特全都聽見了,亞里對安娜說的那些話,其實早在亞里第一次對安娜說的時候,殺死了海爾默的那一天卡彭特就聽見了。

  他的身體構造早在更換了第三顆吸血鬼的心臟之後就已經微妙的改變了一些,不論是視力還是聽覺,或者體能都比平常人敏銳迅速很多倍,就算亞里再怎麼壓低聲音,只要他願意,就能夠聽清楚……

  那傢伙到底想幹什麼。

  ……

  …………

  亞里的房間在這一層最盡頭,是船身尾部的一個小房間,這還是安娜第一次進亞里的房間。

  和卡彭特的那誇張的怪異屋子不同,亞里的屋子裡面就只有一張桌子,和一個大櫥櫃,床是由嵌入在船壁之中的大櫃子改的,櫃門被拆卸了下來,一個人剛好能夠躺在裡面。

  東西也不是特別多,安娜只是稍微找了一下就看見亞里要讓她拿的書在哪裡,是一本記載東部航路情況的書籍,裡面不同的頁數之間都夾著很多隨手撕下來的小紙片,看起來亞里之前就一直在翻看這本書。

  果然和卡彭特不一樣……亞里對什麼事情都很認真的樣子,雖然平時有些看不出來,可能還是因為和卡彭特待久了,腦子和卡彭特一樣偶爾會習慣性缺一根筋:「……」

  在安娜把那本航路書拿起來後才看見下面壓著一本十分老舊的神學書:「這本是……」安娜想要拿起來看一下,但是那本書實在是太過破舊,側邊不知道已經被用線反復固定了多少次,並且也看得出來曾經被水嚴重的浸泡過。

  安娜伸手輕輕翻起了開頭的幾頁,書裡面還夾著很多頁折起來的紙,上面用墨水寫的字跡已經完全暈染開了,根本不知道寫過什麼東西,但亞里依舊好好的保存著。

  這個……肯定是亞里他父親的書……

  亞里他有後悔過麼,如果是他的父親,肯定不會希望他在逃出去之後活成現在的樣子……

  僅僅依靠著卡彭特的破罐破摔的生存方式……已經不用說是有多麼病態了,而是這種方式的存在就是錯誤本身。

  就算是亞里已經勸說過她,但安娜還是覺得自己無法放棄卡彭特,只要有他,抓走她父母的人、將他們吊上木十字的人、放火殺死他們的人……施行這種濫殺制度的人。

  她能看見他們的鮮血從剖開的皮膚中噴湧出來,能像亞里一樣親手將仇人的屍骨用鐵鍊捆紮吊掛在船外。

  這種想法自然從來都沒有從她的腦子中散去過。

  安娜靜靜的在屋子之中站立了一會兒,然後將破舊的神學書合上,轉身離開了亞里的房間。

  ……

  …………

  「醒、醒了!少將醒過來了!」

  吵死了……給我安靜……

  雖然想要這樣說,但才睜開眼的威廉感覺自己的嘴唇乾渴到像是被火燒灼過一樣,根本沒辦法開口。

  好模糊……眼前的東西,他咳嗽了幾聲想要從床上撐坐起來,但現在他甚至沒辦法挪動自己的手指。

  「少將請先別動…」一直守在一旁的醫師急忙取過了水杯,然後用勺子將水舀起來送到威廉的嘴角邊一點點的朝裡面傾倒著,「這是中毒之後的後遺症,我們好不容易將毒素全部都解開了,這個時候請不要強迫自己移動,不然可能會阻礙身體的恢復。」

  「……」

  等兩杯水喝下去之後威廉才感覺自己稍微能夠說一些話了:「過了幾天……」

  果然第一件事情是問這個,等候在一邊的副官立刻走到床邊:「距離少將中毒暈倒已經過了三天左右,並且在這期間蘇力汗國王通知了我們一件事情,這事情很重要我想應該先告訴少將你……」

  「?」

  副官臉上的表情讓威廉看得很火大:「快……說、」

  「就是……國王告訴我們穆勒的屍體被找到了,就在他藏身的地下宮殿之中。」

  「……」

  「國王他們還未查明是誰下的手……但我想他們現在應該認為是我們做的。」

  「……」

  一醒過來就聽見這種事情還真是想讓人乾脆一直睡著算了,威廉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你們派人去找卡彭特沒有……」

  「已經派了能派的去搜尋了,但是沒有任何收穫……」

  「想也是這樣你們這群廢物……」可能是因為受傷了而且還聽見線索馬上就要斷掉,威廉的脾氣更加暴躁了,說話也不如之前客氣,「你們只搜索了陸上?」

  「是……不!我們、我們也讓人在蘇力汗的港口檢查了過往的登船人口,但是沒有發現卡彭特。」

  要冷靜,冷靜下來……找不到卡彭特也不全是他們的錯,威廉咳嗽了一下,伸手示意副官把他扶起來:「去把東部沿海的航路圖全部找給我。」

  「可是少將如果你是想研究航路圖然後沿路搜索卡彭特的話……之前我們的軍隊在蘇力汗搜索以及要求封鎖港口已經十分超出規定了,再這樣下去蘇力汗國王會開始十分針對我們的……」副官的說法是有道理的,在別人的領土這樣大肆的讓軍隊搜索的行為,就如同在別人家的花園中隨意採摘花草一般。

  雖然對於蘇力汗來說卡彭特也是需要剷除的惡瘤,但現在穆勒死了,威廉清楚這肯定是卡彭特下的手,但蘇力汗國王肯定認為是他們這邊的人下的手,所以現在的情況就是……告訴國王卡彭特就在東部,並且穆勒是他殺死的,然後要求兵力協助搜索簡直就像是在玩笑一般。

  事態又一次變得很尷尬,他們的東部軍力匱乏,在穆勒死得不明不白這種緊張情況下他們本來就被蘇力汗的皇室盯得十分緊。

  但威廉並不想考慮太多,已經追到了這裡他是不打算鬆口的:「不讓他知道就行了,我帶一小隊人去沿海搜索,你們留在陸上聽那國王的命令,如果說要見我,就說中毒還沒醒來。」

  「少將!胡來也得……」

  「閉嘴,你是想說都走到這一步了,要因為個人安危問題放棄繼續追蹤卡彭特?」威廉盯著面露菜色的副官,「你是這樣想的對麼?」

  「……不,我們是您的士兵,當然謹遵指令。」

  「那現在就去準備。」

  「是,長官!」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27 05:09 PM

第五十二章 呃啊

  安娜在替亞里拿完書之後抽空去看了倫恩一趟。

  這幾個月以來一直待在船上,男孩多多少少變得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他金色的頭髮顏色有些黯淡,並且因為一直沒有打理已經變得很長變長了,被他用乾稻草梗隨便的捆紮在腦後。

  渾身髒兮兮的,穿著肥大的舊衣服,身高好像也長了一些,只有眼睛還是和以前一樣。

  「求你了,也讓我出去在甲板上和船員一起做活吧,不要把我關在這裡面了。」倫恩的態度和之前完全不一樣,他抓著阻隔他和外面的黑色鐵欄,面對著就站在一掌之隔間的安娜,看似虔誠的祈求著她,「我想出去,求你了,一直待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裡面我要瘋了。」

  安娜看著眼前的男孩,猶豫了一會兒才搖頭:「不可能,別想這種事情了。」

  「求你了……我知道你和那些惡人不一樣,就因為這樣你才讓我活下來的對不對?我就這一個請求,我只是想離開這間牢房而已,你讓我做什麼我都聽,好麼?求你了。」

  倫恩不停的重複他的請求,希望能有一次說動安娜,可安娜也只是抿著嘴沉默而已。

  「……」倫恩看著安娜的表情,終於不再祈求,他的眼睛看向一邊,「所以你也和他們一樣了。」

  「這種事情……和你沒關係吧。」

  說話的不是安娜,而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像是幽靈一樣出現在她身後的卡彭特,就像是看見厭惡的事物一般,他眉頭緊鎖的看著倫恩:「我反悔了。」

  倫恩看見卡彭特出現就警惕的開始朝牢房裡面退去,這完全是本能一般地舉動。

  「卡彭特?你什麼時候……」安娜有些驚訝的看向站在她旁邊的卡彭特,為什麼這傢伙穿著靴子走在木甲板上都沒聲音……

  「剛剛。」卡彭特一隻手揣在兜裡,他本來披著的外套不知道被扔哪裡去了,「本來以為你幫亞里拿了書回去就會消停,沒想到又跑來看他,你還真是不嫌累。」

  安娜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有種做壞事被卡彭特抓到的感覺,她眼神飄忽看向一邊:「我就只是順便過來看看而已,本來馬上就上去的,結果你……不對,你剛剛說你反悔了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別的意思。」卡彭特說著,就伸出手將別在腰邊的槍取了下來,然後抬起槍對準了倫恩,「硬要解釋的話就是你現在看見的這個意思,很好理解對吧。」

  ……的確是很簡單直白了。

  安娜握緊拳頭看向正站在監牢裡面的倫恩,倫恩也正看著她,他們兩人的視線沉默的重合在了一起。

  「要殺我?這次終於要下手了是吧。」倫恩又恢復了成了之前那副樣子,他的眼神完全不像是小孩子會有的眼神,「惡人果然就是惡人。」

  「就算是這樣你還要依舊待著這種人的身邊?他說不定哪一天也會把你殺了的哦,畢竟是個連小孩都會殺的男人。」就算被槍口指著倫恩也沒有表現出瑟縮的樣子。

  卡彭特有意無意的看了眼安娜,換做之前她肯定早就已經伸手出來攔他了,但現在卻不知道為什麼只是看著倫恩不說話:「怎麼,不像之前一樣來阻止我了?」

  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不想卡彭特因為她的愚蠢而遇到什麼危險,但倫恩他也……安娜舔了舔自己有些乾燥的嘴唇。

  這時候倫恩突然發出了尖利刺耳的笑聲:「是啊,殺了我吧,不然之後我遇到機會逃出去,就不會放過你們任何一個人,我要用最痛苦的毒藥毒死你們,然後把你們的屍體掛在教堂之上接受女神的審判。」

  感覺實在是太奇怪了,因為看著這樣的倫恩就如同是在照鏡子一般。

  「算了。」就在氣氛凝固的時候卡彭特放下了手,「不准放他出來,一步也不可以。」

  安娜不可思議的看向卡彭特:「你不……」

  「我又反悔了。」

  「可是……」

  「沒那麼多可是。」

  「……」

  說完卡彭特就頭也不回的朝木梯走去,留下安娜呆站著,那個人到底在考慮些什麼,難道是在試探她麼?但感覺上好像有不是這麼回事,因為安娜總覺得今天卡彭特的樣子十分奇怪,他好像……好像看起來很矛盾。

  而倫恩依舊還沒從之前憤怒的心情之中平復出來,他瘦弱的胸膛因為呼吸激烈的起伏著。

  安娜原本也想跟著卡彭特一起離開,但想了想還是留了下來,她看向困獸一般的倫恩:「我大概能知道你都在想些什麼……」

  「你不知道。」倫恩直接否定了安娜的話,「被你認同只會讓我感到噁心,所以要麼殺了我,要麼閉上嘴和那個雜碎一起滾。」

  「亞里……他的父親曾經是為布尼塔竭盡忠誠的神教徒。」安娜沒有理會倫恩的歇斯底里,自顧自的說著:「他的父親作為布教的一員,帶著那時比你還小的亞里去了很遠的地方。」

  「但等候在那裡的同胞,同樣是布尼塔宗教信徒的同胞朝他們拋出了看似是橄欖枝一樣的條件,也許那個時候他的父親接受條件的話,亞里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但亞里現在是什麼樣子你也看見了,那些所謂的同胞僅僅只是為了黃金,便殺害了他的父親,當然死的不止亞里的父親,還有成百上千虔誠善良的教徒,並且他們真正的死因都被隱瞞了起來。」

  話說到這裡倫恩的臉色青白了起來,安娜也大概猜到了這種反應:「之前你說過,海爾默之中只有你的兄弟傑勒米是無辜的。」

  「那麼就是說你自然也知道自己的家族都做過什麼事情。」

  「海爾默縱容並隱瞞這種完全私欲的行為,也只是為了扣住大部分黃金,不用向女王上報對麼?」

  「我們是惡人,你也是惡人,我們該死,你也該死。」安娜麻木的讓這句話從自己的嘴巴之中吐露出來,「沒有人可以推卸責任。」

  「但你們殺了傑勒米!你們殺了我無辜的弟弟!!你們才是最該死的混蛋!」倫恩的眼眶漲紅,「我求過你們了,求你們放過傑勒米,但是你們沒有!你們還是殺了他!」

  傑勒米早在還是嬰兒的時候就死了,你所謂的弟弟只是一隻同樣自私的寄生蟲……這種話安娜還是沒有辦法對倫恩說出口。

  「你們怎麼能夠殺掉無辜的人……」倫恩抓扯著自己的頭髮蹲到了地上,「你們怎麼可以……他是無辜的……這不公平,這不公平!為什麼要讓我活著……」

  「一開始是因為我的愚蠢,所以你現在還活著。」安娜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這個世界從來就沒有過公平的事情,無辜也不是能夠抵消一切的標準……」

  「我的父母包括我都被污蔑是巫師,我很幸運的逃掉了,但是我的父母沒有,他們在我六歲的時候被活活燒死了。」

  「他們是無辜的,但依舊被燒死了,鎮上那麼多人,全都被燒死了。」那副地獄一樣的場景又出現在了安娜的腦子之中。

  黑暗之中聳立著無數歪曲殘缺的十字架,空氣中全是詭異的燒灼味道。

  安娜沒有注意到聽見她所說的話後,倫恩渾身顫抖了一下,像是記起了什麼事情。

  「無辜也不代表什麼。」說完安娜不想再繼續待在這裡,她總覺得自己的精神在慢慢被什麼東西侵噬著,而她好像也在放任這種侵噬。

  安娜匆忙的轉過身朝通往上層甲板的樓梯走去,倫恩直到她離開都沒有再把頭從膝蓋之中抬起來。

  ……

  …………

  得去找亞里商量一件事才行,安娜一邊爬著木梯一邊想,他現在應該還在船長室?還是已經回甲板上了?

  「啊!」正思考著的安娜才探了半個身子到甲板上就被強烈的海風給吹了個趔趄,差點從樓梯上摔回下面,幸好有路過的人伸手把她拉住了,安娜抬頭剛想說謝謝就發現拉住她的人正好是拿著望遠鏡的亞里。

  「謝謝……」

  「不用。」亞里把安娜拉出來,海風還在猛烈的吹刮著,甲板上的船員都在爬上爬下的收帆,調整航向,「快進去船長室,今天晚上這片海域可能會有暴風雨,風只會越刮越猛,你別再出來了。」

  對,就是關於這個。

  安娜反手抓住了亞里的手腕:「我不想和卡彭特單獨待在一間屋子裡面,你能不能幫幫我……他好像很暴躁。」

  這個亞里大概也知道了,因為剛剛卡彭特直接摔門進了船長室:「我還以為你已經習慣他的脾氣了,不會有什麼事的,你先進房間裡面去,不然被風刮進海裡了我們不一定能把你撈回來。」

  「不……」安娜拉著亞里不肯放手,「那、那我能不能暫時待在你房間裡面……」

  「有那麼不想和他待在一起麼?」亞里為了避免兩個人繼續被大風刮著,就先任由安娜拉著他重新回到了下一層,他剛想遊說安娜乖乖回船長室,但是看她的表情實在是不願意。「算了,反正不待在甲板上就行,你去吧。」

  「好!」就像是被從絞刑架上救下來的犯人一樣,安娜鬆了一大口氣,「那我就去你房間了……」

  「去吧去吧。」

  然而雖然說動了亞里……但安娜才坐進他房間裡面的椅子上面準備翻翻亞里放在桌面上的書,房間門就被砰的一下推開了。

  「卡……呃啊!」

  推門而入的卡彭特直接把安娜從椅子上捉起來扛到了肩膀上,然後大步帶她走出了亞里的房間。

  「你幹什麼,你幹什麼!放我下去……!」安娜徒勞的撐在卡彭特肩膀上掙扎,但卡彭特並沒有搭理她,直到走到甲板上安娜被狂風砸了一臉如同鐵球的水珠後才識相的埋頭抱住卡彭特不說話了。

  「……」頂著狂風指揮船員拉索的亞里看著從甲板底下走上來的卡彭特,肩膀上扛著悲慘的安娜,大步衝回了船長室摔上了門。

  果然還是變成這樣了。

  這邊被強行帶回船長室的安娜只能尷尬的正坐在椅子上:「你……你怎麼知道我在亞里的房間。」

  卡彭特橫了安娜一眼:「和你有什麼關係。」

  「……」

  然後卡彭特又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去了,安娜一個人看著卡彭特在房間裡面走來走去的身影坐立不安了一會兒:「我、我下去看看烏提爾?」

  好吧,果然還是不搭理我。

  安娜歎了口氣站起身,走去了卡彭特的小酒窖裡面,烏提爾這個時候就躺在一個狹小的平臺上,身子上嚴嚴實實的蓋著幾層被子。

  她將手伸到被子之中摸索到了烏提爾的手腕,還是十分冰冷,之前安娜說想要讓卡彭特和亞里幫烏提爾磨些藥粉煮了喝,但是他們兩個又一口咬定烏提爾不需要喝藥……

  真的只要等他自然醒過來就可以了麼?安娜對這一點抱著非常大的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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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聞樂見

  某個人

  生(吃)氣(醋)了

  誰叫你是這種狗屎脾氣 活該(噗嗤)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30 09:57 AM

第五十三章 明白

  如同亞里所說,暴風雨在臨近傍晚的時候席捲了『柯麗婭』所在的海域,船身隨著被狂風捲起幾米高的巨浪不斷顛簸著,耳邊盡是巨大的海浪撞擊聲,和木板與木板擠壓在一起發出的刺耳摩擦。

  安娜裹著毛毯蜷縮在躺椅上面,因為『柯麗婭』劇烈的搖晃她已經從躺椅上滾下去好幾次了。

  再滾下去一次就乾脆直接睡在地……正在這樣想著船身就又一次猛烈的震動了一下,安娜感覺自己的後背騰空了一下,然後重重摔到了地板上。

  「……」她面朝上皺著眉看著天花板上吊著搖搖晃晃的東西,只能勉強辨認出是乾草藥和蜥蜴的乾屍,這個時候卡彭特屋子裡面隨處鋪散的蠟燭已經不知道熄滅了多少,屋子裡昏黃的火光已經連照明都稱不上了。

  睡地板吧,安娜認命的裹了裹毛毯,雖然像是烏提爾那樣被綁在床上是個不錯的解決辦法……但是被繩子勒住也太難受了。

  可惜就算睡地板也解決不了問題,安娜被抖得在地板上滾來滾去,最後她終於受不了了,扔開毛毯從地板上搖搖晃晃的扶著一邊的木柱站了起來。

  這房間裡面還有可以用的繩子沒有,沒有的話布條也行……安娜摸摸索索了一會兒也只是找到了長度根本不夠的繩索,雖然酒窖裡面有用來捆紮固定酒桶的麻繩,但要是把那個取下來用卡彭特估計會把她掐死在牆壁上掛著。

  怎麼辦,這個時候也不能去甲板上面,不然也只能像是亞里說的被吹到海裡面去泡澡了。

  「呃啊啊………」安娜抱著一邊紋絲不動的木桌腿悲痛的嗚咽著,房間裡面的椅子和桌子以及其他很多雜物都有巫術固定,所以就算是在這種惡劣的條件之下也不用擔心它們會在屋子之中到處亂滾。

  真是好啊,能躺在木桶裡面睡覺,肯定睡的很安穩吧那個混蛋,安娜神情複雜的看著就在不遠處的那個大木桶。

  她在內心緊急鬥爭了一會兒,然後因為實在是很睏很想睡覺,覺得現在是顧不上尷尬的情況了,於是就慢慢摸索到卡彭特那厚重的木桶邊上,偷偷摸摸的扒拉著木桶邊緣朝裡面看。

  「卡彭特……」

  窩在枕頭堆裡面的人沒動。

  「你睡著了麼?」

  還是沒有動。

  「卡彭特、卡彭特……」

  安娜伸手去推了推卡彭特硬邦邦的肩膀:「醒一醒、起來幫幫我……」結果那人還是沒用什麼反應。

  真的睡實了?

  這樣想著安娜伸手把蓋在卡彭特臉上的枕頭輕輕掀開了一角,結果就露出了一雙正朝她的方向盯著看的翠綠色眼睛……

  「你不是醒著麼。」感覺被耍的安娜伸手敲了一下卡彭特的肩膀,「為什麼不理我啊!」

  卡彭特的目光移向一邊,其實他從安娜不停乒鈴乓啷從躺椅上朝地上摔的時候就醒著:「我有必要理你麼。」

  「……」無所謂了,快點習慣這種莫名其妙的對話,安娜緊緊的扒住木桶的邊緣,「你到底在生什麼氣啊、今天下午開始你就一直這樣。」

  「是嘛,那你去亞里房間待著啊,回我的房間幹什麼。」

  是你把我抓回來的!!!

  安娜憋住了這個回答,說出去大概只會讓卡彭特更不搭理她:「我只是覺得你想一個人待著所以才去亞里房間的。」

  「你覺得你對我撒謊有用麼?」

  「……我就是怕,所以才去亞里房間的。」

  卡彭特感覺自己額頭上的血管在突突的彈跳著:「怕什麼?怕我?然後你就去亞里的房間裡面?」本來聽見亞里對安娜說了那些話他就十分不樂意了,結果之後安娜還跑去亞里房間裡面待著。

  這不明顯是想造反麼!

  「我不是那個意思……總之現在先不說這個好麼?能不能幫幫我、我真的好睏……」安娜沒有力氣和卡彭特廢話,她上下眼皮不停的顫抖著想要閉合在一起,「你知道哪裡有繩子麼?」

  卡彭特在木桶裡面翻了個身,正對向安娜,他睡覺的時候只穿了一條鬆鬆垮垮的褲子,上半身因為受了槍傷還包紮著紗布所以什麼都沒穿,除了被包住的傷口,目光所能看到的地方都有大大小小的舊疤痕遍佈在卡彭特褐色的皮膚上:「你找繩子幹什麼。」

  「用來把我綁在躺椅上面,不然我老是被甩到地板上……」安娜說話的時候正盯著卡彭特腰側一條幾乎延伸到了他腹肌上方的疤痕看,看顏色和樣子也知道是一條非常深的傷口。「這條傷口是怎麼回事,比起其他的是不是也太嚴重了?」

  她注意力又一次習慣性的跑偏了。

  安娜抬頭想等著卡彭特的回答,但是只感覺到手腕一緊,然後她就被拉進了木桶裡面。

  「……等一下!」

  「等什麼,你不是想睡覺麼,就在這裡面睡。」卡彭特兩隻手臂把安娜緊緊的錮住讓她沒辦法動彈,「還是說你想繼續在地板上像是球一樣砸來砸去?」

  那倒是不想,安娜紅著耳朵權衡了一下還是接受了。

  身下全都是柔軟的枕頭,而且都已經沾上了卡彭特溫熱的體溫……安娜雖然曾經覺得自己勉強還能夠算是一個意志堅定的人,但最近總覺得碰上卡彭特的事情自己就會變得很、她也不知道怎麼形容。

  依賴吧,自己果然還是很依賴卡彭特,安娜聞著卡彭特身上摻雜著些血腥氣息的淺淡藥味,她蹭著枕頭將頭仰起來看了看卡彭特的臉,發現他正看著她,嘴角還帶著一點淺淡的笑意:「被我抱著的感覺是不是要比被亞里抱著好很多。」

  果然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安娜一瞬間覺得會對著這樣的人臉紅的自己簡直算是足夠傻了:「那種事情誰知道,我又沒有被亞里抱過。」

  「意思是說你想被他抱一下來比較麼?」

  「沒有那個意思,你能不能不要亂曲解別人的話。」

  卡彭特哼了一聲,然後用手刨了堆枕頭過來把安娜埋住:「睡覺。」

  「等、等等,我剛剛問你的事情你還沒告訴我呢。」安娜艱難的伸手把塞到了她臉上的枕頭移開,「那條傷口是怎麼回事?你也會受這麼嚴重的傷麼?」

  她是故意把話題拉回來,還是只是單純的沒有看出來我在轉移話題,卡彭特皺眉看著躺在他旁邊的安娜,因為自從察覺到這個小姑娘的腦子裡面總有是一套一套的東西,而且總是在莫名其妙的情況裡面習慣性演戲之後,他也不得不警惕起來。

  「沒什……」卡彭特是想繼續隨便撒個謊繞過安娜的,但他發現安娜正皺著眉盯著他,眼睛裡面是疑慮和……擔心?

  卡彭特當然知道安娜會選擇留在他身邊的原因,和亞里一樣,是想要利用他為自己的親人報仇,他並不介意這種事情,可是仔細想想,安娜有時候的舉動又和她的想法出入非常大。

  比如好幾次冒著生命危險想要救他,卡彭特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恐怕安娜她自己也不太清楚。

  反正他們兩個之間的關係本來就十分的不清不楚。

  卡彭特閉上眼睛歎了口氣:「大小姐,我是人,而且還是幹這一行的人,受這種程度的傷很正常,不過這一條傷口已經稍微……有一些年頭了,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安娜眨著眼睛,還在等卡彭特繼續說下去,結果他只是說到這裡就止住了話頭:「你不是很睏麼,為什麼還不睡覺?」

  「不知道,現在倒不是很睏了。」安娜有些尷尬,「你要睡了麼?」

  「……」卡彭特的眼睛又眯成了一條縫盯著安娜:「還不想睡。」

  木桶內的空間本來也不是非常大,容下一個卡彭特是剛剛好,但安娜一進來就顯得十分擁擠,此時兩個人的臉部也只相隔了兩個拳頭那麼遠。

  晚了不知道多久才發現這件事情的安娜終於開始覺得有些不安了:「那、那還是睡覺吧,我突然又睏了。」

  「是麼。」說著卡彭特忽然伸手扣住了安娜的後腦勺,手也摟緊了安娜的腰,將她緊緊的按貼在自己的身上,「你就不覺得現在的情況有什麼不對的麼?」

  我就是覺得不對了所以才說要睡覺的啊!求你了,睡覺吧!

  但、但是。

  安娜腦子中的想法忽然一個急轉直下,她的目光也不知道為什麼又落到了卡彭特的嘴唇上,那種纏繞在一起,黏膩濕軟的感覺……

  她下意識的像是什麼餓鬼一樣咽了口口水,並且這個舉動還被卡彭特清清楚楚的看見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惡劣的笑聲在安娜耳邊響起,而且發出這個笑聲的人已經笑的眼角都沾著淚水:「哈哈哈哈哈哈,你在期待什麼啊?」

  「我什麼都沒有期待!你給我……你給我滾開!」安娜脹紅著臉,她本來想要推打卡彭特,但是一想到他身上還有很多傷口就忍住了。「我不睡這裡了,我他媽就是在外面摔死也不睡這裡!」

  說著安娜就掙扎著起身想要爬出木桶,結果卡彭特拽著她的腰一個翻身就把她壓在了身子下面:「那可不行,我沒同意呢。」

  說著卡彭特就低頭湊向了安娜的嘴唇。

  ……

  …………

  「怎麼,你們又和好了?」

  被暴風雨沖刷過之後的大海好像變得更加的通透,海水因為強烈日光的照耀顯得更加碧藍,成群的海鷗低低的在海面上飛舞著,不得不說今天是十分少見的好天氣。

  亞里看著翹著腿心情很好的坐在船舵前的卡彭特,他正一邊擺弄著一把小匕首,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轉動一下船舵。

  而這個時候安娜也待在甲板上,不過是在船首,她坐在一堆木箱上面抽著卡彭特早上給她捲的麻煙,背影看起來就像是頹廢的中年人。

  「在說什麼呢,什麼和好不和好的,我們有吵過架麼?」卡彭特不可思議的抬頭看向亞里:「你太奇怪了。」

  「我覺得你不是有資格這樣評價我的人。」

  「我也覺得你不是有資格對我的東西傳授奇怪想法的人。」

  卡彭特抬眼看向站在他旁邊愣住的亞里,他眼睛裡面帶著一點笑意:「別管我的事情,明白麼?」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亞里才低下頭,沒人看得清楚他臉上此時是什麼表情。

  「……明白,船長。」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30 10:03 AM

第五十四章 不行

  「怎麼樣,他還是沒有要醒過來的意思?」

  卡彭特彎著腰慢慢從樓上船長室下到了酒窖之中,他手上還抓著半截沒啃完的乾麵包,語氣之中全是一種濃濃的事不關己感:「真是能睡啊。」

  「……」安娜給烏提爾擦汗的手一頓,「你能不能不要在這裡有這麼多人的時候下來,很礙事啊。」

  我?礙事?

  卡彭特湊到嘴巴邊上的麵包愣是沒有咬下去:「你膽子越來越大了啊,敢說我礙事?」

  「你在這裡走路都要彎著腰,還說不算是礙事?」安娜看著卡彭特彷彿智障一樣彎著腰避免自己的頭撞到頂部的木板。「去上面吃你的麵包吧。」

  「你跟我一起上去,一天到到晚跑來照顧烏提爾有什麼好處,他自己睡夠了會醒的,或者乾脆我把他吊去瞭望台上面,說不定吹個幾天海風醒的更快。」卡彭特說著就走過去抓住安娜的手腕想把她拉起來,「走了走了。」

  「你幹嘛呀……」安娜抵不過卡彭特的力氣,被他拖著站了起來。

  其實卡彭特會這樣總是打擾安娜照顧烏提爾,是因為他非常不想安娜和烏提爾單獨待在一起,烏提爾現在已經睡了將近小半個月,隨時都有可能醒過來,如果醒過來的時候剛好只有安娜在他旁邊,那就是完美的獨處談話時間……

  雖然卡彭特就算是站在船首也能聽見他們在房間裡面說了些什麼,但他就是連讓安娜能夠和烏提爾談話的時間都不想給,最好一句話都不要和烏提爾說。

  不管她是怎麼想的。

  ……

  最後安娜還是強制性的被拉出了酒窖,然後看著卡彭特長腿一翹,搭在了桌子上:「過來幫老子換藥,這裡的。」他的手指在自己臉頰旁邊晃了晃。

  「……我看看。」你臉上的傷口明明就已經差不多全好了換個屁的藥啊,安娜心口不一的皺著臉走到卡彭特身邊,然後伸手慢慢揭開他臉上蓋住傷口的一小塊紗布。

  之前因為傷還沒有完全癒合所以紗布是一層又一層的裹好,但從三四天起就已經不那麼做了,只是用巴掌那麼大的紗布意思意思蓋住而已。

  深色的硬疤塊已經幾乎脫落乾淨了,剩下的只是比卡彭特本身的膚色稍微深了一點點的疤痕:「這都已經完全好了,沒必要換藥,而且我看連紗布都不用蓋了。」說著安娜就想要全部將紗布從卡彭特臉上取下來,但手被卡彭特捉住了。

  「不行!我早上的時候看過了,受傷的地方顏色還是要比我本來的膚色深很多,我必須要它們完全變回以前的樣子……這可是我的臉啊!」

  原來你要臉的,安娜忍住突如其來的一股怠惰感:「那就塗吧、雖然我覺得現在這個樣子也挺好的,反正你身上也那麼多留下來的疤痕。」

  「你覺得這樣子也挺好的?」

  「嗯、沒什麼差別吧。」安娜是真的這樣認為,畢竟卡彭特本來膚色就是深色,而且之前又一直在朝臉上塗些奇怪的他所謂是除疤痕的藥膏,所以臉上這點疤痕也不是特別明顯。

  除非是像他腹部的那條傷口,那種深到肉已經沒辦法自己再長回來的程度。

  卡彭特眼睛看向一邊,也鬆開了自己抓住安娜的手:「那就算了,把紗布取下來吧。」

  什麼?怎麼在這種奇怪的節點上妥協,他是不是又變得奇怪了……雖然內心想法很多,但安娜還是聽話的幫卡彭特將紗布取了下來:「比起這個,你手上的傷呢,我看看。」

  卡彭特的手那個時候可是直接被打穿了一個洞,比起臉上那種撓撓的程度,這邊的完全是重傷,可他卻老是好像並沒有受過這個傷的樣子。

  「已經好了。」卡彭特把手拿給安娜看,雖然留下的疤痕很嚴重,但的的確確已經完全癒合了。

  字面意思上的完全癒合,手可以自由的握張,肉也完全重新長起來填滿了原本的傷口,這種恢復力已經可以說是異常,安娜皺著眉毛盯了一會兒卡彭特手上的傷口,她忽然記起卡彭特以前對她說過,毒藥對他沒什麼作用:「我剛剛在想,你的體質是不是和一般人不一樣?」

  「是啊。」

  「……」

  我想也是。

  卡彭特看著安娜疑惑的樣子笑了一聲:「怎麼,我吃了那麼多吸血鬼還不允許我稍微和正常人不一樣一點?這種特殊待遇都沒有我是不是也太虧了。」

  「那你腹部那條傷口,為什麼沒辦法恢復成你手上的這種程度?」安娜果然還是覺得沒辦法忘記那條傷口的事情,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很在意。「難道是因為那是在吃第一隻吸血鬼之前受的傷?」

  「嗯,總的來說就是這樣。」為什麼突然又回到這個問題上面,而且還說對了,就算是卡彭特也覺得有些棘手,這小姑娘腦子是不是轉得太快了。「你幹嘛總是提那條傷口,又不是什麼大事情。」

  竟然真的是這樣……那種程度已經是致命傷了:「難道你是因為快要死了,所以才打算吃吸血鬼的麼?」那這樣的話也說得通為什麼這瘋子在明知吸血鬼血液中的詛咒會帶來怎麼樣的結果,但還是要吃了。

  「不是。」

  看來他還是沒用喜歡亂來到會送命的程度,等一下,什麼,剛剛卡彭特的回答是什麼,安娜惶恐不安的盯著卡彭特:「你剛剛說的什麼,再說一次?」

  「我說不是,不是因為快要死了才打算殺吸血鬼。」卡彭特不耐煩的抖著腿,「我會是做那種丟臉事情的人?」

  那種事情是丟臉的事情?!

  「那到底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情延長壽命,你難道不知道如果你找不到下一隻吸血鬼,或者吸血鬼真的全部都死光了,你也會死的啊?」而且死之前和死的時候絕對不會輕鬆,安娜越來越搞不清楚卡彭特在想什麼了,「難道有什麼事情是值得你這樣做也要去完成的?我不明白。」

  「糾結這種事情有什麼意義,還有吸血鬼活著那就去抓,沒有那我就死,很簡單對吧。」

  沒有就……死?這種豁達的話是受到了吸血鬼詛咒的人會說出來的?難道不應該更加的不想死?

  「你知道自己說的話到處都是矛盾麼?」安娜神情複雜的看著卡彭特,她不知道自己心裡面現在是什麼感覺,在卡彭特說出『那我就死』的時候她的確出現了慌張不安以及害怕的情緒,就和之前每次認為卡彭特遇到了危險一樣,但還有其他的,其他的什麼情緒……

  是在可憐卡彭特?可憐?可憐這種滿身血債的混蛋?

  「既然能夠接受死亡這種可能性的話,為什麼一開始要去獵殺吸血鬼?那種東西只會讓你……」

  「我只是想看看自己究竟能活多久而已,吸血鬼就是我的壽命,吸血鬼沒有了那就是我的壽命到頭,好了不要再說這件事情了。」

  撒謊……安娜看著卡彭特偏到一邊去的頭,是不願意告訴她以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仔細想想也是,卡彭特本來也就沒有必要告訴她以前的事情。

  「……」

  安娜沉默著不說話了,只是低頭幫卡彭特重新將手上的紗布纏繞回去,卡彭特等了一會兒才重新把目光放回安娜身上。

  為什麼看起來是一副失望的表情,因為沒聽見自己想要聽的回答?

  「你……」卡彭特剛想再對安娜說點什麼,但這個時候船長室的門忽然被哐哐哐的敲響了。

  「船長!船長!」

  門外傳來某個船員的聲音,卡彭特硬生生把要對安娜說的話憋了回去,然後不耐煩的對門外喊:「進來!」

  「船長,大副讓我來告訴你……在前方西南不遠處發現了規模三艘的船隊。」進來的船員安娜大概也認識,是最近亞里和卡彭特都經常使喚的人,名字叫阿爾文,年紀可能只比她要大個一兩歲左右。

  「大副說是三艘商船,雖然他們是順風的航向,但是我們追也能夠很快追上去。」阿爾文下意識的看了看站在船長身邊的女巫,她已經重新低下頭為船長纏繞傷口了。

  「所以呢?」卡彭特懶洋洋的翹著腿,好像沒打算對阿爾文說的這件事情上心,「他想要幹什麼。」

  「大副的意思是要不要……開工了?」怎麼船長好像真的什麼事情都不上心的樣子,阿爾文和其他船員也早都發現了,卡彭特除了偶爾指揮他們和木偶做一點無意義的打雜事情,就是窩在房間裡面不知道在和女巫做什麼,船上所有事務幾乎都是亞里在管。

  「三艘貨船上的物資大概的預估一下可以夠我們多用半個月。」阿爾文繼續對卡彭特從傳達著大副的話,「所以請船長指示……」

  「不行。」

  「什麼?」

  「不行。」

  「什……」

  卡彭特的腳後跟抬起了砰的在桌子上砸了一下:「怎麼一個二個都聽不見我說話的,我說不行!不行!!滾出去!」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30 10:09 AM

第五十五章 沒有

  「不行是什麼意思。」

  果然還是過來當面質問了,安娜為了不捲入事故早就縮到了房間角落去。

  亞里看著像是廢物一樣軟癱在桌子後面的卡彭特:「快給我說清楚,現在追上那幾艘貨船還來得及。」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的意思,你還要我解釋什麼。」卡彭特懶散的用手摳著自己的肚皮,「你之前不都說了停靠去妥緹補充物資麼,那現在完全沒必要去搶商船。」

  「為了以防萬一的情況出現,船上的物資必須要充足,這是基本的吧,在到妥緹之前還會不知道會出什麼事情,萬一有海軍的船出現你覺得我們還能悠閒的停靠進港口去補充物資?」

  「跑不就行了。」卡彭特依舊不打算妥協,即便亞里說的更加有道理,安娜躲在後面想要插嘴幫亞里說說話,但是轉念一想如果現在又幫亞里……卡彭特說不定又會發臭脾氣。

  還是保持沉默比較好。

  安娜迅速的選擇了明哲保身,好不容易卡彭特沒有鬧脾氣了。

  「跑?你說跑?」亞里氣的眉毛一跳,「換平常你不該說『把他們打沉』才對麼。」

  「我看你們是膽子都變大了。」卡彭特說話的時候還要把安娜帶進來罵一次:「現在是我說什麼都站不住腳要被你們質疑是吧?」

  這人在偷換概念,真的是麻煩死了……陪卡彭特廢話了那麼久亞里也差不多知道現在要追上那幾艘貨船已經比較困難了,因為本來他們的蹤影肯定也被對方發現了,畢竟『柯麗婭』這麼顯眼。

  「行了,現在也沒必要繼續討論這個問題了。」亞里努力讓自己心平氣和的說話,他才想起來安娜也在房間裡面,自己總是這樣黑著個臉對卡彭特說話說不定會嚇著她,「我看你是已經玩到連自己的本職都忘記了。」

  「什麼本職,嚴格來說,我和你們不一樣,我不是海盜。」卡彭特繼續說著能讓亞里氣死的話,「明白麼,我只是幹壞事而已,海盜只能算是個分支,是愛好。」

  「誰……管你……」亞里拼命的忍耐著怒氣,但在安娜看來他的頭髮都被氣的快要立起來了,就差揪起卡彭特的領口破口大駡。

  「好了,快出去繼續看著航行狀況吧,我們得儘快抵達妥緹才行,最近海上的風不是吹得很大麼,剛好。」卡彭特拍著手就像是在催促著小孩一樣催促亞里:「快去工作快去工作,我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我看你根本就沒有什麼其他的事情要做,亞里出去的時候最後問了一句:「烏提爾的情況怎麼樣,有要醒過來的跡象沒有。」

  「出去!」卡彭特的語氣忽然變得很重,他翠綠色的眼睛又漸漸的染上了金色,「我警告過你一次了。」

  亞里一隻手握著門把,雖然門被拉開了一點但他沒有要繼續的意思,而是站在門口側身看著卡彭特:「只有烏提爾醒過來安娜的毒癮才能治好,這一點你難道已經忘了?」

  因為安娜在場所以亞里沒有說另一個可能性,那就是卡彭特壓根不想讓安娜的毒癮被解掉,因為那可以說是能夠綁住她的最牢固的一條鎖鏈。

  能夠不斷無償提供毒物供安娜吸食現在也只有卡彭特,除非安娜還認識什麼其他的罪犯領頭,而且還必須是有錢有權的。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

  「不用你提醒,我當然記得。」卡彭特的眼角餘光瞟到了安娜,她這個時候正悄悄的看著他,「你看什麼看。」

  被突然拉倒矛頭面前的安娜下意識渾身一抖,卡彭特的眼瞳中的金色還沒有消散下去,他臉上看起來沒什麼表情:「沒什麼、我就只是看看而已,你們繼續聊。」安娜開始一點點的朝後面挪去,想要藏進櫥櫃的陰影之中。

  當然這個聊天也繼續不下去了,因為亞里摔門離開了船長室,他看起來也非常生氣的樣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安娜總覺得卡彭特和亞里之間的關係最近變得十分奇怪,一點就著的感覺。

  「為什麼不同意亞里說的話呢……?」安娜最後思考了一下,還是決定要問:「船上物資不夠的話你也會覺得很麻煩吧,特別是淡水沒有了的話。」

  這是安娜很早之前就發現的一件事情,卡彭特這個人雖然看起來好像給人有點邋遢的感覺,但其實他意外的挺愛乾淨……

  即便淡水是在長時間航行的時候非常重要的資源,他也一定要用所謂的『船長特權』獨佔一部分淡水,用來擦洗身體,這就導致亞里在一開始籌備物資的時候就不得不專門準備超出原定所需的淡水。

  「愛個屁的乾淨,在船上還有這種習慣應該說是病態了。」亞里曾經對安娜這樣評價過卡彭特。

  而且在不夠柔軟的地方他就會睡不著覺,這也是為什麼他的床會是那個樣子。

  該說是人奇怪愛好也奇怪,還是愛好奇怪所以人變奇怪了……?

  聽見安娜在說亞里的名字,卡彭特就用鼻子哼了一聲,他的手指在鋪開的航海圖上點了點:「從我們現在的位置到妥緹不過半個月或者更快,沒必要去搶其他船,麻煩。」

  「可是如果中途真的遇到了海軍……你也知道穆勒死了,那邊的國王和布尼……不,那邊的國王肯定會有行動的吧。」安娜本來想說國王和布尼塔的少將,但她才記起來那個少將已經中毒,現在可能已經算是死了、吧。

  卡彭特忽然轉頭看向安娜,他這動作嚇得安娜又朝後面縮了一步。

  「你躲什麼。」卡彭特一邊對安娜說話,一邊閉上眼睛伸手揉了揉眉間緊皺的地方,雖然自己的某些十分可笑和無賴的目的經常被亞里看出來,但這次尤為讓人惱火,「過來!」

  他的確是有想過不治好安娜,那麼就不用特別擔心這小姑娘哪天忽然逃跑了,但是也只是想想、或者說正處在矛盾期,不治好當然是不行的,但是治好了又該怎麼才能確保她不會跑掉……不會聽從亞里說的話去找烏提爾商量。

  真是麻煩。

  卡彭特看著小心翼翼朝他挪過來的紅髮女孩:「亞里他總是喜歡考慮太多可能性,但現在的情況對我們來說十分有利,因為蘇力汗的國王只會認為是布尼塔那邊的人殺掉了穆勒,而不是我。」

  「因為他們甚至根本不知道『卡彭特』那時候正在東部,如果布尼塔的人說是我,是卡彭特殺掉了穆勒,在國王聽起來也只是像推卸責任的藉口而已。」

  「明白了麼?會被找麻煩的只有布尼塔的人,我們只要趁機趕緊離開東部海域就不會有那麼多破爛事,即便布尼塔那邊想要找我們,也只能分出一小部分悄悄的行動,因為國王會監視他們的行動,局限性很大。」

  原……原來卡彭特真的有仔細考慮過這些問題,安娜傻愣著,嘴巴像是吐泡泡的魚一樣開合了一下:「那、那剛剛怎麼不對亞里說清楚呢?說清楚的話你們也不會吵架了。」

  「因為他知道,這些事情他只會考慮得比我更快。」

  「誒?那亞里為什麼還……」

  「因為他擔心的是另一個可能性,我說過了布尼塔想要找我們就只能分出一小部分人悄悄行動,亞里擔心的就是這一小部分人,如果那個叫威廉的麻煩沒有因為中毒死掉,那他肯定會安排特別的一部分人,或者說他自己就會在那一部分人之中。」

  那的確很棘手了,難怪亞里會這麼生氣,不過現在也算是兩邊都有道理,但因為權利在卡彭特這裡所以也就只能按照卡彭特的選擇來,安娜忽然沉默了起來,雖然剛剛就已經感歎過了一次,但現在不得不再感歎一次他原來真的會用腦袋想事情。

  卡彭特看著安娜臉上的表情。

  「你剛剛是不是在想,『啊,卡彭特原來真的會用腦子思考問題。』」

  「沒有啊,你在說什麼呢,我怎麼可能會……啊!痛啊!」

  卡彭特揪著安娜的臉瘋狂搓揉著:「你就是在那樣想!!!」

  「我沒有……!」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30 10:15 AM

第五十六章 時候

  「當時真的嚇死我們了!離得大概有個幾海里,但確確實實就是那艘船沒錯!」手中握著木酒杯的大鬍子男人說得唾沫橫飛,他臉上帶著些劫後餘生的神情,但更多是因為獲得了稀奇談資的興奮:「船首被巨蟒捆綁著的女神像,的確是『柯麗婭』!」

  「是那個卡彭特的『柯麗婭』……喂,你也說幾句啊,你當時不是在瞭望臺上的麼。」大鬍子用手肘用力的拱了拱坐在他身邊的同伴,一個臉色蠟黃的瘦子,瘦子從開始就低著頭肚子慢吞吞的喝著酒,也不同身邊的人交流。

  「啊……嗯。」瘦子勉強的應和了幾聲,然後就想繼續低頭喝酒,但被大鬍子的手臂勾住了肩膀使勁的搖晃了幾下。

  「什麼啊,你嗯啊嗯啊幾下算什麼意思,快點,給這位好奇的兄弟講講那艘船到底長什麼樣子,你看得可是最清楚的!」

  大鬍子口中,所謂的好奇的『兄弟』,穿著有些破舊的粗布衫,身上都沾著些灰塵和泥土:「是的,而且我還很好奇那艘船在你們看見的時候是朝什麼方向行駛的,因為明天我工作的船隊也要出海了,我得提醒我們的船隊長避開那個航行線路才行。」

  帶了些口語的東部本地土語,並且看他的外貌也就知道不是東部本地人,瘦子抬起眼瞧了下坐在他對面的這個年輕人:「知道了也沒用了,都已經過了兩天,誰還知道那不吉利的船現在行駛到哪裡去了。」

  「兩天?意思是說你們在見到『柯麗婭』之後只用了兩天就抵達港口了是麼。」

  「嗯……是這樣沒錯,更準確一點說,一天半之後就抵達了港口,因為最近海上起了暴風,風很大,我們船隊恰巧是順風的航向。」瘦子說話的語調慢了下來,他和那個缺心眼的大鬍子不一樣,從遇到『柯麗婭』回來之後他都依舊沒有從那種莫名的恐懼之中回過神來。

  他那個時候就在瞭望台之上,是看得最清楚的一個人,但也僅僅只是看差不多看清楚了『柯麗婭』的外貌輪廓,是一艘渾身包裹著沉重黑色的船隻,仔細看的話就會覺得那些黑色之中隱隱泛出了一種讓人心神不寧的血紅色,就彷彿那整艘船外部的木板都曾經一次又一次的浸泡在鮮血之中。

  而且總是能聽見纏繞著海風而來的鎖鏈撞擊聲。

  這些都不是讓瘦子感受到恐懼的東西,而是當他將望遠鏡對準了船身之後,就至始至終感覺到了一股視線,就像是潛伏在深海之下的靜默海獸將它如萬丈深淵一般的手臂緩慢伸向海面,伸向他們的船隻底部。

  「那真是一條可怕的船,我想只有賽賽菲亞才能夠孕育出那種如同怪物一樣的東西……」瘦子低下頭喃喃自語。

  有這麼可怕?

  作為曾經,曾經收繳過『柯麗婭』的海軍少將,威廉是沒辦法理解坐在他面前瑟瑟發抖的這個瘦弱男人,那不過是一艘外貌上來講修築的稍微有些邪氣的船隻而已。

  沒錯,這個穿著破爛服裝混跡在東部沿海小酒吧之中收集情報的,就是威廉,他摩娑著手中的木酒杯,整理著剛剛聽來的情報。

  之前他中毒之後,暈迷了幾天,這幾天之內卡彭特應該就已經帶著女巫和其他人返回了他藏匿柯麗婭的海域,但他並沒有立刻的就離開東部海域,因為結合剛剛瘦子所說的,兩天之前『柯麗婭』還依舊徘徊在離東部大陸只有兩天行進距離的海域。

  也就是說他現在應該還有什麼事情要在東部解決,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就還來得及……而且卡彭特的船出現在了東部海域這件事情,用不了多久就會傳遍整個東部港口,接著就會朝大陸地區傳去,蘇力汗的國王知道也只是遲早的事情。

  這樣他的那些部下稍微也能緩口氣了,搜查卡彭特的事情會放行的更加寬鬆。

  「那麼……你究竟還記不記得那個時候『柯麗婭』是在朝哪個方向行駛?我需要準確的位置坐標。」威廉的手指在木桌面上點了點,聽見他問話的瘦子又把頭抬了起來,但臉上已經有了一點不耐煩的神色。

  「我不想再想起關於那條船的任何事情了,而且我剛才不是說了麼,就算告訴你具體坐標現在也……」

  瘦子的話戛然而止,就連他身邊不停灌著酒吃著烤肥肉的大鬍子都停下來了,因為有六枚金燦燦的東西砸到了他們面前。

  「我再重複一次,那個時候你看見的,柯麗婭的航向。」威廉的語氣依舊很客氣,但人已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不要廢話,直接回答我的問題,這些你們就可以拿走。」

  「……摩西利亞海峽中部,科莫多珊瑚地帶,往西大約三海里的地方,那時候那艘船正順著海峽朝前面的……我記得,我記得是米盧塔,在朝米盧塔港口的方向行駛,不過船頭稍微有點偏向西北,所以目的地應該不會是米盧塔,但的確是朝那個方向在行駛。」瘦子一邊著急的闡述,一邊伸手去摸金幣,然後拿起一枚用牙齒咬了咬。

  是真的。

  「這些都是我們的了麼!?」瘦子興奮的抬頭問,但此時桌子對面已經沒有人了。

  ……

  …………

  「你帶三個人,從陸上騎馬去米盧塔港口,在那邊隨時注意情況,然後和在蘇力汗的人保持聯繫,不久之後應該就能夠接到後援,到時候再帶著後援從米盧塔港口出發,沿著朝西北的方向搜尋那一片的海域。」

  威廉還是如同往常一樣大步朝前走著,速度快的幾乎可以算是跑步了,跟在旁邊的副官要小跑著才能跟上他的速度:「是的長官!但是長官呢,接下來要怎麼辦?」

  「我現在就帶剩下的所有人去摩西利亞海峽。」卡彭特現在肯定還待在東部境內,他殺掉穆勒的目的究竟是什麼這還有得思考,「之後會在那附近搜索,你只需要帶人保持和蘇力汗那邊的聯繫,然後按照我剛才告訴你的做就行。」

  卡彭特保持著離海岸線不近不遠的距離航行肯定是有什麼原因在裡面,最有可能的自然就是他在觀察,在找一個合適的地點上岸,雖然上岸的目的威廉還依舊不明白,但只要能夠確定卡彭特還不會離開東部就夠了。

  「……」說話的途中威廉已經帶著副官一路趕回了港口,他們的兩艘快船就停靠在這裡,吃水淺,船身也輕巧,是最適合用來追趕的船型,「去讓人備好十二天左右的物資帶上船。」

  下完最後的指示,威廉就踩著銜接板走上了船,他現在在思考一件事情,那就是卡彭特為什麼會那麼大張旗鼓的將『柯麗婭』暴露在那麼近的海域之中,換做之前的話應該是將那艘無比搶眼的船先隱藏起來,然後換小船靠近港口,這樣就幾乎不會被發現。

  如果稍微換一種想法,靠的那麼近也就是說卡彭特他可能想的是要將『柯麗婭』停靠近某個港口。

  這是一種可能性,還有另一種可能性就是他單純的只是需要沿著那條航路前進,因為有什麼目的,但不管是哪一種目的都無所謂,他只需要將依舊待在東部的『柯麗婭』搜索出來就行。

  那麼就先從港口這個可能性下手,這是最快捷的,並且在卡彭特出現在東部的這個消息傳開之後,威廉他們一定會接受到很多東部國家的船隊支援,並且不止支援,那些國王自身就會派出軍隊到處搜查巡邏。

  因為卡彭特這傢伙無數愛好的其中一個愛好大家都清楚,他最喜歡弒殺所謂的王族、貴族以及宗教徒。

  在這種聯合強度的搜索開始之後,說不定就能直接在東部包圍卡彭特。

  所以在那之前他必須做好最基本的準備工作,那就是找出『柯麗婭』在哪裡,它的目的地是朝向哪裡。

  威廉他之前已經研究過很久的東部海岸線上所有的港口,包括並不合法的小港口都已經全部找了出來,但當然如果卡彭特的柯麗婭想要停靠在岸邊,這些港口是絕對不行的。

  在以前拷問海德利的時候,那個男人曾經在失血過多神志不清的時候說過,在布尼塔有一個他們海軍根本別想找到的地方,那個地方是他和所有罪人的溫飽之床,是海神的門徒用他的卑劣賜予他們的絕對庇護地。

  所以有沒有可能東部也存在著這樣的一個地方,並且就是在沿海帶,因為卡彭特他們和尼格圖姆勾結在一起,用了巫術讓特定的人找不到那個隱秘的港口是完全有可能的。

  威廉沒有什麼表情的低頭看著平鋪在他面前的海域圖。

  「那麼,要怎麼做才能找到那個地方。」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30 10:29 AM

第五十七章 妥緹

  「都還懶著幹什麼,快點把帆全部收起來!」

  卡彭特站在高臺上的船舵前拿著他的佩刀不停的敲打著一邊的木欄,他的幾個木偶此時正以怪異的姿勢扒拉在船舷邊上,那樣子看起來是準備隨時聽令跳入海中。

  「你確定這樣能夠進入妥緹?」亞里抱著手臂站在一邊看著卡彭特的指揮,這個時候他們正行駛在一條非常狹窄的海峽之中,兩邊百米高的懸崖險壁之間相隔的距離剛好夠『柯麗婭』勉強行駛,如果換做其他體積稍小一些的船應該會輕鬆很多。

  因為陽光幾乎無法照射進入這條海峽之中,所以周圍一切事物上都籠罩著灰藍色的陰影,溫度也比外面的海域低上了幾度。

  「在你還沒出生的時候老子就來過三四次,用不著你擔心。」

  如同存在於極西的門徒島一樣,妥緹作為一個只有海盜知道的港口,記載有它所在地的所有航海圖上都附有古老的巫術,讓這作為門鑰匙一般的航海圖只能夠在不會背叛妥緹的海盜手中流傳,並且無法被臨摹。

  要是有海盜之外的人手握住了這份地圖,那麼他們所能從中看到的也只是極為普通,甚至可以說無用的,不準確的粗糙海圖。

  這個效力長久的巫術就來自於和港口同名的巫師,幾百年前帶領著數千名尼格圖姆試圖佔據東部黃沙大陸的妥緹・雅哈拉,結果在與人和龍的漫長戰爭之中,妥緹在局勢不利的情況下遭遇了背叛,叛徒出賣了他的所有計劃,以及他的所在。

  妥緹最終被逼退到了海邊,幾乎快用盡力量的他讓自己擁有了能夠如同魚一般在海中前進的速度,然後潛入海水中躲避了數日,可他最後的力氣也終於耗盡了,妥緹的人身浮到了海面之上。

  就在他絕望的等待著自己被海鳥或海魚吞噬的時候,一艘恰巧路過的船隻誤以為他是遇到了海難的水手,船上的頭領就命令水手將妥緹打撈到船上。

  在妥緹稍微清醒一點之後,看見桅杆上高高掛著的一面畫有異獸和蟒蛇的旗幟才反應過來,自己被海盜搭救了。

  但這個時候妥緹也知道自己已經活不了多久,他對船上的海盜說出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並告訴他們如果這個時候選擇幫助他實現最後一個願望的話,那麼他也會滿足海盜的一個願望。

  「那麼,被逼入絕境的垂死巫師啊,你最後的願望是什麼?」海盜們的頭領半跪在妥緹的面前,執起他青白的枯手:「我答應替你實現。」

  「將我帶到有泥土的地方,並讓我在那裡死去。」

  妥緹最後這十分簡單的願望很快就被海盜們兌現了,他們將妥緹帶到了一座修建在海島上的部落之中,這裡是那些海盜的家鄉。

  「我會在你死後用我們的習俗將你安葬,這裡就是你最後的安息之地。」海盜頭領指著一顆巨大翠藤下的泥土地,「在這裡陽光無法直射,只會被藤葉打碎成光斑照耀在你的墓碑之上,雨水不會灌滿掩蓋你的泥土,只會被藤幹攬過細細流入纏繞著你白骨的無數花蕊之中。」

  「感謝你,我忠誠的朋友……」妥緹緊握著海盜頭領的雙手:「告訴我你的願望吧,在我還活著的時候讓我替你完成它。」

  海盜頭領沉默了一會兒,隨後攙扶著妥緹離開了翠藤,帶他來到了一個剛好能夠看見部落全貌的高地:「我們自然都聽說過你的事蹟,你帶領自己的族人,想要奪取更多生存土地。」

  「在我看來我們都是是靠卑劣的手段,不斷殺害奪取,但勝利的那一方最後才是所謂的正確和英雄,這個道理如同是這片海,這片土地的空氣,大家都默認它,都遵守它。」

  「我自然也默認這種規則的存在,但我自私的內心也讓我希望有一個地方能夠庇護我的家人,我的兄弟和如同行屍般的海盜,讓他們起碼在外遇到迫害之時還知道有一個地方,只要抵達那裡他們就絕對的安全。」

  妥緹便實現了頭領的這個願望,從此頭領的家鄉就變成了只有忠誠於大海和妥緹的海盜才能夠進入的庇護所。

  ……

  而研究過無數古籍和石板的卡彭特也深知,那時候妥緹所施展的根本就不是巫術,而是詛咒,他用自己的怨恨詛咒一切靠近那座島嶼並對外族和海盜懷有敵意的人。

  沒有什麼是比帶著怨恨而死的人,所下的詛咒更難破除的了,這也是為什麼幾百年之後妥緹港口還能被保護的如此嚴密。

  「前面就是了。」卡彭特越過船首,看向了海峽深處的黑暗之中,這條海峽從外來看並不長,只有一海里不到,它只是一座因為地殼運動而被從海底送上來的山頂,因為內部的構造並不穩定,所以才破出海面的時候從山頂開始裂成了兩半,就形成了現在的這條狹窄的通道。

  所以按常理說,在海峽的一端就能夠直接的看到對面的出口。

  但此時卡彭特他們從船上根本無法看見所謂的『出口』,他偏頭對一旁的亞里說:「你別在這裡看了,進船長室裡面去,讓安娜也不要出來。」

  「會發生什麼事情麼?」亞里沒有動,而是也看著遠處的那片異樣的漆黑,此時卡彭特跺了跺腳,那幾個一直扒在船舷邊上的木偶就鬆開了手,墜入進了海水之中。

  「你為什麼要讓那些……」

  「算是個後手,總之不要管他們,用不著就算了。」在甲板上忙碌的船員們此時已經聽從之前卡彭特說的,將船帆全部收了起來。

  「好了,你們都給我到甲板下面去然後找個地方抓緊了,緊到就算你的頭被砍下來了手指也不會鬆開的程度!」卡彭特對著船員們說,然後還伸手去推了下亞里:「進船長室裡面,快一點。」

  「為什麼不能讓我也留在甲板上?」

  「那你來掌舵我進船長室。」說著卡彭特就真的鬆開了握住舵柄的手。

  「……」

  亞里毅然轉身進了船長室,不想再同卡彭特多費口舌,這種垃圾人……既然他要自己來那就自己來,麻煩事他還懶得管。

  卡彭特看著亞里走近了船長室,而且還看見安娜這個時候正湊著一張臉透過小窗戶看著他。

  只是看了一眼卡彭特就轉過身去繼續把舵。

  ……

  …………

  「你又幹什麼。」剛好進門的亞里伸手攔住想要出去的安娜,「卡彭特叫我們全都待在室內不要出去。」

  「什麼?那就讓他一個人在外面麼?」安娜不安的伸手抓住門框,身子還在朝外探,「我就出去看看,看看就進來。」

  『柯麗婭』忽然劇烈的顛簸了一下,並且顛簸的方式能夠直接的感覺出來非常奇怪,並不是因為船底部的海浪波瀾而產生的左右前後顛簸,而是彷彿受到了什麼從上面直直落下的壓力產生的晃動。

  亞里知道應該是什麼開始了,他急忙抓住安娜走進船長室關上門,然後直接掀開酒窖的門,帶著安娜下到了裡面,烏提爾還依舊平躺在一邊,亞里也伸手緊緊抓住了他。

  「亞里……」安娜的本能也告訴她外面的海上有什麼發生了,她不安的抱住亞里的手臂,「卡彭特一個人在外面沒事麼?」

  「沒事,他說他已經去過幾次妥緹了,不會有事。」當然這是卡彭特他自己說的,亞里不確定真實性,為了讓安娜不擔心他就沒有說這有可能是胡說八道……

  「他自己說的難道不就有可能是胡說八道麼!」安娜迅速的反駁了亞里。

  亞里沒有料到安娜已經把卡彭特的那些臭習慣抓得那麼牢,就在他想要繼續安撫安娜的時候,船身忽然又一次劇烈的晃動了起來,這次是來自船底的海水撞擊而產生的晃動。

  隨後就是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海水灌入船內的巨響。

  「卡彭特!!」安娜看見這一異變後就想起依舊獨自待在甲板上的卡彭特,他如果還在那裡的話會被海水捲出船外的!

  但亞里抓著她的手依舊沒有放鬆,並且在這亞里伸手捂住烏提爾的口鼻之後,整個酒窖就被陰冷的海水迅速淹沒了。

  ……

  幾分鐘之前,卡彭特已經離開了船舵,迅速的爬到了甲板上的瞭望臺上,『柯麗婭』已經距離那片黑暗越來越近,他站在瞭望臺上盯著船首的女神像,在女神像的最前端碰觸到那片黑暗之時,卡彭特就將之前一直放在懷裡的妥緹航海圖拿了出來,他高舉著航海圖。

  就如同曾經每一個來到這裡尋求妥緹庇護的海盜和外族一樣,他面對著逐漸吞噬著『柯麗婭』的黑暗高喊出了自己的名字。

  卡彭特同時也鬆開了手,仍由手中的航海圖朝下飄落而去,而航海圖在下落的途中就如同一片急速枯萎的葉片一樣,不斷的變黑收縮,最後變成了碎片落到了甲板之上。

  航海圖的消失就像是將鎖孔擰開了一樣,海峽之中的海水平面開始不斷的漲高,並且僅僅只是這海峽之中的,外面的海域風平浪靜,根本看不出一絲異動。

  猛漲的海水很快就將『柯麗婭』整個包裹了進去,並且還帶著柯麗婭在不斷的升高。

  卡彭特緊緊的抓著旁邊的柱子,他並沒有將眼睛閉上,而是透過海水朝船長室的方向看去,因為剛剛在海水灌入的時候他聽見安娜在叫他的名字,如果可以的話他的確很想立刻趕過去。

  這段被海水包裹的時間非常短暫,大概十幾秒之後,那些海水便如同覓食結束的野獸一般迅速的褪去了。

  卡彭特咳嗽了兩下,就立刻抓著繩子降回到了甲板上:「好了!都可以出來了!出來給我起帆!!」他大步踩踏著被海水浸泡過後濕潤的木板,木板被他踩的嘎吱嘎吱難聽的呻吟著。

  在卡彭特回到舵位的時候船長室的門也打開了。

  安娜濕噠噠的衝了出來:「卡彭特……!」

  她身後跟著同樣濕噠噠的亞里:「剛才發生了什麼……」

  但兩個人在看清楚了周圍的環境之後就愣住了,事實上所有從甲板下走上來的船員都同他們兩個人一樣,傻愣著朝船外的海面看去。

  此時的『柯麗婭』已經不在那陰暗的海峽之中了,在被海水包裹著沖到了海峽頂端之後就進入了另一片海域,一片位於海峽上方只存在於假像之中的海域。

  安娜跑到船舷邊瞪著眼睛朝下看去,這裡的海面根本就如同一塊巨大的玻璃一樣,沒有顏色,但船身行駛過後會推開一條條的銀白色波浪。

  她能夠清清楚楚的看見『柯麗婭』下方的海峽頂部,以及他們曾經行駛過的海域,和飛在空中的海鷗。

  現在他們的船就像是漂浮在天空中一樣,四周到處都是晃眼的暖白陽光。

  「這是……哪裡?」安娜先亞里一步回過了神來,她跑去問站在船舵前的卡彭特,這個男人不知道為什麼帶著些莫名其妙的笑容,「我們現在在天上麼?這怎麼可能。」

  「當然不是天上,你看見的這一切都只是幻覺而已,這裡是妥緹所在的海域。」卡彭特朝著前面抬了抬下巴:「我們的目的地就在那些耀眼的白光之中。」

  幻……幻覺?安娜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朝周圍看去,可是怎麼看他們都是漂浮在空中的。

  「好了,亞里!去叫那些還在犯傻愣的廢物起帆!」卡彭特催促著還扒著船舷朝外看的亞里,「我們必須在白光消失之前抵達妥緹才行,沒時間讓你們繼續看風景了!」

  亞里被卡彭特這麼一喊才回過神來,立刻下到甲板上去指揮船員降帆調整纜繩方向,而安娜作為『柯麗婭』上的無業遊民,就只用繼續傻站在卡彭特身邊看風景,並時不時的感歎一句:『這真的是幻覺麼?』

  卡彭特也不厭其煩的接嘴:『真的是幻覺』

  很快的,『柯麗婭』便劃出一道道的銀色絲線逐漸接近了卡彭特所說的『白光』,而越靠近白光,安娜也發現周圍她之前所看見的那如同玻璃一樣透明的海面不見了,漂浮在天空中的幻覺慢慢也消散而去,他們依舊行駛在湛藍的大海之上。

  唯一沒有消失的只有那些白色光芒。

  安娜等船靠得更加接近之後才發現,之所以會在同個方位上彙聚如此耀眼的光芒,是因為露出海面的所有巨大礁石頂端都如同火炬一樣在燃燒著,它們燃燒出來的火焰和平常的不同,而是青灰色之中泛著慘白,而那部分慘白的火焰十分刺眼,並且燃燒之中還在不斷的爆裂出更加刺眼的光芒,根本沒有辦法與之直視。

  「我們真的要繼續朝那邊行駛?那麼多礁石……」因為太過刺眼,安娜只能伸手抓住卡彭特腰間的衣服然後緊緊的閉上眼睛,「再過去會觸礁的……」

  但是卡彭特並沒有回答她,安娜也因為周圍的光芒逐漸強烈,就算她閉著眼睛,那些強光也能透過眼皮:「………好刺眼啊!」

  然後安娜就聽見卡彭特嘖了一聲,接著她就被拉到了熟悉的溫熱懷抱之中,安娜的臉埋在卡彭特的懷裡,這下的確是什麼光都沒有了。

  「所以一開始我就讓你待在屋子裡面別出來,你偏要出來嘰嘰喳喳的,活該啊。」

  「……唔、我們還要多久才能到妥緹的港口啊?」安娜的頭挪動了一下,好讓呼吸不那麼憋屈。

  卡彭特這時候也稍微被周圍耀眼的光芒干擾到了,他皺著眉毛看了看甲板上,包括亞里在內,所有船員都已經捂著眼睛無法行動了,唯一還在拉扯著纜繩的只有他剩下的幾個木偶,不過也夠了,因為只要忍受過這一段那麼他們就……

  「到了。」

  卡彭特將安娜從懷中扯了出來,讓她面朝船首,正對著那座如同女神的花冠一樣斑斕的島嶼。

  它橫臥在大海之中,島嶼上的房屋頂開滿了無數種類的嬌豔花朵,港口新月一般的懷抱之中盛滿了如同孔雀藍寶石一樣的海水,圍繞著島嶼周圍下的海面之中滿是鮮豔的珊瑚群。

  安娜這下更加木楞了,這裡……是妥緹?

  「不該是……海盜的庇護所麼?為什麼……為什麼看起來……」

  「看起來不像是海盜住的地方對吧,第一次來這裡的人都這樣想。」卡彭特的手搭在船舵上,「別忘記了這裡可是由忠於大海的人所創造出來的。」

  「歡迎來到妥緹,我的小姐。」

  卡彭特笑著假惺惺的對安娜行了個禮。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30 10:35 AM

第五十八章 停歇

  「是柯麗婭!那艘船是柯麗婭!」

  攀附在卸貨網繩上的海盜對著周圍港口上的人大吼,他的語氣中並非是對那艘將海風都沾染上血腥氣味的不詳之船的恐懼,而是意外和興奮。

  在確認了即將入港的那艘船的身份後,整個港口都沸騰了,盡是毫無意義的吆喝聲,和銅鐘撞擊所發出來的清脆回蕩聲。

  妥緹的港口處發出來的動靜,就算在『柯麗婭』上也聽的一清二楚。

  「他們是在警戒……麼?」安娜本能緊張的抓緊了卡彭特的衣服,彷彿只要做了這個舉動就能讓她安心,「要不要觀察一下再考慮入港啊?再這樣直接前進我們會進入大炮的射程中的……」

  「那是歡迎,你誤會別人的意思也得有個限度吧。」卡彭特依舊保持著正航線,此時在甲板上的亞里也在指揮船員進行入港的準備了。

  卡彭特聽著妥緹那邊嘈雜的聲音,比他第一次來的時候要大上幾倍,卡彭特思考了一下就將頭上綴著瑪瑙和綠寶石的寬大帽子取了下來遞給安娜:「你把這個拿進船長室放著。」

  「誒?為什麼。」 雖然抱有疑問但安娜還是乖乖的接過了帽子,「要替你拿另外一頂小的帽子過來麼?」

  「……你還真貼心啊。」卡彭特瞟了眼安娜,「不用了,被認出是船長會很麻煩,所以帽子就放在屋裡。」

  於是在入港之前卡彭特便對全體的船員下達了封口命令,大致的內容……

  「卡彭特在東部和穆勒發生了爭執,然後兩邊動起了手,雖然卡彭特順利的殺掉了穆勒但是受了重傷陷入昏迷,就在這種危機的情況下還被從布尼塔來的海軍盯上,所以他英勇的大副,也就是亞里,決定帶著傷殘的船員和船長逃到妥緹來修養幾天。」

  「為什麼要重點把我的名字列出來。」亞里皺著眉看著坐在舵位前的木欄上胡說八道的卡彭特:「而且你把我們的情況說的太弱勢了,這樣會招蟲子企圖趁虛而入的。」

  「這是船長的命令,你沒有反駁的權利。」卡彭特用他的腳後跟撞了撞木欄,「然後至於誰來扮演陷入暈迷的可憐的卡彭特……就用酒窖裡面的那傢伙,給他把臉用髒點的紗布綁幾圈抬去島上。」

  就這樣,烏提爾也在『柯麗婭』上榮獲了職位。

  因為卡彭特實在是太過於隨便,亞里只能暫時讓阿爾文盯著其他船員做入港的準備,自己走上到了船舵臺上:「你的意思是說烏提爾也要上岸?我以為我們不會在妥緹逗留超過一天。」

  「放鬆點,既然好不容易來到這裡,不多待幾天再走怎麼行。」卡彭特笑著拍了拍亞里的肩膀:「而且你也覺得這裡是個奇異的好地方對吧。」

  沒辦法反駁,的確從現在他們所在的海上位置看過去,妥緹就彷彿只是一個接受著良好治理的小島國。

  亞里他常年盤踞的海盜窩點只有極西的門徒島,還有就是幾個規模比較大的地下海盜的村落,這些地方都有同一個非常相似的地方,那就是髒亂……到處都是堆積成山的垃圾,半死不活的人和莫名的污水。

  看亞里依舊是一副頑固的樣子,卡彭特也不打算繼續像之前那樣強硬的要求他聽這些命令:「我想要在妥緹多停幾天也是有其他的考慮……」

  「你如果是想再多收幾個船員的話,我覺得沒什麼必要。」這方面的事情亞里當然也同樣的想到了,但現在他關於船員這方面的想法稍微有一些改變,因為自從之前卡彭特聽他的話講那幾個木偶拿去修正了之後變得十分好用,而且還不用睡覺,不用吃東西,一隻木偶差不多能夠頂替四五個船員的工作量,「用你的木偶就完全足夠了。」

  卡彭特的眼角抽搐了一下:「你這蠢材,你不知道光是那二十多個木偶就要讓我承擔多大的疲勞麼。」

  「不知道。」亞里面色不改的說:「你自己從來沒說過。」

  「……」他好像的確沒說過,卡彭特的眉毛擰成了一團思考了半天自己之前到底有沒有對亞里和安娜說過那些木偶到底是怎麼活動起來的,結果得出的答案就是沒有。

  「我好像的確忘記說了。」卡彭特乾笑幾聲。

  「那個不重要了,快說你其他的考慮是什麼。」亞里催促著卡彭特,這個時候船已經快要入港了,四周的噪音也越來越大。

  「我想在停留到等烏提爾醒過來治好安娜之後再離開,在島上我會想些辦法儘快讓烏提爾醒過來。」卡彭特的眼睛看著船長室的方向,安娜只是普通的體質,在有癮的情況下還一直持續待在潮濕和搖晃的環境中,就算有食欲她的狀態也逐漸在走下坡路。「最近就算吸了煙捲,她晚上身體依舊會突然發冷,然後開始說胡話。」

  並且還會襲擊人,卡彭特的衣袖最近一直沒有放下來的原因就是因為那上面全都是被安娜咬出來的牙印。

  「……那就由你定吧。」聽見是這個理由之後亞里也沒有要繼續反駁下去的意思,更何況他現在也有些事情想要問烏提爾……如果能夠在島上醒來那對他來說算是非常好的時機。

  「當然不止這個。」但卡彭特話只說到了一半,因為這時候安娜從船長室裡面出來了,她剛剛除了去幫卡彭特放帽子,還聽卡彭特所說的,去把烏提爾的臉給用紗布嚴嚴實實的裹了幾層……

  現在的烏提爾就像是被從爆炸之中搶救出來的傷員。

  她越過卡彭特和亞里看向船首的前方:「我們要入港了!」

  亞里沒有對安娜說什麼,直接轉身走去了甲板下面,卡彭特則偏頭對著安娜:「看見陸地你很開心?」

  安娜乾咳了一下轉移話題:「那個,我也要跟著你們下船去麼?」

  「當然了,除非你這幾天都想要睡在船上。」

  ……幾天?

  卡彭特看著眼睛忽然變得亮晶晶的安娜,笑了幾聲:「我們要在妥緹待上一段時間,感到慶倖吧,在這個地方你就算自己到處跑也不會有危險,不過問題就是我不會允許你一個人到處跑。」

  那也很好!因為終於能夠再次長時間待在陸地上,安娜開心的臉紅,老實說雖然已經跟著卡彭特在海上待了那麼久的時間,可是她就是沒有辦法習慣那不會停歇的搖搖擺擺的船身。

  「對、對了。」安娜小小翼翼的觀察著卡彭特的神色,他現在看起來莫名心情很好的樣子,所以說不定能夠問一下。

  「什麼?」

  「就是,那個……倫恩他能不能也……」

  卡彭特臉上的還依舊帶著笑容,所以安娜就繼續壯著膽子說了下下去:「能不能把倫恩也帶去島上關著?他應該也很需要在陸地上休息一段時間了。」

  「雖然我很想同意你的說法。」卡彭特伸手拍了拍安娜的頭:「但是倫恩能夠跟著我們進入妥緹是因為他擁有『柯麗婭的囚犯』這一身份,如果他的腳踏出了那間牢房失去了這個身份,會有什麼後果我也不知道,畢竟那小鬼可是屬於仇視我們這一方的人。」

  卡彭特說的是真話,並不是為了誆騙安娜而所以編排出來的,現在倫恩的那間牢房與其說是困住了他,不如說是在保護他免受妥緹的詛咒。

  「……」會得到這麼全面的解答老實說安娜還有些驚訝,她還以為卡彭特會很快的拒絕她,「我知道了……」

  「明白就好,所以那個叫倫恩的小鬼就一直囚禁到你願意親手殺掉他的那天吧。」

  安娜的後背忽然開始發毛。

  「或者你打算背叛我,將他偷偷放跑的那一天。」

  所以他的阿麗埃娜究竟會怎麼做呢……卡彭特笑嘻嘻的看著安娜僵住的表情。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31 09:29 AM

第五十九章 面前

  碧藍的大海之上一如既往的懸掛著不停散發耀眼白光的太陽。

  在它的照耀下一艘漆著灰藍色蠟油的三角帆船行駛在科莫多珊瑚海域中,這帶的海水異常清澈,水面下五彩斑斕的珊瑚和熱帶魚全都能直接透過海面看得一清二楚。

  俯瞰科莫多的話,這裡就如同是被傾倒在了精緻油畫之上的昂貴珠寶盒一般,到處都散落著讓人眼睛應接不暇的寶石。

  換做是其他的船隻,它們會放緩速度欣賞這只有在大海上才能見到的美景,可惜這艘三角帆船好像並沒有這種閒心,它行駛的速度非常快,但稍微有些資歷的水手都能一眼看出這艘彷彿在趕路的船並沒有將具體的航向定下來。

  因為它的調帆下站著許多準備就緒的水手,他們的手臂全都搭放在粗繩之上,固定帆頁以用來確保航向準確的套索也沒有套在固定杆上,這一切的準備都是為了能夠隨時聽命船長,好調整船頭的航向。

  而此時這艘三角帆船的船長正舉著望遠鏡站在瞭望臺上,他身後的瞭望台木柱上用匕首釘著幾張航海圖,那上面全是用筆劃線圈改過的痕跡,並且還在很多地方寫著注解,看得出來這幾張地圖都已經被它們的所有者翻來覆去的研究過很多次了。

  「……」

  『地圖的所有者』威廉放下了望遠鏡,轉身又面對著被釘在木柱上的航海圖,用一直夾在手指中的黑色小炭塊圈住了一條注解名。

  海風呼嘯著捲過瞭望台,將威廉隨意紮在腦後的頭髮吹得揚起,他現在是多虧這從來不會停下的腥涼海風才能夠保持冷靜,這段時間以來……從還在布尼塔就與『柯麗婭』無數次失之交臂以來,他的精神其實一直都處於極端暴躁的邊緣,若不是從小時候開始多年的良好教育……

  「嘖……」如果不在這幾天內找到柯麗婭的行蹤,那麼就算之後有援軍來了也沒有多大用處,威廉緊緊的盯著就在他面前的地圖,明明已經用最快的速度帶著人趕到了之前那個船員所說的看見『柯麗婭』的海域,並且已經盤踞在這裡搜尋了半天左右,可是一點收穫都沒有,這帶別說『柯麗婭』就連一艘路過的貨船都沒有。

  「其他船有返回來的消息沒有。」焦躁了一會兒之後,威廉就抓著欄杆對站在下面待命的士兵喊,他們出發的時候一共是五艘小三角帆船,其他四艘這時候已經散去了到了周圍其他海域搜索『柯麗婭』的影子。

  「我們剛剛一共收到了三條船的消息,但是特里克他帶領的那一艘船並沒有讓信鳥在規定的時間段送來報告。」

  威廉掏出懷錶看了一下時間,現在已經距離要求的時間段過去了一個小時,特里克他們的那艘船是朝東南邊的航向,按理說也是在地理位置上最靠近他們的地方。

  「收到的三條消息說了什麼。」威廉抓著瞭望台一邊的繩索降到了甲板上,順手將掛在腰間的海軍帽重新戴回頭上。

  「三艘船都報告說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船隻,和奇怪的可以藏匿的地點,並且他們會繼續朝前進行搜索。」

  「再等半個小時,如果依舊沒有收到任何消息就去追特裡克他們的船。」在沒有任何可行線索的現在這種決定算不上魯莽,威廉走到舵位看了看旁邊放著的羅盤,「把我們現在的坐標以及航向抄一份讓信鳥送去陸地。」

  ……

  …………

  幾個小時之前。

  特裡克副官帶著他的船根據威廉所指定的海域方向前進搜尋著,當然成果是很明顯的,他們所找到的只是一望無際的大海以及偶爾路過的海魚群。

  「我想我們這邊肯定也一無所獲,少將自從來了東部之後就越來越…怎麼說呢,他是不是有些魔怔了。」

  因為身邊沒有了大一頭的官階,特里克開始朝周圍的士兵抱怨:「舒舒服服的和他那個爹一起待在布尼塔皇家港口坐鎮多好,你知道麼,那個曼徳奇家的小姐還傾心與他,結果他可好,只知道一天到晚搶功勞。」

  「搞得我們現在還不知道要過多久才能從這熱得要命的鬼地方回去……他改該不會真的以為自己能夠抓到卡彭特吧。」特裡克越說越不耐煩,周圍的士兵根本不敢接嘴,只能祈求他們這個臨時上司能夠快一點發完牢騷然後幹實事。

  就在特里克還在無休無止的說著這不好哪兒不好的時候,一直在船首前觀察的士兵有些著急的跑了過來:「長官,我們前方西北朝向大概八海里之外有……好像是小島,要朝那個方向去看看麼?」

  特里克並不是很關心這個情報,他有些懶散的朝一邊攤開手示意將望遠鏡交給他,然後舉起來對著士兵所說的方向看了看:「哪裡是什麼小島,那不是一座冒出海面的枯山頂而已麼。」

  「過去看看吧,等一會的報告信裡面就加一行看見了座什麼都沒有的枯海山。」特里克把望遠鏡收了起來就癱坐在椅子中繼續用他的匕首雕著一塊巴掌大的圓木打發時間。

  隨著逐漸靠近,那座所謂的『枯山』也變得更加清晰了。

  「長、長官……那座山從頂部裂開了,裡面好像是一條海峽,看寬度我們的船也能夠行駛進去。」一直舉著望遠鏡在觀察的士兵對旁邊的特里克詳細的報告著:「海峽附近也沒有礁石,是安全的海域,我們要靠得更近一點觀察麼?」

  特裡克漫不經心的抬頭看了眼海面上,他是不覺得這種一看就知道能夠從開口看到出口的海峽有什麼好觀察的,要說作為藏匿或者伏擊地點的話這種地方是最糟糕的了,因為一看就很可疑,其他船隻在靠近的時候就會做好進攻的準備了。

  「離遠點看看就行了,那種地方藏不下船的。」特里克揮了揮手,此時他旁邊又有另一名士兵拿著航海圖走了上來,這名士兵叫做亨利,之前一直是在威廉的手下做事,這次會被分配到特里克的船上自然也是威廉的意思。

  「長官,那個海峽很奇怪,按理說如此明顯而且龐大的可以的當做海上坐標的東西應該多多少少會在地圖上標注一下,可是我們所有的航海圖上都沒有對這個地方進行注解。」亨利說著就將地圖遞到了特里克的面前,可是特里克看都不看一眼。

  「不注解那肯定就是不重要的意思,不過你們要是想靠近觀察那就靠近吧,行了別再來煩我了。」特里克繼續低頭雕著他的木頭。

  得到了想要的指令後亨利就安心了,少將之前下的命令是徹查海域,所以放著這麼大個目標不去查看可是嚴重的違反軍紀,看來特里克還沒有糊塗到一定的地步。

  於是在繞著這座海峽行駛了兩圈半檢查完了外部之後,他們就小心翼翼的調整船頭開始朝海峽之中行駛而去。

  這條海峽是由一座冒出海面的高山頂峰左右裂開之後所形成的,所以十分短小……一定要朝裡面行駛檢查是因為士兵覺得萬一海峽之中的岩壁上有朝下潛的洞窟的話那肯定是一個大發現。

  海峽之中的光照度不夠外面的好,所以他們不得不點亮很多火炬,緊貼著船舷檢查著兩邊的岩壁。

  「快要到出口了,好像這裡面並沒有什麼可以隱藏的洞窟了。」一個同樣在檢查的士兵對帶隊檢查岩壁的亨利說:「如果有必要的話你看要不要派人潛到海裡面去看看水面底下?」

  亨利探頭朝船底看了看,這裡的海水沒有外面的能見度那麼高,但並不渾濁:「叫……吉格爾呢?」

  他朝甲板上看去,吉格爾也是一名二級士兵,和亨利同樣之前都是在威廉手下工作,剛才吉格爾明明舉著火把和他們在同一側船舷檢查岩壁,亨利不知道為什麼有些不安,他稍微提高了一些聲音:「有誰看見吉格爾了?」

  「他剛剛還在這裡……」士兵們都開始四下看了起來,但到處都沒有吉格爾的聲影。

  這時候有個聲音從旁邊傳來:「等一下,你們看……!飄在那裡的是不是我們的火把,為什麼會在水裡。」

  當亨利他們重新回船舷邊上朝下看的時候漂浮在海面上的就不止是那根早已熄滅的火把了,還有上半截吉格爾的身體。

  「…………!!!」

  船上產生騷亂的時候吉格爾的下半截屍體也帶著濃濁的血污浮到了海面上。

  「怎麼了,發生什麼了!你們在吵什麼!」終於,特里克不再專心於被他刻得其醜無比的木雕,從椅子上站起來對甲板上吼:「水裡面怎麼……呃……」

  特里克的一句話都還沒有說完,就覺得自己的脖子被人用力的扳動到了背後,他甚至聽見了自己的脊椎骨發出的清脆哢嚓聲。

  在永遠的失去意識之前他只看見了一張怪異的怪物臉龐,那張慘白的臉上沒有鼻子,只有一隻巨大且無神的瞳孔。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8-31 09:36 AM

第六十章 祈禱

  妥緹在『柯麗婭』順利的入港後變得更為喧囂,所有原本停留在港口上忙碌的海盜和水手都一擁到那艘幾乎等同於傳說的船隻旁邊,還有人不停歇的回去城鎮之中招呼其他的人過來看熱鬧。

  民眾熱情很高,但某些人就沒有那麼多的熱情了。

  「卡彭特那混蛋……」亞里不止要一邊指揮著船員把烏提爾小心翼翼的從船上抬下來,還要應付那些看見珂麗婭就異常興奮的海盜。

  他本身東部語說的就沒有卡彭特好,現在只覺得自己是被一群蠻獸給包圍住了完全聽不懂他們在吵鬧些什麼。

  「大副……我們、我們要把船長放去哪裡?」 阿爾文抬著烏提爾的腳猶猶豫豫的問亞里,他們這些人也不怎麼聽得懂東部土話,現在沒有了卡彭特帶頭全都懵了。

  ……

  …………

  「我們又把亞里單獨留下處理那麼多事情真的好麼……他會生氣的。」因為手被卡彭特拽著,安娜不得不小跑著跟在他身後,「而且你到底要去哪裡啊,這裡人都沒有了。」

  在『柯麗婭』停靠進港,搭上了木板開始下船員的時候卡彭特就拽著安娜躲過亞里一溜煙的上了島,也不知道現在亞里有沒有發現他們兩個已經偷跑了一陣了……

  妥緹島上的建築都非常的緊湊,幾乎統一是白色的石頭屋子將島嶼的土地隔成如同蛛網一般的結構,但留出的道路寬度依舊足夠三四匹健壯的成年馬匹並肩跑過。

  一開始安娜被卡彭特扯著走的時候他們周圍還簇擁滿了各種各樣的人,這些人都用安娜沒辦法聽懂的當地土話對卡彭特喊叫著寫什麼,看那個意思應該是認為卡彭特是『柯麗婭』上的船員,想要從他嘴裡問出些好玩的事情,但沒想到卡彭特根本不理人,所以那些當地人也漸漸的失去了興趣,轉而去圍住了其他從柯麗婭上下來的船員。

  「帶你去看個東西,既然都來了妥緹當然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那個。」卡彭特頭也不回的牽著安娜在青白色的磚石上快走著。

  可能是因為建築的用料問題,陽光照射到妥緹上的城鎮之後整個城中的色調都是一種十分安逸的淡藍色,而不是之前航行在海上時刺眼的耀白色。

  他們兩人越走越加的深入這條街道,但即便這周圍一切都籠罩著淺淺的藍色,有些東西還是沒用辦法視而不見。

  「這裡人都會把門外用花裝飾的這麼華麗麼……」安娜被卡彭特拖著快走也不忘記四處亂看,這些裝飾的豪華程度說實話和這個地方有些恬靜的感覺十分不符,好像更加適合熱鬧的地方。

  當然不止是房門,就連街道上到處都擺放著奇異的花柱,那上面掛滿了獸骨和大塊未經切割打磨的瑪瑙寶石。

  「什麼?」卡彭特稍微放慢了一點腳步,一開始他急著走路就沒怎麼把注意力放在周圍的環境上,現在被安娜這樣一提才仔細的看了看。

  果然每一家門上和窗戶窗臺以及房頂上全都掛有各式各樣顏色豔麗的裝飾,這些裝飾主要都是由鮮花和羽毛製作而成。

  「……」

  「怎麼了?」安娜看著忽然停下來皺著眉毛沉思的卡彭特,「你在想什麼?」

  因為距離上一次來妥緹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卡彭特自然有些記不起來這種仗勢是要幹什麼,唯一清楚的是普通情況下妥緹的住家外不會佈置的如此花俏。

  會這樣是因為……有什麼節日麼?

  剛好這時候路過了一個老頭,他趕著馱著粗糧袋的黑牛慢悠悠的從卡彭特他們身邊路過。

  卡彭特就順手把他攔了下來,然後開始用安娜完全聽不懂的東部土語嘰嘰喳喳的和老人交談了起來,對話的途中安娜只大概聽懂了『是的』『明天』『女兒』這幾個零碎的單詞,並且老人全程樣子看起來都十分開心的樣子。

  「你們說了些什麼?」在老人趕著黑牛離開之後安娜急忙搖了搖卡彭特的手臂:「明天有什麼事情要發生麼?」

  「你聽懂了?」卡彭特好笑的低頭看著安娜:「還聽懂了些什麼?」

  「沒有……就聽懂了幾個詞而已,女兒什麼的。」能稍微聽懂一點點也多虧了之前跟卡彭特在蘇力汗的時候一直聽他和那些當地人講話。

  說著話他們兩人又開始朝前走去,只不過這次速度沒有之前那麼急迫了,卡彭特牽著安娜的手彷彿散步一樣穿梭在石板路上:「剛剛那老頭說最近妥緹一直在準備一場宴會,這所有的裝飾都是為了那場宴會準備的。」

  「宴會?」安娜又看了看路邊掛著的巨大獸骨,那上面還用奇異的孔雀藍顏料塗出了很多花紋,「是要慶祝什麼節日麼?」

  「不是,是這裡族長的女兒要在明天訂婚,當時候這整座島都會變成宴會場,而族長女兒的婚約者也會在當天由她自己從年輕男人中挑選出來。」卡彭特在經過一扇裝飾的同樣華麗的門前時,隨手取出了一朵盛放在野獸頭骨之中的金色花朵別到了安娜耳朵上,「也就是說明天我們可以看見一場非常熱鬧的婚禮,說不定能喝到那個族長珍藏起來的美酒。」

  安娜伸手碰了碰被夾在她耳朵上的花朵,那上面還沾著一些冰冷的清水:「我們呢,我能去看麼?」

  「找個屋子的二樓窗口就能看了,留在街道上的話人會很多,那個老頭說族長還準備了巨大的花車,在挑選出婚約者後會載著他們繞著島嶼兜轉幾圈。」

  聽起來就讓人很期待了,安娜只見過一次類似這樣的盛大慶典,那時候她十三歲,還在一個牧場之中替那裡的牧場主當擠奶工,當時那個地方的花神節就舉行了非常盛大的花車遊行,裝飾那些巨大的木車所消耗的花朵數量多到在慶典結束過後的三天鎮上都還依舊殘留著花香。

  「怎麼,你很喜歡這種類型的慶典?」卡彭特看安娜忽然變得好像很期待的樣子,本來蒼白到看得見血管的臉頰都有些泛紅,「那又沒什麼好玩的,無非就是些人到處跑來跑去然後大家都大聲喧嘩著唱著難聽的歌,而且還到處灑酒和食物。」

  但安娜的熱情依舊沒有被卡彭特澆滅:「那不是很棒麼!」

  「你也該過喜歡湊熱鬧的年紀了。」卡彭特心不在焉的說:「穩重一點,喜歡慶典這種愛好只有七八歲的小孩才有。」

  這下安娜終於有點冷靜下來了,不過不是熱情被澆滅,是因為被卡彭特這種人說了『你需要穩重一點』而氣到不得不冷靜下來。

  「那麼我們到底要去哪裡。」在安娜問的時候卡彭特已經牽著她走到了甚至沒有房屋的地方了。

  這裡到處都是用泛青色的木材做成的類似支撐葡萄藤用的木架,不過這些木架上所撐起來的都不是葡萄藤,而是一種翠綠到可怕的藤蔓植物,它從藤蔓上分支出來的葉片也是有些不可思議的翠綠色,它們在陽光的照射下就如同是被薄成了片的綠色琉璃。

  支撐著這種奇異植物的木架全部都蜿蜒著朝高地排去,在如林的木架之中看得出來有一條人為空出來的小路,小路上撒滿了白色的貝殼、珍珠、洗刷的十分乾淨的大片魚鱗。

  安娜站在那條小路的開端,她沒辦法做到像卡彭特那樣沒心沒肺的用他的髒靴子直接踩小路上面:「這裡面有珍珠誒……真的可以踩麼?」

  「珍珠怎麼了,這路上鋪的都沒我船上的品相好,唯一值得稍微可惜一點的嘛……」卡彭特說著就彎下了腰在鋪路用的那些材料翻翻撿撿了幾下,然後他拿起了一片指甲蓋那麼大的淡粉色魚鱗遞到安娜手上:「是這個。」

  「這不是魚鱗麼……?」安娜單手捧著魚鱗看了看,要說有什麼特別的話大概就只有顏色特別好看這一點了吧,對著陽光的話這個鱗片還會反射出五顏六色的光芒。

  看安娜沒有什麼特別反應的樣子卡彭特只有用一種『書讀少了就會這樣』的可惜表情搖了搖頭:「這可是妖女賽賽菲亞的鱗片。」

  「……?!」安娜嚇的手一抖,鱗片也隨著她的動作重新掉落回了地上,「你不要嚇我!」

  「我嚇你幹嘛。」看到安娜這樣的反應卡彭特終於開心了,他又重新彎腰將鱗片撿了起來並且還又找出了幾片,然後用彷彿在邀功一樣的語氣說:「這可是我殺的呢。」

  他說什麼!

  他在說什麼?

  「不過當然不是殺掉了賽賽菲亞。」卡彭特拍了拍安娜的頭,「東部的海中有很多無比巨大的兇猛魚類,他們大多數都是由賽賽菲亞的鱗片變幻出來的不正常的屬於外族的海怪,很久很久之前我碰巧在妥緹逗留的時候就有一群這樣的海怪襲擊港口,就順便收拾了一下,結果那些海怪的心臟之中就鑲嵌滿了這樣的漂亮鱗片,當地人全都說這是屬於賽賽菲亞的鱗片。」

  「…………」這就是你所謂的順便收拾了一下,安娜神色複雜的看著卡彭特,這個奇怪的男人果然還是幹過很多……除了她聽過的那些事之外的超乎常理的事情。

  「好了,我帶你來這裡可不是看這些鱗片的。」卡彭特把他撿起來的七八個鱗片裹進了自己的腰帶之中,「我們繼續朝上面走吧。」

  說完他就拉住安娜強迫她走到了小路上面,兩人順著不斷的朝上走著,漸漸的頭上那些藤蔓開始朝一個地方彙聚了過去,隨後安娜終於在小路的盡頭,一個平坦的平臺之上看見了藤蔓無數分支的終點。

  一株幾乎需要三人合抱才能圍起來的暗綠色蔓根,這裡的陽光全部都被蔓葉遮蓋打碎成了一粒一粒小小的光斑照射在地上,藤蔓的根部有一個小小的淺窪,裡面的清水都是從藤蔓頂部順著蔓身流下來的,那些清澈的細水流就如同纏繞著蔓身的絲帶。

  藤蔓的主幹部分上還墜掛著許多奇奇怪怪的小飾物,戒指、耳環、小吊子、還有風乾了的花朵之類的東西,安娜甚至還看見了幾顆金牙:「你要帶我看的就是這個麼?」

  先一步走到平臺上的卡彭特鬆開安娜走過去拍了拍那粗壯的蔓根:「對的,這裡就是妥緹的墳墓,帶你來這裡沒有其他很特別的原因……過來。」他朝依舊還傻愣著沉浸於周圍景色的安娜招了招手。

  「什麼?」安娜回過神朝卡彭特走過去:「什麼原因。」

  卡彭特伸手取下從剛才起就一直別在安娜耳朵上的金色花朵,然後將花朵別到了藤蔓身上的縫隙之中,就如同那些其他的飾品一般:「第一次來到這裡,並且將身上佩戴的物品祭給沉睡在此的英雄,便會得到同他一樣的好運。」

  「我覺得無論如何你都應該需要一些好運,即便只是迷信,所以就帶你來了。」卡彭特笑著用手指勾了勾安娜的下巴

  「祈禱吧,那個在氣竭瀕死的時刻奇跡般被海盜救起的妥緹,能夠賦予你一次和他同樣的好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9-1 03:28 PM

第六十一章 瑪瑙

  「嘿!」

  「嘿你媽個頭,你們還知道找過來。」

  亞里靠在門框上看著不遠處舉起一隻手對他打招呼的卡彭特,那混蛋脖子上掛著一串不知道哪裡順來的花環,他身邊的安娜手上還舉著一隻已經吃了一半的烤魚,頭上還戴著五顏六色的手編繩。

  讓亞里更加火大的是他們兩那樣子看起來根本就不是良心發現,專門找過來準備幫忙,而是玩到一半忽然發現『啊,那間屋子門口靠著的不是亞里麼,我們過去打個招呼』。

  安娜在看見亞里之後就已經緊張的把她那半截烤魚藏到了背後,早知道剛剛在路上就快一點吃完了……

  「我是知道就算只留你一個人也能處理好這些事情。」卡彭特和安娜不同,一點愧疚心都沒有,倒不如說他可能從生下來就根本不知道什麼叫愧疚,說著卡彭特便把脖子上的花環取下來丟到了亞里手上,結果滿臉陰霾的亞里順手就把花環掛到了一邊的門把上。

  「別玩了,有事情要處理。」亞里指了指身後的屋子,「烏提……卡彭特他在裡面睡著,但是剛剛來了個當地人,他說什麼……族長想和卡彭特談談,有些我聽不太懂,你去和他說說。」

  早知道就不過來了,卡彭特十分後悔:「談什麼談,我們船長還昏著呢。」話雖然是這樣說,但卡彭特還是牽著安娜走進了亞里身後的那棟三層的小樓之中。

  屋子裡面比外面看起來要稍微寬敞一點,雜物稍微堆的有些多,牆上也都掛著和外面街道上很相似的裝飾物。

  而亞里所說的那個當地人就坐在屋子中唯一一張桌子旁邊,是一個皮膚黝黑的少年,穿著白色的斜邊大褂子,眼睛大大的,他看見跟在卡彭特身後的安娜時愣了一下,隨後強迫自己僵硬的把視線轉到卡彭特身上。

  「就是他在替族長傳話,你讓他把之前說的那些重複一遍。」亞里跟在後面走了進來,然後拍了拍安娜的肩膀,「『船長』在二樓,你可以先上去看他,樓梯在那邊。」

  「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卡彭特伸手拽住安娜的手臂,還搖了兩下,「聽我的,別聽他的。」

  「……」亞里感覺自己要氣死了,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總之你先問他,你快去問他到底要幹什麼。」

  卡彭特很不樂意的砸了下嘴,然後嘰裡呱啦的對那個黝黑的少年說了幾句話,那少年很快就站起來說了些什麼,隨後就跑出了屋子。

  「你說什麼了?」亞里看著被少年拉開後都沒有關上的門,「他怎麼跑了。」

  「我讓他去把族長請過來,雖然船長現在昏迷著,但他有值得信任的部下可以聽聽族長究竟要談什麼事情,等船長醒過來之後我們可以傳達。」卡彭特一邊說一邊在屋子裡面轉了轉,「這上面還有幾間可以睡覺的房間?」

  「三四間吧,我沒怎麼數。」雖然卡彭特真的很煩,但亞里還是不得不對他說清楚剛剛的安排。「你的木偶……十個全部都留在柯麗婭上面,其他船員我讓他們自己安排,估計都拿著之前發的雇用金去找酒和女人了,物資也已經統計好了要準備多少,看你哪天打算離開,離開的前一天全部搬上船。」

  「行,我知道了。」卡彭特心不在焉的說:「你可以出去喝酒找女人了。」

  「……」

  安娜看亞里的臉色都已經黑的要爆炸,就心驚膽戰的把湊到嘴巴邊上的烤魚又放了下去,看來有必要轉移話題了,不然她怕下一瞬間亞里就會撲上來掐死卡彭特:「你……亞里你吃東西了沒有?」

  「沒吃。」

  「你為什麼問他這個問題啊,他都三十四了不需要被人照顧。」卡彭特的嘴根本閑不下來,「比起那個我們等會兒再出去到處逛逛吧。」

  這人能不能少說兩句,安娜感覺到氣竭,但亞里意外沒有爆發,他只是面無表情的把頭偏過去一邊:「等聽完那個族長要說什麼我就出去找吃的,不用你擔心。」

  「好吧……」果然還是在生氣,安娜尷尬的站在屋子裡面不知道該接卡彭特的話頭還是接亞里的話頭,最後只能選擇了略過「那、那個,不知道他們族長會多久過來呢……哈哈……」

  當然他們並沒有等很久,那個黝黑少年很快就帶著族長過來了。

  族長的皮膚也同樣的黝黑,頭髮剃光了,但下巴上留著許多灰白的鬍鬚,還紮成了一個粗辮子,他來的時候騎在一隻墊滿了花哨毯子的健壯角羊背上。

  「你好,我初次見面的朋友們!我的名字是瑪哈曼。」

  意外的十分熱情,安娜看著張開雙手走進門的族長,雖然她只聽懂了這個壯碩的老人名字應該叫做瑪哈曼,而站在一邊的亞里不知道為什麼格外的聚精會神,他彷彿在等待一個什麼時機。

  卡彭特堆著假笑把安娜拉到了身後:「你好。」

  瑪哈曼環視了四周,拍了拍自己的手掌:「我聽哈姆說,卡彭特受了重傷沒有醒過來,但他忠誠的部下可以代為交談,那麼那位忠誠的部下是你們之中的哪一位呢?」

  但卡彭特還沒來得及開口把亞里供出來,亞里就已經對著瑪哈曼族長指了指卡彭特,用十分快且清晰的語速說出了他這輩子說出的最流利最地道的東部土語:「他就是大副亞里。」

  卡彭特:「!?」

  安娜:「……!!」

  這下安娜終於是明白剛剛為什麼亞里要聽瑪哈曼說話聽的那麼認真了……原來是為了這個!

  瑪哈曼立刻就轉身面對向了卡彭特:「太好了,那就請你聽聽我短暫的請求吧,不過能請其他兩位暫時出去一下麼?我可以讓哈姆領著他們兩人去島上到處轉轉。」

  「………叫你們出去。」卡彭特咬牙切齒的看著亞里,但後者這時候已經拉著安娜走到了門口。

  亞里對卡彭特揮揮手:「麻煩你了,大副。」隨後他就頭也不回的拉著安娜出去了。

  「……嘖。」

  早知道以前就不應該教那個混蛋說東部話,卡彭特覺得吃癟是一方面,但對著瑪哈曼他還是有一部分好奇的,這個族長明明外貌上看起來不該是那麼和藹的人,但對他們說話的時候總是放低了一些姿態。

  「坐著說吧。」卡彭特拉開了一邊的椅子先坐了下來,「不過我們船長是不確定什麼時候會醒過來的。」

  「能醒過來。」

  卡彭特抬頭看著說出這句話的瑪哈曼,他已經坐在了卡彭特對面:「什麼意思?」

  「如果能夠答應我的請求的話,我有辦法能夠讓『卡彭特』醒過來。」瑪哈曼的語氣十分認真:「請不要誤會,我並不是在要挾你們,你可以聽聽我的請求,再決定要不要幫助我,畢竟我的請求也需要『卡彭特』醒過來。」

  看來是真的撞好運了,如果這個族長真的能讓『卡彭特』也就是烏提爾醒過來……那麼安娜馬上就能夠被治好,卡彭特的興趣終於被徹底的提了起來:「請說吧,你的那個請求是什麼。」

  瑪哈曼轉動著他手指上的瑪瑙戒指,不知道為什麼看起來有些焦躁:「我聽說過,那個塞壬的孩子……海上最強大的尼格圖姆和卡彭特有來往,他們熟知彼此。」

  「烏提爾?」

  「是的,我需要烏提爾的幫助,只有他的力量能夠幫助我,所以在那之前需要卡彭特告訴我在哪裡可以找到烏提爾。」

  卡彭特感覺到有些微妙,這個族長現在正對著假扮成大副亞里的卡彭特說他需要卡彭特的幫助去找現在就在他頭頂二樓睡覺的假扮成了卡彭特的烏提爾。

  「這個很簡單,不需要卡彭特,我都能告訴你烏提爾在哪裡。」卡彭特的手指在桌子上點了點,「但還是需要你先治好我們的船長,你覺得呢?瑪哈曼族長。」

  「沒有問題。」瑪哈曼謔謔謔的大笑了幾聲,然後將他手指上的瑪瑙戒指取了下來推到卡彭特面前:「把這個磨碎了然後放進當天早上擠出來的新鮮山羊奶之中,再滴三滴卡彭特的血進去,最後將羊奶塗抹到全身。」

  卡彭特拿過瑪瑙戒指,這下能夠近距離的觀察之後他才發現這根本不是瑪瑙,質感和上面細密的小孔怎麼看都是什麼東西的骨頭:「你就這麼輕易的給我了?」

  「當然,我需要卡彭特能儘快的醒過來,然後知道烏提爾在哪裡,所以也請你足夠的信義,不過如果這個辦法三天後沒有起效的話我會想別的辦法。」瑪哈曼站起了身準備朝外走,「好了!我還要去準備我女兒明天的慶典,你們今天就好好休息吧。」

  「等一下。」 卡彭特叫住了瑪哈曼:「我還有一個問題。」

  「儘管問吧我的朋友。」

  「因為我有些沒聽清楚。」其實卡彭特聽的很清楚,他只是有些混亂,搞不清楚瑪哈曼所說的那個巫術需要的是卡彭特的血還是烏提爾的血,萬一這巫術一開始瑪哈曼的楔子所定的就是需要卡彭特本人的鮮血呢……他又不知道現在的『卡彭特』根本不是卡彭特。

  「戒指的粉末,新鮮的羊奶,還有傷者的三滴血液是吧。」

  「是的,一碗羊奶,三滴傷者的鮮血,和噩魔骨頭的粉末,這是一個古老的巫術,妥緹為我們留下的,它能夠喚醒一次神智。」

  嘖……好像還是不清楚,不過倒是清楚了這戒指原來是噩魔的骨頭,卡彭特把戒指順勢套到了自己的手指上:「但萬一你是和卡彭特有仇的人呢,你知道的他這個人到處樹敵,不光是海軍,海盜他也殺了不少。」

  「我要是聽你的話把這藥給他塗了,第二天發現他爛得只剩下骨頭該怎麼辦?」卡彭特開始血口噴人:「你得證明這是真的。」

  「這也沒有問題,你可以隨我來,然後重重的打暈我的手下,隨後用這個治好他,我可以保證在塗上去的三秒之內他就會醒過來。」

  「就我手上的這個戒指粉末,還有羊奶和卡彭特的三滴血?」

  「不不,要用暈過去的手下的血。」瑪哈曼對卡彭特做了個請的手勢,「光說也沒有用,跟我來吧。」

  卡彭特揮了揮手:「我相信你了,我友好的瑪哈曼族長,快去為你的女兒忙活吧,如果可以的話請傳達我對她的祝福。」

  好吧,原來真的是用傷者的血就可以了,卡彭特覺得搞那麼多事情出來的自己真的很像智障,早知道就不換什麼身份了……麻煩點就麻煩點。

  在瑪哈曼離開過後卡彭特就收好戒指,然後走去打開了牆上的窗戶,很明顯他是一刻都不想要安娜和亞里獨處:「安————娜————!!」

  他拖長聲音大喊,在這個時間點就彷彿叫小孩回家吃晚飯的老母親。

  「回來————!!安——娜——!!!」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9-1 03:35 PM

第六十二章 走運

  安娜跟著亞里出了門之後其實並沒有走遠,她就在幾步之外的小巷子裡面蹲著吃她還沒吃完的烤魚。

  而亞里在她旁邊和那個皮膚黝黑的本地少年交談著,但也沒有說很久,幾句話之後亞里就低頭問安娜:「他說那邊有家不錯的酒館,我要去那裡吃點東西,你要跟我一起來麼?」

  『你要跟我來一起去吃點東西麼?』這個邀請非常有誘惑,但安娜考慮最近卡彭特那怪異的脾氣還是狠下心搖了搖頭:「我還是別離他太遠了,你快去吃東西吧,不用管我。」

  「行吧,不過你不要自己亂跑,哈姆……」亞里指了指少年,「你如果改變主意想去哪裡逛逛就讓他帶你去。」

  亞里說完之後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看他這個樣子估計是怕萬一卡彭特又搞什麼麻煩事要把他扯進去。

  所以那棟三層石屋子旁的小巷中就只剩下了哈姆和依舊在啃烤魚的安娜,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但安娜發現這個叫做哈姆的當地少年總是有意無意的在偷看她……

  「有什麼事情麼?」雖然他不一定聽得懂,但安娜還是禮貌性的問了一下,結果讓她意外的是哈姆好像聽得懂她在說什麼,並且還用她的語言磕磕巴巴的回答了。

  「我、第一次見,白色的,紅色的,很好看、」哈姆看安娜正朝著他看緊張的手都攥緊了,「妥緹,都是……不一樣的,皮膚,黑頭髮。」

  安娜思考了一下哈姆究竟在說什麼,過了會兒才不確定的問他:「你是說從沒見過白皮膚的人麼?」

  哈姆拼命點頭:「你很好看,頭髮,紅色。」 他現在唯一覺得慶倖的就是多虧了自己的膚色,就是臉頰發燙到爆炸也沒人能看得出來他在害羞。

  而安娜就不行了,她還是第一次從陌生人那裡聽見如此直白的誇獎,臉很快就變成了粉紅色:「謝、謝謝……不過這都是很常見的,在這我們那邊。」她不好意思的用手繞著自己垂在肩膀上的紅頭髮。

  「不常見!你……你很好看!」哈姆毫不吝嗇自己的讚美,安娜已經被如此直接的讚美轟暈了,她捧著臉頰急切的想要轉移話題:「那、那個……既然你會說我們的語言,那為什麼之前不對……那個亞麻色頭髮的男人說呢?」

  之前亞里一個人在屋子裡面的時候哈姆來過,但亞里說自己聽不太懂哈姆在說什麼所以就一直在等卡彭特回來,結果搞了半天……哈姆他不止會說東部的語言。

  「我、說了……男人,他明白、他不明白,重要的……」哈姆說的有些吃力,看樣子是在絞盡腦汁想他記得的能夠連接成句的詞語,「他……」

  「你說了但是他沒有聽懂具體的意思是麼?」安娜也不得不放慢說話的速度,好讓哈姆能夠聽清楚每一個單詞。

  哈姆睜著他水汪汪的大黑眼睛點了點頭,看起來還有點委屈:「說了,次數……很多,十三、十四……不懂,我們的話,也不懂。」

  應該是哈姆他用極西的語言說了很多次,大概有十幾次的樣子但是亞里還是沒有聽懂他所表達的意思,然後換了東部語說亞里也沒有怎麼聽懂。

  「不過為什麼你會說極西的話呢?」安娜還是有點奇怪:「有人教你麼?」

  哈姆搖了搖頭:「是……茜茜瑪,她……有很多、書,故事,語言奇怪,瑪哈曼族長會念,我們聽,學會……」

  「茜茜瑪?」

  「族長的女兒……凶,總打我。」

  一說到茜茜瑪,安娜看見哈姆的臉色就變得很沮喪,兩個人的關係好像不怎麼樣:「那意思是你也是族長的孩子?」

  「不是。」哈姆垂下頭好像不太願意談論這個話題,等他再抬起頭的時候說的已經是另外的事情了,「這裡,有片海……晚上很奇特,看吧,我帶你去。」

  「誒?」安娜還沒有反應過來,但哈姆已經眼睛亮亮的又催促了她幾次。

  「出現的……時間、短……現在不、只能等明天。」

  「很漂亮的,就和你一樣……」只有誇人誇的非常流利。

  安娜自然沒辦法抵抗如此熱情的邀請,但就在她準備跟著哈姆去他所說的那個地方的時候,族長從屋子中出來了,正準備騎上他那隻巨大的角羊,安娜看了看哈姆:「你是不是也要跟著他一起回去了?」

  哈姆還是仔細的聽完了安娜說的每一個詞語,然後搖了搖頭:「不、不,我可以,可以外面待在……」

  「真的麼?」說話的時候安娜看見瑪哈曼族長已經騎在了角羊背上急匆匆的離開了,看起來族長是沒有要讓哈姆跟著一起回去的意思,甚至可能都沒看見屋子旁邊的巷子裡面還有兩個小孩。

  「真的,走吧。」說著哈姆就拉起安娜的手臂帶她朝外走,結果才走出巷子一步,旁邊屋子中就傳來了啪嗒一聲巨響,是窗戶被粗暴推開砸在牆面上的聲音,隨後就是……

  「安————————娜————————!!!!!」

  「回來!!!————安娜————!!!!」

  「咳咳……!」安娜被突如其來的吼叫嚇的猛咳嗽,嚇人的罪魁禍首卡彭特自然也聽見了屋子旁邊的響動,他立刻從窗戶裡面探了半個身子出來看,結果就看見那個溜黑的小鬼牽著安娜。

  「喂!你想死啊,給我鬆手!」他立刻用土語朝哈姆嚷嚷:「走開!」

  哈姆被卡彭特這麼一吼就退到了安娜背後,手也鬆開了。

  「幹什麼,你嚇到他了。」安娜下意識抬手護了一下躲在她身後的哈姆,結果卡彭特就開始不樂意了,他皺著眉毛眯起眼睛看向安娜:「怎麼,你還要護著他是吧。」

  「……我不是那個意思但是你、」安娜話都還沒說完,卡彭特就打斷她嘰裡呱啦的對哈姆說了幾句,然後哈姆就轉身急匆匆的跑走了。

  「你說什麼了?他怎麼走了?」她看著跑走的哈姆,還在疑惑呢卡彭特就已經走出房間把她抓著拖了進去。

  「我讓他去擠一碗新鮮的羊奶拿過來。」

  「啊?」

  把安娜拉回房間裡面之後卡彭特就坐去了旁邊,然後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了塊粗糙的小石頭開始咯吱咯吱的磨他手上戴著的一枚土黃色的戒指:「你在幹什麼?」

  「準備工作。」卡彭特的語氣十分微妙,安娜一聽也不敢多說話了,生怕這大爺開始突然發瘋。

  等卡彭特咯吱咯吱的磨了有半塊指甲蓋那麼高的小堆粉末後,哈姆也端著才擠出來的羊奶回來了:「羊、羊奶。」

  卡彭特抬眼看向哈姆,然後示意哈姆過來把羊奶放在他面前,哈姆自然乖乖的照做,結果在哈姆他放下羊奶準備退到一邊去的時候……

  「你幹什麼!」安娜瞪大了眼睛看著被卡彭特用拳頭打中了腦袋直直朝地上倒去的哈姆,她朝前跑了幾步才勉強的接住了哈姆,不至於讓他直接撞到地上。

  「嘖。」卡彭特一邊不耐煩的嘖嘖,一邊把桌子上的粉末全都掃進了羊奶裡面,然後端著碗走到哈姆和安娜的身邊蹲下,「我這是為了你好才打人的。」

  「啊??」安娜看著腦袋已經開始腫起來的哈姆,「你用了多大的力氣打他啊!?」

  「差不多能暈半天或者一天的力氣。」說著卡彭特就把碗放到了地上,然後拔出了一直插在靴子之中的匕首割破了哈姆的指尖,在安娜驚恐的注視下捏著哈姆的手指朝羊奶中滴了三滴血。

  雖然卡彭特在和瑪哈曼族長說話的時候是說了相信他沒錯……但實際上肯定還是有疑慮的,所以他的打算是之後找個他們船上最讓他想處理掉的船員做實驗,看瑪哈曼給他的這個巫術是不是真的,但現在有個臭小鬼撞到槍口上來了就剛好。

  不過安娜現在當然看不懂卡彭特著一系列如同要殺人拋屍的舉動是什麼意思,她只能緊張的抱著哈姆的肩膀:「你為什麼……你為什麼要殺他?」

  卡彭特感覺自己頭上的青筋要爆了:「我沒有在殺人,我要殺他那一拳早打爆他的頭了。」

  「……」說的也是,安娜沉默了,但看見卡彭特開始扒哈姆的上衣時又忍不住了:「你到底在幹什麼啊?為什麼還要脫他衣服的。」

  「我在試藥,你別囉嗦了!」說著卡彭特就把他沾了羊奶的手掌啪的一下拍在了哈姆瘦弱的胸膛上。

  接下來的畫面非常詭異,安娜不想具體的描述卡彭特是怎樣用他沾滿了白色汁液的雙手在一個少年的身體上來回拭擦。

  「太噁心了……」擦完之後卡彭特倒是自己總結了剛剛發生的詭異事情:「早知道就讓他順便把亞里叫回來了。」

  你要讓亞里幹剛剛的事情麼!?

  卡彭特甩了甩還沾著羊奶的手:「這小鬼要是不立刻醒來那我……」他話沒說完,哈姆就已經猛的一下睜開了他圓溜溜的大眼睛。

  「……!」

  「哈姆!」安娜也被嚇了一跳,「你沒事吧?」

  比起有沒有事,哈姆明顯是根本還沒有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他摸著自己的頭頂嘟囔著什麼,雖然安娜聽不懂,但多半是在說好痛什麼的…

  「所以你到底在做什麼啊……?」安娜把哈姆從地上扶了起來,滿臉疑惑的看著卡彭特,他這個時候正沉默著打量手中的那枚已經被磨掉了一個角的戒指。

  「看來那個不是迷信。」卡彭特忽然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

  「你終於瘋了?」對於行動詭異的卡彭特,安娜只能得出這個結論。

  然而卡彭特倒是沒有在意安娜說的話,只是伸手揉了揉安娜的頭:「這麼長時間了,你也終於算走了一次運。」

  「……?」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9-1 03:43 PM

第六十三章 試圖

  試圖邀請安娜的淳樸少年哈姆,自然在醒過來之後就被卡彭特嚷嚷著趕出去了,一點回轉的餘地都沒有。

  「我真沒看出來,你現在還有閒心情去和別的男人閒聊。」卡彭特關上大門,然後轉身用十分微妙的表情盯著安娜看:「你很開心是吧。」

  搞什麼,這種像是要開始清點些事情的語氣是什麼意思……安娜警惕的看著卡彭特:「沒有,我也沒有很開心……你誤會了。」

  「我看你被那個小鬼牽著的時候笑的很開心嘛,耳朵都笑紅了。」

  「我沒有!他、他老是說我好看,我也沒辦法……」

  什麼?

  他老是說?

  好看?

  卡彭特臉上的表情更加說不清道不明了。

  「他說你好看你就臉紅?你有沒有一點立場?」卡彭特像是看見了獵物一樣,眯起眼睛開始一步一步的朝安娜逼近過去,「之前抱著我哭的那麼可憐,說不想再一個人的是你吧?」

  「不要說那件事情!!」安娜的臉瞬間脹紅,為什麼這個混蛋偏偏就是喜歡挑別人丟臉的事情說。

  「我沒有抱著你哭過!」

  「你有!」

  「我沒有!」

  「你有!」

  卡彭特怎麼可能任由安娜耍賴,他直接把安娜逼到了牆角,然後啪的一下將兩隻手撐到了安娜身後的牆壁上將她框了起來。

  「你還讓我親了你好幾次!然後你現在又對著別的男人臉紅,你給我解釋一下你這是什麼意思!?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沒有!!!!」安娜捂著耳朵尖叫,她完全不想回想起和卡彭特之間那些莫名其妙發生的親密事件,那會讓她十分混亂,「你閉嘴!!!!」

  「你想讓我閉嘴?那你就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對著別的男人臉紅,你說啊!」卡彭特的雙臂朝下一動,攔住了想要從下面鑽出去的安娜,「你知道你這種行為叫什麼嘛?叫做叛變,是會被綁起來吊到最高的船桅上去活活餓死的!」

  我他媽哪門子的叛變,安娜紅著臉瞪著卡彭特:「我哪裡叛變了,你能不能不要總是這樣……這樣煩人啊!」

  「那你得證明給我看,不然我現在就親手把你吊去船桅上面。」

  「你讓我出去……讓開啊!」

  「叫你證明!」

  「滾開啊啊!!!」

  「你不說是吧。」

  「我能說什麼,我對你沒有什麼好說的!」

  「……你說的。」

  ……

  「你鬆開我,你是混蛋麼!?鬆開我!!!!」安娜身上被綁了無數圈麻繩,繩索的另一端高高的從『柯麗婭』最高的那柱船桅頂端上繞了一圈垂下來,垂下來的那段繩子就拽在卡彭特手裡,他現在只要稍微用點力氣安娜就能被從甲板上吊起來。

  「這就是叛變的下場。」卡彭特興致勃勃的看著安娜,他這個樣子很明顯是從一開始就打算這樣玩安娜了。「怎麼樣,我最後還可以給你一次機會,快點證明你沒有叛變。」

  竟然還真的把她抓到船上來準備吊到船桅上面去,開什麼玩笑!

  「卡彭特!」安娜掙扎了幾下,但無奈麻繩實在是捆的太結實,她現在氣的已經不知道該罵什麼好了,只能憤怒的不停大喊卡彭特名字:「卡彭特!!!!」

  「我聽著呢,你說吧。」性質十分惡劣的男人搖晃著手中的繩索,「再不說的話……我要不了十秒就能把你吊到頂上去。」

  「……」

  看安娜不說話,卡彭特就真的手上施力把她吊起來了幾公分:「說不說。」

  「你要我說什麼啊!」腳無法挨著地讓安娜多少驚慌了起來,「我根本就沒有叛變,我只是對著哈姆臉紅了一下而已,難道有人誇我好看我還不能臉紅的麼!?」

  「不能。」卡彭特說著就像是升旗幟一樣緩緩的把安娜升了上去,「你敢,對著,別人,臉紅,就是,叛變!」

  不行了,越來越高了……安娜看著逐漸遠離的甲板,卡彭特那傢伙還在一邊拽著繩子幸災樂禍的看著她,說到底為什麼他要幸災樂禍!他的立場到底是什麼啊!

  「我知道了,我說,你想要我怎麼證明,我都說……」安娜徒勞的蹬了幾下腿,她現在就像隻被吊出海面的魷魚,「我說!你別拉了!!」

  卡彭特滿意的停下動作,還伸手對吊在半空中的安娜做了個請的手勢:「說吧,早點這樣不就好了麼。」

  「…………」安娜忍住了內心的狂躁,她知道這個時候如果再不順著卡彭特來他真的會直接把她吊到船桅頂端上面去。「我、我沒有叛變……」

  「大聲點,我聽不到。」

  「我沒有叛變!」安娜心裡大罵著卡彭特,但嘴上也只有老實的照做,「真的沒有!」

  「就只有這些而已?其他的呢,你還沒有其他要說的了麼。」卡彭特稍微鬆了下手,安娜就慢慢的從上面降了下來,但依舊離甲板有一段距離,「你不說清楚我就又要把你升上去了哦。」

  「我知道還可以說什麼、但是我真的沒有要叛變的想法,所以、所以你放我下去吧,繩子把我勒的好痛啊。」安娜開始裝可憐:「卡彭特……」

  「好吧,既然你都這樣說了。」卡彭特思考了一會兒,「那解釋一下你為什麼會願意讓我親你,而且你好像還樂在其中,再加上總是有意無意的表現出一副非常依賴我的樣子……」

  「我沒有!!!」安娜終於憋的爆炸了,她開始拼命蹬腿,那樣子活脫脫就是一隻垂死掙扎的魷魚,「我沒有!!!我沒有!!!你給我閉嘴!!!閉嘴!!!」

  「快解釋!」卡彭特又一次把安娜給升了上去了,這次升得非常高,「快解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場無意義的鬧劇最終結束於急匆匆趕上船的亞里,船員朝他通風報信說卡彭特不知道在『柯麗婭』上面搞什麼事情,但是能夠聽見女巫的慘叫,他就只能抓著才吃了一半的餅衝出了酒館。

  「你搞什麼鬼?!你以為安娜是玩具麼?!」亞里手上還拿著餅就在朝卡彭特怒駡:「把她放下來!」

  對於突然出現的救世主,安娜已經感激的熱淚盈眶了:「亞里……」

  「切,掃興。」卡彭特不耐煩的看看亞里,然後把安娜放了下來,「我本來都快聽到她的解釋了。」

  亞里上前去用刀把安娜身上纏著的繩子給割開:「你沒事吧?」

  「沒事……」但是精神上受到了相當大的損傷,安娜疲憊的想。

  ……

  …………

  「所以呢?你沒有立刻去嘗試對烏提爾用藥而是去把安娜吊到了船桅上?」亞里一字一句的質問著卡彭特:「你到底在想些什麼啊?」

  剛剛從『柯麗婭』回他們暫時歇腳的屋子中的路途上,卡彭特不情不願的告訴了安娜和亞里他從瑪哈曼族長那裡得來的戒指,以及這枚戒指的用途。

  「看見她對那個臭小鬼笑我很火大啊,不處理一下怎麼行。」卡彭特還是依舊堅持著他的觀點,一絲絲要悔改的想法都沒有。

  有多年經驗的亞里自然知道在這個時候繼續隨著卡彭特的步調說下去,事情只會拖的越來越長:「算了,你把這個戒指磨了,我去拿些新鮮羊奶過來……安娜你跟我一起來。」

  「什麼?不准去!」卡彭特一敲桌子,「你們兩個都是想要造反是不是!」

  結果沒有人理他,安娜徑直的跟著亞里出門去找地方擠羊奶去了。

  等他們兩個擠完奶回來,卡彭特還依舊坐在那張桌子前咯吱咯吱哀怨的用石頭磨著戒指:「你們還知道回來。」

  這句話最近是不是還聽什麼人說過,安娜突然有些想不起來……

  「快點磨完,我先上去檢查一下烏提爾的狀態。」說著亞里就端著那一大碗才擠好的羊奶上了樓,安娜還在猶豫要不要也跟著亞里去,猶豫之中她和卡彭特那充滿了譴責的視線對視上了,然後她立刻的就選擇了……

  跟亞里上樓。

  「安——娜———!?」卡彭特不可置信的大喊。

  我聽不見,安娜捂著耳朵急匆匆的跑上了二樓,結果卡彭特竟然也抱著他那堆粉末和戒指噔噔噔的追上了樓:「你為什麼要上二樓?」他就緊緊貼在安娜身後問。

  「你更聽亞里說的話是吧。」

  「離我遠一點……」安娜不耐煩的躲避著卡彭特:「快把戒指磨完給亞里……」

  「你還催我是吧,你知道我做這些事情都是為了誰麼!對,都是為了你,全都是為了你,然後你還要催我,還要不耐煩我,還要叛變!」

  「我沒有……」

  「你有!」

  「……」亞里聽慣了卡彭特的這些如同垃圾一般的嘰嘰喳喳,所以還能算是鎮定的檢查烏提爾,烏提爾身上的紗布被他一圈圈的取下來,露出了依舊沒有什麼生氣的泛青灰的皮膚,「你真的確定那些東西混在一起給烏提爾塗上去不會有什麼問題?你只是用了一個當地的少年做了實驗對吧。」

  卡彭特收住了逗安娜的話頭,轉身朝亞里走過去:「我當然是不怎麼放心的,但是那個族長看起來確實有事情要找烏提爾……而且我也不記得我和這島上的人有什麼仇,我還曾經在好幾十年前幫這裡人殺了一大堆海怪呢,不然他們也不會這麼歡迎我們啊,我可是偉大的卡彭特船長。」

  「話是這麼說沒錯。」亞里猶豫的看著烏提爾:「但是烏提爾是不能有什麼閃失的,必須要多找……呃啊!!」

  「……!」安娜驚恐的看著被卡彭特一拳打暈在地上的亞里,「你幹什麼啊!?」

  「多找幾個做實驗啊。」卡彭特翻了個白眼,從玻璃瓶裡面撚了撮戒指粉末灑進了羊奶裡面,接著劃開了亞里的手指滴了三滴血。

  然後之前那個詭異的畫面又一次出現了,卡彭特用沾滿了白色液體的……

  安娜獨自一人站在旁邊陷入了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的境地,感覺背過身去不看好像真的發生了什麼十分奇妙的事情,但是看得話她又覺得這是對自己精神的一種毀滅。

  「你塗快一點……」她折中了一下,開始催促卡彭特快點結束。

  「我知道!」卡彭特皺著眉毛,他的動作非常粗糙,看得出來一萬個不樂意做這種事情。

  於是就在這種無論是誰都十分煎熬的情況之中,卡彭特終於塗完了羊奶,並且亞里也和哈姆一樣,過了幾秒就猛然睜開雙眼,清醒了過來。

  「……」亞里捂著腫起來的腦袋,惱怒的盯著卡彭特:「你做什麼事情之前能不能說一下!?」

  「那是浪費時間,好了。」卡彭特把空碗推到亞里懷裡。

  「再去擠一碗,下一個就是烏提爾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9-1 03:49 PM

第六十四章 反應

  「為什麼烏提爾沒有反應……」安娜看著依舊硬邦邦平躺在床上的烏提爾,他現在全身都已經塗滿了羊奶。

  「已經過了十幾分鐘了。」亞里在一旁算著時間:「再說,烏提爾和我們不一樣,不是被打暈的。」

  亞里特別的在『打暈』上面下了重音:「他是因為過度使用力量而產生的昏迷,這種巫術可能根本就不會對他起效果。」

  「那個族長說三天之後如果沒有效果,會幫我們想其他的辦法。」卡彭特抱著手臂站在一邊,「就聽他的,等三天。」
  「你真的就一點都不覺得可疑麼?為什麼偏偏是要讓你在這裡等三天,而且為什麼直接就把藥給你了?」亞里依舊對那個瑪哈曼族長抱著疑問:「他肯定在盤算什麼事情。」

  「就算是對我們有什麼打算又怎麼了。」卡彭特沒什麼反應,他知道這個巫藥應該是真貨沒錯,畢竟噩魔的骨頭他也見過,雖然見得不多,這東西非常難獲得,需要花費的代價也很高,如果說是要誆騙他們,一上來就給這麼大塊噩魔骨也實在是太鋪張浪費了。「三天之後他們有什麼舉動就全都殺了算了。」

  「你真是不嫌麻煩。」亞里歎了口氣,但是並沒有否認卡彭特的解決辦法,「如果三天後真的出了什麼事情,你給我負全責,還有,提前做好準備,我們的船員已經很少了,不能再出現死傷。」

  「我、我去樓下等著好了。」安娜雖然嘗試忍受了一下,但最後還是發現自己沒辦法一直聽亞里和卡彭特他們兩個人盤算關於殺人的事情。

  卡彭特看了一眼安娜,然後就轉頭沒有管她,亞里倒是對她點了點頭:「你去吧,其實現在還可以出去走走,晚上外面也很漂亮。」

  「……」安娜下意識朝卡彭特看過去,這傢伙平常聽見亞里這樣說肯定會大嚷著說什麼不准出去之類的,但是現在他倒是閉上了嘴,甚至正眼也不給安娜一個。

  怎麼又生氣了。

  安娜猶豫的朝亞里投去求助的目光,亞里他肯定也注意到卡彭特脾氣忽然不對了。

  「快下去吧。」亞里只是一臉『不用管他』的表情:「出去逛逛。」

  「……好吧。」安娜慢吞吞的朝門邊靠去,摸到門把之後就一溜煙的縮到了門外去。

  ……

  …………

  安娜下了樓之後本來是打算就在大廳坐著等卡彭特和亞里說完話下來,可是她看見了在窗口外若隱若現的某個影子……

  「哈姆?」安娜打開大門朝窗戶下面看過去,「你怎麼還在這裡?」

  一直在窗戶外面晃來晃去的就是哈姆沒錯,他剛剛被卡彭特趕出去之後就徘徊在這屋子附近沒有回去:「我、等你、在。」 哈姆吞吞吐吐的對安娜說,然後又手忙腳亂的指了指身後。

  「去、帶你去。」

  看著哈姆羞澀的笑臉,安娜不知道為什麼耳邊開始環繞起了卡彭特的聲音:『你這是叛變!』

  她心有餘悸的搖了搖頭:「抱歉,我可能沒有辦法跟你去了,因為還有事情要忙所以……」

  聽見安娜這麼說的哈姆臉上立刻變成了非常失望的表情:「那、明天?呢。帶你去。」

  「明天也不行……」不然我會再一次被吊到船桅上去的,安娜還能感覺到麻繩纏繞著她的那種粗糙觸感。

  「就一下下,一下下,很快,的、」哈姆甚至開始用乞求的語氣對安娜說話了:「我想……和你一起,去。」

  「……」拒絕不了,怎麼辦,拒絕了總覺得良心不安,可是卡彭特又很可怕、安娜左右為難。

  哈姆的大眼睛就直直的盯著安娜,他的眼眶裡面甚至有點霧氣:「一次、好不好,我真的,很喜歡你,你很漂亮……」

  不要再這麼直白的說了!!!安娜捂住了自己的臉頰,但是聽見這些話會本能的覺得開心是每個女性都會有的反應吧……!

  安娜不知道的是,雖然這個時候卡彭特是在二樓,但她和哈姆的對話他都能聽得一清二楚,所以亞里就看著卡彭特的臉色變得越來越臭越來越臭,最後已經臭得和石頭一樣了。

  「你怎麼了?有聽我剛剛說的事情麼?」亞里抬手在卡彭特面前晃了晃:「我讓你去……」

  「我聽見了。」卡彭特皺著眉毛,很不耐煩的打斷亞里的話,「會照做的,你別囉嗦了。」

  什麼我很喜歡你,你很漂亮,這都是些什麼老土的手法,卡彭特暴躁的在房間裡面轉來轉去:「我覺得她大概是瞎了眼才會臉紅。」

  「?」亞里聽不懂卡彭特在說什麼,「誰臉紅,安娜?」

  「你能相信麼?那個黑漆漆的本地小鬼就只是說她好看,她就臉紅,這說得通麼?說不通吧。」卡彭特瞪大眼睛看向亞里:「明明我還在這裡,她卻敢對著別人臉紅!烏提爾的預言裡面不是說她是我必須要遇到的人麼!那她為什麼還要對著其他人臉紅!?」

  「……」亞里沉默的和卡彭特對視了一會兒,然後才開口:「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事情。」

  「什麼。」

  「預言說安娜是你為了性命而必須遇到的人,但沒有說安娜她必須遇到你啊……而且她對誰臉紅關你屁事。」

  卡彭特臉色瞬間煞白,推開門就衝下了樓。

  「你!你!你!」卡彭特他還走在樓梯上就對著門口的哈姆大叫,安娜被突然從樓梯上哐哐哐下來的卡彭特嚇了一跳,他怎麼又下來了?!

  安娜急忙企圖用手遮掩自己泛紅的臉頰。

  「你給我回去,都這麼晚了還守在別人家門口幹什麼!」卡彭特才反應過來剛剛自己說的不是東部語,現在急忙換了過來繼續怒斥哈姆:「再不回去我就要把你打暈然後放乾全身的血!」

  哈姆梗著脖子也沒有說要走的意思:「我想邀請她和我一起去海邊!」

  「我不允許。」

  「你又不是她!」哈姆依舊不放棄。

  卡彭特立刻轉頭對著站在他旁邊捂著臉發懵的安娜說:「給我拒絕他,快點!」

  「我、我拒絕過了……」安娜小聲的說,她不敢說自己剛剛其實還是有些動搖,畢竟這樣拒絕一個真誠的少年實在是一件殘忍的事情,更何況他都說了只是這一次而已。

  「她說她已經拒絕了,你再在這裡守下去就叫做死纏爛打了,給我滾!」卡彭特一邊說,一邊拉著安娜進了屋子,然後砰的一下在哈姆面前甩上了門。

  「你在門口吼什麼吼……」這個時候亞里也從樓上下來了,他剛下來就看見像是抓小雞一樣抓著安娜的卡彭特,「你又想對她幹什麼?」

  「隔離。」卡彭特抓著安娜朝椅子上一按,讓她坐了下來:「把領子拉開,快點。」

  安娜揪緊了自己衣領驚恐朝旁邊的亞里投去求助的目光,結果亞里才走過來就又被卡彭特一拳打暈在了地上。

  「亞里…………!!!!」

  卡彭特也懶得等安娜自己拉開衣領了,他伸手兩下解開了安娜的衣領,然後……把她一直戴著在脖子上的那個串著她父母戒指的銀鏈子扯了下來:「你給我把這個戴著。」

  「你幹嘛啊!」安娜看著卡彭特把她父母的戒指從鏈子上取下來,然後強行的套了一隻到她的手指上。

  「我說過了,隔離!」卡彭特一邊說一邊把另外一個戒指套在了自己的手指上,「明天那個叫哈姆的要是又來找你,你就抬手給他看,然後叫他滾。」

  「……」

  安娜不可置信的看著胡來的卡彭特:「你就為了這個,把亞里打暈了?」

  亞里面朝下趴在地上沒有任何動靜,看起來不暈上幾個小時是醒不過來了。

  什麼叫就為了這個,卡彭特心中又是一陣煩躁,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麼對安娜說才好。

  「……」所以只能又用他翠綠的眼睛直愣愣的盯著安娜:「因為他老是妨礙我,你不要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

  結果說出口的話像是威脅。

  並且這個無心的威脅還成功的讓安娜愣了一下,下意識的想起了以前亞里背著卡彭特對她說的那些話,那些讓她去找烏提爾談談的話,不知道為什麼就有種被拆穿的感覺,可是實際上她什麼事情都沒有做……

  「再說了,戒指本來就是用來戴的。」卡彭特直起身,又恢復了之前聒噪的語氣。

  「你就留在這裡照看……他和烏提爾吧。」卡彭特用腳踢了踢躺倒在地的亞里,這傢伙也是越來越讓人煩了,自己是不是該給他一條船讓他單幹去算了。「我也差不多該聽大副剛剛說的,稍微出去辦點事情。」

  安娜下意識就問了下他要去哪裡。

  「去船上,大副說讓我稍微再修理修理那些木偶。」說完卡彭特就頭也不回的出門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9-4 03:41 PM

第六十五章 而已

  「長官……還是沒有看見特里克他們的船。」

  周圍依舊風平浪靜,湛藍的海水被溫暖的陽光照射得反光,能看得見漂浮在海面上休息的海鷗,和遠處一座青黑的荒山,但類似船的東西根本就看不一個。

  負責觀察的士兵對著站在舵位甲板上的威廉說:「按時間來算我們行駛到這附近應該可以看見他們了。」

  威廉自然不用士兵報告就知道這種事情,他的目光從剛才起就沒有從遠處海面上的那座荒山上離開過,並且不斷的翻閱著手上幾張航海圖。

  「那裡是怎麼回事。」終於在確定夠之後,威廉皺著眉指向遠方海面上高高凸起的荒山,「無論哪一張海圖上都沒有標示出那個地方。」

  「不知道………但是看起來就只是單純的海凸山石而已。」士兵也不太確定,「要離近一點看看麼?」

  威廉看著那座荒山,不知道為什麼感覺有些不好,但他認為還是有必要過去看看那裡到底是怎麼回事,畢竟這麼大一座陸地,卻沒有在做海圖上標畫出來這件事情本來就是非常奇怪的:「不要離得太近了,保持足夠及時撤走的距離。」

  「是!」

  於是等威廉他們足夠靠近那座荒山的時候才猛然發現這座山從中間裂開了一道巨大的縫隙,就如同是一條縮小了的海峽一樣。

  威廉舉起望遠鏡觀察了一陣,但從外面看的話海峽之中的一切都十分模糊不清,估計要想看清楚裡面必須要再靠近一些,甚至要進去到海峽之中才行:「下小船。」

  士兵們聽見之後立刻跑去船舷邊上將掛在外面的小船放到了海面之上,然後繼續等待威廉的下一道命令。

  「你們三個人去,不要進到太裡面,稍微在外面看一下就回來。」威廉點了三名士兵出來讓他們下到了小船上去,「如果發現了什麼不對,立刻鳴一聲槍,然後返回大船來,如果沒有事情就鳴兩聲,明白了麼?」

  「是,長官!」

  隨後剩下的人就留在大船上用望遠鏡注意著朝海峽慢慢靠近過去的小船,大概十幾分鐘之後小船才抵達了海峽口,他們在那裡停留下來開始朝裡面觀察,過了沒多久威廉就在大船上聽見了遠處傳來的兩聲槍響。

  看來是沒有什麼異常的樣子……

  就在威廉打算放下另外一艘小船,自己親自靠近海峽的時候大船上的人發現遠處的小船開始慢慢朝海峽之中駛去了。

  「他們在幹什麼?!」威廉跑到船舷邊上,然後對身邊的士兵說:「快警告他們不要進去!」

  士兵急忙將手中的火槍舉起來對著海面空開了幾次。

  可惜已經晚了,那艘小船在威廉說完話之後就已經消失在了海峽的陰影之中,本來這可能稱不上是什麼大事,因為之前小船上的人已經表示海峽中沒有異常和危險,但估計因為威廉過分緊張的情緒影響,留在大船上的士兵們都開始莫名的慌張了起來。

  「怎麼辦長官……?我們還要繼續放小船過去麼?」

  威廉焦躁的咬著指甲,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感到這麼的不安:「不,等等看。」

  結果在海面上隨著海浪搖曳了十幾分鐘後,海峽那邊沒有任何動靜,就像是從來沒有什麼東西靠近過它一樣,海峽中被陽光投射出來的陰影看起來越發不詳。

  ……

  …………

  「卡彭特那個畜生……」亞里揉著腫痛的後腦勺坐在椅子上,算上之前被卡彭特打的那一下,亞里都覺得自己的後腦勺比之前大了兩圈。

  此時安娜就坐在亞里對面替他倒著水,女孩左手中指上戴著的戒指異常的晃眼睛,亞里就算不想注意也注意到了。

  「你為什麼戴著這個?」亞里接過安娜遞過來的水杯的時候順便問了一句:「是你父母留下來的那對戒指?另一個呢。」

  安娜面色頹廢的點了點頭:「另一個卡彭特戴著……我讓他還給我他不還,說我要是再強迫他把戒指取下來他就把戒指吃了。」

  「……」他的確是會這麼做的人,亞里無語的喝了一口水,「那卡彭特他人去哪裡了。」

  「去『柯麗婭』上了……說是要去弄他的那些木偶。」說到這個安娜也忽然想起來,都過這麼久了她到現在都還不太清楚卡彭特那些獨眼的怪異木偶究竟是從哪裡來的,雖然卡彭特說過是他自己做的但是……這麼模糊的回答就相當於沒有回答。

  「那些木偶究竟是怎麼回事?」

  「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了?」正在喝水的亞里愣了一下,「那些就只是會動的木頭人而已,你要問我是怎麼回事我也……」

  看來亞里也不是很清楚,安娜臉上的表情不知不覺就顯得有些失望:「你也不知道卡彭特到底是用了什麼辦法讓它們動起來的麼?」安娜還隱約的記得卡彭特彷彿曾經說過能夠讓木偶動起來是他忽然想起來的巫術。

  也就是說應該並不是烏提爾給他的……

  亞里看了眼安娜:「具體怎麼樣我的確是不清楚,但是你不知道麼?我以為那是巫師最基本的知識,一般為了能夠讓某種東西短暫的具有行動能力都需要血祭和骨粉。」

  「我不是巫師……」

  「噢……我忘記了,船上那些人總是女巫女巫的叫你。」亞里尷尬的撓了撓自己的臉頰,「總之應該就是血祭和骨頭的粉末,要不就是嬰兒牙齒,這些東西卡彭特房間裡面多得很,隨便找找就能找出來一大把。」

  「可是血祭的話不是應該用活的東西麼?」安娜仔細的想了想。

  話說到這裡亞里也開始思考了起來,他之前還真的沒有說要仔細想想卡彭特是怎麼弄活那些木偶的……

  安娜之前因為毒癮一直被卡彭特餵藥保持暈迷狀態的時候『柯麗婭』上面還沒有船員,船員是在有了木偶之後才有的,那時候他們船上又沒有什麼活的動物,如果說要用人來血祭也根本不可能,因為船上只有安娜、卡彭特和他三個人。

  亞里陷入了沉默,因為他想出了一個可能性,就是那二十幾個木偶所需要的鮮血都是來自卡彭特他自己,這樣的話也怪不得之前亞里問卡彭特為什麼不乾脆再多做幾十個木偶的時候,卡彭特說他承擔不了那麼多。

  「這個問題怎麼都無所謂,而且也不是很重要,你如果真的想知道就自己去問卡彭特吧。」亞里打算直接把鍋推給卡彭特然後結束這個話題。

  「可是……」

  看著不想輕易結束對話的安娜,亞里歎了口氣:「就算你問清楚了這些瑣事又能怎麼樣?你也不會因此更加瞭解卡彭特,知道的越少才越好脫身。」

  可是就是想要知道……安娜能夠肯定的是亞里也絕對和她一樣,對卡彭特的事情非常好奇,只是他在顧慮著很多事情,而從不去過問卡彭特,卡彭特也不是會時常把老底拿出來說的那種人,自然該瞞著亞里的就瞞著亞里。

  「之前我就在想了,但是……亞里你為什麼總會想要讓我離開你們呢,我已經知道了那麼多事情,就連卡彭特身上有吸血鬼的詛咒都知道了,在這種情況下讓我走你們不是會很危險麼?」

  「你不會告訴別人。」亞里看著安娜,「所以我才會想要讓你遠離這些事情。」

  「如果不走,你遲早會死被卡彭特害死,我們兩個人都不是值得你用命來交換的人。」

  安娜避開了亞里的視線,也沒有回答他。

  「你難道真的想一直攪和到這些破事情裡面來?」看著安娜這幅樣子亞里有種不太好的預感:「你真的相信卡彭特說的只要待在他身邊你就是安全的鬼話?」

  「你都差點為了救他而死,事實上你現在也沒有痊癒。」

  安娜臉上的表情很微妙,她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我找不到比這裡更好的去處,所以……你也不用勸我了。」

  「如果你是在擔心我會後悔的話,不用擔心的,我不會後悔,也沒打算因為做了跟隨卡彭特這個選擇而後悔。」

  倒不如說因為做了這種一看就是死路的選擇而覺得輕鬆了很多。

  這還是亞里第一次得到了安娜的正面回答,他的心情有些複雜,因為安娜現在的樣子實在是和以前的他非常相似,「就算你不知道卡彭特他究竟想要做什麼也還是要繼續待在『柯麗婭』上面麼?」

  安娜搖了搖頭:「不知道也無所謂,這裡是我唯一可以待的地方了。」

  「……」

  說到這個地步已經是沒有辦法繼續勸的了,亞里也不知道為什麼感覺到渾身有種脫力的感覺,明明安娜的事情和他關係並不大,他覺得自己最近這段時間來要把自己這一輩子該歎的氣都歎完了。

  「你太過於在意卡彭特的事情了。」而且很明顯,現在卡彭特也太過於關注安娜的事情,亞里作為一個在卡彭特手下做了二十幾年事情的人自然知道卡彭特這老混蛋現在是個什麼意思。

  在亞里認識卡彭特以來他還從沒有認真追過女人,有過的女人卡彭特都只是把她們當做疲勞的海上長途後的休息來玩玩,而且最後還都會被那些女人騙走一大堆金幣珠寶。

  「如果給錢就能把這些麻煩的女人打發走還有什麼好抱怨的。」那冤大頭還很樂意,覺得簡直沒有什麼是比用錢解決問題更輕鬆的了。

  而最近卡彭特對安娜的態度完完全全就是找到了一張他夢寐以求的航海圖,拿到手之後就立刻徹夜的投入到了研究之中,也就是說陷入了著迷的狀態。

  雖然旁人看來卡彭特完全就只是在折騰安娜而已。

  「我只是好奇而已……因為你想、我從小就能經常聽見其他人談論卡彭特的事情,大家都把他說的像是統領大海的魔鬼一樣,現在本該一直存在於別人談論之中的人竟然就在我身邊。」安娜竭盡全力的開始為自己辯解:「所以我、就只是非常好奇而已。」

  「……確實是這樣。」亞里和安娜其實都算是聽著卡彭特那些惡劣事蹟長大的人,「不過我一開始是認為卡彭特本人肯定是個非常非常陰沉古怪的人。」

  然而只有古怪是真的,安娜歎了口氣,她以前也的確認為卡彭特應該是非常非常讓人……感覺到無法靠近的那種人,就如同傳說這個詞語本身,像是虛幻的但卻又有一定的真實感,讓人抓不著邊。

  這種感覺是詩人最為喜歡的浪漫感,猶如纖長優美的歌調,時刻縈繞撩撥著你的耳朵,但帶著渴望伸手出去之後會發現你期盼的地方空無一物。

  所以誰知道卡彭特這混蛋原來出人意料的接地氣……這種極端的偏差感已經導致安娜嚴重的沒有辦法將卡彭特和之前聽說過的傳聞中那個嗜血狂躁的人結合起來了。

  距離感這種東西真的很重要……

  接下來的時間亞里和安娜就在大廳裡面坐著聊天,偶爾他會起身上樓去檢查一下烏提爾的狀態,但很可惜烏提爾沒有一絲絲要醒過來的徵兆,於是他們也只能繼續等著。

  「卡彭特怎麼還不回來……」安娜回頭看了看窗戶外的天色,已經完全漆黑一片了,當地的居民為了明天即將舉辦的慶典早早便已經熄滅了夜燈睡覺了,「我去看看算了。」

  「我去,你留在這裡陪烏提爾。」說著亞里就站了起來朝門口走去,但安娜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

  …………

  被微涼的海風吹著,安娜才覺得自己的腦袋多多少少清醒了一些,她剛剛和亞里爭了半天才終於得到了獨自外出權。

  妥緹的鎮上已經沒有什麼燈光了,安娜手上提著一個小油燈朝港口走去,其實讓亞里去找卡彭特也不是不行,只是她想要稍微出來走一下……因為剛剛同亞里的那些對話讓她感覺有些胸悶。

  她不想被亞里提醒自己選擇的是一條死路,也不想正視卡彭特這個人對她產生的影響,這是她一直想要全都鎖起來藏在箱子裡面的事情。

  因為越是被提醒她的大腦就越會本能的產生一個疑問『這樣繼續活下去真的可以麼?』

  即便知道自己可以依靠卡彭特來報仇,可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父母的仇人究竟是誰。

  燒死他們的士兵?可是士兵只是聽從上級的指令。

  那麼就是下指示的人?可是指示是為了燒死對人有敵意的巫師。

  再想的話,就是不停胡亂舉報周圍人的村民,但這些舉報的人到最後也都被燒死了,安娜出生的村子算上她,到最後可能只有三四個人活了下來。

  如果要報仇的話,她真的沒有辦法想出自己該朝誰傾瀉她的憤怒,

  「……」

  所以到最後這段時間她都只是渾渾噩噩的如同無頭蒼蠅一般跟著卡彭特和亞里,什麼事情都沒有做,甚至都沒有辦法回莫特替收留了她那麼久的老人清掃一下墓碑。

  究竟為什麼她會遇到這些事情,如果父母沒有被燒死的話,她現在應該還在那間有些舊的小房間裡面熟睡著,準備第二天早上起來和其他女孩一起去鎮上的教堂聽教士講課。

  別說什麼卡彭特了,她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坐上遠距離行駛的海船。

  「……呃、」就在安娜低著頭胡思亂想的朝前走的時候,她感覺自己的頭撞到了什麼硬邦邦的東西,「對不起,我沒……」

  抬頭就看見了那張已經十分熟悉的臉龐,本來有些淩厲的臉被她手中暖黃的油燈光照著,反而讓人感覺有些奇妙的柔和了起來。

  「你想去哪裡。」卡彭特伸手把直直撞在他胸口的安娜給扶穩,這紅頭髮小姑娘好像還沒反應過來,正愣愣的抬頭看著他。

  他也就仍由安娜看著,過了幾秒後安娜才猛得回過神。

  「我、說要去找你來著。」

  「那你找到了。」

  卡彭特咧開嘴笑笑,然後伸手摟過了安娜的肩膀,順便把她手裡的油燈也拿了過去。

  「我們回去吧。」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9-4 03:47 PM

第六十六章 樣貌

  昨天發生了很多事情,所以安娜非常非常的疲憊,晚上一挨著枕頭就直接睡了過去,甚至來不及感歎這麼長時間以來終於可以又在陸地上,正兒八經的床上,睡覺了。

  等她再一次清醒過來的時候是因為窗外傳來了巨大的某種樂器敲擊所發出來的古怪調子。

  然後緊隨這種怪異樂調的就是隔壁房間的卡彭特所發出的暴躁大叫,他好像一邊叫一邊對窗外奏鳴的人在咒駡著什麼,可惜安娜完全聽不懂,因為卡彭特說的不是東部土語也不是極西的語言,而是一種她從來都未聽過的語言。

  安娜記得這種語言以前也聽卡彭特說過,算起來也算是快大半年之前了、卡彭特和她獨自去聖羅那尋找亞里的時候,他下去拿酒,撞到了什麼東西,然後也是在用這種安娜根本沒有聽過的語言在咒駡。

  「……」從隔壁傳來的卡彭特的怒吼還沒有停下,但是已經換成了東部語,安娜大概的聽了一下,無非就是嫌外面的人大清早就開始吵。

  但是也沒有辦法、今天是人家族長女兒的慶典,從這麼早就開始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情……安娜吸了吸鼻子,頂著亂七八糟如同鳥窩一樣的頭髮從床上坐起來開始套衣服。

  等她弄好之後隔壁卡彭特的聲音也依舊還沒有小下去,他現在沒有在咒駡街上擊打樂器的人了,而是開始大喊亞里的名字。

  「亞里!!!人呢!!!亞里!!!」

  但即便卡彭特叫的那麼大聲,亞里也一點反應都沒有。

  「……唉。」安娜打著哈欠走出房間,去亞里房間門口看了看,才發現房間的門開著,可是他人沒有在裡面。

  「亞里沒有在屋子裡面……」她好心的回答了還在大喊的卡彭特,剛回答完她就聽見從走廊另一邊的房間之中傳來了噔噔噔的聲音,接著門就被砰的一下打開了,卡彭特的腦袋從裡面探了出來。

  「你怎麼醒了?」

  廢話,聽見這種動靜還不醒那大概算是死了吧。

  ……嗯,想到的這裡安娜忽然反應過來一件事情,她急忙對卡彭特說:「我要去看看烏提爾,不知道他醒過來沒有。」

  結果當然是沒有醒。

  但值得開心的是烏提爾的樣子看起來好多了,呼吸也十分平穩,安娜伸手輕輕摸了摸烏提爾的眼皮和額頭,感覺體溫也恢復到了他原本該有的溫度:「那個羊奶好像真的有用,烏提爾看起來好多了。」

  卡彭特就站在安娜身後,聽見安娜這樣說之後就哼哼了幾下也沒說別的話,樣子看起來是因為沒有睡好而還在發脾氣。

  「要不你去『柯麗婭』上睡一會兒?」安娜看卡彭特的臉色實在是不好,就小心翼翼的問了下。

  「算了,已經睡不著了。」聽見安娜彷彿在關心他之後卡彭特才稍微的沒有之前那麼煩躁。

  「比起這個……走吧,你不是要去看慶典麼。」說著卡彭特就拉起安娜的手就開始朝房間外的樓梯走去,「順便也得去找找大副,鬼知道他一個人跑哪裡去了,別是一個人晚上偷偷溜去酒館喝酒結果被女人騙光錢然後扔到了大街上。」

  亞里他大概並不會做出這種感覺上應該是你會做的事情……

  「烏提爾得留一個人來照看才行,萬一他醒過來了該怎麼辦。」安娜朝後縮了縮手,「我還是留在這裡吧,反正從二樓的窗戶看出去也看得見街道……對、對了!之前你不是還說慶典這種無聊的東西從窗口看看就是了麼?!」

  「我那樣說是因為我就是這樣覺得的,但是你不是說你很想看麼。」卡彭特頭一次發自真心的露出了不理解的表情:「你想看的話我當然陪你去看啊,這你還有什麼不滿意。」

  「…………」安娜感覺自己的胸口裡面好像咚咚了兩下,「那、那…」

  她都有點口齒不清了。

  「那、那烏提爾……」雖然安娜依舊還是很猶豫,但已走到樓梯附近,耳朵中能夠清楚聽見街道外面越來越嘈雜的人聲,而且還能夠聞見莫名的食物香氣,外面毅然已經是慶典的氣氛了

  卡彭特催促一般的拉了拉安娜的手:「烏提爾他醒過來會自己看著辦的,又不是小孩還需要人時時刻刻照看著。」

  說的也是!

  安娜立刻拋棄了自己最後一點良心,跟著卡彭特下樓了。

  ……

  …………

  明亮的街道上早已經擠滿了人,大多數都是年輕的小夥子,他們穿著最好的那一套衣服,手上舉托著的銀色盤子中盛滿了鮮花和碎瑪瑙以及佈滿了孔雀藍花紋的骨頭。

  那些鮮花瑪瑙和骨頭都是從每一戶的門窗前上那老早就準備好的華麗裝飾上取下來的,每一戶都取一點點代表的是得到了主人家的祝福,並且他們會想辦法將銀色盤子裝飾得更加華麗,如同雄性的鳥類想要吸引雌性就要用許多手段展示自己豔麗的羽毛一般,這一切都是為了得到組長女兒的青睞。

  壯年已婚的男人抱著當地用獸骨和木頭製作的樂器不停的遊走演奏著,女人們一邊唱著當地的民謠一邊在街邊露天烤制著各種魚肉和肉腸,切成片的大張乳酪、火腿和麵包片就擺放在街邊的長桌上任由人吃拿。

  桌上還有才採摘下來,還附著露水的各種水果,酒桶也被撬開了桶蓋隨意擺放在大街小巷處,裡面釀造尚好的果酒氣味幾乎飄散覆蓋到了整個鎮上,混著用蜂蜜烤出來的肉香味在讓人感到熱鬧的同時也十分饑餓。

  這些吃的喝的在今天全都可以隨意拿,即便拿去扔了也不會有任何人過問你。

  「有這些的話出來擠擠也不錯。」卡彭特拿起掛在木桶邊上的長柄勺盛了勺酒喝,結果勺子剛湊到嘴邊,酒還沒有送進嘴裡他就感覺拿著酒勺的手臂瘋狂顫抖了起來,然後酒全都灑到了他的臉上和衣服裡面。

  「…………」卡彭特皺著眉看向扯著他拿酒勺的手臂瘋狂搖晃的安娜,但她根本就沒有把注意力放在卡彭特身上,而是看著擁擠人潮的另一邊。

  「那邊是什麼,那邊是什麼!」 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灑了卡彭特一臉酒的安娜還在搖晃著他的手臂,並用拿著夾滿了奶酪和火腿片的麵包的手指向不遠處,她嘴裡的東西甚至都還沒有完全吞咽下去。

  舉托著花盤的小夥子都圍繞在那個地方,並且中間隱隱約約的能夠看見有什麼顏色異常豔麗的東西在挪動著。

  「誰知道啊……」卡彭特只能抬起衣袖擦了擦臉:「他們這些土著的習俗我怎麼可能全都知道。」

  「什麼……我以為你好像應該什麼都知道。」安娜失望的語氣溢於言表。

  卡彭特嘖了一聲,然後伸手直接把安娜抱了起來放到他的肩膀上扛坐著: 「什麼都知道那還是人麼。」

  他肩膀上的紅頭髮小姑娘總是會對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抱有異常的激情和好奇心,但是在接觸之前會像是從來沒有受到過好待遇的小孩一樣產生類似於「我真的可以……?」這樣的顧慮,以至於有時候會把一些機會給推開,但一旦有人把東西強塞進她手裡之後就會緊緊的攥著。

  也不知道是好習慣還是壞習慣,他唯一能夠確定的就是安娜這種性格大大的方便了他。

  「!」被扛起來放到肩膀上的安娜先是慌張了一下,但很快就習慣了,她一手扶著卡彭特的後脖子保持身體平衡,另一隻手還不肯放下她那夾滿了肉和奶酪的麵包。

  「說起來,阿麗埃娜。」

  「嗯?」

  「你是不是長肉了。」

  「……」

  卡彭特能夠感覺到自己肩膀上傳來的滿滿肉感,以及相較於之前抱安娜的時候,多了一些的重量。

  「沒、沒有吧。」安娜看著自己手裡面的麵包產生了動搖,但是現在叫她不要吃奶酪?開什麼玩笑,「我最近又沒有吃很多。」

  沒有吃很多?認真的麼?卡彭特覺得好笑,然後將就用自己扛著安娜的手隔著裙子捏了下她已經肉呼呼的大腿:「那之後就給老子吃多些,長得胖抱起來舒服。」

  「……你在說什麼啊!」安娜的臉又一次被卡彭特逗紅了,而卡彭特為了避免被安娜用麵包砸頭急忙轉移話題。

  「你不是要看那邊是什麼東西麼,我都把你扛起來了就快點看啊。」他抖了下肩膀上的安娜:「看見什麼了沒有。」

  聽見他這樣說的安娜也很快就轉移了注意力,因為卡彭特的身高,她能夠很容易的就看見遠處人群中間發生了什麼。

  「好像是……鳥?不對,有個人穿著像是鳥的服裝在轉圈,那是舞蹈麼?」安娜眯著眼睛仔細的看過去。

  那邊的確有個深麥色皮膚的當地女人穿著用豔麗的蓬鬆羽毛和巴掌大的彩色魚鱗製作而成的服裝,這套奇異的裝扮並沒有遮蓋住她胸脯,露出來的一對形狀姣好的胸部上有著金色的紋身,並且不止胸部,手臂和大腿上也都是金色的紋身。

  她的頭上蓋著野獸的巨大頭骨所以看不出樣貌,只能看見從頭骨中延伸出來的銀灰色捲長髮。

  這個女人正用奇怪的步調在人群中的中央跳著舞,而且她的手所牽著的不就是……

  「亞里?!」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9-4 03:52 PM

第六十七章 祭祀

  「亞里?」

  卡彭特愣了一下,然後扛著安娜推開擋在他們前面的人擠過去:「你確定是亞里?」

  「就是他!他樣子看起來有點奇怪,好像喝醉了?」安娜坐在卡彭特肩膀上看得一清二楚,那個被獸骨女人牽著的人絕對就是亞里,他臉上紅紅的,嘴角還扯著一絲傻笑,怎麼看都是喝多了的樣子。

  他在搞什麼鬼……卡彭特帶著安娜終於擠到前面之後也看見了正在和那土著女人跳舞的亞里。

  「我們要叫他麼?」安娜有些猶豫,此時的亞里看起來已經完全忘我了,換做之前他肯定是做不出這種在大庭廣眾之下跳舞的舉動的。「……他清醒過來要是知道自己做了這種事情應該會瘋的吧。」

  「這沒什麼,他以前喝醉之後還抱著山羊親,醒過來也沒看他瘋掉,只是嘴巴邊上長了一個多月的疹子。」

  那也挺糟糕的……

  卡彭特把安娜從肩膀上放了下來,然後揪住了在他旁邊的一個小夥子嘰裡呱啦的問了一堆後才知道那個拉著亞里跳舞的女人是妥緹的祭祀。

  「可是為什麼祭祀要拉著亞里他跳舞?」在聽完卡彭特的解釋之後安娜也才掌握了情況,「而且說到底為什麼亞里大清早的就會喝醉啊……」

  「鬼知道。」卡彭特抬眼掃了掃周圍,大概的能從人群裡面看見幾個『柯麗婭』上的船員,都是一副醉醺醺的樣子,手中還拿著帶骨的烤肉在跟著當地人一起起哄。

  那幾個船員之中唯一一個比較清醒的是阿爾文,他也看見了卡彭特,立刻就一臉尷尬的放下了原本高高舉起的手。

  ……

  …………

  「大副他是早上來酒館想要吃點東西,我們當時整晚都在那個酒館裡面,就和大副一起吃東西了,結果吃到一半街上的人越來越多,還有很多人衝進了酒館裡面把裡面的人全都拉到了街上。」

  「……為什麼亞里吃早飯還要喝那麼多酒的?」安娜問出這個問題就後悔了,因為卡彭特用一種『吃早飯喝酒很正常』的眼神看著她。

  不過其實並不是卡彭特認為的這種白癡原因,而是因為亞里去酒館的時候碰到的船員已經全都是爛醉的狀態了,他剛坐下來還沒吃幾口飯就被已經暈頭的船員按著灌了兩大杯果酒下去,這幾口喝下去癮子就瞬間上來了,然後自然而然的就……

  至於為什麼會被祭祀拉去跳舞……大概就只是單純的碰上了,在那之前那個祭祀正拉著另一個當地男人跳舞,在遇到從酒館出來的亞里之後就改去拉住了亞里。

  「正好。」卡彭特對著阿爾文說:「既然你還沒有喝醉,那就回去我之前住的那個屋子,去照看那個睡在二樓的人,如果那個人醒過來了你就立刻過來通知我,聽見沒有。」

  「好、好的!」接受差遣的阿爾文立刻逆著人群離開了,而這時安娜的注意力還依舊在亞里那邊。

  「所以被祭祀拉著跳舞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情的對吧。」

  現在那個祭祀已經拉著亞里越走越遠了,卡彭特觀望了一下也不是很想去管:「我們去其他地方玩吧,大副他是成年人了,會管好自己的。」

  「誒?」安娜抬頭看向卡彭特:「可是他現在喝醉了、還被一群土著圍著!」

  「我都說過了不要歧視。」

  「我沒有歧視的意思!」

  「那、那是祝福、意思、的。」

  安娜和卡彭特的談話途中突然插進來了一個磕磕盼盼的聲音,而聲音的主人自然是來自於有著圓溜溜大眼睛的當地小夥子哈姆。

  他也和其他年輕人一樣穿著最好的那套衣服,唯一不一樣的是沒有托舉著銀盤:「祭祀、拉人,停住的話,是幸運。」

  「是在為……挑選,恰好的……呃……」哈姆記不起來詞了,只能胡亂的對安娜比劃了起來:「男人……」

  「所以說是被拉住停下來就是候選人了?」卡彭特心血來潮的替哈姆總結了一下,「那你呢,你不是也是年輕人麼,快去托著盤子求偶啊。」

  哈姆瞪著眼睛看著卡彭特,他覺得這個男人真的非常惹人煩,時時刻刻都圍在他漂亮的紅髮女孩身邊。

  當然,卡彭特也是著想的,為什麼到處都能遇到這討厭的死小鬼,而且還總是對安娜花言巧語的,他還真的就不明白了,一個乾巴巴的黑小鬼對著說『你很好看』為什麼會臉紅,為什麼會臉紅!

  安娜當然不知道事情多的卡彭特現在在想什麼,她只是單純的聽完哈姆說的話之後認為亞里可能會被拉進什麼奇怪的麻煩事裡面了:「喂、卡彭特,我們真的不去管管亞里麼?他被當成候選人了誒……」

  「那是好事,他這個年紀也該結婚了。」

  「……等一下!?你認真的麼?」

  卡彭特當然不會是認真的,但老實說也沒有覺得亞里一定會被族長的女兒看上,畢竟候選人這種稱呼本身就是很模糊的東西。

  哈姆看了看正處於驚慌狀態下的安娜:「你……不願意,那個男人被選……麼?」

  正在他們說話的時候遠處的人群忽然爆發出了巨大的歡呼聲,他們全都有節奏的在呼喊著一句短促的話,聽起來像是人的名字……

  茜茜瑪?

  安娜隱約的記得這個名字在哪裡聽過,然後當她看向哈姆的時候就記起來了,是哈姆對她提起過的族長女兒的名字!

  「茜茜瑪……!來了……」哈姆指向遠處,那裡能夠很明顯的看見一個由四個人抬著的只有底的木轎子。

  那上面坐著一個同樣是深麥色皮膚的女孩,看起來年紀最多不過十七八歲,銀灰色的長捲髮垂到了腰部下面,她穿著全部由孔雀藍色的羽毛製成的衣服,頭上戴著鮮花環正開心的對圍繞在轎子旁的人群招手。

  「看起來和你差不多大嘛。」卡彭特眯著眼睛看過去:「亞里被選上的話也不會很虧啊,長得還不錯。」

  隨著茜茜瑪的轎子朝這裡越來越靠近,人群也逐漸擁擠了起來,之前拉著亞里跳舞的祭祀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跟著站到了轎子之上,她正在茜茜瑪的背後替她梳理著長髮,而那些所謂的被祭祀挑選出來的候選人,都被同樣頭帶著獸骨的男人架著跟在轎子後面,喝醉了的亞里自然也在那些人的行列當中。

  「煩死了,人是不是也太多了點……」卡彭特有些煩躁的抱怨著,他們此時被人群擠退到了邊上,安娜都只能死命抱著卡彭特的手臂才不被擠走,那些托著花盤的小夥子都如同猴子一樣在茜茜瑪的轎子旁邊竄來竄去,導致場面異常的混亂。

  「等一下,亞里要過來了……」安娜就算被擠的要背過氣去也還是在注意著亞里的情況,被男人架著的亞里依舊還在傻笑著,看起來是真的醉得很厲害,「我們去把他拉出來吧。」

  「……」卡彭特思考了一下,雖然覺得放任亞里用那副樣子不斷出醜也不錯,但是如果之後真的玩大了就不好了。「你等我一下,就在這裡不要動。」

  他把安娜推到了靠牆的地方,然後想要擠過人群去把亞里給拉出來,但忽然轎子就在卡彭特朝前走的時候停了下來。

  卡彭特因為注意力放在亞里身上,所以暫時還沒有注意到遊行的隊伍已經停了下來,但站在後面的安娜不一樣了,她清楚的看見剛剛在卡彭特走出去之後,坐在轎子上的茜茜瑪就眼睛閃閃發亮的叫停了隊伍。

  然後她就用手指直直的指向了……正在拉扯亞里的卡彭特,帶著強烈的笑容對身後的祭祀說了幾句什麼。

  聽完之後那個女祭祀竟然就脫下了獸骨,露出了一張和茜茜瑪一模一樣的臉。

  「恭喜你,被異域的女神柯麗婭送來的英俊人子。」女祭祀開口就是安娜他們能夠聽懂的流利語言,她張開自己的雙手大聲的對著卡彭特說:「我們美麗的茜茜瑪選擇讓你成為她的丈夫!」

  卡彭特:「……?」

  安娜:「……!?」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9-4 04:00 PM

第六十八章 祭司

  一開始卡彭特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直到安娜有些慌張的聲音透過爆發出歡呼的人群傳來的時候他才忽然一下子像是被澆了盆酒一樣反應了過來:「我?」

  「是的,就是你,遠道而來的客人。」祭司站在轎子上對卡彭特微笑著,她還牽著茜茜瑪的手:「美麗的姑娘已經準備好牽住你的手了。」

  茜茜瑪捂著嘴笑的十分開心,眼睛一直亮亮的看著卡彭特。

  「……」

  「我可沒舉花盤,你們愛找誰找誰,還有這個人我也得拿走。」卡彭特懶得繼續看那兩個站在轎子上的女人,伸手扯過了還在說醉話的亞里,「你們繼續選。」

  大概是沒有料到會遭到拒絕,茜茜瑪的臉色一下子僵住了,周圍的人群也發現事情好像有點點不對,歡呼的聲音也漸漸得變小了起來。

  「幹什麼……我……我要在這裡……」喝醉的亞里被卡彭特抓著還覺得不舒服,想要甩開他的手,「你滾……」

  卡彭特不打算和一個醉鬼廢話,就拉著他想要鑽出人群,結果還沒拉著亞里走兩步那些帶著獸骨的男人就把他圍住了,看樣子是想要強制把他留下來,站在不遠處的安娜正不停踮腳朝卡彭特這邊張望。

  「不管怎麼說,既然茜茜瑪選擇了你,就先和我們一起去和族長談談吧。」祭司安撫樣的撫摸著茜茜瑪的肩膀,「畢竟你們可是卡彭特船上的船員。」

  老子他媽的就是卡彭特。

  這下卡彭特也總算是知道老是為了省麻煩撒一些無意義的謊會讓人有多勞累了,他用手推開擋在他面前的那些男人:「沒什麼好談的,你們就當我沒來過這裡。」這時候卡彭特語氣已經很不好了,他可是最討厭別人命令他的。

  但祭司他們也不打算退讓,那些男人開始拉扯起了卡彭特,場面開始變得有些僵硬了,一邊的安娜也聽見卡彭特的語氣越來越臭,怕他直接忍不住拔刀出來砍人就急忙朝前擠去想要牽制一下他的垃圾脾氣:「卡、卡彭特,卡彭特……!」

  「叫我幹什麼。」卡彭特皺著眉毛看向朝他們擠過來的安娜,他的衣領都快被拉爛了,亞里則因為剛剛那幾個來回的拉扯變得滿臉菜色,他現在正垂頭扶著卡彭特的肩膀:「老子被看上了,你難道沒有其他要說的了麼。」

  「你先冷靜一下……」

  「不是這個!」

  「亞、亞里看起來好像要吐了……?」

  「也不是這……你說什麼?!」

  「嘔————————」

  接下來就是即便站在港口也能夠清晰聽見的卡彭特淒慘的叫聲。

  ……

  …………

  族長的屋子修建在妥緹島深處的森林之中,是一座盤繞著樹幹綿延而上的樹屋,外面到處都是由綠色藤蔓編制的藤梯,這些藤梯無一例外都纏繞在樹屋外面懸掛著的木走廊上。

  此時安娜他們幾個人都全部坐在樹屋外面的一塊乾淨草地上,而卡彭特正臉色鐵青的看著盤腿坐在樹根上的瑪哈曼,他剛剛洗完了澡,渾身都還冒著水汽,亞里因為吐了一次整個人清醒了很多,正低頭坐在安娜背後抱著裝滿了水的木杯打嗝。

  而瑪哈曼看起來也有些不知道怎麼收場的樣子:「所以這是……」

  「就是說不行。」卡彭特十分的不耐煩,怎麼這種破事都讓他遇到了,「讓你女兒換一個人。」

  就坐在瑪哈曼旁邊的茜茜瑪一臉非常委屈的表情。

  「可是不該是我選我想要嫁的男人麼…」茜茜瑪在一邊拉著瑪哈曼的手臂:「他好看,我就喜歡這樣的……第一眼就喜歡了,為什麼不行?」

  卡彭特聽著就覺得有些頭痛。

  「祭司不是替你選了更合適的麼……?你也知道祭司的選擇不會出錯的吧。」瑪哈曼也沒想到他女兒竟然會看上珂麗婭船上的人,「他並不是島上的人。」

  「可是祭司也選了那個男人。」茜茜瑪指著安娜身後還在一口一口嘬著水的亞里,「我知道他也是柯麗婭上的船員對不對?」

  瑪哈曼難做的看了眼站在樹下的祭司,祭司倒是微笑著不打算加入他們的討論。

  「不管怎麼說,我是絕對不行的。」卡彭特看了眼坐在他身邊的安娜,然後伸手去將她的手腕拉了起來,讓瑪哈曼他們能夠看見安娜手指上的戒指,「我已經和她結婚了。」

  安娜:「……!?」

  「所以也不能委屈你的女兒嫁給我對吧,還是去選另一個吧,而且我年紀也很大了。」卡彭特不打算讓族長的面子下不來,因為昏迷中的烏提爾還需要靠這個族長,所以他破天荒的用了軟語氣:「我覺得他就比我更合適,而且我發誓,結婚之後他絕對是一個很好的丈夫。」

  卡彭特一邊說,一邊拍了拍亞里的肩膀:「你說是吧?」

  亞里:「!?」

  就在亞里還沒來得及說話的時候茜茜瑪就先說了:「可是我不喜歡淺色頭髮的男人,我就喜歡棕色的!」

  遭受到意外嫌棄的亞里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頭髮,淺色頭髮哪裡不好了麼?!

  安娜只能拍了拍亞里的膝蓋以示安慰,別這樣就覺得失落了,她可是在剛剛和卡彭特莫名其妙的就結婚了……而且為了替卡彭特解圍她還必須憋著什麼都不說,只能笑著點頭。

  「就不能放棄她選擇我麼?」明顯茜茜瑪還是不打算放過卡彭特,因為她實在是非常喜歡卡彭特的樣子。

  她覺得卡彭特的樣子就和祭司以前每天晚上會對她講的睡前傳說中,那個象徵著戰火的皇之子。

  五官深邃的英俊面龐,棕色的捲髮有些淩亂,麥色的皮膚和如同黑豹一般美麗且健壯的身形,特別是那一雙翠綠色的眼睛,簡直就是茜茜瑪夢中的人。

  「我會對你如同神明一般尊敬和深愛。」茜茜瑪的雙手合十,用她的大眼睛看著卡彭特。

  安娜發現妥緹的年輕人好像不論誰都有一雙十分清澈的大眼睛,它們盯著你的時候就會讓你覺得完全無法拒絕……

  然而卡彭特並不吃這一套,他黑著個臉

  「不可能,而且我從一開始就沒有舉著託盤。」

  茜茜瑪委屈的看著卡彭特,然後又看了看瑪哈曼,最後站起身朝樹屋裡面跑去。

  「……」瑪哈曼看著自己女兒跑走的背影,歎了口氣:「本來該是個好日子的……唉。」

  「茜茜瑪不會有事的,她經常這樣不是麼。」站在一邊的女祭司終於開口了,但奇怪的是她說話的時候並沒有看著族長,而是看著安娜,「等晚上奏響了瓦切拉,她會好起來的,我也會負責讓她去其他好小夥子中挑選一個丈夫。」

  安娜也不知道是不是該和這位女祭司對視,目光躲閃了半天最後還是落在了一直蓋著她手腕的卡彭特的手背上。

  然後就開始數起了卡彭特手背上的青筋。

  「……原諒茜茜瑪吧,她只是不太懂這些事情。」瑪哈曼在同祭司說完話之後就轉頭對卡彭特他們說:「另外、那個東西起效了麼?」

  瑪哈曼指的自然是抹在烏提爾身上的那些骨頭粉和羊奶。

  「沒有。」起效了他們還會在這裡?早就連夜走人了,卡彭特不耐煩的想。

  「那還有三天的時間,如果三天後沒有起效我會想其他的辦法。」接卡彭特話的不是瑪哈曼,而是一邊的女祭司,她走上前同瑪哈曼一起坐在了樹根之上,「希望你們不要太過急躁,我肯定會有辦法讓卡彭特醒過來。」

  卡彭特:「……」

  「不過你們也一定要保證,在卡彭特醒過來之後就會告訴我們烏提爾在哪裡。」女祭司一邊說一邊用目光慢慢掃過面前的三個人:「我們很需要烏提爾的力量。」

  ……也就是說原來一開始提這些要求的根本不是族長,而是這個和他女兒長得一模一樣的祭司?

  卡彭特用手摸了摸下巴:「那你告訴我你們為什麼需要烏提爾的力量?說不定我可以依照你們緊急的程度決定要不要提前告訴你們烏提爾在哪裡。」

  這個當然不是真的,就算祭司和族長說的情況再怎麼緊急卡彭特也不打算提前把烏提爾的事情告訴他們,他現在只是好奇想要知道他們找烏提爾幹什麼而已。

  女祭司沉默了一下,然後看向瑪哈曼,這兩個人也不知道用眼神交流了些什麼,最後女祭司搖了搖頭:「抱歉,我們沒有辦法說,這是必須單獨告訴烏提爾的事情,而且與你們沒有關係,所以不用擔心。」

  倒不是擔心,就是好奇而已,卡彭特聽他們這麼說也知道估計是撬不出來其他什麼東西了:「那沒其他的事情,我們就先回去了。」

  「當然,我的朋友們。」瑪哈曼族長抬起手對卡彭特做了一個送禮,「接下來的一天都請好好享受慶典吧,茜茜瑪的事情我們會處理好的。」

  卡彭特點點頭,和安娜一起攙扶著還有些飄的亞里從草地上站了起來,在他們離開之後瑪哈曼就愁眉苦臉的進屋去找他的女兒去了,而女祭司依舊留在樹根上。

  她的目光追隨著那三人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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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鎖一下一些人設情報:

  卡彭特:身高 188cm  年齡:保密。  特別偏好柔軟的東西,對枕頭有莫名的執念;離不開酒。

  安娜:身高 162cm  年齡:18 (快19)。  喜歡吃乳製品。熱愛編織,但因為遇上卡彭特之後亂七八糟的事情多的要死,根本沒有時間好好的坐下來編東西  為此都已經開始說服自己編頭髮也是編織的一種。

  亞里:身高184cm  年齡:34。  炒豆是閑下來就會想吃的東西,每天早上和晚上都會對著父親留下來的書禱告,儘管他早就已經拋棄了自己的信仰。

  威廉:身高 185cm  年齡 28。  愛好是喝茶的時候吃帶強烈水果酸味的糕點。意外的很會社交,但其實脾氣非常暴躁,從小就將自己的父親當做信仰來追隨的人,效忠女王只是因為父親效忠他們,工作時會如同魔怔了一般,最想要的東西是假期和假期以及假期。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9-6 01:23 PM

第六十九章 戰火

  將他送去岸上吧,

  如同魚尾擺動在柔軟海草之中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戰火熄滅的時刻我們的冤屈也會化為灰燼埋藏於細沙之中,

  柔軟的觸感掃過臉頰,

  鑰匙蘊藏在你的生命之中,我親愛的孩子,

  所有感覺和聲音都消失了,

  烏提爾第一次醒了過來,

  睜眼看見的是碧藍的天空,身下感覺到的是柔軟的白色細沙,沖刷著腳踝的是泛著白色泡沫的海水。

  ……

  「……」烏提爾看著落滿了灰塵的木制橫樑,那上面掛著一盞點亮了的魚油燈,燃燒出來的火焰帶著些海水腥味,緊閉的窗外傳來震耳的嘈雜樂聲和濃重混雜著酒味的食物香氣,身上蓋著不怎麼柔軟的布料。

  烏提爾感覺腦子像是要爆炸一般的疼痛,想要從床上起來也沒辦法做到,因為他渾身都沒有力氣,掙扎了幾下也只能放棄,繼續躺在床上看著那盞掛在房樑上的魚油燈。

  「船長,你醒了……?」

  直到這個聲音傳來烏提爾才知道原來這個房間裡面不止他一個人,但是船長又是什麼意思。

  阿爾文從早上被卡彭特趕來看守烏提爾之後就沒有離開過屋子,其實說實在的,他們這些船員有很多都是在『柯麗婭』停靠在妥緹的港口之後才知道原來船上還有烏提爾這麼一個人。

  「船、卡彭特船長在之前說讓大家都叫你船長,這樣省事。」看烏提爾好像並不理解發生了什麼,阿爾文就解釋了一下,「然後我們現在是在妥緹。」

  卡彭特那傢伙……難道又搞了很多麻煩事出來麼,為什麼他們會在妥緹這種地方。

  「你等我一下,我現在就去找船長來!」

  ……

  …………

  然而阿爾文沒想到的是,要在晚上的慶典之中找到卡彭特是有多麼困難的事情,比起早上的時候,晚上的人數好像多了一倍,而且街道上全都是由角羊拉動著的巨大花車,那上面站滿了帶著野獸頭骨的女人,她們不停的從車上朝周圍潑灑著美酒和花瓣。

  所有人都在耀眼的火光之中唱著歌跳著舞,如果走路的時候不注意就會被迎面潑上摻雜著花瓣的果酒。

  阿爾文還沒有走幾步,就被當地的人拽著手拖進了人潮之中轉圈圈,他們大聲的說著阿爾文聽不懂的語言,豐滿的女人用長柄勺將香氣撲鼻的美酒遞到了他的鼻子下,就差餵他喝了。

  不出幾分鐘,阿爾文就已經將烏提爾的事情拋到了腦後,他被熱情的女郎拉著手臂,徹底陷入了慶典之中。

  這酒真好喝!

  所以直到烏提爾又睡了一覺醒過來,也還是沒有人來找他……不過好歹能夠稍微動下身子了,於是他就如同老人一般慢慢的坐起來挪到了床邊,然後下床顫顫巍巍的去桌子邊倒了杯水喝。

  外面的街道還是十分熱鬧,烏提爾坐在昏暗的房間中回想著之前的夢,那是從他有意識以來一直跟隨著他的夢境,沒有景象,只有聲音和觸感的夢境。

  這個夢境也就是烏提爾的所有,他的目的全都包含在其之中。

  熄滅戰火。

  一開始烏提爾以為這句話的意思就如同它看上去一樣,平息這世界上所有的紛爭,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和他不斷的調查,他發現了一個存在於東部傳說之中象徵著戰火的半神人子。

  輝石之神提拉格哈同一位人類公主的孩子,耶底戈。

  從耶底戈出生開始,他的周圍就圍繞著不停歇的殘酷戰爭,在他長大之後本性中的嗜血殘暴越來越無法抑制。

  繼位之後耶底戈帶領著自己的軍隊不斷的外出作戰,毫不顧忌國民,甚至直接會在自己國土上的城鎮之中大肆作戰,但也是耶底戈將龍驅逐出了人的領地,並使用龍血將所有龍隔離在了山嶺之中。

  他將俘虜的幼龍全部馴服成了無翅無爪的異物,圈養起來用作戰場上的武器,記載中提到有很長一段時間,耶底戈的領土都如同魔域一般,因為那之中每一寸土地,每一捧散沙中都浸滿了活物鮮血。

  那之後從母親口中得知了自己親生父親的身份之後,耶底戈便不再滿足於同人的戰爭。

  他開始和海中的妖女賽賽菲亞作對,屠殺了她手下掌管著波濤的巨蟒,那巨蟒的屍體被他丟棄不顧,污穢的蛇血導致那一塊海域永遠的消失在了世界之上。

  這也是烏提爾十分在意的地方,因為漫長歷史洪流的滾動,陸地海洋的變動,導致出現了東部和極西兩個格局,兩個地方的神話傳說和信仰都完全不同,但仔細尋找的話,就會發現有些細微的地方十分怪異。

  比如對於外族的描述都各有不同,東部稱巫師這種生物為尼格圖姆,而極西卻相信巫師本身是學習了詭異術法的人類最後變質成了外族,可實質上尼格圖姆和巫師本身就是同一種東西。

  而在東部傳說中,耶底戈殺死的巨蟒和極西海神的第三門徒十分相似,第三門徒在記載中也是一條無比巨大的蟒蛇,他平時沉睡在海底峽谷之中,只要翻動尾巴就會掀起滔天的巨浪。

  最後第三門徒因為冒犯了海神的女兒而被殺死,他如同一座荒島般停留在海面上的骸骨遭到了海神的詛咒,變成了只有惡徒才能尋找到的地方,也就是所謂的門徒島。

  這一點就和東部傳說裡面『那塊海域永遠消失在了世界上』有一定程度的相似,如果按照往常的想法,應該是兩個傳說中有一個是假的,但烏提爾知道海神和輝石神都是確實的存在。

  也就是說耶底戈是可以共存在海神曆之中的人物,並且他會殺掉巨蟒這件事情可能和海神也有關係,所以烏提爾基本就確定他夢中所聽見的溫柔女聲所說『熄滅戰火』指的就是耶底戈的事情。

  耶底戈是象徵著世間所有紛爭的戰火之子,將他徹底抹去的話,那自然理論上所謂的『所有戰火』就會消失。

  而按照傳說來看,耶底戈早已在斬斷了賽賽菲亞的一隻手臂後遭受到詛咒,脫離了人肉的軀體,轉化成了另一種幾乎不可尋的存在。

  烏提爾就一直在想有什麼辦法能夠將耶底戈早已腐朽的肉身重塑,如果肉身重新出現了的話,那麼詛咒應該也會失效,但在還未找到辦法的時候,他發現了卡彭特。

  不,應該是卡彭特順著傳聞找到了他,一個不管什麼要求能夠辦到的神秘巫師。

  在第一眼看見卡彭特的時候烏提爾就感覺到了有些不對勁,為了重塑耶底戈的肉身烏提爾自然已經知道了戰火之子的外貌,而出現在他面前的卡彭特和耶底戈的樣貌幾乎有六成相似。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的,烏提爾就答應了卡彭特想要延長壽命的要求,並詢問他是否知道任何關於耶底戈的事情。

  「從來沒有聽過的名字啊……是你要找的人麼?」

  當時卡彭特就是這樣回答的,看起來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但烏提爾覺得應該是他隱瞞了什麼事情,不然真的會有這種巧合的事情?

  「啊……!!」

  一聲輕輕的尖叫打斷了烏提爾的回憶,房間的門不知道什麼時候打開了,而門口站著的是安娜,卡彭特就站在她身後,脖子上掛滿了鮮花,打著酒嗝,一隻手還掛在安娜的肩膀上。

  「哈哈!還真的醒了!」卡彭特拍了拍安娜的肩膀,口齒不清的說:「你看,他醒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看見了……」安娜扶著喝醉了的卡彭特搖搖晃晃的進了屋子,「烏提爾、你等我一下……我把他,我把他……」

  安娜剛想說把卡彭特放在床上就去看烏提爾的情況,結果卡彭特實在是太重了,兩個人踉蹌了幾下,砰的一下同時摔在了地板上,安娜被背上的卡彭特壓的慘叫。

  而卡彭特還在傻呵呵的大笑,混身都是酒味。

  「…………要我幫忙麼?」烏提爾看著他們兩個人的樣子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不、不用了。」安娜掙扎了幾下,從卡彭特身子下面爬了出來,然後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用腳蹬了一下卡彭特的大腿:「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她揉著下巴急忙朝烏提爾走過去,也不管還癱在地上像個傻子一樣的卡彭特:「有什麼想吃的麼?」

  烏提爾搖了搖頭:「沒事,我感覺好多了,比起這個……你們難道對我用了噩魔的骨頭麼?」他從醒過來的時候就聞到了自己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深淵一般的味道,那是噩魔身上獨有的。

  「好像是吧?是這裡的族長給卡彭特的辦法,他試過之後就用在你身上了。」說著安娜就又十分無奈的看著倒在地上不停打酒嗝的卡彭特,亞里也不知道中途跑去哪裡了,這群海盜好像只要見著酒就會開始發瘋,也不知道是什麼原理。

  明明現在是最需要他們給烏提爾解說情況的時候!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9-6 01:35 PM

第七十章 石頭

  「所以你就答應了……?」

  「不然呢,你像條死魚一樣睡了大半個月都還不醒過來,我能有什麼辦法。」

  烏提爾捂著額頭看向卡彭特:「你故意的吧。」

  卡彭特側開視線喝了一口安娜替他倒的果汁:「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一邊的烏提爾也不知道要怎麼和這個人交流了,他煩躁的梳理了下自己的頭髮:「我現在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去和別人做交易了,你這樣不負責的替我答應別人……」

  烏提爾估計是想罵卡彭特,但安娜站在旁邊他還是沒罵出口:「總之我現在暫時沒有辦法幫你們做事情了。」

  「怎麼,你的壽命不夠用了?」

  「這不是你該問的事情。」

  就像是聽見了什麼笑話一樣,卡彭特發出了惹人討厭的笑聲:「我早就提醒過你找東西的方式錯了,用搏命的方式去找這不是單純找死麼。」

  安娜看了一眼卡彭特,也不知道這個人是在自嘲還是單純的喝酒喝多了忘記自己以前做過的那些找死的事,而坐在卡彭特對面的烏提爾當然是立刻的就回嘴了:「你有資格說我?」

  「我怎麼沒資格了,我又沒什麼……」卡彭特忽然停頓了一下,臉上的笑容也有點奇怪,「我又沒什麼好顧忌的東西。」

  果然不論什麼時候烏提爾都覺得卡彭特在瞞著些什麼事情,而且對於他,對於烏提爾來說都不會是小事情:「總之不管怎麼樣,我們要儘快離開妥緹,已經沒有時間讓你一直耗費在這裡了。」

  其實從卡彭特的酒醒過來之後烏提爾已經和他說了快幾十次儘快離開妥緹的事情,但卡彭特總是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你才醒過來,連握水杯都困難。」卡彭特又開始打哈哈了,「就多休息幾天,等你治好了安娜我們就走。」

  「我說過了這種事情在『柯麗婭』上也可以做。」

  「不行,我就是要確定安娜被治好,那之後再說離開妥緹的事情。」

  安娜也覺得卡彭特多多少少在這件事情上不可理喻,她就伸手輕輕蹭了下卡彭特的後背:「為什麼你就是不聽烏提爾的呢……我也覺得早點離開妥緹比較好。」而且安娜總是有些在意那個盯著她看的女祭司,她的視線中好像有什麼讓人很不安的感覺。

  「你是要聽我的還是要聽他的。」卡彭特回頭很不滿的瞟了一眼安娜,「你以為誰是你的船長。」

  「……好吧。」為了避免第二次被吊上船桅,安娜選擇閉上嘴:「你們繼續,我出去走一會兒再回來。」

  卡彭特也沒有阻止她:「快點回來。」

  這個時候已經非常晚了,外面的慶典早已結束,只剩下寥寥幾個醉漢躺倒在街上睡覺,安娜就背著手慢吞吞的走在街上,她是打算趁這個時候回『柯麗婭』上看看倫恩怎麼樣了。

  雖然一直有木偶在照顧那個小孩……在安娜想事情的時候她身後傳來了十分輕的女聲。

  「安娜。」

  「……?」安娜回頭有些疑惑的看著叫住她的女人,那女人有些乾瘦,「有什麼事情麼?」

  「我是,剛才的祭司。」女人站定在安娜的面前,臉上帶著微笑:「我換下了茜茜瑪的面容,這是我真實的樣子。」

  「…………?」即便面對如此清晰的解釋安娜也還是有些懵,「祭司?」

  「是的,祭司使用訂婚女性的容貌參與慶典是對母神的尊敬,現在慶典已經結束,我也可以恢復本來的樣貌了。」女祭司說話很慢,「我來找你一是為了告知茜茜瑪的事情,因為你是那位她選中……船員的妻子。」

  安娜只能尷尬的點點頭。

  「茜茜瑪選擇了另外一位男性,是我們島上的原住民,所以可以放心了。」說著祭司又用她那雙眼睛看向了安娜,「另外是有一件私事,想要來找你。」

  可能是因為女祭司的態度十分溫和,安娜終於沒有之前那種不安的感覺了:「什麼事情?」

  結果剛問完女祭司的手就伸了過來搭在了安娜的肩膀上,臉也湊了過來,幾乎要貼到了她的鼻子上:「能不能給我,一顆,你的牙齒。」

  安娜被女祭司忽然的奇怪發言給弄愣住了。

  「不好意思,你說什麼?」她小心翼翼的重新問了一次:「你是說,我的牙齒?」

  「是的,你的牙齒,但其實無所謂牙齒,只要是你肉身上的東西就可以。」女祭司鬆開了安娜的肩膀,「我當然會支付你相應的報酬,絕對是有價值的東西。」

  說著女祭司就從她的衣服之下拿出了一串很奇怪的小手鏈,那上面拴著兩顆只有拇指那麼大的白色石頭:「這是很久以前,海裡的妖女賽賽菲亞用來鑄建她皇殿的基石,她的皇殿全都是由海中的珍寶所打造,那之後她被戰火之子耶底戈打成了重傷,陷入了長久的沉睡,皇殿很快就被瓜分到一絲不剩了。」

  安娜不瞭解東部的傳說,自然也不知道女祭司手中的所謂『珍寶』有什麼作用,她只能木楞的看著女祭司,等待她的解釋。

  「這也是為什麼我來單獨找你的原因了,你看起來並不是屬於『柯麗婭』上面的人。」祭司搖晃著她手上的石頭飾物,「但看起來對他們又很重要。」

  祭司並沒有用疑問的語氣,而是肯定的,事實上也確實好像是這樣,雖然安娜到現在還不知道為什麼卡彭特和亞里要把她看得那麼重要。

  「我是尼格圖姆,所以想要知道一些事情對我來說算是很容易,就像那幾個人到底誰是卡彭特,我其實是知道的。」祭司說著又舉起了另一隻手在安娜面前攤開,掌心中間是兩顆和手鏈上相同的白色石頭,「這兩顆石頭和手鏈上的是相同的東西。」

  祭司示意安娜接過,但安娜有些害怕,因為自從聽見祭司說自己是尼格圖姆之後安娜就覺得那股不安感又上來了,巫師這種生物他們總是有千奇百怪的方式可以殺人,控制人,詛咒人。

  「我想我要回去了,我……」安娜一邊說一邊朝後退,想要離開妥緹的墓地:「我再不回去他要著急的。」

  祭司看安娜這個樣子也沒有緊逼,因為她自然知道尼格圖姆在其他人的眼裡是怎麼樣一種可怕的東西:「這個石頭可以送你去你想要去的地方,一顆只能用一次。」

  說著祭司就將她手上兩顆沒有串起來的石頭輕輕放在了地面上,然後將手鏈收了起來:「我把它們放在這裡,如果你需要這種石頭的力量,那麼就在我離開之後自己試一試吧。」

  「等一下……」安娜急忙叫住了開始朝後退去的祭司:「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我完全可以在你離開之後用這兩顆石頭去你找不到的地方。」

  「你不會的。」幾乎沒有思考,祭司就這樣說了:「我想你自己也明白。」

  「……但為什麼你想要我的牙齒?」

  祭司停下了腳步:「我們的族長在此之前說想要靠你們找到烏提爾。」

  難道這個祭司也知道假扮船長的就是烏提爾?安娜愣了一下,但看樣子好像又不知道,難道是因為烏提爾要稍微更加強大一點的原因麼?

  「對。」

  「我們就是想要靠烏提爾去尋找一樣物品,一樣可以將妥緹永遠和外面的世界隔開的道具。」

  安娜就更迷茫了,她的牙齒可以將妥緹和外面永遠隔開?這是不是也太厲害了一點:「我的牙齒有這種作用?」

  祭司笑了起來:「雖然是這樣說沒錯,但是實際上並不是你的牙齒,而是……你身體裡我感覺到了那個人的氣息,不知道是什麼依存在你身上的,但的確是有一部分。」

  「妥緹曾經在去世之前為我們留下了預言,沉睡的遠古神祗會逐漸甦醒。」祭司臉上的表情嚴肅:「而那對我們來說絕對不是很愉快的事情,所以只有在本有的巫術上施行改造,將妥緹徹底的與外面的世界隔離開來,才能避免這則預言。」

  怎麼越說越可怕了。

  「我想你不應該知道的太多,實際上你身邊那位人也是一直在這樣做。」祭司停住了話頭,「剩下的請你自己判斷吧,如果在這試過之後願意相信我了,就去妥緹的墓碑旁將你的牙齒放在藤蔓之中,藤蔓會把串有石頭的手鏈交給你。」

  「……」

  安娜看著祭司離去的背影,在她站過的地方靜靜的躺著兩顆白色石頭,那個祭司肯定是算准了她不會離開柯麗婭,所以專門準備了兩顆石頭,一顆離開一顆回來。

  會是真的麼?

  聽祭司說的那些話,多半瑪哈曼族長交於卡彭特的那些能夠喚醒烏提爾的東西也是來自這個祭司。

  她現在的確……有非常想要去的地方。

  安娜十分猶豫的走到了石頭的面前,然後伸手將他們拿了起來,只要想去哪裡就……行了麼?安娜最終還是抵不過,閉上了眼睛。

  等她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周圍已經不再是黑夜了,而是薄霧彌漫的早晨。

  手中緊握的白色小石頭碎掉了一顆,變成粉末被海風從指縫中捲走了,安娜也來不及注意這些,她的眼中只有面前一座矮矮的青灰色石碑。

  『帕克・約伯特』

  石碑上刻著她熟悉無比的名字,那個收養了她很多年的藥房老人。

  她真的回到莫特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9-7 07:55 AM

第七十一章 稀少

  人情味這種東西在卡彭特身上非常稀少,可能以前要稍微多一點,所以現在在看著幾乎已經失去大部分力量並且救過他們很多次的烏提爾的時候他只是在想,等烏提爾治好安娜之後,他就沒用了。

  卡彭特很清楚烏提爾那些奇怪的力量都來源於他自己的壽命,所以最近衰弱的樣子都是預兆:「要我說的話,你不如在治好安娜之後暫時先留在妥緹,等我們去黑海回來之後再把你帶走,怎麼樣。」

  嘴上這麼說實際上就是打算把烏提爾丟在妥緹開溜。

  烏提爾和卡彭特這個垃圾人打了一百多年交道,怎麼可能不知道他這個時候在想些什麼:「如果你認為你們這麼簡單就可以擺脫我的話是不是太天真了一點。」

  「幹什麼幹什麼,為什麼突然說這種像是壞人的話啊。」卡彭特狀似和顏悅色的說:「我怎麼會有丟棄你的想法!我是最看不慣過河拆橋的人了。」

  你不就是這種人麼。

  其實到今天為止,烏提爾依舊認為卡彭特身上有關於耶底戈的線索,要不然也不會像是送命一樣去幫助卡彭特他們:「我會治好安娜,但在那之後我有要求,如果你做不到的話我就立刻殺掉她,即便要把我的命也搭上。」

  「威脅我?」卡彭特臉上還是帶著笑容,但從他彎彎的眼縫中可以看見細微的一抹翠綠正在被金色所吞噬,「你覺得這樣有用麼。」

  「至少對現在的你有用。」烏提爾根本不在乎卡彭特的態度轉變,他雖然現在的確是已經瀕臨極限了,但還是存有對付卡彭特的力量:「我的要求很簡單,把你知道的關於耶底戈的所有事情毫不保留的全部告訴我。」

  說著烏提爾的雙手交合在了一起:「這不是我對你的請求,而是命令,相對的獎勵就是安娜。」 這純粹算是意外,烏提爾從沒想過卡彭特會變得那麼在意預言中的人,也就是安娜。

  他不是白癡,自然感覺得出來卡彭特現在對於安娜的關心已經不僅僅是因為安娜是能夠拯救他性命的人,以前烏提爾不這樣威脅卡彭特,是因為即便威脅了也不會有什麼成果。

  卡彭特這個人脾氣古怪,他在被激怒的時候是完全沒有邏輯和理智的,所以如果在沒有適當籌碼的時候威脅他,說不定下場就是魚死網破。

  而安娜這個籌碼來得剛好是時候。

  「那麼,現在開始告訴我吧,耶底戈的事情,如果你所說的全都是實話,那安娜的病癮就會立刻恢復,如果依舊是謊話或者想要攻擊我,你找到的就會是安娜的屍體。」

  卡彭特看見烏提爾裸露在空氣中的手背上漸漸的浮現出了青色的鱗片,就知道烏提爾已經對安娜,或者說是對他施加了術式,這就是為什麼在烏提爾的力量快耗盡的時候卡彭特想要找機會擺脫,甚至殺掉烏提爾的原因。

  亞里從很久之前就在勸說他早點擺脫烏提爾,可惜那個時候他們還依舊需要依靠烏提爾的力量……

  「你以為用安娜來威脅我就有用了麼?」既然烏提爾已經下了咒術,那就已經是沒辦法的事情了,往好處想安娜還能被治好,不過卡彭特還是打算在嘴上討些便宜回來。

  「當然有用。」

  「……」

  因為沒討到便宜,卡彭特莫名覺得更加火大,他啪的伸手拍了下桌子:「你什麼意思,你是想說我喜歡她是不是!?」

  這下輪到烏提爾疑惑了,他不理解的皺著眉毛:「你不喜歡她?不可能啊……難道說你之前都只是一直把她當女兒來愛護的麼?」

  「不是!!!」

  「好吧,我對這方面的事情沒有那麼敏感……總之我還是能感覺出來安娜現在對你來說十分重要,大概就是這樣。」烏提爾打算儘快的結束這個話題,「所以你不打算現在快點告訴我麼,這樣你的安娜也會好的快一些。」

  「你到底想知道些什麼。」卡彭特記得第一次見烏提爾的時候他就問過他是不是知道關於那個象徵著戰火的半神人類的事情:「神的事情查查古典不就行了麼,你問我有什麼用。」

  烏提爾看著卡彭特。

  「因為我認為你和他之間有某種關聯,為了我的存在意義,我必須得知道。」

  ……

  …………

  等亞里從酒館的桌子上清醒過來,回去那棟屋子的時候時間已經差不多快臨近天亮了,本來想直接去二樓倒在床上再好好的睡一覺,但一開門碰到了衝出來的卡彭特。

  而且透過他身側還能看見在屋子裡面坐著的烏提爾。

  「烏、烏提爾?醒過來了?」亞里一瞬間就清醒了,他剛想對卡彭特說快點讓他治好安娜,但是卡彭特倒反而抓住了他的肩膀。

  「快去找安娜,她現在還沒有回來!」

  「啊?」

  卡彭特也是在和烏提爾談完之後才忽然反應過來安娜好像還沒有回來,他那時候推開窗戶喊了好幾聲安娜的名字,但都沒有人答應,她好像跑到很遠的地方去了:「安娜的病應該已經好了,快點去找她,然後準備離開妥緹。」

  「等一下、到底怎麼回事。」

  「別管了,快去找她!」

  被卡彭特推著,亞里也只能又退出了屋子:「好吧、那我去港口附近看看,順便叫還在酒館的船員起來一起去找。」

  卡彭特也不回答他,只是悶頭朝外跑走了,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感覺好像有什麼不對勁的感覺…………安娜、她現在在哪裡?

  明明只是幾個小時沒有待在他身邊而已,再普通不過的事情為什麼他會覺得這麼焦躁,卡彭特幾乎是在路上遇見一個人就逮住問他們有沒有看見紅髮的白皮膚女孩。

  結果一直到太陽從海平線下升起,卡彭特也沒有找到安娜。

  「船上也沒有?」亞里看著朝他跑來彙報的船員「你們去甲板下面關那個小孩的那一層看了麼。」

  「看了……但是沒有找到。」

  亞里這個時候正在妥緹的港口,站在這裡都能聽到從鎮上傳來的卡彭特的喊叫聲,即便安娜不願意,也肯定應該能夠聽見……

  找的時間越久,卡彭特就越覺得暴躁,按理說安娜肯定是還在島上的,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就是不出來!?

  卡彭特搞出來的這動靜自然驚動到了瑪哈曼族長,但瑪哈曼並沒有說是要出去幫助卡彭特,因為他知道發生了什麼,祭司已經將全部的事情告訴他了,包括現在已經不用指望找到烏提爾,只需要得到那個紅髮小女孩的一顆牙齒就可以實施將妥緹與外界分開的巫術。

  「不過看他們找得那麼急……你真的確定紅頭髮的女孩會回來麼?」瑪哈曼有些不確定的看著盤腿坐在一邊的祭司,她正閉著眼睛。

  「如果她不回來,那麼也證明了她對我們來說沒有用處,我們還需要繼續尋找烏提爾。」祭司語調緩慢的說,也不知道是否是在安撫瑪哈曼有些不安的心情,「但我想她會回來的,不管是處於她自身對那個男人的留戀,還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附著在她身上的……」

  「一部分耶底戈的意識。」祭司睜開了眼睛。

  祭司在察覺到安娜身上有耶底戈的氣息的時候其實已經知道了,那個失去了實體的皇子的意識可能正藏匿或者說被藏匿在安娜周圍的哪個人身體之中,不知道他們在計劃著什麼事情……

  但這就不是祭司他們想要去觸及到的範圍了,他們只想要附著了皇子一部分意識的載體來施行儀式,麻煩事越少越好。

  「外面的聲音好像停下來了。」在說話期間瑪哈曼忽然注意到之前一直能夠聽見的男人喊叫聲消失了。

  卡彭特的聲音消失的原因也很簡單,他看見安娜了。

  而且看見的很突然,就在他拐過一個街角的時候就看見了背對著他站著的安娜,導致一瞬間他還沒有一種『找到了』的實感,

  「你之前到哪裡去了!」卡彭特反應過來之後才怒氣衝衝的朝安娜走過去,抓住她的肩膀將她轉過來面對面:「我叫你你怎麼不回來?!你知道現在幾點了麼!?」

  但安娜只是彷彿用見到了什麼珍奇異寶的眼神看著卡彭特的臉,卡彭特皺著眉毛又搖了搖安娜的肩膀:「說話啊!你去哪裡了!」

  「……?」

  卡彭特疑惑的看著忽然伸出一隻手來觸摸他臉頰的安娜:「你幹什麼。」

  「我、我就是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安娜收回手,但立刻的又抓住了卡彭特的手臂,「比起、比起這個!」

  「幫我拔掉一顆牙齒吧!!等一下、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安娜有些激動過頭,話也說不怎麼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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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彭特:我安娜呢,那麼大個,昨天剛放這兒的,我安娜呢!?

  安娜:誒!擱這兒呢!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9-7 07:57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8-9-7 08:02 AM 編輯

第七十二章 回答

  「你的意思是說你剛剛離開妥緹了??」

  「都說了重點不是那個地方…………!」

  安娜躲避著卡彭特伸過來想要抓住她的手,但躲了幾下之後還是被按在了牆上:「你到底有沒有認真聽我說呀!」 安娜惱怒的朝卡彭特吼。

  「我聽了!」卡彭特也在對安娜吼:「你說你回去莫特了!」

  「那是我讓你聽的地方麼?!」

  「你管我聽哪裡,快給我解釋,你為什麼要回去!」卡彭特死死的把安娜按在這條小巷的石牆上,「我不是只准你出去一會兒麼?!」

  和這個人說不下去,安娜連翻白眼的力氣都沒有了,雖然很火大,但是這個時候如果不想繼續累下去只能先低頭服個軟了,這樣想著安娜就放低了聲音:「但是我回來了啊,我不是說了麼,我為爺爺念了祝文之後就立刻回來了,真的。」

  「之前明明說過等事情結束之後會帶你回去,你為什麼要自己偷偷跑過去,說吧,你是不是沒有辦法所以才回來的,如果有辦法你肯定就不會回來了。」卡彭特依舊死咬著不放,「你說啊!!」

  「我都說了沒有那回事了!!」安娜還是憋不住怒氣,開始抬腳踹卡彭特的肚子,「你煩不煩啊!!」

  卡彭特當然不理會安娜的反抗,直接把她抓起來像是扛布袋一樣扛在了肩膀上:「我跟你講這個事情是不會完的,你不說清楚你為什麼要在告訴我之前自己一個人跑掉我就把你重新吊回去桅杆上面。」

  果然又是這個麼?!

  不過事實上這件事情安娜的確沒有站得住腳的地方,她那個時候是應該先去和卡彭特商量,然後再看之後怎麼行動……

  「我就是……我就是沒忍住……但是我現在不是回來了麼?我從沒有想過要跑的,真的!」她無論如何都不想再被吊上桅杆了,「沒來找你商量是我的錯,我道歉。」

  聽見安娜說『道歉』卡彭特才停下了朝港口走的腳步:「那個祭司,說從你身上感覺到了什麼氣息,具體的是什麼她有告訴你麼。」

  話題忽然回歸到重點上讓安娜感覺非常高興,因為這就表示卡彭特大致上是原諒她了:「沒有,她只是說想要我的牙齒來……施行什麼儀式來將妥緹隔開。」

  卡彭特哼了一聲,他之前自然是有好好的聽安娜講她和那個女祭司之間發生的事情,之所以一直抓著安娜離開了妥緹這件事鬧,是因為他根本就不關心那個女祭司提出的交換條件:「少和這些奇怪的人打交道,她那個東西你就不要再想了,我們今天等大副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就立刻離開妥緹。」

  事情轉變的太快,安娜有些無法理解:「你不想要那個石頭麼?那個東西真的可以一下子把人送到想去的地方,我覺得對你來說很有必要。」

  「我覺得沒有必要。」卡彭特開始繼續朝前走:「現在你就去船上待著,一步都不許離開我的房間,聽見沒有。」

  「誒、可是……你不是說要等烏提爾把我治好之後再離開妥緹的麼?」

  「你已經好了。」

  「?」

  「你已經被治好了,所以我們現在就離開。」

  「啊?」

  安娜震驚的趴在卡彭特肩膀上可是可是可是了半天,她總感覺自己有很多事情必須和卡彭特談清楚,但對方並不在意……

  亞里這麼多年來真的是太辛苦了,安娜深切感受到了他常年來都會感受到的某種憋屈感。

  「你真的,你真的不要麼?那個石頭。」安娜打算最後一次問卡彭特,如果這次他還是不在意,那她就只能做別的打算,「烏提爾現在那麼虛弱,如果下一次你又遇到什麼情況,就沒辦法立刻逃走了。」

  「不需要。」卡彭特想也不想,「這些事情不用你去操心,你就像以前一樣就行了。」

  以前一樣是哪樣……

  正當安娜還想問問卡彭特所謂的『病治好了』究竟是怎麼回事的時候,亞里從一邊的街角跑了出來。

  「……!」亞里看著被卡彭特扛在肩膀上的安娜楞了一下,隨後就鬆了口氣:「你找到了啊。」

  「豈止,你知道這傢伙跑哪裡去了麼。」卡彭特語氣不悅,刷的一下伸手把安娜從肩膀上卸下來朝亞里懷裡丟過去,「她用了尼格圖姆的東西跑回莫特又跑回來了。」

  亞里慌忙接住安娜,然後把她放到了地上站好:「什麼?莫特?什麼莫特?」他沒反應過來卡彭特所說的莫特是哪裡的莫特。

  一邊的安娜像是做錯事情了一樣低頭背著手:「就是……極西那邊的莫特,我之前的家。」

  亞里停頓了一會兒,隨後不可置信的問安娜:「你怎麼能隨便用巫師給你的東西?那上面可能還附著你不知道的詛咒……」

  「對不起……」安娜繼續低著頭:「我知道錯了。」

  卡彭特就在旁邊抱著手臂冷嘲熱諷:「你還知道錯了。」

  亞里看了眼卡彭特:「你檢查了麼,確定她身上沒有被埋下詛咒之類的?」

  「……」

  ……

  …………

  「沒有。」烏提爾把手從安娜的脖子上拿下來,「沒有什麼異樣,也沒有感覺到有詛咒,那女人給她的東西是真的沒錯。」

  聽見烏提爾這樣說安娜才徹底的鬆了口氣:「幸好……」

  「幸好什麼。」卡彭特伸手按了一下安娜的頭:「難道你下次還想幹這種傻事麼。」

  「我不是那個意思……」安娜委屈的抱著頭。

  「那你是什麼意思。」

  「等一下,我覺得。」烏提爾打斷了對面兩人的對話:「那兩顆石頭,有必要拿到手。」

  說著他就站了起來,然後對安娜伸出手:「你帶我去找那個祭司,我得和她談談。」

  結果守在旁邊的卡彭特啪的一下就把烏提爾的手給打開了:「我說了沒有必要。」

  「你的沒有必要是建立在那個東西可能是假貨的立場上,但現在那個東西確確實實是真的,為什麼沒有必要。」烏提爾皺眉看著卡彭特:「我不明白。」

  「沒有必要就是沒有必要!!」卡彭特憋不住又開始提高了聲音,他伸手去拽住安娜的手臂,「現在就給我去船上待著!」

  無理取鬧啊。

  安娜和烏提爾同時這樣想到。

  但其實卡彭特還是有一定的理由的,理由也很簡單,就是單純的不想讓安娜拿到這種可以隨時逃走的東西,那樣的話即便他把這東西藏起來,只要安娜知道有這樣可以隨時幫她離開的東西存在,那就是很危險……某種意義上的危險。

  所以一開始就不要,那麼就不用擔心那麼多事情了。

  「好吧,既然你這樣說了。」烏提爾收回手,「那就直接出發吧,亞里他是回船上去準備出航的事情了麼。」

  卡彭特點點頭,抓著安娜的手還沒有鬆開:「走,回船上去。」

  原本來妥緹的目的,就只是補充物資和想辦法讓烏提爾醒過來,沒想到卻出了這麼些事情,卡彭特總覺得很不順心,為了治好安娜,連帶著竟然差不多把自己的老底都告訴了烏提爾。

  這都是小事,最主要的是……在安娜告訴他那個祭司說想要一顆牙齒來舉行儀式的時候,卡彭特才反應過來。

  安娜身上沾染了耶底戈的氣味,不然祭司也不會平白無故的找一個普通小女孩說想要她的牙齒……

  「不是說要回船上去麼?怎麼不走了……」安娜看著突然發愣的卡彭特:「你忘了什麼事情麼?」

  烏提爾早已經先他們兩個出了門朝港口走去。

  「沒什麼。」卡彭特回過神看向安娜,此時紅頭髮的女孩正抬頭看著他,因為早已不用躲避盤查,她穿的衣服都不用再刻意挑選領子高的來遮蔽脖子上的傷口和烙印。

  卡彭特看著蒼白的皮膚上有些刺目且醜陋的傷痕,看著看著他就抬起另一隻手放在安娜的脖子上,用拇指沿著那些有些凸起的傷痕輕輕滑動著。

  「……?」安娜被卡彭特突如其來的舉動搞得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識的想要朝後退但被他抓住了,「卡彭特……?」

  安娜能清晰的感覺到卡彭特手指上粗糙的繭子,磨蹭得她脖子發癢。

  「你說的對,我的確是忘記了件事情。」卡彭特的眼睛依舊盯著安娜脖子上的傷口看:「我忘記問你了。」

  「什麼……?」

  安娜看著卡彭特朝她低過來的臉,左胸口中又傳來了不自然的強烈起伏感,她想要躲開,但是又不想躲開。

  「為什麼你會回來呢。」卡彭特的嘴唇幾乎快貼上安娜的嘴唇,但他就只是停在那短暫的距離之中輕聲對安娜說話:「只是因為我對你來說,還是可以利用的男人?」

  「就像亞里那樣,完成他的復仇之後,我的作用也就結束了?」

  「是這樣麼?」

  也許並不是錯覺,安娜覺得卡彭特好像在期待著些什麼,原來他這樣的人也會對別人抱有期待。

  「我……」

  安娜想要回答。

  但在她發出聲音的下一秒卡彭特就完全的貼上了她的嘴唇。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9-7 08:08 AM

第七十三章 習慣

  安娜兩眼發直的坐在船長室裡面的躺椅上,她現在嘴唇都還是腫著的。

  本來一開始還好,可以稱得上是普通的親吻而已、但是之後卡彭特就開始暴露本性粗魯的又咬又啃,安娜覺得接吻之後嘴腫成這樣大概可以算得上是工傷了……

  想著想著她就抬手小心翼翼的摸了下自己的嘴角,那裡被卡彭特咬破了一點點皮,咬破了之後他還彷彿是野獸一樣不停的用舌頭舔舐那小塊傷口。

  軟軟的……但是又有些粗糙的感覺,即便已經很努力的想要制止自己去回想,可惜嘴唇上的腫痛感不停的在提醒安娜,她又被卡彭特親了……並且這一次她也依舊沒有反抗。

  比起感覺到害羞之類的……她更多的是覺得丟臉,每次好像只要看見卡彭特的臉她就沒辦法動,這樣的話不就單純的和那些好色的老頭一樣了麼!?

  在卡彭特和亞里都正在為出航做準備的時候,安娜就這樣內心充滿激烈矛盾的坐在船長室裡面發呆。

  「你在想些什麼?」

  「嗯?」

  安娜停止了無意義的發呆,抬頭看向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的烏提爾:「沒想什麼……找我有什麼事情麼?」她之前被卡彭特抓上『柯麗婭』的時候就一直沒有見到烏提爾。

  「找你有一些重要的事情。」烏提爾將門關上,然後走到了安娜旁邊坐下:「關於這個的。」

  「……」安娜看著烏提爾攤開的手掌上躺著的那串手鏈,上面串著兩顆白色的小石頭,她不會認錯,這個就是那個祭司之前給她看的手鏈,「你從哪裡……?」

  「我告訴她,說我會幫她將你的牙齒帶回去。」烏提爾輕聲的說,他知道卡彭特不允許的事情基本是無法從正面扭轉的,便在上船之前悄悄的去找了女祭司。

  至於卡彭特為什麼沒有察覺,是因為他那個時候正抱著安娜狂啃,並且啃完之後就徹底忘記還有烏提爾這麼一個人了。

  「我說過了,我的想法和你一樣。」烏提爾把那串著兩顆白色小石頭的手鏈放到安娜手中:「在不久之後肯定能用到的,不管你是為了自己用,還是說是為了他們。」

  是不是也太貼心了,安娜覺得一陣感動:「謝謝你……」

  「沒有必要謝我。」烏提爾認真的說:「現在把嘴巴張開吧,我幫你把牙齒拔下來。」

  「……」

  糟了,要真的開始拔牙了,安娜心神不寧的看著開始挽袖子的烏提爾:「你想要用什麼拔啊?這裡好像沒有什麼能用的工具……」

  「不用工具,我只用手就能幫你把牙齒拔下來。」

  「…………」

  安娜更加心神不寧了,不過這個時候當然不是僅僅因為怕痛就臨陣脫逃的時候:「來吧,拔哪一顆。」

  烏提爾稍微思考了一下:「拔掉最後面的牙齒吧,這樣也不容易被看出來。」

  好吧,選了最痛的拔……不過的確如果拔前面的牙齒肯定馬上就會被卡彭特發現,這樣想著安娜視死如歸的張開了嘴:「來吧。」

  「我會很快就拔完的,不用害怕。」烏提爾說著就將手伸到了安娜的嘴邊:「手要放進去了。」

  「嗯……」

  安娜緊張的看著烏提爾的手一點點的伸進她的嘴巴裡面,然後感覺到他的手指伸進來在她後面的那顆牙齒上按了按,隨後又摸索了一會兒彷彿是在找準位置,最後烏提爾終於用兩根手指捏住了她的後牙。

  「……」要死了,要死了,要扒了,不過牙齒真的能徒手拔出來麼?因為是烏提爾說的所以她就腦子發熱的跟著同意了,但是如果真的徒手拔出來她不會開始忽然大出血然後痛到慘叫麼?

  因為緊張,安娜的腦子開始混亂了起來。

  但在安娜獨自緊張的時候,烏提爾已經把手拿了出來,他的手指上已經捏著一顆還帶著些血絲的牙齒。

  「好了。」

  安娜又沉默了,她看著烏提爾捏著的那顆牙齒:「結束了?」

  「結束了。」

  「……」

  太快了吧,她還什麼都沒感覺到呢,安娜皺著眉不確定的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腮幫:「你真的確定那顆牙齒是我的?為什麼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原來你想有感覺的拔下來?」烏提爾不可思議的看著安娜,「那樣的話你應該早一點告訴我。」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沒有感覺拔下來當然是最好的。」安娜急忙搖頭,然後看著烏提爾將她的牙齒放進了一個小小的布袋子中裝好,「這樣就好,這樣就好了。」

  「等會兒會有人來港口取走你的牙齒,所以趁現在還有時間,我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告訴你。」烏提爾把安娜的牙齒收好,然後重新看向她:「你知道為什麼他們需要你身上的一部分麼?」

  「好像是說因為我身上有什麼什麼氣息來著,我也不知道,那個祭司沒有告訴我確切的。」關於這件事情,安娜其實也很疑惑。

  「我來告訴你,是因為你身上有耶底戈的氣息,之前我一直都太虛弱了所以沒有發現,而這股氣息的主體,來自卡彭特,也就是說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本來寄宿在卡彭特身體之中的東西跑了一部分到你的身……」

  「等、等一下,耶底戈是什麼?你在說什麼?」因為完全聽不懂,所以安娜不得不打斷了烏提爾的話,「抱歉,但是我不太理解耶底戈是什麼,它在卡彭特的身體裡面?」

  「不是它,是他。」烏提爾糾正了一個怎麼都好的問題,「不過的確,我應該先從一開始來講解……耶底戈他是實際存在的半神,他的存在意義就象徵著戰火和無止境的紛爭。」

  「所以後世的人稱他作戰火之子,耶底戈在察覺到自己擁有一半神明的血液之後就開始了對神的討伐,他殺死了海神其中之一的門徒……其他的事情還很混亂,我並沒有理好,但最後耶底戈在討伐妖女賽賽菲亞的時候被下了詛咒,失去了實體。」

  安娜聽得雲裡霧裡:「你的意思就是說……他是一個人?」

  「對,他失去了實體,現在寄宿在卡彭特的身體之中,而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你的身上也沾上了耶底戈的一部分氣息。」烏提爾說到這裡就停了下來,「剩下的,我希望你可以自己去問卡彭特,他會全部告訴你的。」

  「你不能直接全都告訴我了麼?」只聽了開頭的感覺是十分憋屈的,而且去問卡彭特……「他肯定不會告訴我。」

  但烏提爾根本不聽安娜的話:「並且,除了耶底戈的事情外,我想你應該還需要從他那裡知道一件事情,就是你們相遇的原因。」

  相遇的……原因?

  「那個、有原因麼?不是因為碰巧我躲藏的商船行駛進了卡彭特他們的航道麼?」安娜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開始不安了起來,「只是巧合而已啊、」

  烏提爾搖了搖頭:「這些都是需要卡彭特親口告訴你的事情,我告訴你是沒有意義的,並且也無法達成我的目的,所以不用再問我了。」

  安娜看著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完就朝外走的烏提爾,感覺到很頭大,所以也追了上去,跟著烏提爾走出了船長室:「可是你突然這樣叫我去問卡彭特我也……」

  「不要再說了。」

  「……」

  此時『柯麗婭』的甲板上全都是來來回回不停從港口搬運物資上船的海盜,其中還混雜著卡彭特的獨眼木偶,卡彭特則坐在一邊高高壘起的木箱上大聲指揮著。

  烏提爾把安娜丟下,自己一個人朝甲板上走去,然後跟隨著下船搬東西的海盜一起離開了柯麗婭,安娜知道他應該是去把牙齒交給祭司了,這個時候卡彭特也注意到安娜已經走出了船長室。

  他從木箱上站起來指著安娜大吼:「你出來幹什麼!」

  看卡彭特這幅樣子安娜覺得頭更痛了,就想轉身回船長室裡面清淨一下結果背後又接著傳來一聲大吼:「你給我站住!」

  「……」安娜只能停住腳步無奈的看向卡彭特:「幹嘛啊……」

  「你給我過來,你是不是想去和那個黑小子道別的。」

  安娜走到卡彭特腳下的木箱子前的時候才想起來他說的那個『黑小子』是誰:「你是說哈姆?」

  「你還記得他的名字!」

  廢話……

  「我只是出來看看你們還要弄多久而已。」安娜立刻想把話題岔開然後回房間,因為她怕在卡彭特面前待太久的話,會被他看出來她才做了心虛的事情……算是心虛的事情麼?算了,不想了,「沒什麼事我就還是先回房間裡面吧,不然這裡都在搬東西……我會擋住他們的。」

  卡彭特哼了一聲,其實會這麼問安娜是因為剛才他不止一次看見那個叫哈姆的男孩徘徊在柯麗婭附近的港口陸地上,看起來是想趁機上船,但卡彭特哪裡會讓他得逞,不是吩咐船員把哈姆擋住,就是讓木偶去把哈姆拉開。

  「說起來,我剛剛好像看見烏提爾了,他是不是去找過你。」卡彭特瞟了眼安娜:「他對你說了什麼?」

  他拔了我的後槽牙:「我不知道……他進來後自言自語說要找什麼骨頭,然後就又出去了,我就順便跟著出來看看。」

  安娜還是習慣性的撒了謊,因為她還沒有準備好問卡彭特那些事情,包括烏提爾說的……她會遇見卡彭特並不是意外。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9-7 08:44 AM

第七十四章 海峽

  海面風平浪靜,威廉他們的船依舊停留在海峽外不遠處,此時距離放下去偵查的小船駛進海峽之中已經過了將近半個小時。

  「長官,我們真的不用……跟上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麼?說不定他們是在海峽之中看見了什麼。」威廉的下手小心翼翼的問他,因為此刻威廉的臉色並不是特別好,雖然威廉的臉色長時間都是這個樣子

  「海峽口的正對面。」威廉抬手舉起了望遠鏡朝海峽附近看去:「告訴舵手和運帆的把船身位置調整到海峽口正對面,我要從那裡看看裡面是什麼情況。」

  而就在這時候。

  「等……等等,長官!看那邊,他們從海峽的另一頭出來了!」站在船尾的士兵忽然開始大喊,而他指向的地方是海峽的側邊,那裡有一艘晃晃悠悠的小船正朝他們緩慢的劃行過來。

  威廉急忙趕到船尾上去查看,的確就如同那名士兵所說,之前被放下去偵查的小木船回來了,並且上面的人員還是三個,沒有多也沒有少。

  大概幾十分鐘之後小船就行駛到了大船的下面,威廉他們立刻放下繩索將去偵查的士兵拉到了船上,三個人都沒有什麼傷口,而且好像也並沒有遇到什麼事情:「在靠近海峽口的水流畢竟急,我們沒有注意就被推進去了。」

  事實上的確是這樣,他們三人當時想要拼命劃槳退出海峽,但無奈一股一股朝海峽內湧的波浪大力的推湧著他們的木船,這種力度的波浪不是靠救生木船能抵禦住的,所以他們只能無奈的被推進了海峽之中。

  「………那海峽裡面你們有沒有發現什麼。」威廉皺眉看著面前三個士兵,「能夠藏匿的洞口,或者水面下有偽裝。」

  「沒有,長官。」士兵搖頭,「我們進去之後發現沒辦法退出來,就乾脆開始搜查,甚至下了水,但是那裡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海峽而已,並沒有發現什麼特別的東西和可以隱藏的地方。」

  「……」也不知道這個算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威廉陷入了沉思,特里克他們的船按照離開的時間來看,坐標應該就是在這附近不會再去更遠的地方了,但是這裡唯一能夠可以說藏匿的地方,也就只有他們面前這座海峽。

  如果海峽裡面沒有特里克他們的蹤影的話……可是即便遭遇了什麼事情,船沉了,海面上應該會漂浮有破爛的木板和其他物品才對,這片海面看起來太過於乾淨反而讓威廉起了濃重的疑心。

  「現在立刻寫信召回出去偵查的四艘船,寫上這裡的坐標。」威廉轉頭吩咐一邊的手下:「然後再寫一封聯繫陸地上的軍隊也附上這裡的坐標,他們現在應該已經和蘇力汗那邊的人進行過溝通了,告訴他們蘇力汗那邊船隊如果已經準備好了,那麼就立刻朝這個坐標前進,卡彭特和他的『柯麗婭』很有可能在這附近。」

  卡彭特出沒在東部海域這間事情已經被坐實了,威廉相信蘇力汗國王肯定不會再顧忌他們極西和穆勒的那些破事,首要的絕對是想辦法除掉卡彭特這個毒瘤,而威廉他們剛好因為先行一步可以提供更多關於卡彭特蹤跡的情報給蘇力汗,所以聯手這種事情幾乎是手到擒來。

  立刻的,在威廉說完之後他的手下們就準備好了信鳥和信封將消息與命令都散佈了出去,在信鳥出發的幾個小時之後威廉他們的隊伍分散出去尋找卡彭特蹤跡的船回來了三條。

  唯獨只有特里克,也就是負責偵查海峽這附近海域的那艘船隻沒有回來,並且送去的信鳥也因為找不到目標最終返回到了威廉他們的船上。

  這也徹底的證實了威廉的想法,特里克他們的船的確是在這附近遭遇到了什麼奇怪的事情,在船隻都回來之後威廉他立刻將分散在其他船上的軍官都召集到了他的船上,詳細的對他們講解了剛剛發生的事情。

  「所以我能夠肯定特里克他們的船應該已經沉在了這片海域。」威廉用推杆在地圖上推動了一下小小的模型船隻,將模型船隻推到了地圖上的一處海域,那裡並沒有任何標示,但實際上這個地方卻有一個莫名其妙的海峽:「信鳥都沒有辦法從空中找到他們,船和人都消失了,一片碎片都沒有浮到海面之上。」

  「那你的意思是要我們在這片海域仔細的搜索?」

  「不止,現在蘇力汗的國王肯定會派出船隊支援我們,我想的是把大部分的……」威廉又移動了幾下推杆,將更多的小船模型推到了海峽附近的海域中,「船隊集中到這附近,剩下的就沿著海岸線朝科莫多西北邊的群島地區沿路搜索。」

  「因為我們布尼塔的軍隊目前在東部這邊缺乏火力,所以如果交戰,炮火方面大部分只能夠指望蘇力汗的船隊,我們負責接舷。」

  聽見威廉這麼說,圍在海圖桌周圍的上級軍官面面相覷,過了一會兒其中的一人才開口:「諾布朗少將,你這是……要讓我們在這片海域備戰的意思麼?」

  威廉抬頭看向他們:「不然呢?你們還想架起桌子在甲板上喝茶吃點心?」

  「可是我們現在基本上是無法確定卡彭特的位置所在,就這麼貿然的將大部隊都圈在一個海域之中……」棕髮的軍官看著威廉推動的小船模型,然後動了動自己手中的推杆將一部分模型推出了海峽區域,跟隨那小部分去科莫多的船隻,「我覺得應該這樣,只留下小部分留守海峽,而其他的去搜索,這樣效率才是最高的。」

  大部分人自然覺得棕髮軍官的說法要可行一些,威廉的太過於偏激和盲目,但因為這裡話語權最高的是威廉,他們也只能提出建議:「希望你能再仔細考慮一下,諾布朗少將。」

  「……」 威廉自然知道他所提出的方法看起來如同無頭蒼蠅,但是他就是認為這海峽附近發生過什麼,特里克的船不可能無故的就蒸發在這片大海之上了。

  此時做的決策可能會變成非常重要的一筆,威廉不想再錯過殺死卡彭特的機會,明明他們已經跟進到了這種地步了。

  「讓我再考慮一下。」威廉重新低頭看向海圖桌,這個時候距離蘇力汗的支援抵達應該還有半天的時間,「瑞爾內和特利克留下來,其他人去檢查確認一次各自船上的火力,將所有登船抓鉤都取出來。」

  「是,長官。」

  ……

  …………

  「二層和三層的大砲都推到位置上了沒有。」卡彭特大步的走在柯麗婭的第一層甲板邊上,他不停用手上的彎刀敲打著船舷:「起錨的就位了沒有!」

  此時柯麗婭上的場面比之前搬運物資上船的時候還要雜亂,甲板上都是扛著繩索或者鐵杵到處奔跑的海盜,安娜就守在船長室的窗口看著外面,在這個位置基本上可以看到頂層甲板的全貌。

  亞里剛剛進過船長室一次,是為了確認他們離開妥緹的航向,以及告訴安娜起航之後她需要做的事情。

  「等一會兒柯麗婭起錨之後你就不要出船長室了,烏提爾會和你待在一起,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絕對不能出來知道麼。」

  「會發生什麼事情麼……?」亞里的話讓安娜十分不安,他們難道不是只是單純的從妥緹港口出去,回到原本的海域麼?

  亞里搖搖頭:「有可能會也有可能不會,東部的海軍應該還在搜查我們的蹤跡,卡彭特他在進入港口之前在海峽那裡藏了三個木偶,我們出去的時候木偶會接應我們。」

  「但是我們也需要警戒起來,如果有什麼意外的情況的話,所以你就待在船長室別出來,聽見了麼。」說完之後亞里就匆忙的離開了船長室,起航之前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去處理。

  於是安娜就一直坐在窗口前看著卡彭特他們在甲板上不停歇的忙過來忙過去,剛好這時候也有機會打量烏提爾替她拿來的石頭手鏈,但其實也沒有什麼看頭,這兩顆石頭在沒有使用之前就是普通石頭的樣子。

  而且現在好像還不能告訴卡彭特,烏提爾幫她把這個手鏈拿過來了,不然那人又要開始發莫名其妙的瘋,只能看留到哪天他不怎麼在意的時候再說,或者用的時候才讓他知道。

  她之前也想過這兩顆石頭具體的使用時機,但是也沒怎麼想出來,總之還是按著感覺來吧、大致上感覺卡彭特他要玩脫的時候就用。

  就在安娜想些有得沒得的事情的時候,『柯麗婭』已經起錨了,船身的動盪使安娜不得不用手去扶住窗框以免摔倒,等她再抬頭的時候就看見窗戶外面一張板著的黑臉……

  卡彭特隔著窗戶對安娜吼:「叫你別出來聽見沒有!」

  「我……在屋子裡面的啊。」

  「我知道。」

  「……」

  說完這幾句卡彭特也不管莫名其妙看著他的安娜轉身就走,現在他要繼續去甲板上看著,進入妥緹的時候是從外面的海峽進入,但出去的時候位置就不一定,不過大致的方位就是在海峽附近的海域。

  雖然到妥緹之前他安排了幾隻木偶守在外面接應,並且命令他們只攻擊過於靠近海峽並且完全落單的軍隊船隻,但如果附近可視距離內都有有另外的船隻,那麼就徹底藏匿起來不需要攻擊,以免引起注意。

  「大砲全都填充好彈藥,除了舵手和負責船帆的,其他人全都在炮位待命。」儘管好像能做的都做了,但卡彭特總還是感覺差了些什麼,一種隱隱約約的不安感一直在他胸腔處徘徊。

  亞里就站在卡彭特的旁邊,他剛剛才確認好了炮位上的人員:「說實話,我們的人還是太少,一個人至少要負責三門才能保證甲板下的所有炮口被占滿,而且現在就只有『柯麗婭』一艘船,你不覺得這太寒酸了麼,以你的名號來說。」

  「我感覺不太好,也許我們不應該現在出去。」卡彭特沒有回答亞里的問題:「也許應該再在妥緹待上一段時間,等外面搜查力度小了之後再出去。」

  「不行的,要出去就只有現在了。」

  烏提爾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底了卡彭特他們背後:「再過一段時間妥緹就會徹底與世隔絕,外面的人沒有辦法進來,裡面的也沒有辦法出去,所以要離開,只有現在。」

  「……」卡彭特皺眉看著烏提爾,他當然還記得那個祭司和族長想要把妥緹和外界隔開的事情,但那個儀式要施行的話需要安娜的牙齒,想到這裡卡彭特就咬牙切齒的問烏提爾:「你把安娜的牙齒給他們了?」

  「給了。」

  「那個手鏈呢。」

  「安娜拿著。」

  烏提爾看著眼睛又變成金色的了卡彭特:「說實話,我不知道你在擔心些什麼,是覺得安娜會離開你?」

  卡彭特只是瞪著烏提爾。

  「我見過很多弄巧成拙的人,可能你也會變成其中一個。」烏提爾少見的笑了笑,「不過安娜的這件事先不提,現在不離開妥緹的話之後就真的無法出去了,我只是來提醒你這一點的。」

  聽見烏提爾說安娜拿著手鏈的時候,卡彭特其實很想馬上回船長室確認那個紅頭髮小女孩還在不在裡面,但他最近好像的確是太疑神疑鬼了,在安娜的事情上。

  「航向不變,讓他們把副帆全部降下來,用最快的速度離開妥緹。」卡彭特強迫自己把視線放回前方。

  這個時候安娜還是待在船長室的窗口前,這裡看不見舵位也就是卡彭特和亞里他們站的地方,她只能看著忙碌的船員,和像之前一樣開始逐漸變亮的海面。

  『柯麗婭』已經開始行駛在離開妥緹的航道之上了,海面上的耀眼白光到最後已經讓安娜無法睜開眼睛,她就朝船長室裡面退去,然後窩進了卡彭特的木桶裡抱著卡彭特的枕頭捂住自己的眼睛來抵擋白光,她打算就聽亞里和卡彭特的乖乖待在裡面,等到他們說能出去的時候再出去。

  但在漫長的等待之後安娜等來的並不是卡彭特或者亞里的聲音,而是震耳欲聾的炮火轟擊聲。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9-7 08:51 AM

第七十五章 殘渣

  一艘、兩艘、三艘……

  「左側面有四艘在朝我們靠近,正前方五艘,後面還有追過來的。」亞里把掌舵的海盜推開,自己握住了舵把:「怎麼辦,現在只有右側有空缺,從右側衝出去麼。」

  該說是不安應驗了還是果然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卡彭特煩躁的咬著指甲,從妥緹出來之後就碰上了五艘正在這條航道上巡查的軍船,看他們懸掛的金紅色旗幟應該都是蘇力汗的船隻。

  而從左側面靠近的四艘船都是小型的雙桅船,速度非常快,看得出來他們是想直接撞上『柯麗婭』開始接舷戰。

  「是一直就在這片海域巡邏麼……」卡彭特看著不遠處的海峽,進入妥緹是必須要經過那個海峽,他們是怎麼鎖定到這片區域的。

  「對面如果包圍過來我估計應該會有二十艘左右,現在從右側……」

  卡彭特抬手阻止了亞里:「右側不行,前面的是大船,後面跟上來的也是三桅大船,火力估計會有三四排,如果被包圍了會很難辦,不過他們的速度遠沒有『柯麗婭』快,所以現在從左側走,把那四艘朝我們過來的雙桅船都轟沉。」

  「行。」亞里看著離他們越來越近的四艘雙桅船,開始轉動舵把,「全員注意!把帆朝西北方向偏十度,兩側炮火準備,我們要從左側突破過去!」

  在亞里調整航向的時候卡彭特拔出他腰側的彎刀大步朝甲板下走去,然後開始吩咐一直待命在旁邊的十幾隻木偶:「你們站去船舷上準備好,對方會選擇直接撞過來的方式進行交戰,給我用一切辦法殺掉想要登上『柯麗婭』的人,能殺多少殺多少,明白了麼?」

  木偶們僵硬的點頭,然後分散開站去了卡彭特給他們指示的位置上。

  ……

  …………

  果然堅持留守在海峽附近是對的,他賭對了,這是這一段時間以來最開心的事情。

  「他們想要從我們這邊突破出去。」威廉看著遠處的『柯麗婭』,那艘黑色的巨大船隻正在以不符合它體積的速度飛快的轉著彎朝他們這邊駛來,「不能讓他們跑掉,讓另外兩艘從柯麗婭的左右側面同時包抄過去。」

  「我們依舊維持原樣,從正面撞過去阻止他們前進,抓鉤都準備好了麼,等撞上之後立刻準備登船。」

  就在威廉說話的這段時間之內,他們和『柯麗婭』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來支援的東部軍船被甩了一大截距離在後面,如果這下被卡彭特他們成功的突破逃走了,威廉知道自己估計會氣到心臟停跳。

  因為這次絕對是非常好的機會,畢竟卡彭特可是和巫師有牽連,如果換做以前遇到這種棘手的情況說不定會又是暴風一陣,然後『柯麗婭』整艘船忽然消失,但現在沒有發生這種匪夷所思的情況,而是打算強硬的從他們這裡突破過去,所以肯定是卡彭特他現在並沒有巫師的幫助。

  更何況現在卡彭特只有一艘『柯麗婭』,而他們一共有十二隻船,火力算得上卡彭特的四倍,只要現在威廉他們用這四艘小船將『柯麗婭『拖延住,等後面東部的軍船圍上來,那麼就可以說是他們的勝利了。

  「長官,對方開始開火了!」

  此時先行從側門包過去的兩艘船已經十分接近『柯麗婭』的前方左右側舷,那裡已經傳來了砲火轟發的聲音。

  「正前方的兩艘要直接撞過來了,是想要拖延我們的速度。」亞里緊抓著舵手:「讓你的木偶去船頭那裡擋著。」

  卡彭特吹了兩聲口哨,一直蹲在船舷上等待時機的兩隻木偶就用類似蜘蛛的行動方式爬到了『柯麗婭』的船壁外開始朝船首爬去:「時間還來得及,後面的船要花十幾分鐘才能徹底追上我們,現在就保持這個航向直接把他們撞開。」

  說話的時候柯麗婭甲板下的大炮還在不停歇的轟擊著靠近他們的船隻,而那兩艘先靠近過來的船明顯並沒有與『柯麗婭』進行火力交戰的資格,不出幾下它們就被火藥炸得幾乎半邊船身都完全破碎了,但那上面的士兵並沒有放棄登船和用大炮攻擊柯麗婭的意思,甚至有人不用抓鉤直接跳到了『柯麗婭』的船壁外抓住了鐵鍊企圖攀登上船。

  「不要讓他們一個人上船!!」卡彭特發現這個情況之後並沒有第一時間加入戰鬥,而是朝船長室跑去,他幾乎算是撞開的門,而他要找的人正扒在木桶邊緣驚恐的探頭朝外看著。

  「外面怎麼了??」安娜像是被捅了窩的麻雀,渾身都在發抖:「有人在攻擊我們?」

  「……你過來。」卡彭特走過去把安娜從木桶之中拉出來,把她牽到了屋內的酒窖門口,然後伸手拉開酒窖門將安娜推了進去:「待在這裡面,不要出來。」

  外面震耳欲聾的炮擊聲還在繼續,而且在卡彭特將安娜推進酒窖的那一刻『柯麗婭』不自然的劇烈晃動了起來。

  看來是正面的兩艘船已經直接撞了上來。

  「該死、」卡彭特勉強拉住了差點從木梯上摔下去的安娜:「聽著,我們馬上就能衝出去,所以你不要做任何事情,就待在這裡,除了等我什麼都不要做。」

  說完卡彭特就鬆開手,在安娜還沒來得及叫他的時候將酒窖的門關上,並從外面把木栓插了上去。

  安娜抬了幾下酒窖的門,發現沒辦法打開,此時船身的震動還在繼續,她感覺自己如果稍不注意就會被甩出去。

  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是之前的海軍追了上來麼?可是他們怎麼會知道妥緹的入口在哪裡……安娜腦袋混亂,勉強扶著一邊的木璧走到了酒窖低下。

  安娜大概的還記得這樣的感覺……還在那艘商船上當偷渡客的時候,她也是像這樣躲在一個狹小黑暗的貨倉之中,忽然有一天貨船的船身就像是世界末日一樣伴隨著巨大撞擊聲猛烈的搖晃了起來,之後連接著在這樣恐怖的搖晃之中她就被海盜給找到,然後拖到了甲板上。

  最後就遇到了卡彭特。

  這次會發生什麼,他們會安全的逃走麼?安娜縮在酒桶旁邊捂著自己的手腕,那上面戴著那串手鏈。

  可是卡彭特叫她什麼都不要做,只需要等他回來就行,安娜也很想聽從卡彭特的話,但是外面那劇烈不停的炮火聲讓她非常慌神,她最害怕的就是一個人……一個人等著什麼是讓她感到最為絕望的事情。

  可惜這種混亂的環境已經不允許安娜再繼續害怕和思考了,船身的晃動變得更加劇烈,並且轟鳴聲和木板碎裂時候產生的淒厲爆裂聲音開始離安娜所出的位置迅速的靠近。

  是之前撞擊在『柯麗婭』側面的船,它連帶著不停歇的炮火,像是一把刀一般剖開了『柯麗婭』的側舷。

  原本漆黑的酒窖開始從天花板傾斜進了刺眼的日光,酒窖崩塌毀壞的速度非常快,安娜腳下的木板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的踩動著一般開始朝上翹了起來,木板翹起來的力度將安娜狠狠的朝後面堅硬的木壁上撞去。

  「……!!」安娜慌亂的伸手想要抓住什麼,因為腳下的木板已經全部立了起來根本沒有地方可以站立,而身後已經是個巨大的縫隙,那艘撞開柯麗婭的船還在朝後開,縫隙也變得越來越大,木板開始漸漸坍塌。

  就在安娜正想要抓住旁邊捆綁酒桶的繩索朝木梯前進時,從對側也傳來了撞擊,這次比剛才的更加劇烈,安娜的手堪堪擦過了繩索整個人直直的朝縫隙外摔去。

  要掉進海裡了。

  但也是這一摔,安娜看見了接近十艘和柯麗婭同樣噸位的巨大帆船從後面緊追了過來,可能只需要幾分鐘就能徹底趕上柯麗婭。

  那是一瞬間完成的思考,船後方發生這麼劇烈的碰撞卡彭特他……他肯定會趕過來確認她的情況,而現在她在這種情況下掉進海裡會立刻被船隻帶起的海流捲到船底。

  也就是說差不多算是死定了,但卡彭特肯定會想辦法救她,這是現在她無條件會相信的事情,卡彭特會救她,不知道為什麼……其實好像她也知道了一點是為什麼,因為烏提爾告訴她和卡彭特相遇絕對不是巧合。

  可是那已經無所謂了,卡彭特抓她的目的已經怎麼都無所謂了,甚至對安娜來說能夠被卡彭特需要,是一件挺高興的事情。

  「……」

  不知道能不能這樣用,但是也不是猶豫的時候了,安娜伸手扯掉了手鏈上的一顆白色石頭,使勁朝『柯麗婭』裡面扔去。

  就像之前想的,她相信卡彭特肯定會來救她,但如果這時候卡彭特選擇救她,而耽誤了柯麗婭衝出圈的速度,他們就會立刻被後面趕上來的大船包圍,那是她不會想看到的糟糕的不能再糟糕的局面,所以……

  白色的石頭帶著弧度直直的掉落在了已經被酒浸泡起來了的木板之間,同時安娜也狠狠的摔落進了滿是殘渣的大海之中。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9-7 08:56 AM

第七十六章 倒黴

  「……」

  已經說不清楚現在心裡的感覺是什麼了,威廉想即便是被推上了斷頭臺他也不會有這種感覺,那艘該死的,黑色的,讓人厭惡的船,那艘『柯麗婭』又一次消失了,從他們面前又一次,又一次的忽然消失了。

  因為實在是覺得荒唐過頭,威廉臉上甚至浮現出了溫和的微笑,他伸手將海軍帽取下來和手中的槍一起扔到地上,然後走到船舷邊上探頭朝下看去。

  和『柯麗婭』交過戰的這片海域顯得一片狼藉,原本該是湛藍的水面混雜了許多讓人感覺不舒服的雜色,威廉他們有兩艘船已經半邊都浸泡在了海水之中,此時從後方的蘇力汗軍船也追了上來,船上的東部人也都目睹了『柯麗婭』瞬間從海上消失的一幕。

  「把水裡的人都撈起來,看看還有沒有活著的。」威廉掃了幾眼那些浮浮沉沉在碎木板之間的軀體,現在只能寄希望於他們能夠從水裡撈起來一個還活著的海盜,不……即便是屍體也行,屍體上說不定也會有線索。

  這時候還不止是要打撈有用的東西,他還要警惕東部的人將一些有用的線索先他們一步拿走:「動作都給我快一點,現在立刻下船去打撈,只要是卡彭特船上的東西就全部給我撈上來!」

  「確定要這樣做麼諾布朗少將?」威廉的副官臉色鐵青,他現在還沒有從剛才的打擊之中回過神來,「我們的人手已經損失了一半,現在如果和東部的人搶水裡的東西,可能會被……」

  本來他們從布尼塔過來就沒有帶很多人手,因為根本想不到卡彭特他會出現在東部,現在那些東部的人看見了『柯麗婭』而且水裡肯定有被他們打落的卡彭特船上的東西,那些東西隨便一件都能夠拿回去對蘇力汗的國王邀功。

  東部的海軍肯定不會放過這種白來的邀功機會,所以如果威廉他們現在搶水裡的活人和東西的話肯定會被那幾艘火力充足的東部大船針對,直接被轟沉的可能都有,反正只要之後說威廉他們的船是在和卡彭特交火的時候被擊沉的就行。

  「他們會停下來觀察一陣再有行動,不要擔心。」威廉自然知道副官所擔心的事情,「看見那麼大一艘船憑空消失誰都會愣神幾分鐘。」

  威廉和他的手下已經見識過兩次,該說是可悲的習慣了……這時也的確如同威廉所說,東部的那幾艘船隻都升起了大帆降低了靠近這邊的速度,明顯是在觀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就是絕好的打撈機會。

  「快點,不要發呆,還有現在就寫信讓留在陸地上的人想辦法從東部找船撤離蘇力汗,我們在打撈結束之後也直接返回布尼塔,物資之類需要補充的在沿途的地方補充。」

  威廉的指令下達之後船上還有行動能力的人自然都迅速的開始照他說的做,不過撈上來的不是屍體,就是一些根本看不出原貌的物品,想要找到線索這件事情看起來進行的並不順利。

  差不多那些東部軍船也認為『柯麗婭』真的已經徹底的離開,準備開始升帆靠近了。

  威廉強忍住自己想要罵髒話的欲望:「還是什麼收穫都沒有麼,沒有的話……」可能是連神都實在是看不過去威廉他的運氣,此時在船側的一名士兵忽然開始驚慌的大叫。

  「長、長官!這邊水裡有一個小孩!」

  「……!?」

  很快的,那個在水中的男孩就被撈了起來,他因為溺水而有些神志不清,守在旁邊的士兵幫男孩壓了壓胸腔,勉強的壓出來了幾口海水,男孩開始趴在地上乾咳。

  「你是……」威廉皺眉看著那個小孩奄奄一息的側臉,雖然有些和以前不太一樣了但是他不會認錯,「海爾默家的……你還活著?!」

  倫恩・海爾默,海爾默家雙胞胎中的哥哥,在威廉的記憶中他還是一個穿著整齊貴族服裝的漂亮小孩,對人很有禮貌話也不多不吵鬧,總是護著他那個稍微有些遲鈍的弟弟。

  現在的倫恩比起威廉記憶中的要瘦了幾乎兩圈,看起來十分狼狽。

  「去燒個火把過來。」威廉一邊對旁邊的士兵說一邊將倫恩身上濕透的外套脫了下來,然後用自己的外套將他裹了起來「再給我一件外套,快點。」

  倫恩大口的喘著氣,剛才關押他的監牢被炮火衝爛之後他就因為震盪掉進了海裡,那時候他還以為自己死定了。

  「感覺好點了麼?」威廉拍著倫恩的背,士兵也將燒起來的火把舉到了倫恩身邊替他取暖:「還記不記得我是誰?」

  「……」倫恩虛弱的點點頭,剛剛一瞬間有些慌神,但是感覺到身體暖和一點之後他感覺自己的神智開始恢復了,也認出了面前的男人是誰,「諾布朗少將。」

  可以對話,這讓威廉多多少少鬆了口氣:「你之前難道一直都在卡彭特的船上?」

  倫恩沒有更多的力氣說話,只能又一次點頭。

  他們之前都認為老海爾默一家全都被卡彭特殺死了,那對雙胞胎生還的幾率也幾乎等於沒有……看來女神還是依舊眷顧著他們,這樣的話海爾默這個名號還能延續下去,而且不止如此,倫恩之前一直都被關押在卡彭特的船上的話,那麼他多多少少肯定都知道一些情報。

  等這個小孩恢復之後再來慢慢問也不遲,這樣想著威廉就讓人把倫恩從地上扶了起來:「把他帶去屋子裡面,想辦法弄些熱水給他。」

  這個時候其他士兵依舊還在打撈海水之中的東西,但上來的也只有一些碎木塊和爛麻布。

  不過威廉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線索,所以現在也不再執著於這種像是從垃圾堆裡面翻東西的累人舉動:「行了,把剩下的留給那些蠻夷人,我們該離開了。」說著他就從懷裡掏出羅盤朝船舵走去,準備先大致確定一個返回布尼塔的航向。

  他們這一趟遠航也不知道究竟獲得了些什麼,本來只是想來找尋一些關於卡彭特的線索但沒想到竟然就在東部碰見了卡彭特,雖然不知道他來東部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僅僅只是為了殺死穆勒?雖然這樣說也不是沒有道理。

  因為穆勒這個身份複雜的海盜在之前曾經對外透露過海德利的行蹤,也正是因為他的透露威廉才能順利的抓住海德利,所以卡彭特可能是害怕穆勒洩露他的行蹤而導致和海德利一個下場。

  這個時候來思考這些也沒有什麼意義了,東部的事情已經到此為止,現在他要做的是帶著海爾默家倖存下來的小孩回到布尼塔從長計議。

  「後桅調整到南……他們在幹什麼,我說結束打撈了沒聽見麼!」威廉正確認好了方向抬起頭讓船員開始準備航向的時候,就看見還有幾個人圍在前方甲板的船舷邊上拉扯著網,像是還在從海裡拉著什麼。

  「長官……他們好像是從水裡又拉起了活人。」

  那些士兵從海水裡拉起來的漁網中還是有很多碎木板,有那些東西擋著威廉從遠處根本就看不清他們撈起來的人是什麼樣子。

  「我去看看,還有後帆的調整快點開始,東部的船已經接近了。」說著威廉讓士兵先掌住舵把然後自己朝甲板下走去,等威廉走近的時候士兵從海裡拖起來的漁網剛好全部攤放在了甲板上,那個活人也出現在了威廉眼前。

  並不是什麼陌生的僥倖存活下來的海盜,而是他十分熟悉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

  因為長官突然爆發出來的駭人笑聲周圍的人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難道他們的少將終於因為這些破事瘋了……?

  「這真是……」過了十幾秒威廉才終於慢慢止住他的笑聲,他也不顧甲板上的髒汙海水,直接單膝跪在了被打撈上來的人身邊:「沒想到除了海爾默家的那位好運少爺,還能在這裡見到你。」

  「…………」

  網中和碎木板躺在一起擁有薑紅色頭髮的女孩雖然一直朝外咳著海水,但明顯還留有神志,她的雙手不停的抓撓著身下的甲板,想要將自己支撐起來逃走,可惜現在她的力氣並不足以做到這種對別人來說稀鬆平常的事情。

  倒黴,也得有個限度,安娜從看清楚威廉的臉之後就覺得可能自己的確是和運氣這種東西有十分過激的矛盾。

  不然也不會遇到這種淹死在船底才能算是運氣好的情況。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9-7 09:04 AM

第七十七章 少將

  「……」睜眼看見的就是一片漆黑。

  怎麼說呢,一直聽別人說惡有惡報……之類的事情,沒想到有一天她能夠親身體驗一次。

  因為這艘船本身並不算是標準的海軍船隻,所以監獄什麼是沒有的,安娜現在只是被用鐵鍊套住了手和腳然後綁在了甲板下潮濕的雜物層。

  她渾身上下都難受得要死,在落入海中時受的傷都沒有得到治療,現在大多數都化膿發炎了。

  現在距離她被抓住鎖在這裡也不知道具體過了多久,因為她好像昏迷過一段時間……也許是兩段。

  怎麼辦呢……安娜動了動自己的手腕,這一動就讓鐵鍊之間發出了清脆的碰撞聲,在本來沒有什麼聲音的雜物堆裡面顯得格外大聲。

  「不要亂動!」

  安娜還沒看清楚這句話是誰說的就感覺肩膀上被什麼堅硬的物體敲打了一下。

  痛死了……

  「你繼續看著她,我去叫少將下來。」看守安娜的士兵說完就轉身朝外走去。

  原來還有人在看守她……因為這裡太黑,所以安娜醒來之後沒有發現,剛剛那個離開的士兵估計是用槍托打了一下她的肩膀。

  「你在看什麼,把手放到我能看見的地方!」

  說著安娜就覺得自己腰側又挨了一下,她艱難的咳嗽幾聲,手腕蹭動著鐵鍊換了個方向,讓看守能夠看見她的手。

  其實現在要逃走也不是不行,因為那顆石頭還依舊待在她的手鏈上,但是安娜覺得在能夠逃跑的情況下用這個石頭就算是浪費,因為既然這些人把她抓起來鎖住而不是直接殺掉的話,也就是說她對於他們來說還有用處,接下來只要趁機想辦法用別的方式逃走就行。

  當然如果逃不走的話就再說吧……安娜忍著腰側的疼痛從地上勉強立起上半身,結果還沒坐穩就又被踢了一腳,這次踹在了胸口,她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好像停了一秒。

  「你這該死的女巫,我沒有讓你做其他的動作就不要亂動!」守衛神經質的警告著安娜:「在少將來之前你都不……」

  但士兵的話還沒有說完,就有一個沒有什麼感情的男聲從士兵的身後響起:「你可以再用力多踹一腳,看能不能把她踹死。」

  「諾、諾布朗少將……」

  「怎麼了,我讓你再踹她一次,剛剛不是踹得挺起勁的麼。」威廉面無表情的站在他們身後,看著在地上咳嗽的安娜。

  「少……少將……」士兵終於開始察覺事情貌似變得嚴重了,「我只是看見她好像在企圖解開鎖鏈逃跑所以就……」

  「滾。」威廉看也不看那個士兵,繞過他走到了安娜面前蹲了下來對她說:「看得清楚我的臉麼?」

  安娜還是很配合的點點頭。

  威廉在得到安娜的回應之後就揮退了所有士兵,讓他們回甲板上做事:「這是我們第三次見面了對吧。」

  「嗯………」說實話很不想再見面,因為安娜她是真的非常害怕這個名叫威廉的海軍:「我之前有見過麼?」

  「我想你大概很習慣撒謊。」威廉伸手抬起了安娜的下巴,順便用大拇指替她擦了擦嘴角邊上乾涸的血液和灰塵混合起來的髒東西,「是不是卡彭特身邊的人都是這樣。」

  安娜只能乾笑:「還、還好吧……」

  「那我們是第一次見面還是第三次見面?」威廉也陪著她笑:「你現在記起來了麼,安娜?」

  「好像是第三次……」感覺繼續撒謊下巴可能會被掰下來,安娜還是選擇明哲保身,「大概。」

  「那現在也算是打過招呼了。」威廉說著就放下了一直抬著安娜下巴的手,臉上還是溫柔的微笑:「我有些事情要問你,你想要撒謊也沒關係,反正你的作用也不是給我們提供情報。」

  「如果你是想說把我當成誘餌的話,我想我可能沒辦法勝任這個職位。」安娜砸了咂嘴:「我是被他們拋下船的,因為我企圖趁亂偷走船長的東西。」

  「是麼?可我覺得那位船長大概不會因為你偷了個東西就把你丟進海裡……畢竟你可不是女巫,對吧。」這是老早他在布尼塔就確定了的事情,並且從一直到現在卡彭特都把她帶在身邊看來,這個叫安娜的紅髮女孩在卡彭特心中的地位絕對不止是『重要的工具』而已。

  威廉的這番話讓安娜寒毛直豎,為什麼這個男人會肯定她不是女巫?是在故意詐她還是真的已經看出來了?要是現在失去了『女巫』這個保護殼她豈不是沒辦法唬人了……

  「哈哈哈哈哈,你也不用露出那麼擔心的表情。」自從抓到安娜之後威廉的心情就莫名高昂,「現在為止還只有我知道所謂的『紅髮女巫』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而已,我沒有告訴其他人,因為那樣的話事情可能會變得很麻煩,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對吧。」

  不太想明白……

  「不過話說回來,既然你不是女巫。」說話的時候威廉開始拉扯起了捆綁住安娜腳踝的鐵鍊:「那麼我想我可以和你做個簡單的交易,你看怎麼樣。」

  「之前我也說過,我可以幫你消除脖子上的烙印。」他再一次提起了這個話題,「如果你能對我提供一點點有用的情報,我就幫你消除那個烙印。」

  「……不需要,我覺得就這樣挺好。」

  威廉看了眼安娜:「那之後抓住卡彭特我會負責安排你們兩個在同一個刑場行刑的。」

  還挺貼心的,安娜低著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是真的很不擅長和威廉這種人對話,比起威廉,卡彭特顯得是那麼平易近人,大概,大概挺平易近人的,也不知道現在卡彭特他怎麼樣了……

  「安娜呢?!?!?!?安娜呢!??!?!?!她人在哪裡!??!?!?!」

  卡彭特他自然是失心瘋了一樣在船上到處找安娜,並且開始瘋狂的怒駡烏提爾:「都是你把那該死的石頭給了她!!!我要殺了你把你的頭壓成汁給喝了!!!」

  如果不是亞里和幾個木偶把卡彭特拉住,他可能真的已經把烏提爾的頭給掰下來了。

  這就是『現在卡彭特他怎麼樣了』。

  安娜當然不知道卡彭特現在有多像一頭無理取鬧的狗熊,她只是在想卡彭特他們應該已經到了安全的地方,之前將石頭丟出去的時候想的地方是亞里和卡彭特一直說要去的黑海,那個地方應該離這裡很遠,而且很安全吧。

  「你在想什麼,想著要找機會逃跑麼?」威廉伸手在安娜面前晃了晃:「如果是想逃跑的話,可以趁現在試試。」

  「……!」安娜這時候才發現威廉好像把她腳踝上的鐵鍊給解開了,「你幹什麼……?」

  「跟著來。」說著威廉就從地上站了起來,安娜的手還依舊被鐵鍊拴著,末端就在威廉手中拿著,他說話的時候還拽了拽鐵鍊,「要去處理一下你的傷口。」

  免得還沒回布尼塔,他們貴重的誘餌就死於傷口惡化了。

  安娜也就只能服從安排,一瘸一拐的被威廉牽著走上了甲板,這時候外面已經只剩下火把的光亮,海面和天空已經徹底變成了黑色,安娜看著船外的景色下意識的就問了一句:「我暈了一天?」

  「差不多,不過嚴格來說現在已經是第二天了,避免你還有其他疑問我就順便說了,我們現在是在回布尼塔的路上。」

  她沒想到威廉還真的會回答她,而且還周到的回答了很多……不過那個第二天的意思是說現在已經是淩晨了?

  守在一邊的士兵看見他們少將把『女巫』從甲板上帶上來之後看起來都變得有些緊張:「少將,為什麼要……」

  「她需要治療,一直拴在下面潮濕的甲板上會讓她傷口惡化,所以我就帶上來了,有問題?」

  「沒有……」

  「那就滾開。」

  「是,長官!」

  安娜跟在威廉後面看著他威脅下屬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感覺和某個人好像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差別……難道脾氣差的人都是這樣的?

  接著安娜就被威廉牽到了儲存食物的乾燥小房間中,這裡面東西並不多,應該是被吃的差不多了。

  「……」等等,安娜忽然想到,這裡儲存的食物不多,然後剛剛威廉又告訴了她,他們現在是在回布尼塔的路上,從東部到布尼塔大概需要在海上航行幾個月,而現在這個儲存食物的房間中的食物明顯是不夠撐過這段時間的。

  也就是說!威廉他們肯定要在中途停靠到哪裡去補充物資。

  有機會,只要船能夠靠近陸地她就能想辦法逃走,而且幾個月的時間,差不多需要補充四次物資,她有四次機會…

  「你就先在這裡待著,我讓人去找藥過來,之前被他們踢到的地方還痛麼。」明明說的是關心人的話,但配合威廉臉上的表情反而是像劊子手在問候他的死刑犯,說話的時候威廉已經兩三下把手上的鐵鍊拴在了木柱上。

  「比起那個……」安娜舔了舔自己乾枯的嘴唇:「能不能先給我些水喝,我好渴。」

  於是安娜就得到了一小杯水,從這杯水的分量來看,安娜覺得威廉他們船上比起食物,更稀缺的應該是水,不過這倒是好消息,淡水可是不能斷的東西,所以最近這段時間他們肯定就會靠岸。

  安娜開始充滿希望的喝水,她喝水的這一陣威廉就出去叫人拿了藥和紗布進來,並且還有半瓶酒。

  「喝完了沒有,喝完了就把你身上的傷口對著我。」威廉拿著一塊布和酒瓶,看樣子像是準備打掃什麼東西。

  「可是我的傷口都在……」十分可惜,安娜一些比較嚴重的傷口都在很見不得人的地方,她是沒辦法把這些地方對著威廉的,「能不能讓我自己來?」

  「也行,如果你覺得方便的話。」說著威廉就把布和酒瓶放在這了安娜面前,然後抱著手臂。

  「……」

  「……」

  安娜艱難的用她被鐵鍊綁住的手努力了一下,發現根本就沒有辦法做到擦拭傷口這種事情:「那個,你看能不能幫我解……」

  「不能。」

  「好吧。」

  安娜放棄了,她想自己作為俘虜,提了那麼多要求還沒被這個爛脾氣的少將吊起來用鞭子一頓狂抽已經算是奇跡中的奇跡:「還是麻煩你幫我塗一下吧,背後有幾個很痛的地方……還有大、大腿上面也有。」

  威廉沒說什麼,他是早知道安娜的雙手被綁著沒有辦法自己塗傷口,所以故意讓她自己先試試,也不是說這種行為有什麼目的,大概就是單純的想要欺負一下現在看起來很可憐的安娜。

  這個女孩給他帶來的挫敗感和卡彭特帶給他的挫敗感幾乎算是同一個等級的,也許是因為他們兩個老是捆在一起行動,還總是算計他。

  之前威廉還真的相信了這個叫安娜的女孩就是和卡彭特有合作的尼格圖姆……她撒謊撒得太過於順暢以至於威廉之前根本就無法察覺出來,所以反而被安娜用她的『女巫』身份給利用了。

  「……」威廉看著安娜光裸出來的背上已經化膿了的傷口,有些裡面還插著邊緣鋒利的木屑,比他想像中傷得重,她也是能忍。

  在清理傷口的過程中威廉沒有說過話,安娜也憋著盡力不發出聲音,只有在威廉將嵌在她大腿上的一塊鐵碎片用刀摳出來的時候稍微忍不住叫了幾下。

  疼痛大概是會使人軟弱的,並且嚴格的來說安娜她也不算是什麼特別堅強的人,在渾身都有刀割一般的疼痛的現在她真的十分想念卡彭特,想要抱住他……想要被他安慰……

  可惜並不能。

  安娜她現在只能繼續面對著那個可怕的海軍少將,忍受酒精給傷口帶來的要命刺痛,以及不斷的思考自己該如何逃跑,並且在逃跑成功之後要怎麼聯繫上卡彭特也是個問題……

  免得到時候會發生明明她已經逃掉了,但卡彭特那個刺頭還是一鼓作氣的去找海軍算帳結果撞個空這種事情,那不是會很尷尬。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9-7 09:11 AM

第七十八章 真的

  明明兩個人都是在那個時候掉進了海裡,倫恩的情況就遠不如安娜那麼嚴重,他只是受了點皮肉傷,以及有些營養不良而已,硬要說有什麼的嚴重的,估計就只是手腕稍微有一些骨折。

  「我知道的大概就只有這些事情,他們把我抓住之後就一直關在甲板下的監牢裡面。」

  倫恩這時身上的所有傷口都已經清理乾淨,破爛的髒衣服也被換下來,樣子終於看起來沒有之前那麼那麼邋遢可憐了,他正在對威廉說他所知道的關於卡彭特的情報。

  「沒事的,你能夠活著返回布尼塔對我們來說已經算是幸運至極的事情。」海爾默一族無人生還本身就是便宜了女王的事情,讓她手中又多握住了宗教掌管權,這樣權利的集中對其他人絕對不算是好事,但現在倫恩還活著,等回到布尼塔之後女王就不得不再把權利按照法典返還給倫恩。

  雖然是這樣說……這種年紀的小孩,在現在這樣的情況孤身一人回布尼塔同女王爭權本身就相當於是一個笑話了,不過這也並不是威廉該管的事情,他也不想過多插手。

  「等回去之後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你處理,最近這段時間就好好休息吧。」說著,威廉就從有些簡陋的木板床邊上站起身,對於威廉來說一個都還沒有到十歲的小孩能夠承受那麼多事情已經算是奇跡,他從開始就沒有期待能夠從倫恩那裡得知到什麼十分有用的東西,畢竟現在有安娜,卡彭特再次現身只是遲早的事情。

  當然這也是問題所在,如果卡彭特現在就出現,那麼他們是根本沒有還手的餘地,雖然說是能夠拿安娜來當人質……但那並不是保險的計策,不確定因素太多了,這樣想著威廉就又一次走進了關押安娜的那間儲物室。

  威廉進去的時候就看見安娜低頭在用牙齒咬著鐵鍊,場面太過於智障他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你這樣,牙齒不痛麼。」

  「……!」直到威廉說話安娜才反應過來屋子裡面有人進來了,她尷尬的鬆開鐵鍊抬起頭:「還、還好吧……」

  「我有事情要問你。」威廉也懶得管安娜,反正不管她怎麼折騰那條鐵鍊沒有鑰匙都是打不開的,「卡彭特他們在哪裡。」

  「你問我,我怎麼會知道……我可是在他們消失前就被打進海裡面了。」

  她在說謊,威廉明確的有這種感覺,倫恩之前說過,她和卡彭特的關係絕對非常緊密,並且還是緊密到奇怪的程度。

  那麼安娜會落在海裡肯定就只是單純的意外,畢竟那個時候船隻碰撞的很混亂,珂麗婭的後側方是被他們先上去的船撞塌了一小塊地方,絕對就是那個時候安娜和倫恩都被撞進了海裡,然後碰巧『柯麗婭』消失就是在安娜掉下去的那一瞬間。

  「和卡彭特扯上這麼深的關係你覺得真的是好事麼,我可以幫你消除女巫的烙印,並且幫你安排一個安全的地方生活,只要你告訴我卡彭特他們現在在哪裡。」威廉這次說的倒算是真話,因為他已經確定了安娜是普通人,所以消除烙印他可以做到,但安排安全的地方生活,大概的意思就是在監獄裡面沒有生命憂患的度過下半生。

  這個人的意思絕對是幫我消除了烙印之後把我關在什麼地方……即便是在感覺腦袋有些昏沉的情況下,安娜的反應依舊十分快:「如果你還是覺得我會告訴你些什麼的話……最好還是放棄,我什麼都不會說的。」

  聽見安娜這麼挑釁威廉也不覺得生氣,面對這種嘴硬的囚犯他早就習以為常了:「經常有人對我說『我什麼都不會說』。」他用沒有什麼波瀾的語氣對安娜說。

  「所以我就覺得很奇怪,一開始大喊大叫著說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不會說,到最後還是神志模糊的跪在旁邊把該說的都說了,這樣有什麼意義。」

  慘了,要被打了,安娜背後開始冒冷汗,看來這傢伙之前攔著那些守衛不讓他們打她是在惦記著要治好後再開始打,免得一下子打死了:「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真的……」

  為了避免皮肉受苦只能想盡辦法亂說了。

  安娜開始沒有絲毫骨氣的掉眼淚:「求你了,我真的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卡彭特他只是把我當做發洩用的玩具而已,我也沒有辦法。」

  「我的脖子上有女巫的烙印只能不停的到處躲藏,在逃難的途中上了一條商船,結果那條船被卡彭特給劫了,我被他抓去船上虐待……這都是真的,我一直在想辦法逃走,但是他總是不太想要我逃走,我也不知道到底是為什麼。」

  「可是只要待在卡彭特身邊我就不用很擔心自己的安全,我也知道這樣是錯的,但是、但是……我、我也不知道……」說到這裡安娜哭的更凶了,「收養我的老人也去世了,所有人都要抓我,要殺我,我明明之前只是安分的在藥房裡面幫爺爺磨藥,卡彭特他……他每天都強迫我,我真的很討厭那種感覺,但是這樣能活下來的話我也……」

  卡彭特在海的另一側瘋狂的打著噴嚏。

  「我只是個普通人,面對這樣的事情我真的什麼辦法都沒有。」安娜哭累了開始一顫一顫的打嗝:「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威廉沒想到安娜會說這些,但對於安娜說的『我什麼都不知道』他肯定還是抱有懷疑,畢竟之前卡彭特甚至讓安娜化妝成商人家的小姐混進布尼塔綁架了海爾默家的少爺,安娜的作用肯定不僅僅是玩具而已,不過卡彭特那個傢伙也還真是混蛋,連這種年紀的小女孩都要下手。

  果然海盜都是些失心瘋的畜生。

  「你就在這裡面自己好好考慮一下吧。」威廉說著就要準備離開儲物室,不知道為什麼,只要看著安娜他總是會想起布尼塔裡那些和她年齡差不多的貴族小姐,那些女孩都一個比一個嬌貴,可能一輩子都受不了指甲蓋那麼大的傷口,甚至有人稍微大聲點對她們說話,她們都會立刻包起眼淚。

  而面前這個即便是在哭,也還要不停撒謊……某種方面來說還挺好笑的。

  「我也沒有審問女人的興趣,所以如果你能想通我會很開心。」他站起身將一邊的毯子扯下來丟在安娜身上:「既然你都說了你並不喜歡卡彭特虐待你,那麼為何不乾脆倒戈到我這邊來呢,把卡彭特的所在地告訴我你就能脫離烙印的束縛了。」

  說的還真是悠閒,安娜剛剛哭過還沒有緩過勁,喉嚨還有些啞:「我說了我真的不知道。」

  「是麼。」威廉也不在意,起身朝外走去,「過會兒再見吧。」

  「……」

  好累,真的好累,和這個少將說三句話就像是和卡彭特說五句話一樣累,腦子必須不停的轉,不轉好像下一刻就會被掐死……安娜把搭在她下半身的毯子扯上來蓋住肩膀,現在她還昏的要死,身體也有些發燙,估計是發燒了。

  唉……

  幸好在被抓住之前烏提爾已經把她的癮子給治好了,不然在這種情況下犯癮那豈不是更加難受,在安娜東想西想蓋著毯子就快要睡著的時候,她聽見了有什麼東西吱呀打開的聲音,好像是門被推開了。

  又是威廉?不是剛剛才出去麼,安娜痛苦萬分的睜開眼睛卻發現面前站的人並不是威廉。

  「倫恩?」安娜睜大了眼睛看著出現在她面前的小男孩,他已經換了身衣服,頭髮也梳了梳看起來精神了許多,不過他為什麼在這裡……難道之前那一下他的牢房也被撞開了?

  「你那是什麼表情,沒想到我也會在這裡麼。」倫恩看著被拴在地上的安娜:「現在是不是輪到你來求我把鎖給解開了。」

  求個屁啊,威廉他會把鑰匙給你麼,安娜頭暈著不太想理倫恩,就把頭重新低了下去。

  本來以為只要不理倫恩他應該就會自己走開的,但是沒想到那個小男孩竟然走到了她面前蹲下:「我過來也不是為了挑釁你,我只是覺得我現在能夠坐在回布尼塔的船上有一定程度的原因是因為你沒有殺了我,所以我想……」

  倫恩臉上出現了猶豫的神色:「我不願意欠像你們這種人的人情,所以我覺得……我應該要告訴你一件事情。」

  說到這裡安娜才終於抬頭看向倫恩,她總感覺這個男孩說的話有些奇怪:「你沒有欠下什麼我的人情,之前卡彭特想要殺掉你的時候我也沒阻止。」

  倫恩搖了搖頭:「雖然在你看來我可能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鬼,但我也有我自己衡量事物的標準,善惡是非我能夠分清楚,就像雖然我是海爾默家的人,但我依舊認為我的父母和爺爺是不比卡彭特差的壞人,我們家唯一能夠說是好人的只有我的弟弟,你們殺了他,這一點我會清楚的記得。」

  安娜沒有說話。

  「所以一件事算一件事,你還記得你之前說的,你甚至不知道是誰殺了你的父母麼。」倫恩的聲音忽然變輕了,彷彿是在戒備有誰從外面偷聽:「你的母親,以及你的父親應該都是被污蔑成了巫師而被燒死的對吧。」

  「……是。」如果可以,安娜是不想回憶起這件事情,「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我要說的就是為什麼連我也算是壞人的事情,雖然我只是無意間聽見爺爺在和父親議論。」

  「這是只有女王和海爾默家知道的事情,關於布尼塔的王權是如何統一的,一直到現在他們都還在使用這種方式。」

  「大概每隔十年左右就會發生一次,你的父母就是犧牲品,而你也差一點變成犧牲品。」

  聽倫恩說到這裡安娜不得不打斷他:「你把這種只有女王和海爾默知道的事情告訴我真的好麼?要是被發現了你之後的處境會……」

  「那個已經無所謂了,難道你覺得我一個人回到布尼塔之後女王真的會心甘情願的把宗教的掌管權交換給我麼,我只是個小孩,要殺死我的辦法有很多,女王她甚至都不用計劃。」

  這是事實,倫恩早就接受的事實,並且這件事情他也準備告訴諾布朗少將,在之前因為他還顧忌著自己的兄弟,所以一直對這樣違背道德倫理的事情閉口不提,但現在他的弟弟已經死了。

  聽見倫恩這樣說的安娜也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因為他說的全都是事實,看不到希望的事實。

  「你還回想得起來你被污蔑成女巫抓住之前你們鎮上發生的事情麼。」倫恩繼續接著上面的話說:「是不是忽然出現了尼格圖姆的巫術袋,很多人都中了詛咒開始死亡,軍隊也很快的介入開始封鎖城鎮。」

  「對……」

  「那些巫術袋並不是巫師放的,而是女王安排了海爾默手下的人去放置的東西,軍隊會那麼快抵達也是提前就安排好了的,捕殺巫師只是一個藉口,一個為了殺人的方便的藉口。」

  「你們的鎮子被選中作為血祭的犧牲品,十幾年前你的父母也是因為這個而死,布尼塔從很久很久以前,就一直在靠血祭的方式鞏固權利,這片土地的所有者和曾經存在的神明……不,也許不應該稱作是神明,但是就是和那樣的存在簽訂了條約。」

  「只要不斷的為那位神明獻上死亡,那麼權利就會常伴與布尼塔。」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9-7 09:17 AM

第七十九章 錯覺

  「……」

  船上沒有安娜的第二天。

  卡彭特腳邊散落的全都是空掉的酒瓶,手上還拿著一個已經喝了一半的,另一隻手拿著剃鬍子用的小刀片,他正目光渙散鬍子拉碴的坐在甲板上的角落,還時不時打酒嗝,看起來就像是個乞丐。

  「你真的沒有辦法知道安娜在哪裡麼?一點點辦法都沒有?」亞里也難說自己現在是個什麼心情,他煩躁的撓著自己的頭髮,誰能知道那些船撞過來就是不偏不倚的撞到了安娜所在的後船尾,那個之前抓的小鬼也不見了,兩個人都下落不明。

  「我說過了,我現在最多只能知道她還是否活著。」烏提爾也頭疼,他雖然是料到之後應該會用到那兩顆石頭,但是沒想到會用到的這麼快……

  這船上的人究竟運氣得不好到哪個地步。

  現在他們的坐標是在黑海,這地方是個好地方……十分漂亮,但現在基本沒有人有心情去形容它,原本卡彭特的計劃是在這裡看看有沒有關於烏提爾想要的那顆紅寶石的線索。

  然而現在卡彭特腦子裡面除了『安娜安娜安娜』之外幾乎沒有辦法想別的,他抬起手中的酒瓶胡亂的喝了一口,烏提爾告訴他能夠確定安娜還活著,但是具體在哪裡並不清楚。

  其實也沒有什麼清楚不清楚的,卡彭特會頹廢成這個樣子並不是因為沒有辦法找到安娜,而是因為安娜她手裡明明還剩下一顆可以使用的石頭,按理說只要她想,她就能夠立刻回到『柯麗婭』上,但是她沒有,她沒有回來……

  卡彭特又打了個酒嗝,然後開始如同廢物酒鬼一樣開始給自己找藉口,也許是因為那串手鏈不小心掉了呢,所以安娜沒辦法回來……可這樣她不就很危險了麼?雖然他們現在正在用最快的速度離開黑海,但要找到她還需要一段時間。

  「她是不是因為把東西搞丟了才不回來找我的。」卡彭特放下酒瓶看著朝他走過來的烏提爾:「她肯定不會嫌我煩的。」

  「那串手鏈是不會弄丟或被人搶走的,我在上面下了咒語,那個東西現在只能為安娜所用,這也是為什麼我現在……」烏提爾話都還沒說完就看見卡彭特抬起酒瓶子猛灌。

  「……我現在的力量不夠尋找安娜她在什麼地方。」

  卡彭特根本聽不進去烏提爾之後說了什麼,他灌了幾口酒就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抓住烏提爾的肩膀瘋狂的搖晃:「那你的意思是說她完全可以回來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回來?!」

  「……是這樣沒錯,也有可能是用了石頭去其他安全的地方了。」烏提爾不自知的補了幾刀,然後就換來了卡彭特的慘叫。

  亞里聽見這動靜自然就把注意力從航向上轉移了過去:「幹什麼,你對他說什麼了??」他走過去就看見站在一邊的烏提爾,和抱著酒瓶子耍酒瘋的卡彭特。

  「我說安娜可能去其他地方了,用石頭。」

  你就不能少說兩句麼……

  「去找她!!!去找她!!!把她給我找回來!!!!我要把她鎖在籠子裡面!!!」卡彭特腳步虛浮,在說話的時候沒站穩就正面朝下摔在了甲板上,但他很快的就自己爬起來去抓亞里的手臂,也不管從鼻孔裡面流出來的鼻血:「我的阿麗埃娜!!!!」

  「你他媽到底喝了多少。」亞里不耐煩的推開卡彭特,「我們這不是正在去找她麼,你要是真的著急就少喝點酒來幫忙行不行!?」

  卡彭特還是像個弱智一樣幹嚎著安娜的名字,然後把手裡的酒給全部灌進了嘴裡:「她拒絕我!!!」

  不拒絕你難道還要接受你麼……亞里的頭都被卡彭特吼大了:「你給我安靜點!」說著就撲上去阻止卡彭特企圖再開一瓶酒的動作。

  「別他媽喝了!」

  卡彭特自然不會聽亞里的,伸手就和他拉扯了起來:「滾開!你是什麼玩意兒!」

  和醉鬼說話實在是非常令人討厭的事情,特別是喝醉了的卡彭特,討厭程度簡直是無解,平時就夠不講道理了,現在更是像把腦子挖出去餵了魚一樣。

  「你倒是清醒一點來想想我沒到底該去哪裡找安娜啊!」亞里一邊掐著卡彭特的脖子一邊偏頭對甲板上手足無措的船員說:「去舀點海水上來潑醒他,快點!」

  「安娜她不回來了!她到其他地方去了!!」卡彭特還是不停歇的在嚎,他那顆被酒精浸泡住的大腦已經完全認定了安娜是離開他去安全的地方生活了。

  然而事實上安娜並沒有像是他們所想的那樣,用石頭逃去了安全的地方,從此開始重新過上安穩又舒適的新生活,倒不如說她的境況變得比被威廉抓住更加差了,全都是因為倫恩告訴了她那些事情。

  現在的心情可能連憤怒都算不上,安娜只是用頭靠著一旁的木柱發愣。

  你們是不走運被選中當做犧牲品。

  她想說開玩笑也的有個限度,這種事情……怎麼可能?只是因為不走運,他們就得被犧牲掉?只是不走運,只是不走運?那麼走運的話,被犧牲掉的就會是別人?犧牲掉其他和他們一樣什麼都不知道的人?

  她曾經居住的國家,是這樣構築起來的?

  連倫恩是什時候離開儲物室的她都已經不知道了,時間像是變成了一種濃稠的半固體將她困在了裡面,她聽不見也看不見外界的東西。

  威廉走進儲物室看見的就是這樣神情呆滯的安娜,他也才從倫恩那裡得知了關於布尼塔王權的事情,老實說驚訝是有一些驚訝,但很快他就消化了這個事實,對於威廉來說各個權利體質都有它自己存在的方式和意義。

  就像是統治極西寒帶的君主雷蒙一樣,布尼塔的統治方式與之完全不同,雖然布尼塔也同樣講究制度的嚴謹,但因為和宗教混雜在一起,權利的界限也因為掌權人的數量而變得難以控制。

  而雷蒙的國家制度無比嚴苛,就如同那裡被寒冷天氣凍築而成的巨大岩冰,雖然冰冷,但堅硬如鋼,他們的國家沒有宗教理論,所有權利只掌控在國王一人手中,事物對錯與否法典輕重與否都由國王一人決定。

  在威廉眼裡這同樣是個病態的國家,說實話他覺得國家本身就都是病態的,包括布尼塔在內……並非全都是弊端的病態,但以個人或幾個人的集體為單位去規定界限並且管理和排斥,本身就是奇怪的,究竟是什麼人才能界定這些東西?或者說為什麼要讓人去界定這些東西。

  威廉從未搞清楚過他對於這些事情的想法是否正確,每次與巴奇談起的時候,巴奇都只是搖頭:「所有東西即便是壞的都有他存在的意義,你只用遵守就行。」

  所以漸漸的威廉也就覺得對於這些『意義』他遵從就行,不過雖然父親的教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他實在是不想再考慮太多關於上頭統治階層的事情,這也是為什麼他常年都保持出航的狀態在布尼塔之外的海域遊走捉捕海盜。

  他也不是因為喜歡才幹這些事情的,雖然硬要說討厭,也並不討厭……只是會覺得累。

  「倫恩也把那件事情告訴我了。」威廉看著跪坐在地上雙目無神的安娜:「看來你真的是受害者。」

  安娜沒什麼反應,威廉不確定她聽見了沒有,當然他來這裡的目的也不是為了和安娜討論這件事情,他只是擔心安娜在聽見了事實之後因為情緒激動做一些會讓他的利益受損的事情,簡單來說就是自殺或自殘。

  顯然擔心都是多餘的,安娜陷入打擊過頭已經木楞著變成了接近暈迷的狀態,他之後又叫了幾聲這個小姑娘都沒有任何反應。

  「……」威廉思考了一下,還是坐在儲物室裡面看著安娜,因為不知道之後她會搞什麼動作,現在把看守安娜的任務交給其他人他也不放心,所以還是自己上算了,這樣也省心。

  而安娜只是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坐到了離自己不遠的地方,好像對自己說了些什麼?

  頭從一開始就暈得要死。

  誰在旁邊。

  腦子混脹得像是灌滿了滾燙的開水一樣。

  「卡……卡彭特……?」

  威廉看著忽然開始結結巴巴說話的安娜,不過為什麼忽然開始叫卡彭特的名字?

  「頭不舒服……」安娜語氣中帶著哭腔,她漸漸的軟倒匍匐在了地板上,「卡彭特……」

  「?」威廉站起身走到安娜身邊半跪下,伸手想要去把她扶起來,結果碰到安娜肩膀的時候被她的體溫嚇了一跳,就如同是才從爐子中取出來的石頭一樣滾燙,為了確認威廉又用手試探了一下安娜的額頭,還是很燙手。

  發燒了,而且燒到了說胡話的程度。

  威廉有些慌張,但很快就冷靜了下來,他們船上沒有能夠治療發燒的藥品,但發燒到那麼高的溫度放著不管肯定會死,現在只有儘快靠岸了,反正也要補充物資……

  而且應該也不能就這樣鎖在儲物室裡面,先帶去上面的房間找個平坦的地方讓她躺著。

  想著威廉就替安娜解開了鎖鏈,然後把她連著毯子一起從地上抱了起來。

  「……」他是不是把我抱起來了,安娜整個人燒到無法明辨是非,習慣性的就伸出手摟住了『卡彭特』的脖子,但過了一會兒她又覺得好像哪裡不太對,頭在抱著她的人的懷裡蹭了蹭。

  「卡彭特……你好像沒有以前結實了……」

  威廉:「……你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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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彭特:那肯定是我的身材最好,肌肉最結實。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9-7 09:23 AM

第八十章 枕頭

  雖然安娜之前想得挺好,『等靠岸了,老子就開始逃跑』,按邏輯來說也的確是這樣沒錯,但她是根本沒有想到自己會因為打擊過度陷入高燒狀態。

  明明,明明現在就在岸上……!

  安娜痛苦的躺在床上咳嗽,該說是千算萬算算掉了運氣這種東西,現在即便威廉他們不用鎖鏈把安娜拷在床上,她也沒有多餘的力氣下地逃跑。

  算了,這一次的機會就先放棄吧,反正之後他們也還會再靠岸補給,畢竟從東部到極西可不是三兩天就能完成的旅途,現在就先養精蓄銳,說不定之後在船上還有機會跳船跑。

  「……」

  果然生病的時候就是會有軟弱的想法出現,安娜伸手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想讓自己清醒一點,正是因為現在她發著高燒,威廉肯定會多多少少的放鬆一些警惕,而之後她身體沒有什麼其他大事情,肯定會被看管得比現在牢幾十倍。

  所以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不能錯過……絕對不能錯過。

  安娜現在待著的地方,好像是一個港口邊上的小民居,她不太清楚威廉他們將船停靠在了哪裡,因為她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躺在了這間屋子裡面,透過床對面的窗戶能大概的看見港口的樣貌。

  也不能說是港口,應該說是個規模很小的漁民灣,屋子都比較簡樸,也不知道在這種地方能不能拿到足夠的物資……不,現在不是要想這些的時候,安娜強迫自己把因為腦子暈乎而發散出去的思考給抓回來。

  是該思考怎麼跑路了,而且在港口的話也很方便,只要不被發現的混上一條正準備開出的漁船,到時候等漁船行駛到大海深處再趁他們不注意把救生用的小木船偷走……如果能順便再拿走一個羅盤和地圖就是最好的。

  再說也不一定要朝海上逃,如果這個小漁民灣不是島而是連著大陸的灣口,那就更方便了,只要能夠解開鐵拷逃走,安娜就有一定的信心不被威廉他們找到,想著安娜就低頭鑽到被子裡面開始研究拷住了自己雙腳的鐵拷。

  因為威廉知道了安娜不是女巫,所以就沒有用龍血澆鑄的拷子,免得龍血直接將她的腳踝給腐蝕斷掉,現在鎖住安娜四肢的都是普通的鐵拷,只要有鑰匙打開她就能跑掉。

  而鑰匙就在威廉的身上……要想個辦法,想個辦法拿過來才行,安娜拖著快要病死的身體扯著鐵鍊不停為自己的自由思考。

  就在安娜不停思考的時候威廉他端著一個小木託盤走進了屋子,剛好就看見安娜窸窸窣窣的在床上聳動著,還能聽見鐵鍊輕輕摩擦的聲音。

  「如果你是想逃跑,最好還是注意一下開門的聲音。」威廉沒什麼其他的意思,就只是單純的提醒安娜。

  「……」

  安娜尷尬的從被子裡面鑽出來:「沒有,我就是腳有點點癢而已。」

  威廉走過去把託盤放在床頭櫃上,那上面有個黃色的小紙包,旁邊還有幾塊白麵包和乾酪以及一杯羊奶,老實說這並不是對待囚犯的態度,有乾淨的床鋪還有食物。

  雖然嚴格的來說,安娜好像並沒有做過什麼壞事,倒不如說她是被卡彭特給波及了進去,並且她也是布尼塔那病態權利下的受害者。

  「你是不是感覺好一點了。」威廉看著縮了半個頭在被子裡面的安娜:「把臉露出來我看看。」

  「……」安娜畏縮的把被子拉下去了一點,其實並沒有好很多,安娜看威廉的頭都是模糊的,她只是想必須逃跑,所以根本沒辦法安分下來而已。

  「起來喝點東西,然後把藥吃了。」威廉看著安娜依舊不自然泛紅的臉頰將羊奶遞了過去,之前他讓這個漁民灣的本地藥醫來看了看,情況稍微有點嚴重,如果沒有及時治療和休息的話肯定就……不過好在威廉他們運氣好,在發現安娜發燒之後他們船隻行駛的坐標附近剛好就有陸地,而且是有人煙的陸地。

  只要吃點藥多在平穩的陸地上休息幾天就能痊癒,不過這個病人好像並不打算安分的在這裡休息:「如果你再想著逃跑,那讓你沒辦法走路的辦法我也是會的。」

  說這話的時候威廉又帶著那種意味不明的微笑,安娜感覺自己的腿已經開始痛了,因為威廉太過嚇人,安娜她也只能服從命令,掙扎著勉強從床上坐起來靠在床頭,然後伸手想要接過威廉遞來的羊奶杯子。

  結果。

  「……」威廉無語的看著翻到在地上的杯子:「你連端杯子的力氣都沒有?」

  安娜尷尬的咳嗽:「對、對不起……」

  「你是不是經常對人道歉。」威廉歎了口氣彎腰想將杯子撿起來,但在他低頭下去的那一刻就感覺到有什麼不對,這種感覺特別熟悉,就是被卡彭特那些該死的人算計時候的感覺,一模一樣。

  接著他沒有一絲猶豫的保持著彎腰的姿勢迅速朝後退了兩步,然後就聽見了意料之中的重物落地聲,還伴隨著女孩痛苦的呻吟。

  「你是認真的麼?」 威廉好笑的看著和鐵拷一起結結實實摔在地上的安娜,「你想打暈我?」

  剛剛這個女孩是故意讓杯子掉在了地上,然後想要趁他低頭撿杯子的時候用手上的鐵拷敲擊他的後腦將他擊暈……目的肯定就是為了拿走他懷裡的鑰匙,不得不說這個紅頭髮小姑娘的確很聰明,看準了因為她發燒,而稍微鬆懈了一點戒備的時機,如果動作再稍微迅速一點,說不定就被她得逞了。

  安娜躺在地上沒動,一方面是因為頭暈和摔得渾身都痛,另一方面是因為覺得太丟臉。

  威廉把安娜從地上撿起來放回床上:「有沒有摔到哪裡?」

  不要再問我了,太丟臉了,讓我一個人待著睡覺吧,安娜絕望到雙目失神。

  被放回床上後的襲擊失敗者痛苦萬分的用被子遮住臉,果然她沒有卡彭特什麼都做不到……怎麼辦……好想回去,好想用石頭回去找卡彭特……

  在安娜感到丟人的時候威廉又出去重新裝了點羊奶回來,然後強行將安娜的被子拉了下來:「剛剛的事情我就當沒有發生過,不過如果還有下一次我想我會換一個綁你的方式,現在……」

  威廉說著伸手將安娜抱起來靠在床頭:「安安分分把藥和食物吃了,就算是你要逃跑,也不能發著這麼高的燒逃跑對吧。」

  「好的……」安娜想要拿過威廉手裡的羊奶杯子,結果威廉的手朝後收了一下。

  「?」

  「我餵你,你不用來拿。」

  「……」

  於是安娜只能像是被獵戶捉回家拴在桌子腳上的什麼小狐狸小山狗之類的東西,一口一口被威廉餵完了託盤上的食物和藥粉。

  餵完之後威廉就坐在了床前的板凳上盯著安娜:「行了,你開始睡覺吧。」

  什麼,你要一直坐在這裡的麼?

  可能是因為安娜的目光中透露出來的意思實在是太過於露骨,威廉立刻就明白了過來她在想什麼,老實說這還是頭一次他這麼明確清楚的弄明白了女人的想法:「我會一直坐在這裡看著你,所以別想什麼其他的了,以後每次靠岸補給物資我都會這樣看著你,哦對了,還得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什麼?」你說的消息我真的一個都不想聽,每一個都會讓我感覺你簡直是比卡彭特還要難搞的混蛋……某些方面來說吧。

  「我們找這附近的漁民買了一個用來捉海鬼的鐵籠,很大,能夠放進去一張床,等你燒退了回船上之後就睡在那個裡面。」

  你這他媽算什麼好消息,對你們來說是好消息的好消息是吧?!

  安娜覺得自己不能跟這個男人再說話了,她虛弱的躺回床上,感覺一陣莫名的空虛:「能不能再多給我一個枕頭,我想抱著睡覺……當然能再給我喝口酒就更好了。」

  「你不能喝酒。」說著威廉起身到旁邊的櫃子裡面翻了翻,找了個枕頭出來拍了拍塞進安娜的被子裡面:「這個倒是能給你。」

  「謝謝……」可能是因為卡彭特的關係,安娜覺得一個枕頭還是少了,她很想念卡彭特的那個填滿了軟乎乎枕頭的大木桶……雖然一開始覺得那個東西當做床來睡很奇怪,可是睡過幾次之後意外的上癮了,周身都被軟軟的熱乎乎的東西包圍著真的很有安全感,她不知道卡彭特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會塞那麼多枕頭在木桶裡面,雖然卡彭特看起來並不是會缺少安全感的那種人。

  倒不如說在他身邊的時候會被他給予安全感,微妙的安全感……吧。

  想回去了,安娜低頭把臉埋進了枕頭裡面,想聞卡彭特身上的味道,想聽他說話,即便是再怎麼無聊的話和氣人的話都好。

  「……」

  果然自己還是養成了依賴他的爛習慣,而且可能比起習慣,用本能來形容要更貼切一些……

  埋在柔軟的枕頭裡面,阿麗埃娜胡亂想著關於卡彭特的事情漸漸陷入了沉睡之中。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9-7 09:29 AM

第八十一章 糾正

  「還活著。」

  烏提爾已經開始有些不耐煩了,這是卡彭特今天第二十三次不知疲憊的問安娜是不是還活著:「如果她出了什麼事,我會告訴你,所以你現在能不能專心的去做實事。」

  「她會出事!?」卡彭特神經質的捉緊了烏提爾的肩膀,他現在還是不修邊幅的樣子,絲毫看不出一點以前的英俊相貌:「她出什麼事了?!她出什麼事了!?」

  「……」烏提爾少見的翻了個白眼,然後伸手把卡彭特使勁的推開,「她沒出事,我只是說她如果出事了,我會告訴……」

  但烏提爾話還沒說完卡彭特就又開始吵:「她到底出什麼事情了你告訴我啊!!!」雖然現在他並沒有喝酒,但和喝了酒也沒有什麼其他區別,在旁邊的亞里已經看不下去這兩個白癡的對話了,烏提爾是不會說話,卡彭特是不帶腦子說話。

  「你們能不能不要玩了,以為現在沒有事情可以做麼?」

  「誰在和他玩了,是他說安娜有危險!」卡彭特轉頭瞪著亞里。

  烏提爾更惱火:「我說的是安娜她有危險的話我會……」

  「行了你少說兩句,而且說到底你就不能換個說法?為什麼要一直堅持用這種會刺激到他的說法。」

  卡彭特站在一邊捂住了自己的頭:「我需要冷靜一下,不行了,總感覺……總感覺腦子裡面有什麼東西要炸開了,我要冷靜,我需要冷水。」

  現在是安娜不見的第五天,卡彭特覺得自己渾身都不舒服,也說不上來是哪裡不舒服,總之就是不舒服……不習慣……

  他虛弱的靠在船舷邊上:「我受不了了。」

  然後在烏提爾和亞里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卡彭特就像是軟體動物一樣朝後滑到了船外……

  「快去拿繩子和網過來!!!船長掉海裡了!!」

  ……

  …………

  亞里看著坐在甲板上朝外吐著海水的卡彭特:「行了,你冷靜了沒有。」

  「……」卡彭特吐完最後一口水,整個人癱倒在了地上:「我廢了,我現在什麼都沒辦法做。」

  「那你還找不找安娜了。」

  「她不想回來,我去找她還有什麼意義。」

  「……你什麼時候這麼講理了。」亞里懷疑卡彭特現在的腦子真的進水了:「難道你真的不覺得安娜她有可能是海軍的人抓住了麼,她落水的地方可到處都是海軍。」

  「被抓到了她也能用石頭回來。」卡彭特面朝下一動不動,「她就是不想回來,她就是不想看見我。」

  亞里翻了個白眼,不打算再和卡彭特繼續探討這個事情,因為現在他們即便不去找安娜,也還有要緊的事情要做。

  那就是需要更多武裝好了的船隻和船員,他們現在因為頻繁在海上活動,很多國家已經開始警戒了起來,如果還是像現在僅僅只有『柯麗婭』和十幾個船員是遠遠不夠的,柯麗婭的火力單獨對付兩三條船還行,但是如果一旦被圍攻就會有些吃力。

  「我們現在正在朝門徒島行駛,你要是想起來幫忙做點事就起來,不想就繼續在這裡躺著別給我們添麻煩。」反正卡彭特以前在船上也基本不做事,所以現在他只要不搞事出來亞里就很滿意了。

  而癱倒在地的卡彭特根本就沒有在聽亞里對他說了些什麼。

  與此同時在另一邊的安娜,也差不多陷入了和卡彭特一樣的狀態,因為在她燒退了之後,威廉就真的把她丟進了籠子裡面關著……

  「……」真的有必要做的那麼絕麼,安娜坐在籠子中的床上看著外面正在給籠門上鎖的威廉,「你真的打算一路這樣子把我綁回布尼塔?」

  「為什麼不呢。」威廉扯了扯枷鎖確定已經鎖好了,「畢竟你這麼想逃跑,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想再在外面套一個籠子,或者說直接把你的腿截斷。」

  安娜開始朝外冒冷汗,幸好威廉並沒有說要追究之前那件襲擊失敗的事……不然可能現在她已經沒腿了。

  「行了,外面會有人看守,你如果有什麼事情就敲鐵欄叫他們,不過他們身上是沒有鑰匙的,所以你也別想著用之前那蠢辦法。」威廉拍了拍籠子:「叫你安分一點是為你好,如果之後我們抓到了卡彭特,那麼關於你的罪行我可以隱瞞,但你會生活在海軍的監管下,這是我個人對你以前遭遇的歉禮,畢竟亂抓人當做巫師燒死也有海軍的一部分責任在其中,而你作為卡彭特的同黨也有一定的罪責。」

  「你真的覺得能靠我抓到卡彭特?」安娜還是不得不感歎威廉的自信,這個人也不好說他是有勇無謀還是心思細膩,「我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那不是你說了算的,總之在回布尼塔前你就好好的待在這裡面。」說完威廉就轉身離開了這間小屋子,前腳威廉才離開,後腳安娜就從床上翻坐起來撲去了籠門口查看那把鐵鎖。

  之前還是太天真了,那個人果然還是會用最萬全的方法把她關起來,手腳上有鐵拷還好,至少還有辦法到處走動,現在連走動的範圍都萬全被限制了起來……難道真的不用石頭她就跑不掉了麼?

  安娜晃動了一下鐵鎖,想要用外力破壞一般是不可能的了估計得……

  「我記得我前幾秒才說過讓你安分一點。」

  「……!!」

  安娜猛的一下鬆手,沉重的鐵鎖就落下去撞在了欄杆上發出巨大刺耳的金屬敲擊聲,然後她抬頭朝聲音發出的方向看去,就看見了威廉站在虛掩的木門後陰測測的看著她。

  「………」

  兩個人對視著,氣氛一時間就安娜單方面來說變得非常尷尬:「對不起……」

  「你的道歉有什麼實質上的用處?」

  雖然是沒有什麼實質上的用處,但總之還是得先說了裝個可憐……安娜沉穩的咳嗽了一聲,然後慢慢朝後退去:「我先睡覺了,之後有事我再叫你吧。」

  威廉就面無表情的看著安娜一步步退回了床上躺著,他不是沒有真的認真考慮過把這個小女孩的雙腿打斷的方式,但以他目前為止對安娜的瞭解,即便將她的腿打斷,她肯定也不會輕易打消逃跑的念頭。

  更壞的是會發生魚死網破這樣的情況,雖然即便安娜死了他們也可以放假消息出去說紅髮的女巫還依舊在他們手上,事實上這樣做還會輕鬆許多,但威廉並不想這樣做,因為他對安娜很感興趣。

  現在的他也多多少少明白過來了卡彭特為什麼會對這種本可以說是普通人的小女孩那麼執著。

  她有著不可思議的忠誠和膽識,這也可能是她自己沒有正確意識到的事情。

  如果在卡彭特抓到她之前,先一步發現她那就好了,威廉最近看著安娜的時候這個念頭就會時不時的冒出來。

  安娜的年紀還並不大,看起來也就十七八歲,如果正確的培養,她會是很不錯的幫手……

  「你為什麼就一定執著的要逃走呢,卡彭特對你很好?」威廉重新走回籠子前看著安娜:「他是哪種人你應該很清楚的。」

  「他可不是你想的專殺惡毒權貴的義俠,他手上有無辜人的血債,他燒毀過的城鎮遍佈所有地圖,只要是他去過的地方就會彌漫著血腥味,你該不會是忘記了這些吧。」

  「卡彭特他就是一個十惡不赦的混……」

  威廉停下了還未說完的話語,因為原本低著頭的安娜這個時候已經將她的頭抬了起來,深琥珀色的瞳孔直直的看著威廉。

  「我如果在乎這些,也就不會跟著他們了。」安娜的聲音很輕,但都十分清晰的傳達到了威廉耳中:「即便安分守己最後得到的也不是什麼好下場,那為什麼一開始要那樣做。」

  「我的父母,我,我的爺爺,亞里,亞里的父親。」安娜感覺自己身體中有什麼奇怪的感覺,像是有東西在裡面勾緊了她的每一根血管,然後開始逐漸朝心臟收縮一般,「我們接受著女神的祝福來到這個世界,我們如柯麗婭囑咐一樣的善良,友好,勤勞,最後得到的是什麼。」

  「我知道這裡面本來就充滿了不公平,但和我有什麼關係,我不再想去遵守第二次了那你有什麼資格來要求我,你唯一有的資格就是殺掉作為罪犯的我,為什麼還要多費口舌的來告訴我我的觀念是錯的,你以為我不知道自己選的是什麼?」

  「我比你清楚的多,我比你清楚的多卡彭特是個怎麼樣的混蛋,我比你清楚我是想要跟隨在怎麼樣的一個混蛋身邊,我比你清楚自己做的選擇錯誤到了個什麼地步。」

  「即便是這樣你也還想要企圖糾正我的想法?」

  威廉看著安娜的眼睛從棕琥珀色漸漸的蛻變成了翠綠色,和卡彭特的眼睛一樣,就連那裡面蘊藏的恨意都是同樣的。

  站在籠子外的男人笑了笑。

  「為什麼不呢?畢竟你錯的那麼離譜。」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9-7 09:35 AM

第八十二章 地牢

  接下來的幾個月,威廉覺得自己算是見識到了這個世界上所有的逃跑方式,雖然有些很拙劣,但也有幾次差點被安娜得手。

  最危險的一次是他們第四次靠在港口中補給完畢,等待明早太陽出來起航的時候,安娜敲欄杆引來了單獨站崗看守她的護衛,然後抓著那名士兵的頭使勁朝鐵籠裡面拉,導致士兵直接撞暈在了鐵欄杆上。

  她就立刻隔著籠子拿走了士兵身上的槍,用它崩開了自己腳上的鐵拷接著就對著籠子上的鐵枷鎖開了好幾下,硬生生將鐵鎖給打爛了。

  這方法雖然動靜大,但因為時機抓得準確,趁著晚上,大部分人都因為早上在港口不斷上下抬重物而勞累過度睡得很熟,有些人雖然要守崗但都只是強打著精神而已。

  不止是因為搬運補給消耗了體力,還有已經持續了三個月的長期航行,大多數人包括威廉在內多多少少狀態都有些不太好。

  所以在安娜搞出這個動靜的時候他們沒有及時的應對,導致安娜已經跑到船舷邊上準備跳進海水中了,威廉才被人從床上搖醒起來。

  「不准開槍!!」威廉甚至連鞋子都顧不上穿,直接跑去了甲板上,結果就看見那群士兵已經舉著火器瞄準了爬上船舷的安娜,他這一聲提醒的晚了,有幾個人已經扣動了扳機,然後他就看著安娜搖晃幾下從船舷上跌進了海裡。

  這鬧心的事情最後自然是以安娜被漁網撈起來為終,不過她小腿上中了一槍,而且因為腿上的鐵拷也是用槍打開的,所以兩邊的腳踝上都有一些被火藥燒爛的傷口。

  之前說什麼打斷你的腿都是隨口說說嚇唬一下小女孩,結果沒想到她真的差點被截肢……

  不過這些事情也算是到頭了,威廉他們在經歷將近五個月的航行過後,終於返回了王都布尼塔,安娜也抵達之後立即被送進了地牢之中。

  「之前派遣出去的其他船隊都基本沒有什麼收穫,本來對你們也沒什麼了期望了但……」

  伊麗莎白女王輕輕搖晃著她手中嵌著鑽石和珍珠的小手扇,漂亮的臉蛋上帶著輕輕的笑容:「你果然永遠都不會讓我失望,諾布朗少將。」

  「為了女王。」威廉低著頭單膝跪在伊麗莎白的王座前的臺階下:「這之後我打算派人去散佈紅髮女巫在我們手中的消息,以此來吸引卡彭特,明天我們會將女巫從布尼塔的地牢運送到捷洛尼亞去。」

  捷洛尼亞是遠離王都的一座孤島,因為地勢嚴峻險惡易守難攻,被改造而成了一座海上的監獄,那其中關押了無數依舊在等待判刑的海盜。

  但女王好像並不怎麼滿意這樣的決定:「那樣的話好像給那位先生太多準備時間了,你可以將女巫小姐押送到捷洛尼亞去,但在抵達捷洛尼亞之後的五天,我需要你們準備好火焰。」

  準備好火焰的意思就是要對安娜執行火刑。

  威廉自然料到了女王會這樣說,他也沒有反駁,因為的確用死刑期限來逼迫卡彭特現身會快很多,不過實際上他會聽從女王的話到哪一步就有待考證了,畢竟他是想要安娜活著,需要死的只有卡彭特他們那些人。

  對女王的覲見結束之後威廉本來是想立刻去安排安娜的轉獄,但在出王宮的路上他看見了巴奇,自己父親的馬車。

  ……

  …………

  空氣中充滿了潮濕的黴氣,被昏黃的火把照耀著的黑灰色石壁上彌漫著濕潤的反光,狹窄的通道上空無一人,牢房看守待在有爐火的地方喝著酒,只有聽見響動的時候才會起來去看看那些被關得嚴嚴實實的囚犯。

  「…………」

  安娜就被關在這裡,布尼塔地下的地牢,侍衛還會著重的檢查她在牢房中的狀態,因為威廉特別吩咐過『把她給我看牢了,別因為關在籠子裡面就掉以輕心』。

  她低著腦袋奄奄的被吊在地牢中的石壁上,嘴巴也被用特殊的罩子給禁錮了起來沒辦法說活,比起這裡,當初還在威廉船上時候的待遇簡直可以說是貴族級別的了,每天都有麵包和水可以喝。

  沒想到過去這幾個月靠岸六次,一次都沒有跑掉,安娜深刻的開始檢討起自己,現在被鎖在這裡就更別想要那麼簡單的逃走了…… 而且已經沒有什麼時間了,她害怕卡彭特真的有可能會來救她,這樣就正好踏進了威廉的圈套之中,雖然做這些危險的事情就如同是卡彭特的工作,但是安娜不太想讓他陷入危險裡面。

  卡彭特的性格和想法本來就夠一言難盡了,如果之後有哪天他失誤一下……後背的衣服被汗水和潮濕的牆壁給打濕了一片,安娜一邊想著怎麼辦一邊不舒服的蹭了蹭背,這個動作讓拷住她雙手的鏈條發出了些響動,聽見響動的侍衛也立刻來到她的牢房前用手中的鐵杖敲了敲欄杆。

  「在幹什麼,老實點待著你這女巫。」

  女巫……哦對了,安娜忽然反應過來,威廉好像還沒對其他人說過她其實不是女巫,所以被關在布尼塔之後所有拷她的東西都使用了龍血澆鑄,就連牢房的欄杆也是同樣。

  因為嘴巴被封著,她甚至沒辦法撒謊恐嚇侍衛。

  「……」

  看安娜不動了之後侍衛才將鐵杖放下:「可別再抱著可以逃走的希望了,你今天晚上的時候就會被轉送去捷洛尼亞,然後再延遲個幾天你就會被燒死在那裡,真是最適合你們這些巫師的下場了。」

  ……什麼?

  安娜不可置信的看向侍衛,她幾天之後會面臨火刑?可是威廉不是說……不,怎麼能相信海軍說的話,果然自己變傻了。

  如果真的是這樣,幾天之後她會被燒死,那麼這群人肯定在準備將這個消息散佈出去引卡彭特上鉤。

  沒時間也沒有選擇了,她必須,她必須走了,這樣想著安娜扭動了一下自己的手腕,那個串著石頭的手鏈依舊安全的待在那裡,得回卡彭……

  但她還沒來得及用那顆石頭,就感覺到心臟忽然開始抽痛起來,之前那種感覺又來了,彷彿渾身血管都被心臟拽緊,眼前的景象因為疼痛而變得模糊起來,守在牢房外面的侍衛並沒有發現安娜的異樣,在提醒完安娜之後他就離開去檢查其他囚犯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安娜痛的兩眼發黑,就在她呼吸困難的時候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出現在了她的牢房之中。

  是一條兩指寬的蛇。

  就著昏黃的燈光安娜才面前的看見了盤繞在她面前地上的蛇,黑亮的鱗片上還泛著金色。

  安娜迷茫的看著這條黑色的蛇,不知道為什麼會有種異樣的熟悉感,不僅僅是因為這條蛇的瞳孔顏色幾乎和卡彭特的一模一樣,而是有種……更加……安娜不知道怎麼形容那種奇怪的感覺,反正這隻蛇讓她感到很不舒服。

  黑蛇吐出了信子,慢慢爬行到安娜腳踝邊,然後順著她的身體纏繞而上。

  「…………!??!!」安娜恐懼的想要扭動身體將蛇甩下去,但卻不知道為什麼身體根本無法行動。

  那股冰冷的觸感就在她渾身游走,安娜閉著眼睛等待躲不過的攻擊,但過了幾分鐘在她想像中被咬過後的疼痛感並沒有襲來,襲來的反而是幾聲哢噠哢噠的輕微開鎖聲。

  手腕上緊縛的感覺消失了,安娜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鬆下來的手腕,那上面有一圈被龍血腐蝕過的傷口,證明著她幾秒前的確是被鐵拷給緊拷著。

  那條蛇在替她解鎖?

  很快的,封著安娜嘴部的鐵箍也被取了下來,安娜活動了一下自己生痛的下顎,然後抬手擦掉了因為一直無法閉合嘴巴而流在外面的口水,在安娜活動嘴的時候蛇也替她將腳銬給解開了,然後爬到了牢房門口從鐵欄之間的縫隙鑽了出去。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是烏提爾?可是他不是已經沒有多餘的力量了麼?

  雖然被解開了四肢,但安娜也不敢輕舉妄動,她感覺那隻蛇應該還會回來……果不其然,幾分鐘之後黑蛇就悄然無聲的藏匿在陰影中回到了安娜的牢房,張嘴在安娜腳邊吐出了一把鑰匙。

  安娜小心翼翼的從蛇面前拿過鑰匙看了看,這把應該就是她這間牢房的鑰匙沒錯了……黑蛇剛剛出去從守衛那裡把鑰匙偷了過來。

  「是烏提爾麼?」猶豫了一下安娜才小聲的對蛇說了句話:「你們來救我了?」

  但尷尬的是蛇並沒有搭理她,在看安娜將鑰匙撿起來之後就扭頭爬出了牢房,鑽進了對面黑灰石壁下的一個縫隙消失不見了。

  只留下安娜一個人面色迷茫的拿著鑰匙。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9-7 09:41 AM

第八十三章 窗戶

  『女人不就是那麼回事,沒有必要花什麼大心思的。』

  這是亞里以前喜歡的女人跟著別人跑了,他消沉的天天抱著酒的時候卡彭特為了開導他對他說的話,結果現在這個當初大言不慚的人就醉倒在酒館的桌子上,嘴裡還一直發著怪聲,仔細聽才能勉強辨認出是在叫安娜的名字。

  「這就是你的沒有必要花大心思。」亞里把盤子裡面的熟土豆丟過去砸在卡彭特的頭上,說話的語氣也不知不覺開始充滿了嘲諷:「沒有必要花大心思。」

  「心……思……的……嗝、」卡彭特依舊趴在桌子上胡亂說著:「給我薑餅,薄荷……茶……」

  大概是救不回來了,亞里懶得理卡彭特,繼續細嚼慢嚥的吃著自己面前的烤雞肉。

  此時他們所在的地方就是門徒島,對於亞里來說再回到這個地方已經是時隔兩年了,不過這狗屎地方一點變化都沒,還是髒亂差,到處都是惹人煩的海盜和喜歡偷錢和珠寶的ji女。

  從黑海行駛回極西的門徒島花了他們將近六個月的時間,並且距離抵達也過了快一個月,就是說安娜已經離開了『柯麗婭』七個月……即便亞里已經準備好了船隊和新的船員,卡彭特都絲毫沒有要出航的意思,造成這種現象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烏提爾告訴他。

  『我稍微恢復了一點點體力,能感知到安娜的範圍也變大了,她還活著,並且心情好像挺不錯的。』

  心情挺不錯的…………

  土豆從卡彭特的亂糟糟頭髮上滾落到了桌面,打了幾個轉,然後掉到了地面。

  已經過了多久了,過了多久來著……卡彭特終於從桌面上抬起腦袋:「我的酒呢……」

  「喝完了。」亞里伸手把擺在桌上的空木酒杯推翻在卡彭特眼前,然後站起身收拾了一下放在一邊的布袋:「我要去找地方睡覺,你還要留在這地方?」

  亞里問他的時候他正舉著空杯子湊到嘴邊喝著空氣,醉到這種程度已經算是沒有辦法在繼續交流了,亞里也懶得管卡彭特,他本來答應和卡彭特一起來喝酒就只是為了吃點東西填飽肚子,現在吃飽了,自然沒有必要在待在卡彭特旁邊聽他的醉言醉語。

  「她為什麼那麼開心,不用見到我就這麼高興麼。」卡彭特抱著空杯子說話的時候亞里已經轉身離開了酒館,他咬著木杯的邊緣開始磨牙齒,毅然是已經醉倒失去神志的樣子。

  隨後卡彭特的記憶就斷片了一陣,等他再清醒過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已經在酒館外面了,手正扶著一堆看不出正形的垃圾,腳邊的地上是一攤嘔吐物。

  卡彭特抬手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吐過後他多多少少清醒了一點點。

  「……」

  喝酒喝到吐對他來說是不是太丟臉了,剛剛喝醉的時候他是不是還對誰說過些什麼?對誰?剛剛是誰在和他一起吃飯來著,亞麻色頭髮的那個男人叫什麼來著……卡彭特的記憶力開始急劇的衰退,甚至忘記了自己大副的名字。

  他搖搖晃晃的開始順著泥巴路朝前走去,也不知道要去哪裡,就只是覺得應該要走動一下,一路上他也不知道和多少個同他一樣的醉漢撞了個滿懷,那些人把他們手中的酒瓶推到卡彭特的懷裡,大聲的讓他一起喝……

  結果他就又醉了回去,甚至開始和路人勾肩搭背,扯著難聽的嗓子唱歌。

  終於在玩累了之後,卡彭特癱倒在了路邊,他懷裡還躺了個喝到鼻頭都歪掉來的矮胖黑皮膚大漢,那大漢嘴裡也嘟嘟囔囔著什麼,好像是在叫自己情婦的名字。

  他鞋子上有泥巴……他鞋子上也有泥巴……沒穿鞋子、沒穿鞋子……女人的腳踝……掉在地上了……劣等的寶石項鍊。

  卡彭特就躺在地上側著臉看著從他面前晃過去的無數鞋子和腳踝,腦子裡面什麼都沒有思考,單純的徹底放空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你要什麼時候才會去找安娜。」

  烏提爾低頭看著像是垃圾一樣掉在地上的卡彭特還有他……懷裡的大漢。

  「你是誰啊。」卡彭特毫無感情的反問,實際上他是真的不知道現在在對他提問的人是誰,他只看得見一雙腳。

  這並不妨礙烏提爾,反正他從來都是只說自己想說的也不管別人理解的如何:「當初是你要讓我預言,現在又不要了?我們兩個的目的多多少少都還需要安娜。」

  「你必須要快點去找到她。」

  好吧我知道是誰了,卡彭特煩躁的把壓住他半邊肩膀已經開始打鼾的男人給推開,揉著頭從地上坐了起來:「沒必要了,怎麼都好,我無所謂……你想要去找她你就去找吧。」

  「而且說到底就是因為你把石頭給了她……才會這樣!」卡彭特又開始不管不顧的強行推卸責任:「不然她也不會不見……」

  「這樣說的話你是不是該賠給我些什麼啊??」在無理取鬧之後卡彭特終於擺出了強盜的本性:「多拿點你的巫術給我啊。」

  「我想我沒有做錯什麼事情,實際上也是因為我給了安娜石頭,『柯麗婭』才能逃走,並且安娜現在也活著,而且過得很好,該被感謝的是我。」

  「…………」

  卡彭特覺得自己要被氣死了:「說起來這件事本身就很好笑了,你能知道她現在很開心但是卻不知道她在哪裡?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在騙我。」

  「我應該沒有騙你的必要。」烏提爾終於皺起了眉毛:「你到底還要多久才會去找安娜,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你的時間不多關我屁事。」

  「……」

  兩個人互相對視了幾秒,隨後烏提爾就無言的轉身離開了,看那樣子是真的不知道要怎麼和卡彭特交流。

  卡彭特直接倒頭又躺回了地上。

  還他們的目的呢……真是好笑,他的目的早就沒有意義了,現在他連自己的意志是什麼都不清楚,這也是為什麼他會變成今天這個鬼樣子。

  不……好像他的確還是有個目的,可惜嚴格來說也不算是他的目的,是耶底戈的。

  卡彭特躺在地上閉上了眼睛,怎麼都好,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他根本沒有心情去考慮。

  「………」就這樣睡一輩子好了,卡彭特在酒精的作用下開始自暴自棄,反正他也……

  在模模糊糊之中卡彭特聽見了巨大且嘈雜的銅鐘聲,是港口有船進港的時候才會敲響的鐘,也多虧了這聒噪的聲音卡彭特才沒辦法徹底睡著,他不耐煩的從地上坐起來。

  原來自己睡覺的地方離港口這麼近,怪不得他媽的鐘聲就像是在耳邊敲的一樣……卡彭特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還是得換個地方睡好,才進港的船要卸貨下人,不知道呯呯碰碰到幾點,這樣想著卡彭特才終於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現在離港口近,就回柯麗婭上睡算了。

  於是卡彭特又搖搖晃晃的朝港口下面走去,但好像也沒走幾步他就聽見了什麼叫聲。

  「卡……提……!」

  是從剛剛進港的船隻方向傳來的,卡彭特瞪大了眼睛回頭看向那邊,那個聲音還在繼續大喊著,而且聲音的主人好像還在跑動,彷彿剛下船就在尋找著什麼人的樣子。

  「卡……彭……!」

  雖然離得遠,但卡彭特強打起精神之後終於差不多聽清楚了,是在叫他的名字。

  而且這個聲音……

  他踉蹌著朝過來的方向跑去,朝著那個聲音跑去。

  ……

  …………

  進港的鐘聲,是進港的鐘聲。

  安娜像是老鼠一樣瞪大了眼睛,她裹緊了身上的黑色罩貨布然後慢慢朝貨倉的窗口處靠去。

  將頭探出去之後她能夠看見燈火通明的港口,那些作為島嶼的基底,聳入雲端的怪異蛇骨證明著她的確抵達了門徒島。

  因為還是偷渡的身份,安娜不敢從甲板上下船,所以她在等船離港口大概還有幾百米的時候從窗口跳了出去,然後悄悄遊到了港口上……幸好是晚上,沒什麼人發現她。

  此時她的心臟止不住的狂跳,也不顧擠乾衣服上的海水就朝島裡的城鎮跑去。

  「卡彭特……!!」她一邊跑一邊這樣呼喊著。

  安娜在看見門徒島的那刻,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一開始她準備和卡彭特他們匯合的方式是要順著港口找『柯麗婭』,然後回船上去,船上肯定會有留守的船員,可以讓他們去通知卡彭特。

  但腦子裡本能的想法擠開了大部分理智,安娜現在只知道卡彭特他現在就在這個島上,他就在島上……

  至於為什麼這麼確定,是因為她從布尼塔逃出來之後到處打聽『柯麗婭』的消息,最後終於從一群爛醉的海盜口中得知了那條黑色的船停靠在門徒島,並且好像已經停留了挺長一段時間。

  「卡彭特!!!!」

  安娜已經順著路離開了港口,鎮中狹窄的小路和隨處可見的醉漢讓她沒辦法大步跑只能趔趔趄趄的朝前擠,但依舊一聲一聲的叫著卡彭特的名字。

  「卡彭特!」

  她不歇氣的擠開擋住她的男人女人。

  「卡彭特……!」

  肯定在哪個屋子裡面,或者哪……

  安娜的身子忽然停住了,不是因為她停下了朝前邁開的步子,而是有人從後面伸手緊緊的環抱住了她。

  混雜著煙味和鐵銹的氣味。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9-7 09:46 AM

第八十四章 土豆

  「………」

  安娜嘴裡塞滿了澆著碎肉末的土豆泥,手上抓著剛烤好表面上還泛著一層金色油光的烤豬蹄,明明手上抓著的就已經快吃不過來了,但她的眼睛還是如同餓狼一樣盯著面前的醬汁雜菜和濃玉米豆子湯。

  可以肆無忌憚吃東西的感覺真好……

  她從布尼塔的監獄跑出來的這兩個月幾乎就沒有怎麼好好吃過東西,沒什麼其他的原因就是單純的沒有錢,還在陸地上打聽卡彭特他們消息的時候偶爾能撿到半截硬麵包就謝天謝地了,更多時候她是灰頭土臉的在魚市遊走,然後拿走些攤主切下來丟掉的魚頭自己想辦法生點火烤烤吃。

  老實說從布尼塔的地牢跑出來都沒有那麼困難,不過能這麼快跑出地牢的很大部分原因可能是因為那條蛇。

  她把她逃跑路上所有的士兵都咬暈了過去,倒不是安娜親眼看見蛇在攻擊士兵,只是看見了那些暈倒在地的士兵裸露在外的皮膚上都有幾個小孔狀的傷口,一看就是蛇咬的……之後安娜就摸爬滾打的逃出了地牢,混上了收垃圾的馬車。

  逃出來後她就再也沒見到過那條黑色的蛇,那個時候她是真的認為可能就是烏提爾來幫她了,所以就開始安心的到處打聽到『柯麗婭』在哪裡,大概半個月之後她才得知『柯麗婭』停靠在門徒島,並且已經停了挺長時間。

  在得到消息後安娜就開始想法設防的找要回門徒島的海盜船,她混上去的第一艘船的確是要回門徒島沒錯,但中途她被人發現了,只好跳海逃跑去找第二艘,所以如果不是被發現了,安娜她應該還要早十多天抵達門徒島。

  「嗝……」吃完手中的烤蹄和盤子裡的土豆泥後,安娜又喝了一大碗湯才終於算是吃飽,也騰出了眼睛去看坐在她對面的卡彭特,結果那個男人就只是雙手交叉在一起支撐在桌上,直愣愣的看著她。

  「我吃飽了……」

  卡彭特點點頭。

  「……」

  為什麼要那麼嚇人的一直盯著我看,安娜不安的摸了摸桌子邊緣:「我……那個、亞里和烏提爾他們呢?」

  卡彭特搖頭,依舊不說話。

  「你到底是說點什麼啊。」現在才想起來好像從之前卡彭特抱住她,聽她說自己餓了帶她來這裡吃飯,到現在她吃飽這個人都一言不發:「我好不容易回來了……」

  安娜這麼問過之後卡彭特才終於有了一點點反應,他的目光瞟向一邊不再看著安娜,然後手磨磨蹭蹭的擋住了自己的下半張臉,並不是不說話,他只是腦子放空到不知道說什麼好了,而且覺得自己很蠢,只是看這個小姑娘吃飯就會這麼開心。

  於是憋了半天,他才憋了一句:「你……回來幹什麼。」

  可能是被烏提爾傳染了說話方式。

  安娜沒想到卡彭特會這樣說,而且看他現在臉色僵硬的樣子好像是認真在問這個問題,於是一時間有些低落,她無意識的摩挲著勺子:「我不回來的話要去哪裡……」

  「哪裡都好,有那顆石頭你去哪裡都可以。」卡彭特語氣奇怪的彆扭,「比起這些亂糟糟的地方,你更喜歡安穩的鄉下不是麼。」

  安娜愣了一下,然後伸手在自己裹起來的腰帶中掏了掏:「我還沒用……」說著就把那一小顆已經從手鏈上摘下來的小石頭放在了卡彭特面前。

  「之前我掉進海裡被布尼塔的海軍抓住了,我是留著石頭自己逃出來的,畢竟你看……烏提爾都成那個樣子了,也指望不上他多救你和亞里幾次,所以我就想……」

  「那你為什麼很開心。」還沒等安娜說完話卡彭特就打斷了她,「烏提爾說你最近一直都很開心。」

  「哈……?」什麼叫烏提爾說我最近都很開心,「他為什麼會知道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

  「那個廢物之前一直能夠確認你是不是還活著,到了門徒島休息幾天之後說他能夠感覺到你的心情,說你心情還不錯。」

  安娜還真的認真思考了一下,她心情不錯?最近這段時間老實說過得挺累的,老是吃不飽還要瘋狂躲藏,現在她都可以算得上是職業偷渡客了,不過要說不開心也沒有,因為忍過這段時間她就可以見到卡……

  想著想著她的臉就開始脹紅,她的確是因為很快就可以見到卡彭特了而感覺到有些開心,但是會那麼開心麼?沒有吧,沒有吧……

  越想臉越紅,甚至連脖子都染上了淺淡的紅色,是時候轉移這個話題了,安娜目光遊移,說話也開始結結巴巴:「我……那個,我………呃!?」

  她還沒反應過來,卡彭特忽然就站了起來,然後隔著桌子伸手有些粗暴的揪住了她領子用力的把她整個人拉過去,安娜只來得及用手撐住桌邊不讓肚子撞在上面。

  要幹什麼!?要打我??我只是跑回來找他而已啊?

  安娜被拉過去的時候還想自己剛剛的動作錯了,不該撐桌邊,而是應該抱住頭,這樣的話就不會被打到臉,但很快安娜就知道卡彭特是要準備做什麼了。

  在一瞬間用力將她的上半身拉進過去後卡彭特直接湊過去張嘴咬住了安娜的嘴唇。

  「……!?」

  因為剛剛卡彭特拽安娜的動靜稍微有點大,這小飯館周圍桌上的人都轉頭看向他們開始起哄吹口哨。

  然後就在這樣嘈雜惱人的環境下卡彭特抓著安娜又啃又咬又舔了好幾分鐘,直到安娜的嘴唇都腫起來了他才放開手。

  「早說嘛,你是因為可以見到我了所以那麼開心。」卡彭特露出他那口白牙笑嘻嘻的,他看著安娜滿臉通紅的樣子簡直滿意得不得了,完全忘記自己之前瘋狂灌醉自己時候的心情,簡單來說就是好了傷疤忘了痛:「而且你玉米皮皮卡在牙後面的,不過沒關係,我剛剛替你舔掉了。」

  「……………………」

  卡彭特這樣做的下場就是臉上結結實實挨了一巴掌。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9-7 09:51 AM

第八十五章 牆壁

  等安娜把桌子上的菜全部吃完的時候,整個小飯館裡面就只有她和卡彭特這一桌人了,剩下兩桌都是已經醉酒直接趴在桌上或者倒在飯館地上睡覺的海盜,店員和老闆也和往常一樣懶得打掃清人,直接拿上今天賺來的錢幣就離開了飯館。

  「你……吃飽了?」雖然從某個時候起卡彭特就知道安娜非常能吃,但這次吃的比以往都要多,兩根大烤蹄,整塊乾麵包配了半塊乾酪,一疊土豆泥,雜菜和湯,之後還又要了幾條烤魚以及青豆燉肉……全都吃完了,就這些還不算她喝了多少杯奶,這胃口幾乎是他的兩倍,「一下吃那麼多你就不會覺得不舒服?」

  「餓著才不舒服。」安娜滿意的摸著自己圓滾滾的肚皮打了個嗝:「有點睏了,我該在哪裡睡覺?」

  「你是豬啊。」卡彭特從位置上站起來,然後過去想把安娜從座位上拉起來,「不過要睡的話就回船上去睡吧。」

  「我站不起來、肚子好重。」安娜被卡彭特拉著在座位上磨蹭了幾下,「坐會兒等我消化一下再走吧。」

  「等你把那滿肚子油消化完就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說著卡彭特就伸出雙手將安娜從椅子上像是抱小孩一樣托著屁股抱了起來:「……還行,稍微比豬輕點。」

  「你扛過豬?」

  「以前偷豬的時候被發現了,為了躲人扛著豬跑到了山頂。」

  「……」無言以對。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走出了小飯館,掛在飯館屋簷外的破爛油燈還因為油沒燒乾而稀稀拉拉的亮著,外面的街上也沒有什麼聲音了,大多都是遠處海浪沖刷著礁石的聲音,那其中還混雜著人魚模糊的歌聲。

  安娜趴在卡彭特的肩膀上打著哈欠:「說起來,之後你們打算去哪裡呢?還要繼續在門徒島休息麼?」

  「之後的事情再說。」他抱著安娜沿著港口小路朝海邊走去,結果在下到港口的石階上他們遇到了亞里……

  「……」

  「你從哪裡抱了個女人過來。」

  因為周圍黑漆漆的,亞里看不怎麼清楚,只能確定卡彭特抱著是個女性:「安娜不要啦?」

  「為什麼不要,這就是安娜。」卡彭特翻了個白眼。

  亞里還以為卡彭特終於瘋了,結果等他們走近才看清楚……卡彭特抱著的真是安娜。

  他像是豁口蛙一樣張著嘴,不知道該說什麼。

  安娜倒是很開心的對亞里打招呼:「好久不見!」

  「什麼好久不見……你怎麼回來的?什麼時候的事??」

  「幾個小時前,我帶她去吃了飯。」卡彭特插嘴說。

  亞里皺眉看了眼卡彭特:「你怎麼不早來告訴我?」

  「我為什麼要來告訴你,和你有什麼關係。」

  「……」

  這熟悉的爭吵開端,還有點懷念……

  「我自己跑回來的,之前我被海軍抓住了。」安娜急忙回答了亞里的問題,打斷卡彭特莫名其妙的挑釁。

  「也就是說……那個時候你被海軍抓住了,那你為什麼不用石頭回來?」亞里不可思議的看著安娜:「沒受傷吧?」

  說到這裡安娜才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她自己也有些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其實之前我被關進了布尼塔的地牢後是打算用石頭逃跑的,但是那個時候有人……不對是有東西幫了我,一條黑色的蛇,它幫我打開了手銬和牢門,然後咬暈守衛,我才逃出來的。」

  卡彭特和亞里都是一臉『你在說什麼』的表情。

  「剛剛你也沒有喝酒,是太累了?」卡彭特伸手摸了下安娜的耳朵:「累了就去睡覺。」

  「我說的是真的!之前我還以為是你們和烏提爾來幫我了,但是看剛剛你的反應好像不是這樣……」

  看見她來到門徒島的的卡彭特只是感到驚訝,而且再說了,如果真的是他們讓烏提爾用了巫術來救她,那為什麼沒有在她逃出地牢之後來接應她,所以那條黑蛇肯定不是卡彭特他們送來的。

  「所以我就有點疑惑,到底是誰幫了我……」

  這個時候的卡彭特從安娜的話中捕捉到的並不是『忽然出現的可疑黑蛇』這件一聽就很麻煩的事情,而是是另一個重點……

  他緊張的捉住安娜的肩膀:「你聽我說,不是我不去救你,我以為你……我真的以為你是不想回來了,所以用石頭去了其他地方。」

  亞里:「……」要在這個時機要來解釋這種事情麼。

  安娜的想法也和亞里一樣,她本身並不是很在意『卡彭特沒有來找她』這件事情,因為、也沒有什麼因為,就是不在意,反正現在她找到了卡彭特他們就行了,她只需要這個結果而已:「你能不能幫我想想那個蛇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就沒有頭緒誰會來幫我麼?」

  「……」卡彭特鬆開了抓著安娜肩膀的手,他是沒想到安娜真的不在意這件事情,一時間十分尷尬,但又不能晾著安娜不回答她,於是只能乾巴巴的擠出一句「……不太清楚,不過蛇的話應該就是巫術之類的,去問問烏提爾吧。」

  亞里不知道為什麼在旁邊噗嗤笑了一聲。

  「你笑什麼!?」卡彭特無名火起。

  「沒什麼。」亞里抬手擋住自己對卡彭特揚起嘲諷笑容的嘴,然後對安娜說:「阿麗埃娜,你人太好了。」

  有個混蛋之前可是在船上大吵大鬧一意孤行的認為安娜已經遠走高飛自己過好日子去了,結果人家小姑娘只是千辛萬苦的想要把好東西留給他,導致自己不得不受那麼多苦才得以逃出來,然後也不介意他們並沒有去救她。

  安娜沒見過那幾個月卡彭特在『柯麗婭』上是什麼樣子,所以根本不知道亞里塞說什麼,只能迷茫的看著他:「……也、也沒有那麼好啦。」

  卡彭特站在旁邊惱火的想說些什麼,但是又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解釋,只能把亞里從安娜眼前拉開:「讓開,我們要去找烏提爾了。」

  「你們要找我?」

  「……」

  他們看著烏提爾提著盞小油燈從不遠處的小木屋後走出來,他是為了聽人魚的聲音所以一直徘徊在靠近海邊的地方,聽見這邊好像有熟悉的聲音在說話就走了過來。

  「………好噁心,你怎麼和亞里在一個地方。你們感情什麼時候這麼好了。」卡彭特皺眉,開始把烏提爾當做出氣筒:「快,我們有事問你。」

  烏提爾看了看被卡彭特抱著的安娜,然後又看了看亞里和卡彭特,他倒是沒有亞里那麼驚訝安娜竟然忽然回來了,而是冷靜的發現了一件事情:「我覺得現在比起其他事情,你們兩個……不,你們三個,難道都沒注意到麼。」

  被問到的三個人都盯著烏提爾等著他說話,看起來是真的都沒有發現。

  烏提爾歎了口氣:「亞里和卡彭特就算了,為什麼連你都沒有發現……」

  「安娜,你眼睛變成綠色的了。」

  ……

  …………

  兩個月前,王都布尼塔地牢。

  「不……不知道是誰……等反應過來時我就已經倒在地上了。」

  所有被襲擊倒地的士兵醒過來之後都這樣說,實際上他們也確實沒有看見究竟是誰攻擊了他們。

  威廉就站在已經無人的牢房內,他沒心情聽身後士兵的各自推脫,而是撿起垂落牆壁上的鐵拷檢查,那上面沒有被強行打開過的痕跡,鎖芯裡也沒有堵塞物。

  可以確定不管是外面的牢門的鎖還是鐵拷都是用鑰匙給打開的,真是……還真的讓她又跑掉了,千算萬算沒算到會是在這裡被她得手,威廉歎了口氣,開始吩咐士兵去立刻安排封鎖港口和通道開始排查,然後留下了今天負責看守地牢的人。

  現在是有人來將她救走了,那麼放出消息說幾天之後即將行刑也沒有了什麼意義,唯一的希望就是在她逃出布尼塔之前就抓住她。

  如果等她跑出布尼塔……那麼再抓到的可能性就很小了,本來這一次能夠抓住安娜完全就是巧合中的巧合,甚至可以說是她自己送上門來的,

  在士兵們都開始急匆匆的聽命於威廉開始準備排查和審問之後,威廉才慢慢的開始朝地牢外面走,換做以往他肯定是很快的就開始親力親為搜查逃犯。

  至於這次為什麼這麼怠惰的原因……簡單來說就是受打擊了。

  並且打擊大到讓他精神有些恍惚,雖然從外表上不怎麼看得出來,但他現在只想回自己房間躺在床上睡個幾天什麼都不做。

  打擊歸打擊,抓安娜的事情還是要繼續進行的,威廉強打起精神繼續順著階梯朝上走,就在還有一段路就要抵達地牢大門的時候,他忽然聽見從上面傳來了嘶嘶聲。

  威廉下意識抬頭看了看牆壁上面的縫隙,結果就看見了那縫隙中的一雙綠色的蛇眼。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9-7 09:57 AM

第八十六章 毛巾

  「為什麼洗不掉!?」

  卡彭特的手掌心中還剩一捧沒有揚到安娜臉上去的水,他看著安娜依舊是綠色的瞳孔開始崩潰的說:「為什麼洗不掉啊!」

  話說完就將手裡剩的那捧水撲到了安娜臉上去。

  「……」

  一邊,亞里正在啞口無言的目睹這一切的發生,用腦子想也知道用水怎麼可能把眼睛的顏色洗掉,而且話說回來安娜為什麼要這麼配合他發瘋……

  他就不可置信的站在旁邊看著那兩個白癡,安娜坐在椅子上低著頭,她的面前有張稍微再矮些的四腳小木凳,那上面擺放著一個銅盆子,裡面是乾淨的溫水,卡彭特就是在用盆子裡面的溫水替她洗眼睛……正常人大概根本無法理解他們在做什麼。

  「這算是我不知道的一種儀式麼?」烏提爾皺眉也在旁邊觀看:「那盆水裡面是不是加了什麼東西,卡彭特他原來還知道這些。」

  不,很明顯他什麼都不知道。

  亞里看安娜她坐在凳子上抱著個小鏡子發呆,臉上濕漉漉的,額頭前的頭髮扭曲狼狽的貼在臉上:「你……」

  「為、為什……為什麼洗不掉啊…………」安娜愣怔的看著鏡子中自己的眼睛,不可思議的說。

  還在說這個麼。

  亞里揉了揉自己開始有些痛的額角:「你們,用腦子想想,眼睛的顏色是用水洗得掉的?」

  「……」

  「……」

  卡彭特和安娜都驚恐的看著亞里。

  「洗、洗不掉的麼?!」安娜慌張的伸手揪住了卡彭特的衣領,把他拉得一趔趄差點碰翻水盆:「那我該怎麼辦,我是不是被詛咒了?!」

  看來是慌張過度智商下降到和卡彭特差不多一個水平了,亞里幾乎快用看流浪狗的眼神看安娜和卡彭特:「你身體有沒有什麼其他不舒服的地方,總之先冷靜下來。」

  「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來著、」安娜還是看著鏡子,雖然綠色的眼睛挺好看的和卡彭特的一樣……不不不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她用手煩躁的抓著自己的那頭紅毛:「到底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

  「關於那條蛇的事情,你還有什麼其他知道的麼。」烏提爾想了想,走到安娜身邊半蹲下,「如果在你逃出來之後就沒有遇到奇怪的事情,那麼唯一可疑的就只有那條蛇了,你在仔細想想關於那條蛇的事情,它出現之前的事情它消失時候的事情,它的外貌,它的聲音,多細微的事情都可以。」

  「………它、它,」安娜抹了抹自己臉上的水,開始按照烏提爾說的整理自己的思緒:「痛那個……它出現之前我身體覺得不怎麼舒服,心臟一緊一緊的,好像渾身都在被拽緊。」

  「我記得之前也這樣過……那個時候是在海軍的船上,那個叫威廉的男人和我說了些什麼,然後我有些生氣,結果就感覺渾身都痛。」她用手扶著額頭努力的回憶著:「蛇,蛇是黑色的,是經常能夠在濕暗地方見到的品種,兩個手指那麼粗……然後……然後……」

  安娜忽然覺得自己好像記起了很重要的事情,她猛的抬頭看向烏提爾:「那蛇的眼睛!它的眼睛也是綠色的!」

  說到這裡烏提爾和亞里倒是都沒有什麼頭緒,只有卡彭特,他的眼睛忽然瞪大,急忙走到安娜跟前把擋路的烏提爾推開:「心臟附近痛過?」

  安娜點頭。

  他皺著眉,把手放在安娜的脖子上摸了摸,然後湊近過去好像是在嗅著什麼:「…………」

  「卡彭特?」

  安娜叫了他幾聲這個人都沒有反應,而卡彭特這個時候正在想事情,在之前安娜離開『柯麗婭』的時候她身上多多少少還帶著一點耶底戈的氣味,但現在已經完全沒有了。

  算上他自己的經歷來看,可能被耶底戈寄宿之後眼睛的顏色就會改變,不過為什麼安娜是之後才變的?是因為附到安娜身上之後都一直在沉睡麼……

  「救你的人應該是耶底戈,他的那一小部分意識已經從你身上消失了,我想就是轉移到了那條蛇的身上。」卡彭特鬆開安娜的肩膀:「從結果上來看好像是發生了好的事情,但是……」

  卡彭特不太明白耶底戈在想些什麼,說到底耶底戈擅自寄宿到安娜身上的原因他也沒有搞明白。

  「耶底戈?」安娜迷茫的看著卡彭特,她現在只隱隱約約記得卡彭特好像和她說過這件事情,但是具體的有些忘記了,「他救了我麼?」

  「好像是救了你,但他實際上是為了什麼我就不清楚了。」耶底戈一直作為類似於『器官』一樣的東西待在卡彭特的體內沉睡,與卡彭特互不干涉,也無法交流,但最近好像甦醒了一部分,「因為他救了你之後並沒有回來,而是自己離開了。」

  「你是說他的一部分意識自己開始行動了?」烏提爾的臉色忽然變得很奇怪:「他已經恢復的可以自己行動了??」

  「不,我想就是因為還沒有恢復足夠,所以才只能夠控制低智的動物,不然他為什麼不控制士兵,那樣的話放走安娜不是更加容易麼。」卡彭特倒是沒有開始的時候那麼緊張了,確定了是耶底戈做的之後他就開始完全放鬆,「你太警惕了,烏提爾,我之前和他談好的條件就是幫他恢復原樣,如果你看不慣,就放手來阻止我啊,不過我應該告訴過你了,殺了我只會讓事情變得更加難辦。」

  「那你這樣和被他控制住了的人偶有什麼區別。」

  「和你沒什麼關係吧。」

  安娜看著氣氛忽然變僵的兩人,然後又求助似的看向亞里,但亞里只是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也什麼都不知道。

  從開始討論『耶底戈』那個象徵著戰火的半神後,卡彭特和烏提爾說的事情其他兩個局外人就都不怎麼聽得懂了,亞里倒是懶得去深究卡彭特以前的破事,而安娜是想知道,但卡彭特不告訴她。

  「總之你是安全的,沒有被詛咒,這一點可以放心。」卡彭特拍了拍安娜的頭:「其他事就不用管了。」

  「可是……」

  「而且你綠眼睛也挺好看的,你不覺得麼?」

  看著卡彭特的笑臉,雖然知道他是又在強行轉移話題,但安娜還是不合時宜的開始耳朵發燙:「我覺得……還好吧……」

  卡彭特拍了拍安娜的臉:「先睡覺吧,已經很晚了。」

  他是不打算再繼續就耶底戈這個事情和烏提爾繼續說下去了:「行了,你們兩個都下船去岸上,別留在這裡礙手礙腳的。」

  安娜眼睜睜的看著亞里和烏提爾被卡彭特推出了船長室:「你真的確定之後會沒有事麼?我很擔心……」當然不止是擔心她自己,安娜覺得卡彭特隱瞞他們的事情也太多了,而且總是一件比一件危險,對他自身而言的危險。

  「我說沒事就是沒事了,你懷疑我?」

  你最值得懷疑了……

  「我的意思是、有些事情也許你可以告訴我,說不定我能幫得上忙呢?」安娜看著關上門朝她走過來的卡彭特,因為他越走越近,安娜也下意識的開始慢慢抬起頭:「耶底戈和你究竟是怎麼回事?」

  「能怎麼回事。」卡彭特彎腰將安娜面前的銅盆拿起來,走到一邊去換了盆溫水,然後又替安娜拿了塊毛巾,「擦擦身體睡覺吧。」

  「但是……」

  「沒有但是。」

  「……」

  安娜只能聽卡彭特的話開始乖乖擦身子,而卡彭特跑去了房間一邊的幾個大櫃子間翻找著什麼,等安娜擦完身體後才拿著件乾淨的大襯衣回來:「先穿這個睡吧,明天我們再去找些小姑娘穿的衣服。」

  等安娜穿好後卡彭特就伸手把她抱了起來。

  「你……」話還沒說完,安娜就被卡彭特給扔進了那個塞滿了枕頭的木桶裡,她掙扎了幾下但是因為枕頭太過於柔軟,一下子沒辦法找地方施力撐坐起來,安娜就只能陷在枕頭堆裡面看著卡彭特:「你真的不打算和我說麼?」

  「說什麼?」卡彭特的手撐在木桶邊緣低頭看著安娜。

  「烏提爾說你和被控制的人偶沒區別、那個真的不要緊麼?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情……」安娜還是很在意:「我真的很擔心你。」

  不得不說,被人這樣關心著的感覺真的很好,可惜卡彭特是的確覺得沒有什麼好說的必要,會在意這些的就只有烏提爾,比起耶底戈這些事情他倒是更樂意和安娜商量明天吃些什麼。

  「聽我的,睡覺吧。」卡彭特伸手輕輕覆在安娜的眼睛上:「你需要好好睡覺,這些事我們明天再說。」

  「……」

  熟悉的觸感,溫暖的,有些粗糙的。

  在卡彭特手掌的遮蓋下安娜漸漸閉上了眼睛,說實話她真的已經很睏了,這幾個月來就沒有安穩的睡過一次覺,就和當初被當成女巫,被迫離開莫特的時候一樣。

  很巧,那次她也是在卡彭特的船上睡了最安穩的一覺。

  「那你明天要告訴我……」安娜迷迷糊糊的說。

  「嗯。」卡彭特笑了笑,他收回蓋在安娜眼睛上的手,替她扯出塞枕頭下的毛毯蓋上。

  「晚安。」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9-7 10:06 AM

第八十七章 船長

  「你說過今天告訴我的!」

  安娜在街上對著走在前面的卡彭特大叫。

  「我什麼時候說過了啊。」

  「你昨天晚上說的!!」

  卡彭特目不斜視的朝前走著:「你是不是昨天晚上太睏了所以聽錯了。」

  「…………」安娜氣的跑到卡彭特背後踢了一腳他的小腿。

  「你到底說不說啊!?」安娜一邊問一邊伸手拉了下快滑到肩膀的領口,「煩死人了。」

  「我還沒嫌你煩你就要先嫌我了是吧!?」卡彭特轉身就用手捂住了安娜的嘴巴:「唧唧喳喳的囉嗦死了,不告訴你就是不告訴你,你別想了!」

  兩個人又當街拉扯了起來。

  「少蹬鼻子上臉……你給我,你給我過來。」卡彭特說著就抓住了安娜亂晃的兩隻胳膊扭到了她背後:「再鬧老子把你吊回船上去。」

  安娜死瞪著卡彭特不說話。

  「行了,你為什麼老是要想著那些麻煩事呢,什麼都不想跟著我玩多好。」卡彭特鬆開安娜,「本來就都不是大事。」

  「可是烏提爾很著急的樣子。」估計是已經成本能了,只要是烏提爾著急的事情安娜都會跟著一起緊張:「而且為什麼他什麼事情都知道啊!」

  「他是塞壬的小孩你是麼?」

  「……」

  「再說了烏提爾那傢伙在做的事情跟我們完全沒有任何關係,我都不在意你為什麼要在意?」

  話是這麼說沒錯……安娜終於因為占不到理而沉默了下來,她想說她只是很擔心卡彭特而已,但總感覺對卡彭特說這些話就有一種輸了的感覺,所以還是算了,免得讓自己心氣不順。

  卡彭特牽起安娜的手繼續朝前走,他這個時候帶安娜回岸上是打算替她找點衣服穿,她之前的那套已經和抹布沒有任何區別了……但老實說他來門徒島那麼多次,都沒怎麼注意這個垃圾堆一樣的地方有沒有賣衣服的店。

  「好像都沒有的樣子。」跟著卡彭特兜兜轉轉了幾圈後,安娜發現這座島上除了酒館應該就沒有其他可以稱作為『商戶』的地方了,都是一堆堆不知所謂的爛木屋:「我覺得我們可以找和我身材差不多的女人問問……看她願不願意給我們幾套衣服。」

  「不行。」想都沒想卡彭特就一口回絕掉了安娜的提議:「那些女人的裙子上不知道沾了多少男人的精液沒洗,還是說洗了你就會穿?」

  安娜開始猛的搖頭:「那、那男孩的衣服呢,十幾歲小男孩的衣服我穿起來應該比較合身。」

  「你在想什麼,那些更髒!」卡彭特臉上表情體現出了什麼叫厭惡的極致,「算了,你先穿著我的衣服,我們找地方吃飯。」

  「我想吃烤肉。」說到吃的安娜就開始分神了,她咽了口口水:「塗過黃油的那種。」

  「你大清早就要吃烤肉?」他不可思議的看著安娜,即便是他也覺得安娜的胃口過分了,「膩死人了。」

  「那你說吃什麼……反正能吃飽就行。」安娜下意識伸手摸著自己的肚子,「但是我不要吃魚,那個,那個海帶之類的東西我不要吃,貝肉也不要吃。」

  「你以為還有得你挑啊,有什麼吃什麼!」卡彭特伸手揪住安娜的耳朵:「隨便找點麵包吃了回船上去。」

  「又吃麵包……」

  「有的吃不錯了。」

  找衣服不容易,但是吃的就到處都是了,這個時候港口都是準備起錨出航去『賺錢』的海盜船,很多小孩會抱著木藤編的簍子在港口上走來走去的叫賣,簍子裡面裝的都是熏肉乾和麵包條,有些還在賣水果和草藥,都是些船上能用到的東西。

  卡彭特帶著安娜回到港口區就大聲叫住了一個抱著簍子跑的滿頭是汗的小男孩:「你這筐麵包肉乾我都要了,你再去給我找些牛奶和乾酪過來這些就都是你的。」說著卡彭特就晃了晃他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的一塊金幣。

  那小孩愣了一下,然後就把簍子放在卡彭特腳邊飛快的朝港口的一頭跑去,沒過多久就呼哧呼哧的抱著一鐵罐牛奶和乾酪回來了。

  「你花一個金幣就買這些……?」安娜看著那個拿到金幣之後就像是泥鰍一樣鑽進了港口往來人群中的小孩,他好像生怕卡彭特反悔把金幣要回去。

  卡彭特看了眼簍子裡面堆的滿滿的食物:「挺多的啊,怎麼了,不夠的話我就再去買一筐吧,反正這是從大副屁股袋子裡面摸出來的金幣。」說著他就攤開手掂了掂,七八個金幣躺在他的手掌心上。

  「夠是夠了。」也難怪,如果是亞里的金幣的話……卡彭特他自己的錢才不會這麼亂花,這吝嗇鬼怎麼一天到晚就想著從亞里那裡扣錢出來,明明自己的房間裡面那麼多珍珠和寶石。

  然而安娜並不知道,這件事甚至連卡彭特都不知道,那就是亞里也常年從卡彭特的船長室裡面拿他那些無關緊要但是又有價值的東西去換錢買酒………

  所謂的家賊難防。

  卡彭特把擺在地上的簍子拿起來背到背上,然後提溜起牛奶罐和乾酪袋:「回『柯麗婭』上去吃,這裡人走來走去的煩死了。」

  「讓我先拿個麵包吃……等一下,我拿不到。」安娜小跑著跟在卡彭特身後。

  ……

  …………

  等兩個人回到『柯麗婭』上的船長室,打開門就看見亞里正在卡彭特那塞滿了航海圖的大書櫃前翻找著什麼。

  「還有沒有規矩了,船長室是你們隨便進進出出的麼。」卡彭特看著亞里忙碌的背影:「誒,說你呢,你找什麼找!」

  「瞎啊,當然是在找航海圖。」亞里不耐煩的抽空回頭看了眼門口站著的卡彭特,「你他媽平時能不能稍微整理一下,堆的到處都是,想找什麼都找不到。」

  「那是你找不到。」卡彭特不屑的哼了一聲,然後把吃的都放到了一邊的桌子上,而安娜就自覺的拿過一邊的杯子倒好牛奶開始就著麵包乾酪吃了起來。

  「別在那裡給我亂翻了,說你要找哪張,我來。」

  亞里把手上的幾卷海圖給塞回書架中退後了幾步:「洛底斯附近海域的圖,你記得我們之前路過那片海域的時候看見的島嶼麼,那個反常的開滿鮮花的地方。」

  洛底斯就是布尼塔隔著一條巨大海溝的臨國,由雷蒙・列吉斯統治的寒冷地帶,那裡的海域常年漂浮著冰山,海面底下都是未知的巨大生物,是條非常難行駛的海路,冰山旁邊總是能夠看見幾乎快和冰塊融為一體的破碎船隻部件。

  卡彭特走到書架的左端,伸手將壘在最上面的幾卷航海圖給拿了下來:「怎麼?你的意思是說你想要去那裡?」

  「從外面航行回來的海盜帶回了消息……雖然不是我聽到的就是了,是阿爾文告訴我的,聽說他們在那附近看見了宮殿,但只出現了很短一段時間。

  卡彭特剛想開口,但在一邊嚼肉乾的安娜就打斷了他的話頭:「那個是、是不是海神曆裡面門徒蕾爾亞的宮殿?」

  海神的第八個門徒,從海浪中誕生出來的美麗女人蕾爾亞,她的宮殿由她無數的傾心者帶著如同是供奉女神一般的虔誠建造而成,但蕾爾亞是妖物,她不能夠成為被供奉的對象。

  所以在宮殿完成的那一天,她就永遠的被囚禁在了那座富麗堂皇的牢籠之中,但她的傾心者依舊不斷的朝宮殿之中供奉各式各樣貴重的寶物,他們相信只要不斷的這樣做,只要他們足夠虔誠,蕾爾亞就能夠升格成為神明。

  可惜這種思想毫無疑問是錯誤的,蕾爾亞最終死在了宮殿內,她的屍骨被無數的珍奇異寶所掩埋。

  傳說中只要在宮殿中找到蕾爾亞的屍骨,就能擁有那座宮殿之中所有的財富,而宮殿不知為什麼只會出現在寒冷的地方,並且出現的時間也飄忽不定,多年以來只聽說過有人遠遠的看見過。

  至於為什麼沒有聽說有人進去過,可能是因為進去的人從沒有出來過。

  「不確定,但是回來的人都說他們看見了那個宮殿連外壁上都掛滿了寶物,再加上宮殿出現的位置,我想十有八九就是了。」亞里接過卡彭特手裡的地圖:「我們休息了那麼久,現在安娜也回來了,是時候做點老門路活動活動身子。」

  「洛底斯是麼……行吧,那準備準備後天起錨出發,我也差不多在門徒島待到想吐了。」卡彭特決定的很快,順帶的也決定了另一件事情,「我們要去洛底斯的這件事不要告訴烏提爾,到時候把他丟在門徒島。」

  亞里抿著嘴斟酌了一下:「你為什麼這麼針對烏提爾,他說不定有用呢。」

  「我也這樣覺得……烏提爾救過我們很多次。」安娜低頭喝了口牛奶:「而且他現在狀態那麼不好,留在門徒島被別人襲擊了怎麼辦?你知道他不怎麼會說話。」

  「我是船長,我說什麼就是什麼。」 卡彭特不耐煩的一拍桌子,然後看向嘴巴上還有一圈白色奶皮的安娜,「你給我吃你的麵包!」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9-7 10:13 AM

第八十八章 蛋糕

  「你在幹什麼?」

  安娜看著蹲在甲板邊上的平臺處的卡彭特,他好像正在燒著什麼東西,身前星星點點的火光被船外深色的夜幕承托的更加顯眼,隱隱約約的還能夠聞到濕潤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奶香味。

  「早上剩下來的牛奶還有很多。」卡彭特的手臂小幅度移動著攪拌他面前一個小鐵鍋內的牛奶:「真是的,你吃不完就不要讓我買那麼多好麼,現在這天氣今天不喝完留到明天說不定就臭了。」

  我根本就沒有叫你買那麼多,安娜感覺自己總是和卡彭特說不到三句話就開始胸口發悶,這傢伙絕對是故意說這些話來討人厭。

  「所以我們四天之後就起航對麼?」安娜背著手站在卡彭特身後看著他煮牛奶,「但是要去洛底斯的話我們得準備很多厚衣服和毯子之類的……炭火也需要很多、這些門徒島上都足夠麼?」

  門徒島說實話是個除了食物和酒以及混蛋之外其他所有物資都缺到堪憂的地方。

  「這些事情讓亞里去安排就行,他最喜歡安排這些事情了。」卡彭特心不在焉的說:「大副就是做這些的。」

  這樣說的話,原來船長就是負責平時耀武揚威遊手好閒無理取鬧冷嘲熱諷酗酒賭博。

  說著卡彭特把放在一邊筐子中剩下來的幾條麵包拿出來,放在布上用手撕成小碎塊,然後又用刀稍微把麵包碎塊切得更細了些。

  「對了,你到底在做什麼?」安娜才想起來自己剛剛好像是在問卡彭特這件事沒錯,但其實現在卡彭特在做的事情讓其他人看來怎麼都是在「煮吃的東西」,可惜安娜已經和卡彭特相處了那麼長時間,對這個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可疑的人並不信任,所以即便卡彭特做的事情再普通不過她都覺得很值得懷疑……

  「用牛奶煮麵包碎是什麼巫術的引子麼?」安娜偏頭看著卡彭特把一部分麵包碎丟進鍋裡,不安的問。

  「你瘋了?這就是牛奶煮麵包而已。」卡彭特抬頭皺眉瞪著安娜:「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麼啊。」

  「真的?」

  看著安娜懷疑的眼神,卡彭特還是頭一次思考起了自己長久以來到底都做了些什麼事情,才會讓別人懷疑他煮個牛奶都是巫術引子:「我這是在煮你的晚飯,你能不能稍微表現的體貼一點。」

  晚飯……雖然現在也的確是吃晚飯的時間了,安娜看著卡彭特面前那個小鐵鍋中的東西,牛奶正在咕嘟嘟的冒著泡,而剛放進去的麵包屑也在隨著卡彭特的攪拌一點點的混進奶白色的湯汁之中。

  安娜蹲在卡彭特邊上吸了吸鼻子:「我們能再烤幾條魚吃麼?」

  「你今天早上才說你不要吃魚,不要吃海帶也不要吃貝殼肉。」卡彭特啪的一下把一整塊乾酪給扔進了鍋裡,「現在船上只有肉乾,你要吃魚就自己下去港口找。」

  「……那算了,就這樣挺好的。」安娜還是盯著鍋裡,看著慢慢融化在濃稠湯汁裡的乾酪咽了咽口水,雖然她現在其實不怎麼餓,但是聞到這股味道就忍不住,「你也要吃麼?你要吃的話這一鍋會不會不夠?」安娜密切關注著『量』的問題。

  「我不吃,這些都是你的。」卡彭特又從一旁的小罐子裡倒了些蜂蜜進去,「天知道你前幾個月到底怎麼過的,回來之後像個餓死鬼。」

  「我可是被關在船上好幾個月呢,你知道那個叫威廉的海軍有多變態麼?他竟然把捉海魚的鐵籠搬到船上來關我,雖然是每天都會給我吃的但是……」

  「他還真敢做啊。」卡彭特嘖了一聲:「我之前好像也盤算過這件事情來著。」

  「哪件事??」

  「弄個籠子關你什麼的,挺方便的。」

  「……」

  「說起來,你都還沒怎麼告訴我之前你在海軍船上的事情,他們有做什麼過分的事情沒有?」卡彭特終於想起來該問的正事,「而且說起來,你被抓走之後我們發現那個小鬼也不見了,估計那個時候一起被撞進了海裡。」

  倫恩。

  安娜愣了下,說起倫恩她就又想起了那件事情,

  看安娜的臉色忽然變得有些不好卡彭特就知道估計又有什麼事情:「怎麼,那個小鬼還活著?」

  那個男孩的事情卡彭特不怎麼在意,但如果和安娜牽扯起來那是有必要問清楚的:「他該不會是那個時候和你一起被海軍的船撈起來了?」

  「對……不過之後他去哪裡了我不太清楚。」但安娜記得倫恩因為女王的緣故並不打算回布尼塔。

  卡彭特嗯了一聲:「那你告訴他沒有,他弟弟早就被吸血鬼殺死了的事。」

  安娜搖頭。

  「那麼好心幹嘛呢,又沒有回報的。」說這話時卡彭特的語氣微妙,不知道是失望還是什麼。

  「也不算是……沒有回報。」說到這裡安娜就覺得心裡悶得慌,她不知道那個能不能算得上是回報,某種意義上來看更像是折磨:「他告訴了我一件事情。」

  卡彭特只是在旁邊安靜的等著安娜開口。

  「關於血祭的事情。」在沉默了幾分鐘之後安娜終於開口了:「他們用不知情的平民血祭的事情……我的家鄉我的父母和我都是犧牲品。」

  「……那個小鬼果然知道這些事情。」卡彭特莫名其妙的笑了一聲,「是不是覺得有種被背叛了的感覺,被自己所屬的國家?」

  果然卡彭特早就知道這些事情,仔細想想也對、他如果不知道才算是奇怪。

  安娜低頭看著潮濕的黑色甲板:「我不屬於那個國家。」

  「我想也是。」卡彭特笑的更開心了,他伸手過去摟住安娜的肩膀強行將她拉到懷裡抱著:「畢竟你是女巫,女巫哪裡來的國家可以居住,對吧?」

  「不知道。」靠在卡彭特懷裡的安娜盯著鐵鍋下面的小火堆,裡面的木柴因為燃燒而在發出輕微的劈啪聲,「知道了也沒什麼意義。」

  「我很高興你會這麼想。」卡彭特低頭親了親安娜的額頭:「那些煩人的事情沒有必要去思考他們的意義,但我曾經嘗試過去干擾……或者說瞭解那些所謂的『意義』。」

  安娜抬頭看向卡彭特,她很奇怪卡彭特竟然會願意說自己的事情。

  「不過失敗了,我為此也付出了很多代價。」卡彭特同樣看著安娜,「如果你想,我可以幫你報仇,就像我幫亞里一樣,只要你請求我。」

  「………」

  安娜以前在思緒混亂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的時候選擇了跟隨卡彭特,而現在她有了明確的目標,她知道了自己父母的真正死因,也知道了造成這樣結果的人是誰。

  海爾默現在剩下的只有倫恩了,但倫恩不知道藏去了哪裡,而且這些事情和他並沒有很大的關係,唯一能夠找到的就是布尼塔的女王,伊麗莎白。

  但安娜不知道殺死女王後會發生什麼,因為布尼塔是靠王族和那個未知神明的契約組建而成。

  在布尼塔建成之前那片海域充滿了戰火,小國與小國之間的紛爭永遠看不見盡頭,史冊上記載著那時的混亂,海水終日渾濁,沙灘上每天都會沖上來新的屍體,所有的錢都被用在了戰爭上,甚至國王都要時常忍受饑餓。

  那個契約結束了這樣混亂的時期,這片海域在布尼塔的統治下逐漸繁盛,而這樣繁盛的代價就是每隔幾年需要犧牲小部分的子民。

  而這部分犧牲的數量遠少於混亂時期每天的死亡數。

  越思考這件事情,安娜就越覺得混亂。

  她有想過,也確信過自己想要報仇,想要帶給父母痛苦的人同樣痛苦的死去,可是如果那個人的死亡意味著更多像是她父母一樣無辜的人遭受苦難的開始呢?

  如果女王死了,布尼塔的王族全部死了,那條契約不再生效,布尼塔會變成什麼樣子?

  尋求卡彭特的幫助就是默認了自己自私的欲望,只要自己的復仇心理得到了解放,其他人怎麼樣都無所謂的欲望。

  卡彭特和亞里都是這樣的人,他們眼裡沒有黑白,只有混沌不清的灰色。

  「還沒想好麼?」

  卡彭特感覺自己懷中的女孩有些發抖:「如果沒想好就和以前一樣就行,你可以一直在我們身邊當旁觀者,沒人會責怪你。」

  「我不知道。」被卡彭特這樣的人摟著,竟然會有安心感也算是一件無法探知根底的事情了,安娜吸了吸鼻子,「為什麼選哪邊都是錯的,為什麼偏偏是我必須要面對這樣的事情,為什麼一開始不能什麼都不發生,或者一開始就讓我也死掉。」

  卡彭特輕拍著安娜的肩膀:「所以我才說不用選也沒關係,你可以不用考慮這些事情。」

  被卡彭特這樣安慰著忽然讓安娜感覺很難過,很難說現在心裡是種什麼樣的滋味,像是苦味的藥湯翻倒在了蛋糕裡,然後又有人倒了一大杯檸檬汁上去。

  「……」她把臉側過去埋進卡彭特的懷裡:「 你是個是非不分的混蛋,但我卻很喜歡你,這讓我很矛盾,你和那件事情都讓我矛盾到想死……」

  「那也沒辦法。」

  卡彭特輕笑了幾下,然後把面前還在熬煮的奶鍋從火上移開,

  「喜歡混蛋就是這樣的感覺,你得習慣。」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9-7 04:51 PM

第八十九章 慘叫

  「你要不進去躺著?」

  亞里朝站在船舷邊的安娜走過去,她正臉色鐵青,渾身僵硬的趴在那上面,這種症狀亞里非常熟悉,就是平常意義上的暈船、比較嚴重的暈船。

  現在是他們出航的第一天,已經離門徒島非常遠了。

  「……沒事、你不用管我。」安娜捂著自己的嘴,也不知道是自己今天早上又吃太多的原因,還是之前被抓走的那幾個月在各種船上顛沛流離出了後遺症,她剛剛差點因為暈船而吐在卡彭特的大書桌上,所以才匆忙的跑到了甲板上,想著吹吹海風說不定會好一些,結果也並沒有好一些,因為這個時候海上的天氣極為糟糕。

  烏青色的厚雲在極為靠近海面的地方翻滾,從大海深處吹來的風不如平時裹著陽光一樣的柔軟,而是像針樣刺進皮膚,灰色的海水上大片大片漂浮著軟白色的生物。

  那些柔軟的無脊椎生物被海浪拍擊著沖到了『柯麗婭』的船身下面掛在了那些常年堆積的藤壺之上,托這些東西的福現在船裡到處都是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那種生物算是一種水母,身體外會分泌出帶有腐蝕性的液體,在這種天氣它們就會浮上海面來覓食小魚群,碰上這些東西就是絕對的不走運,亞里他們現在正忙著將粘在船身外壁上的水母給清掃回海裡,免得船身被腐蝕出洞口。

  船上到處都是跑動的腳步聲和清掃工具接觸到船底藤壺發出的咯吱咯吱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聲音,安娜又捂著嘴咳嗽了幾下:「你去……忙吧、不用管我,我一會兒就好了。」

  「真的麼?卡彭特他在幹嘛呢。」亞里輕拍著安娜的背,「為什麼不幫幫你。」

  「他在睡覺……」

  「……」

  亞里衝進船長室把卡彭特從木桶裡面拖了出來摔在地上。

  「幹什麼……!!!」卡彭特恍惚的從地上半撐起身子,他臉頰上還有在編織枕頭上睡出來的花紋印子:「誰!?」

  「你以為我們現在外面有多忙!?你就在這裡睡覺??」亞里蹲下去揪住了卡彭特的衣領搖晃,「再遊手好閒你也得給我有個限度吧!」

  「誰遊手好閒了……」卡彭特還在半夢半醒。

  你這還不叫遊手好閒。

  亞里幾乎快忍不住要掐死卡彭特:「安娜她狀態看起來很差,你就算不管船上的事情好歹管管她行不行,快起來了!」

  「……她怎麼了?」聽見安娜的名字卡彭特才稍微有點要清醒過來的意思,他打開亞里揪住他衣領的手,然後扶著木桶邊緣站了起來:「怎麼不舒服了?」

  「她在外面甲板上,你自己去看看吧。」

  ……

  …………

  「……」

  卡彭特的手放在安娜的肚子上,她的胃部的位置硬得像是個鐵球一樣:「你是不是在我睡覺的時候又吃了什麼東西。」

  「……」安娜滿臉菜色,「吃了幾個麵包。」

  「幾個?」

  「五個……」

  「……去給我都吐了。」

  安娜捂著嘴感覺眼前都暈的在冒星星:「不行,我吐不出來……就是難受,你們不要管我……讓我在這裡待著就行。」看來以後得稍微節制一下食量了,不能瞧見吃的就想動嘴、更何況現在是在船上,安娜十分後悔。

  「怎麼可能吐不出來?」卡彭特也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擔心,因為安娜的臉色實在是太差了,「你把嘴張開,我幫你摳一下。」

  說著卡彭特就伸出兩根手指湊到了安娜的嘴邊,哄小孩一樣的說:「來,張開。」

  「不要……!!」安娜偏過頭去躲開了卡彭特的手,「我……我剛剛自己試過了,就是吐不出來。」

  「那怎麼可能?就是胃這裡脹起來了啊,為什麼吐不出來?」卡彭特疑惑不解,然後再次摸了摸安娜的肚子確認:「你都暈成這樣了按理說應該稍微碰一下就會噴出來……」

  「……」噴你媽個頭,安娜開始感覺頭越來越痛了,「不要管我,讓我一個人休息……」

  「喝幾口酒試試,喝酒的話肯定能吐出來。」卡彭特是鐵了心要讓安娜現在把吃的麵包都吐出來,不然之後她只會更難受,「等我進去拿。」

  「你剛剛為什麼要把他叫起來。」安娜痛苦的趴在船舷邊上問亞里:「還不如讓他睡著少添點亂呢!」

  「我倒不覺得這件事上卡彭特有什麼問題,你是該把吃多的東西吐出來,現在不吐等一會兒海浪大起來了你會後悔的。」亞里冷酷的說。

  真是少有的能夠聽到你同意卡彭特的意見……看來現在反抗應該也沒有用了,只能聽從安排,早知道一開始就待在卡彭特的房間裡面不要出來就好了,不對……就算是在他房間裡面,等他醒了自己肯定還是會面對這些煩人的『關心』。

  「說起來,我最近也覺得,你是不是吃得太多了?」亞里在出航前幾天也跟安娜和卡彭特他們一起吃過飯,安娜的食量幾乎可以算是他的一倍,「這樣吃你的胃受得了麼?」

  「受得了我現在也不會這樣了……」

  「說的也是……」

  亞里還想說些什麼但就在這個時候,從船長室裡面沒有任何預兆的傳來了男人的慘叫聲。

  「卡彭特?!」安娜很快的就辨認出了慘叫聲的主人,但亞里伸手擋住她不讓她去船長室。

  因為卡彭特的慘叫船上本來忙碌的船員們也都緊張的停頓了下來,亞里對他們揮手:「拿槍,去船長室門口!」

  「怎麼回事??」安娜整個人陷入了混亂。

  「你就在這裡等著別動。」亞里對安娜這樣說過後就很快的拔出自己腰後別著的武器跟著其他船員朝房間跑去。

  是誰混到了船上?門徒島上按理說不可能會有海軍那邊的人……難道是海裡面的東西??亞里皺著眉踢開了船長室的門,但環顧了一圈屋內都沒有看見卡彭特的人影:「卡彭特!」

  「大副,那裡的門開著。」船員指了指房間深處的地板,酒窖的門大開著,「船長他………船長!?」

  話都沒說完,十幾個人就看見了卡彭特的腦袋從酒窖的洞口冒了出來,臉上的表情烏雲密佈。

  「我沒事。」卡彭特慢慢從酒窖下面走上來,「這裡什麼事都沒有。」

  「那你為什麼剛剛要叫得像是要被強姦了一樣。」亞里的表情比卡彭特更烏雲密佈:「你要是敢說是在酒窖裡面看見了老鼠我就……」

  亞里閉上了嘴,也明白了卡彭特剛剛為什麼要慘叫。

  因為本來該被他們給留在門徒島的烏提爾,現在就跟在卡彭特的身後從酒窖裡面走了出來。

  「看我沒用了就想把我丟下是麼。」烏提爾面無表情的說:「太天真了,自從安娜回來之後我就一直藏在酒窖裡面。」

  卡彭特難得又一次體會到了被稱作是『無奈』的情緒。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9-7 04:57 PM

第九十章 出去

  「你這個人,究竟知不知道什麼叫做適可而止?」

  卡彭特雙手交叉著抱在胸前,然後翹著腿坐在他那把富麗堂皇的桃絨高背椅上:「該結束的時候就結束,這樣才會受女人喜歡知道麼?你這樣死纏爛打是不會有任何好結果的。」

  「我根本聽不懂你在說什麼。」烏提爾就坐在一邊低著頭,手正在一張泛黃的皮紙上畫著像是字符一樣的東西,「不過要說死纏爛打,你難道不是更厲害一點?」

  這個反擊算是很厲害的了,亞里在旁邊想,不過烏提爾他自己可能並沒有反擊的想法,只是單純的陳述事實。

  「你說什麼?」

  烏提爾也沒看已經被激怒的卡彭特,只是自顧自的做著手上的事情:「我也真的是不敢相信,你們究竟要大意到哪種地步才會稍微察覺一點。」

  說實話之前安娜眼睛顏色的事情算是徹底讓烏提爾明白了這群人某方面的智力可能還未開化,不過安娜和亞里就算了,他們是什麼都不知道的無關人員,但是卡彭特作為罪魁禍首竟然也察覺不了…

  「我想你最近是太得意忘形了。」烏提爾最後對卡彭特做出了總結:「太不把那些事情放在眼裡的話最後會遭殃的不止是你。」

  「……」卡彭特皺著眉毛不說話,他就知道一旦烏提爾出現在他們周圍就會提起那些麻煩的事情。

  在說完那些話的時候,烏提爾好像也終於做完了自己的事情,他手中那張巴掌大的黃色皮紙上面用深色的粉末粗糙的畫著一些像是字的紋路,扭扭曲曲的圍繞成了一個菱形:「行了。」

  說著烏提爾就站了起來朝一直縮在房間躺椅上忍受著肚痛和頭暈的安娜走過去:「耶底戈的一部分雖然從安娜身體裡面出去了,但他因為太過虛弱只有附身在小型的動物上才能掌握身體的主導權,所以我想現在他應該光是控制動物就足夠勞累了,所以還依舊靠安娜的身體汲取……」

  烏提爾停頓了一下,估計是在想措辭:「汲取養分……?還是該說營養?」

  「這種你隨便挑個詞語說就行了,不用斟酌。」亞里實在看不下去,插了句。

  「……」卡彭特神情複雜:「你是說安娜現在這個樣子……是因為耶底戈?」

  烏提爾回頭看著卡彭特:「你有什麼好吃驚的,耶底戈為什麼會讓他自己那部分甦醒的意識離開你你真的不清楚原因?」

  「誰知道怎麼回事……」他其實也是有考慮過一兩個原因,但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卡彭特有些猶豫。

  亞里也在旁邊看著卡彭特,關於耶底戈的事情亞里基本上算是一點都不知道,和安娜一樣:「雖然我以前都不怎麼問你這種事情,但是如果這次會影響到我們的話我想你最好還是稍微坦誠一點,把該說的都說了。」

  卡彭特抿著嘴看著躺椅上的安娜,她還是很不舒服的緊皺著眉頭,額頭上全是汗水:「……」仔細想想,安娜跟在他身邊的時候總是會受到大大小小的傷害,並且幾乎所有傷都是因為他才受的。

  烏提爾歎了口氣對卡彭特說:「總之我可以先試試,憑我現在的能力切斷他們兩個之間的聯繫還是能做到,耶底戈現在很虛弱……但問題就是,你願不願意讓我切斷。」

  「畢竟你和耶底戈有過類似契約一樣的東西對吧。」

  屋子裡面一時安靜了下來,亞里不知道說什麼,烏提爾在等著卡彭特說話,而卡彭特在猶豫怎麼說。

  「我、我就只是吃多了然後暈船了而已……」看見氣氛忽然因為烏提爾一兩句話變成這樣,安娜也很不安,她艱難的從椅子上撐起來,「只要讓我稍微……嗯,休息一下就行了。」

  「別想得太簡單。」烏提爾半蹲在安娜面前:「聽著,你對卡彭特來說是很重要並且必不可少的人,但是卡彭特對你來說就是垃圾,如果你再盲目的什麼都不想跟在他後面的話遲早會被害死,而你是這條船上唯一不能死的人。」

  話題一下變得很危險,安娜慌亂的看向在旁邊不知為何沉默著不說話的男人。

  但很快的,安娜發現現在慌亂的並不止她一個人,卡彭特攥起來的雙手竟然在微微的顫抖:「卡彭特?」

  「沒什麼。」卡彭特故作鎮定的鬆開了手,他現在的確是不知道該怎麼辦,因為從來沒想過他會喜歡……愛上預言中的道具,本來想要逃避這些問題,但烏提爾總是追上來提醒他和耶底戈的那些理不清的爛事。

  要是被安娜發現了他其實是一個軟弱無能,遇見自己最害怕的事情就只能逃避的男人,她會怎麼想……

  那個時候不去找她,也僅僅是因為害怕她真的是一直想要離開『柯麗婭』,所以他還是逃避了,甚至連『你在我身邊就是最安全的』這種話都只是謊言。

  他其實是個根本沒有辦法保護任何東西的人。

  烏提爾看著一動不動發愣的卡彭特:「我要先試試斷開安娜和耶底戈之間的聯繫了,你不阻止我麼?我這樣做你可能會和耶底戈之間產生矛盾的。」 其實不管卡彭特說什麼,烏提爾都會斷開安娜身體中供養著耶底戈的那根線,他現在這樣說只是想看卡彭特的反應。

  可惜卡彭特並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呆愣的看著安娜。

  「……」烏提爾歎了口氣,將那片皮紙舉到了安娜眼前,然後慢慢攥起了手把紙片全部包進了他的拳頭裡面,過了一會兒從手指的縫隙中慢慢冒出了些黑色的濃稠液體,液體滴落在安娜的臉上很快就憑空消失不見了。

  幾乎是瞬間起效,安娜根本顧不上卡彭特,只能捂著嘴跑出房間找地方吐。

  「……但是安娜之前也吃的很多,為什麼偏偏是現在會覺得不舒服?」亞里皺眉看著被安娜踢開的大門。

  「因為耶底戈靠著安娜漸漸恢復了,他越精神,所需要的食物也越來越多,之前安娜還能勉強負擔,但現在應該就是極限了。」烏提爾最後看了眼依舊沒什麼反應的卡彭特,「我出去看看安娜的情況。」

  等烏提爾出去之後亞里才開口問卡彭特:「你到底瞞著些什麼事情,和耶底戈的契約是怎麼回事?」

  「我沒有瞞著。」卡彭特終於開口了,但是聲音沙啞得不像是他:「我只是……」

  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從依靠吸血鬼的心臟賴活到現在他很少有過束手束腳的感覺,沒有束縛的下場就是一百多年都過得混沌不堪,到處殺人燒船搶奪寶物,依靠這些事情間歇性的幫助耶底戈。

  他對生死的概念很奇怪,不想死,但是死了的話也無所謂,所以他要求烏提爾替他預言,但同時也在想著等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吸血鬼和能夠幫助他活下去的人,他會怎麼樣醜陋淒慘的死去。

  然後那個紅頭髮的小姑娘出現了,預言之中會幫助他活下去的人。

  那些混亂的想法被她束縛了起來,所有事情都變得比以前困難了很多,很多,很多,很多。

  「也許那個時候不讓烏提爾預言才是對的。」卡彭特抬頭看向亞里,他很難說清楚現在自己心裡是什麼感覺,「我現在……在這樣想。」

  但也因為那個預言,他才見到了安娜。

  「……」看著這樣子矛盾的卡彭特,亞里歎了口氣:「想這些還有什麼意義,我應該說過不止一次了,你對安娜是有義務的,她現在總是因為你而受些本來就不該受的罪,你真的就打算什麼事情都瞞著她?」

  「我不知道!」

  卡彭特煩躁的抓撓著自己的頭髮,然後開始在屋子裡面走來走去:「你去外面看看安娜怎麼樣了,然後回來告訴我……不,不要進來找我,你們都不要進來找我,等一下,你等等。」

  亞里皺眉看著邏輯混亂的卡彭特:「你到底怎麼了?」

  「沒怎麼。」卡彭特恍惚的走到窗戶口朝外看了看,安娜和烏提爾都在窗外的甲板上,安娜看起來好像好了些,正坐在一邊的箱子上緩神,「出去,你出去,告訴他們不要來找我。」

  「你沒事吧?」亞里還從來沒見過卡彭特這幅患得患失的樣子,說實話這也有些讓他慌神。

  「出去。」卡彭特開始朝房間裡面走,「……讓我一個人待著。」

  他需要理清下自己的腦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9-7 05:03 PM

第九十一章 意義

  等亞里從船長室出去的時候,安娜正趴在欄杆邊上,烏提爾在旁邊幫她順背。

  「好點了沒有?」他走過去問了一句。

  「應該好些了。」

  「……」亞里神色複雜的看著替安娜回答的烏提爾:「卡彭特他現在變得很奇怪,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我知道一部分。」烏提爾停下幫安娜順背的手,換做替她揉太陽穴,動作自然的就彷彿安娜是他的血親,「會知道也多虧了安娜。」

  這樣想可能會有些被卑鄙,但烏提爾依舊覺得安娜真的是一件再稱手不過的『工具』,誰會想到給卡彭特的預言竟然會直接變成他的軟肋,之前那人完全油鹽不進,要多棘手有多棘手,現在有了安娜,卡彭特就成了掛在房樑外面的破布,什麼風都能從他身上的破洞縫隙穿過去。

  亞里多多少少有些不滿的看著烏提爾:「他對你說的那些事情你就不可以直接告訴我們麼?」

  雖然卡彭特把一些事情一直藏著掖著不說是很讓人火大,可是烏提爾這種明明知道,但偏要學卡彭特藏著掖著就更加火大了,不知道他們兩個在搞些什麼鬼。

  「直接告訴你們不是不可以,但是我也有我自己的目的,為了那個我是不能告訴你們的。」烏提爾是絲毫不在意亞里的心情,自顧自的繼續煽風點火:「你們只能等卡彭特他自己說。」

  「……」如果他會說我也不會在這裡問你好麼,亞里感覺自己嗓子裡面像是卡住了什麼東西。

  這時候安娜終於緩過來了一點,她抬起頭咳嗽了兩下:「天啊,我的胃燒起來了……」

  當然她也不確定是不是胃的位置,總之就感覺肚子裡面熱熱的,像是被塞了裝滿熱水的皮袋子。

  「正常的副作用,不會延續很久。」烏提爾開始安慰安娜:「從現在開始你就不用再多負擔耶底戈所需要的養分了。」

  聽他這樣說著,怎麼感覺自己之前好像一直懷了個小孩一樣……安娜皺著臉感覺很噁心:「那沒有我提供養分那個東西會怎麼樣?」

  「應該會死掉,這樣最好,但不排除會發生其他的情況。」關於這個烏提爾也在思考,他所設想的最難辦的情況就是耶底戈現在已經恢復到了可以控制人的程度。

  不過這個幾率很小。

  「嗯………我想進去躺著。」 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讓安娜感覺十分頭大,說著她就用手捂著肚子開始慢吞吞的朝船長室走去。

  亞里也沒阻攔安娜,他想看看卡彭特所謂的『我想一個人待著』對安娜管不管用。

  結果當然是管用的……船長室的門被反鎖了,安娜怎麼敲都沒人開門。

  「卡彭特他剛剛說讓他一個人待著。」這時候亞里才有點猶豫的走過去對安娜說:「我沒想到是真的……」

  「那我就在這裡坐一會兒吧……」安娜走到了一邊堆放著雜物的地方,找了塊相對算是平整的位置坐下,反正現在身體也不是特別難受了,就只是還有一點點頭暈而已,「卡彭特他怎麼了?」

  「誰知道呢,忽然又瘋了。」亞里說這話的時候還瞪著跟上來的烏提爾,「我想到晚上的時候應該會好……」

  然而到了晚上也並沒有好。

  船長室的門還是緊緊的反鎖著,這期間安娜叫了無數次卡彭特都沒有開門的意思,而且也不出聲,不知道一個人在裡面做什麼。

  「我可以幫你把門打開。」烏提爾看著一直扒在窗口朝著房間裡面望的安娜:「我很建議你獨自同卡彭特聊聊。」

  烏提爾表面上看起來很親切,但其實心裡的算計打得劈啪響『快進去和他對弈,然後逼他說真話』。

  「算了、你現在強行把門打開說不定會讓事情變得更麻煩。」安娜是很瞭解卡彭特那個麻煩的性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現在他說他想一個人待著那麼就順著他的意思來……吧。

  安娜繼續透過窗戶緊緊的盯著屋子裡面,絲毫沒有發現自己的想法和所作所為充滿了矛盾。

  「你就一點都不想知道卡彭特他的事情麼?」烏提爾還是繼續進行誘導:「現在的你對於他基本上可以算是一無所知。」

  「我有什麼辦法,之前問他的時候他就什麼也不說……而且比起那個。」安娜終於把目光收了回來看向烏提爾,她的樣子看起來也有些焦躁,「你才是問題,你究竟想讓卡彭特做什麼啊?」

  沒想到平時相對比較好說話的安娜會把矛頭轉向他,這讓烏提爾有些始料未及:「讓他做什麼?」

  「………」糟了,一激動對烏提爾這樣說話了,明明這個人一直都在幫她,而且這件事從根本上來說就是卡彭特的問題,安娜低頭歎了口氣:「對不起,我該考慮一下再說話的,我不是抱怨你的意思。」

  明明早上還好好的,怎麼到了晚上就扯出那麼多破事呢……也許一開始就不應該偷吃那五個麵包。

  安娜開始後悔些不需要後悔的事情。

  「不,我的確是想讓卡彭特做一些事情,所以你也沒必要對我道歉,我會幫你也是處於我自身的目的,你是對我來說很重要的工具。」烏提爾忽然嚴肅的說:「安娜。」

  「你應該已經親身體會過了現在這個世界的混亂和秩序,矛盾,但是依舊能夠形成體系。」

  安娜不知道烏提爾忽然說這些是什麼意思,只能靜靜的等待他說完。

  「這是個……和平的年代。」烏提爾想了想,還是這樣說出來了,「是你們人自身能夠支配的年代,吸血鬼、尼格圖姆、龍,這些外族的逐漸消失就是最好的證據,他們不再強力,只是舊時代殘留下來的可悲藝術品。」

  「我想我沒有資格讓你對這個時代心懷著善念,但是……在很久以前,神明們都沒有陷入沉睡的時代,人沒有資格稱之為人的,在神明和外族統治著舊時代,你們是被捕殺的對象,是血祭的材料和上等的食材。」烏提爾停頓了一下,「我的目的,僅僅只是希望能夠維持這個年代現在的面貌而已,與其說是目的,不如說正是因為它,才會有我。」

  「所以我一直在和許多海盜打交道,為了搜集那個時代遺留下來的東西並且毀壞它們。」烏提爾閉著眼睛,也許是在回想以前自己做過的事情,「越是做這些事情,我就越加能夠肯定自己的存在意義。」

  「……」安娜好像隱隱約約的感覺到了什麼,但是又說不清楚,她知道烏提爾是屬於不會撒謊的人,他有不想說的事情的時候會直接不管不顧的生硬跳過說其他的事情,但說出來的事情肯定是真的,「但卡彭特和你的目的……有什麼關係?」

  烏提爾搖了搖頭:「我已經盡可能的告訴你我所能夠說的了,剩下的你只能從卡彭特的嘴裡聽見,我希望你能理解我。」老實說烏提爾不是很想被安娜討厭,所以才斟酌了一下,把能說的都說了。

  「你這樣說的話,難道卡彭特會造成那個情況麼,會讓那個糟糕的年代再回來?但是這怎麼可能………他只是、」安娜想說卡彭特不過只是一個人而已,可冷靜下來想,一切都很奇怪,他找吸血鬼延長性命,身體裡面還住著半神耶底戈,而且身世沒有任何人知道,這世界上那麼多人知道這個臭名昭著的男人,但沒人能夠準確的說出這個男人到底來自哪裡。

  安娜還記得卡彭特曾經下意識的說過幾次她根本就聽不懂的語言,那不是東部的語言也不是極西的。

  「你會這麼想也不奇怪。」烏提爾拍了拍安娜的肩膀:「我所能說的就只到這裡了,我希望之後不會再出什麼事,畢竟我所剩下來的時間和能力也不多了,如果在這之前還不行的話……」

  老實說他也不是很清楚後果究竟會怎麼樣,因為他出生的時候只聽見了那幾句模糊的女聲,他的存在意義和目的都是之後他自己所找出來的。

  安娜看著忽然沉默下來的烏提爾,在知道了這些事情之後她也不知道該對烏提爾說些什麼,果然卡彭特之前說過的烏提爾所在追尋的事情從根本上來說就和他們有極大區別的事情是真的。

  等一下……那這樣來說的話卡彭特就是早就知道烏提爾在做些什麼事情?不然他為什麼知道烏提爾在做的事情和他們不一樣。

  「我想我應該再試試去問他。」安娜終於下定了決心,雖然卡彭特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把這些事情敷衍過去,但是這次不一樣,烏提爾所說的這些事情遠比她想像中的要糟糕幾百倍,所以她不打算再妥協了。

  而且她也很想搞清楚卡彭特到底在想些什麼,雖然她現在看起來對卡彭特很瞭解,但實際上她可以算是一無所知,這樣的感覺並不好受。

  安娜走到了緊閉的門前,然後把手放在了門上面看向烏提爾:「能幫我打開麼?」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9-7 05:12 PM

第九十二章 戰火

  屋子裡只是稀稀拉拉的點著幾根蠟燭,換做平時卡彭特絕對會把他那滿地的蠟燭全部都點亮,搞得像是白天一樣刺眼。

  剛剛在窗外的時候安娜就沒有看見卡彭特的人影,她原本想進來了肯定就找得到,畢竟卡彭特的房間雖然大,東西雜,但是除了那個睡覺用的木桶之外沒什麼地方是能夠藏人的。

  ……按理說是這樣的。

  「卡彭特?」安娜拿著燭臺一邊在屋子裡面把沒有燃起來的蠟燭給點上,一邊到處找卡彭特,他沒有在木桶裡面也沒有在房間後面那個像是工作室的房間之中,「你在酒窖裡面麼?」

  說著她就端著燭臺走到了酒窖的門口,然後抬手掀開了木板門探頭朝裡面看:「卡彭特?回答我一下啊、你在裡面麼?」

  除了木板之間互相擠壓發出的吱呀聲之外安娜沒有得到任何回答。

  「……」安娜順著樓梯朝酒窖裡面走去,燭光所照亮的區域也只有裝滿了酒的木桶而已,這裡看完了也依舊沒有卡彭特的影子,他到底跑哪裡去了?難道沒有在船長室裡面?

  可是這房間也就只有一扇進出的門,安娜今天下午都待在船長室的門口,所以他不可能不在這裡面……

  安娜又在酒窖裡面轉了一圈,還是什麼都沒有發現,不過倒是有些感慨,幾個月前她就是從這裡掉到了海中,那個時候酒窖外側的船壁已經被全部撞開,但現在已經看不見那時候淒慘破損的樣子了。

  洞口已經全被用新的黑色木板給嚴嚴實實的封好了,如果不是因為木板有新舊的區別,乍一看幾乎看不出和被損毀之前有什麼差別,也不知道卡彭特他們是找了哪裡的造船工修補的,這種技術即便是安娜這樣對船本身沒有任何研究的人都覺得很厲害。

  重新站在這裡感覺還是有些奇怪,那種……心有餘悸的感覺吧,如果不是那一次被海軍抓走,安娜她自己也不知道原來她真的會那麼想回到『柯麗婭』上面,自己一個人在海盜的船上偷渡這樣的事情想想還是挺誇張的,也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的膽子已經變得那麼大了。

  安娜歎了口氣,然後一無所獲的離開了酒窖,她搞不清楚卡彭特為什麼要這樣躲著……而且說到底,他到底躲到哪裡去了啊?!就這麼大個房間,還有什麼地方能裝下他那大個??

  她又不甘心的去翻了翻睡覺的木桶,想看看卡彭特是不是把自己埋在了墊子下面,結果什麼東西都沒有,倒是意外的找出了她之前一直沒找到的髮繩,還有一件乾淨的內衫,雖然乾淨但還是沒辦法掩蓋它身上破舊的痕跡,這件內衫被疊放成了一小塊壓在那些軟墊的最下面。

  安娜本來以為這是卡彭特的,但是展開之後看才發現這大小卡彭特肯定穿不下去,大概十幾歲的男孩穿比較合適。

  「……」卡彭特是在收枕套的時候不小心把這件衣服一起收進去了麼?這應該是船上那些年紀小的船員的衣服,安娜想了想也沒有再把衣服疊回去,而是展開搭在了木桶邊緣,打算等之後拿出去問問是誰的。

  因為在安娜下去酒窖之前她已經點亮了很多蠟燭,所以屋子裡面沒有之前才進來的時候那麼昏暗了,她站在木桶邊環顧了一下周圍,她能感覺得出來卡彭特有多不願意說那些事情,不然按他那個脾氣,無所謂的事情肯定就是怒駡他們三個一通然後徹底跳過,或者直接全盤托出。

  安娜的手指在木桶邊緣上焦躁的蹭動著,她知道卡彭特就在這間屋子裡面,從剛剛起他肯定能夠聽見她說話,但就是不願意走出來。

  低頭看著木桶之中全然沒有統一風格的成堆軟墊,安娜覺得喉嚨口有些乾,過了幾分鐘她才慢慢的開口。

  「你為什麼……什麼都不肯告訴我,是覺得我不能夠相信?還是說僅僅只是因為我不夠重要,所以沒有必要說?」無論哪一個都讓安娜覺得很難過,她以前認為自己也許對於卡彭特來說多多少少算是有些意義:「如果你是這樣認為的話那我就不會再問了,所以不管怎麼樣你……」

  安娜的話都還沒有說完,就聽見從屋子裡面傳來了像是什麼東西撞到木板的響動,但只撞了一下,感覺像是不小心撞到的。

  「卡彭特?」

  她看向發出響動的地方,那裡是幾排巨大的置物架,上面滿滿堆放著大部分都叫不上來名字的東西:「你在那邊麼?」

  沒人回應,安娜想了想還是走到了那個發出響動的置物架前到處檢查一下,在伸手稍微擺弄放在架子上的東西時,她忽然想會不會卡彭特他的這間屋子裡面實際上還有一個暗室?

  很多貴族和有錢人的城堡裡面不都是有這種東西麼,只要稍微移動下哪個物品,櫃子之類的遮擋物就會突突突的朝旁邊移開,露出隱藏在架子正後方或者正下方的陰森洞口和一排向下的樓梯……

  安娜開始堅信了自己的這個想法,於是更加賣力的在置物架上翻找了起來,每個瓶罐每捆骨頭她都摸了個遍,當架子上的東西全都確認過了之後她就改去摸架子背後的縫隙,按理說這後面有開關的幾率說不定要比前面大。

  就在安娜走到置物架的側面,然後賣力的朝那條稍微有些寬敞的縫隙裡面伸手亂摸的時候,忽然感覺到了有什麼不對勁,就好像是,就好像是有誰在盯著她看一樣,這樣想著安娜就抬眼朝縫隙裡面看了一下……

  就看見了一雙緊張到目光渙散的眼睛。

  「……」

  「……」

  安娜勉強的咽下尖叫,她已經看清楚了那個拼命吸腹把自己塞在置物架後面縫隙的巨大物體是什麼:「你為什麼要躲在這裡……卡彭特。」

  像是被農民拿著鋤頭追到走投無路,不得不拼命朝老鼠洞裡面鑽的狐狸一樣。

  「…………」卡彭特移開了和安娜對視的目光,他很難說自己現在究竟是因為耶底戈的事情沒辦法面對安娜,還是因為尷尬沒辦法面對安娜了,都怪自己剛剛下意識激動,動了一下頭:「你讓開……」

  安娜只能聽話的從縫隙前讓開,然後就看著卡彭特艱難的一點點從置物架後蹭出來,他的鼻頭上和頭髮上還沾著些灰,衣服也因為在狹窄的地方蹭過來蹭過去而完全走了形。

  看著他這個狼狽樣子,安娜心裡第一件想到的事情竟然是『原來這裡面沒有暗室』……

  卡彭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咳嗽了一聲:「你進來找我有什麼事情。」

  哇,直接跳過置物架的事情麼,安娜總是會不停的為卡彭特厚臉皮的程度感到驚歎:「我進來找你是因為我覺得我們應該談談。」

  「……」卡彭特惱火的繞過安娜朝屋子中間的書桌走去,他一邊走一邊將身上皺巴巴的外套脫下來扔在地上:「 耶底戈的事情是麼,那種事情你知道了又有什麼用,我搞不明白。」

  「我會在意這件事情是因為他和你有關係,而不是和我有什麼關係或者對我有什麼用。」安娜緊跟在卡彭特身後,她也不打算再顧著面子什麼的了,「你就不能告訴我麼?我很擔心你會發生什麼事情。」

  「你就算……」卡彭特被堵了一下,想要開口說些什麼但是安娜並沒有給他時間。

  「我不想你以後遇到危險沒辦法脫身,所以才留著石頭自己拼命跑回來,我會這麼做都只是因為擔心你。」安娜伸手拉住了卡彭特的手臂:「如果不是什麼會對你有危險的事情我也不會這樣問,所以就這一次好不好?」

  卡彭特根本料不到安娜會坦率的說出這些話,這對現在的他來說傷害程度和被別人用槍打爆了腦袋幾乎是一個級別的。

  「……」卡彭特轉身慢慢坐在了桌面上,而安娜因為還沒有放開抓住卡彭特的手,就只能跟著他的動作走到了桌前,站在卡彭特分開擱在地板上的兩條長腿中間,「你還記得我很久很久以前,曾經殺過布尼塔的國王麼。」

  安娜點點頭,這個她肯定記得,因為卡彭特就是在那件事情之後開始在海上『揚名』。

  「那個時候我三十二歲。」卡彭特說著就用另一手從下面掀開了自己的單衣,露出了他腹部上的那條駭人傷疤,從左腰側一直延伸到了他腹肌上方的傷口,雖然已經癒合了但還是留有深深的溝壑,一看就知道是非常深的傷口。「這個傷就是那時候受的。」

  卡彭特的聲音很低,他看起來還是有所顧慮的樣子:「會和耶底戈……牽連上也是因為這個傷口。」

  他放下了掀開衣服的手,然後伸過去放在安娜腰後將她拉得更加靠近自己:「那個時候我們俘獲了國王和很多貴族,但為此損失了十幾艘船和那上面的船員,以及我自己的性命。」

  「那個時候我應該因為腹部的傷口停止呼吸的。」卡彭特抬頭看著安娜翠綠色的瞳孔,那裡面能夠清楚的看見他的倒影,「在我都已經接受這個結局的時候,耶底戈出現了,一開始我以為他只是瀕死的時候看見的幻覺,不然怎麼可能會有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男人蹲在自己旁邊,周圍的人卻全部都沒有反應。」

  「然後他就開始對我說話,甚至連聲音都和我一樣。」

  ……

  「我可以幫你活下去,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情。」和躺在血泊之中奄奄一息的男人有著同張面孔的人說,他的語調扭曲,聽得出來是在竭力抑制那之中的興奮:「我是被你們稱為戰火的半神,輝石之子耶底戈,當然我想這件事情你肯定比誰都要清楚。」

  卡彭特皺著眉,鼻間全都是濃烈的鐵銹味,他張嘴想要對自稱耶底戈的人說些什麼,但嘴一張開只是又吐出了口稠血而已。

  「我需要利用你拿回我自己的身體。」耶底戈將自己的手浸泡在從卡彭特的傷口中不斷流出到甲板上的血液之中,「至於方法,很簡單,繼續做你做過的事情,然後拼命活下去,越久越好。」

  「如果你能答應,我就幫你活下去。」

  耶底戈將沾滿了鮮血的手放在了卡彭特的脖子上,然後低頭看著他已經因為失血和疼痛而模糊的漆黑瞳孔:「布尼塔的國王現在還在你船上活著呢,難道你甘心讓別人殺掉他?你不想自己親手將他的骨頭從皮肉之中剝出來?」

  「準備了那麼多年,最後卻是兩敗俱傷的結果,你真的覺得能夠接受?」

  「而且比起這樣的復仇我有更好的辦法,只要我恢復,我就能把布尼塔和那個神明締結下來的契約給毀掉……它們會變回以前混沌的樣子,這樣的結果你覺得不是更好麼?」

  伴隨著一陣咳嗽,卡彭特的胸腔開始劇烈的起伏,他的眼睛怪異的恢復了神采,周圍的船員看不見耶底戈,所以只是以為他們的船長終於要堅持不住了。

  「行……」

  這句話剛說完,耶底戈的身影就被狂躁的海風吹散了,卡彭特模模糊糊的聽見他最後的一句話,

  『我的力量只能夠幫你維持人類的壽命,所以在此之後……你得自己想辦法,我瘋狂的朋友。』

  接著就像是有什麼東西撕裂開了他腹部的傷口朝裡面鑽去一樣,因為這無法忍受的劇痛,卡彭特嘶啞的慘叫了起來,但很快的,他就逐漸覺得自己的意識越來越清晰,呼吸也開始規律了起來。

  本來以為是在和自己淒慘的幻影說話……卡彭特咳嗽著從甲板上坐了起來,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那條巨大的傷口竟然沒有在流血了。

  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卡彭特這時候還沒有發現自己原本漆黑得如同渾濁泥潭一樣的瞳孔正在開始緩慢的轉變,就像是森林之中逐漸破曉的黎明,陽光透過樹葉,將一切都從混沌變成了清亮的翠綠色。

  ……

  …………

  「所以在那之後我去找了烏提爾,讓他給我提供吸血鬼來盡可能的延長壽命。」卡彭特低下頭不再看安娜,但依舊緊緊的抓著她的腰:「耶底戈在那之後也沒有和我有過很多交流,只是說了一下他自身的願望就陷入了沉睡,但我的確是靠他挽回了身為人類的性命。」

  安娜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耶底戈和卡彭特之間的聯繫竟然和性命有關……這種事情真的很讓人無言。

  「他想要恢復成以前的樣子,這樣的話由他為導火線,就可能將現在依舊在沉睡的無數神明給喚醒,這是他的目的,他懷念並且渴望著由神統治著的混亂無比的年代,那個時期到處都是衝突之間迸發出來的戰火,而那些就是他體內一半神性的祭品。」

  「我雖然是在神志不清的時候胡亂答應下來的,但後面想過之後……的確,比起我做的那些不痛不癢的事情,還不如讓他來將一切都帶回到過去,那樣更方便……大家都死了就行了。」卡彭特慢慢的收緊了自己的雙手,將臉埋在了安娜的懷裡:「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有時候覺得死了好一點但是有時候又不想死。」

  「可是耶底戈他只是半神而已不是麼,為什麼他恢復了之後神明就會醒過來?這說不通啊……」安娜感覺自己喉嚨有些乾,她早就知道卡彭特極端,但是沒想到已經極端到了這種地步。

  卡彭特搖了搖頭:「你不明白身為戰火象徵的他重新恢復力量意味著什麼,他會給這個地方帶來真正意義上的戰爭,而且以前眾神的逐漸沉睡,也是因為他受到了賽賽菲亞的詛咒失去了實體,不再附有存在意義。」

  「是『戰火』的消失讓那些沉浸在力量之中的怪物停息了下來,那麼只要他再一次出現,一切又會恢復原樣。」

  「…………」安娜伸手將卡彭特的頭從懷裡扯出來,強迫他抬頭看向自己:「那就讓他停下來,他不是在你的體內麼,辦法……總會有辦法把他趕出去的。

  「他已經有一部分意識甦醒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卡彭特就像是做錯了事一樣閃避著安娜的視線:「我不知道……」

  安娜歎了口氣重新將卡彭特摟進懷裡:「那我再問你一件事情。」

  「什麼?」

  「你為什麼那麼仇恨布尼塔的國王。」

  卡彭特有時候真的覺得安娜敏銳到了可怕的程度:「我只是不喜歡所謂的國王,所以想要殺他,這沒有什麼奇怪的。」

  「撒謊。」

  「那些事和耶底戈沒有關係,所以沒有必要說,這一點我沒有撒謊。」卡彭特埋在安娜懷裡聞著那股淡淡的藥草味道,然後閉上眼睛又重複了一次

  「剩下的事情不是要隱瞞你們,只是和這些都無關。」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9-7 05:23 PM

第九十三章 肩膀

  「你幹什麼……」

  卡彭特伸手抓緊了忽然想要掙脫他的安娜:「你要去哪兒?」他還以為按照通俗的情況來講這樣所謂的『吐露真心』之後可以趁機多抱一會兒。

  「我得去告訴亞里和烏提爾……」安娜搬扯著卡彭特如同鉗子一樣鉗著她腰的手臂:「放手。」

  「為什麼,為什麼要去告訴他們,難道這事情不是我們兩個之間的秘密麼??」

  「少胡說八道,這些事情你不是早就告訴過烏提爾了麼。」

  「………雖然的確是這樣沒錯,但那個時候我是沒辦法啊!」卡彭特覺得安娜的態度變了變得對他好凶,一時間竟然奇妙的覺得有些委屈:「你就不能更溫柔一點對我麼?」

  不知道這個人在說些什麼,安娜皺著眉還是企圖讓卡彭特鬆開手:「那你讓我去把烏提爾叫進來,耶底戈的事情總得想辦法。」

  「有什麼好想辦法的,反正人到最後都會死,你和我死在一起不好麼?」卡彭特下意識的就這樣說了,但說完之後他的眼神就劇烈的動搖了起來,「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抱歉,你就當剛剛什麼都沒聽見,我不是真的在那樣想我只是……」

  我聽見了……

  安娜歎了不知道第幾次氣:「那你究竟想要怎麼樣,是想要一次死,還是後悔覺得應該去阻止耶底戈?你選一個,不管是哪個我都能接受。」

  「你說什麼?」卡彭特不可思議的看向安娜,她竟然沒有發脾氣,為什麼?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真的是個非常使人厭惡到無可救藥的自私男人。

  「我說哪個我都能接受,所以你選一個吧,這樣的話你至少不會再因為沒有目的而覺得自己渾渾噩噩。」安娜下了很大的決心,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現在說的都是些什麼話,如果卡彭特執意想要讓耶底戈繼續恢復,那麼他們所有人都只有死了。

  「但在你選之前我想我們應該告訴亞里。」安娜就像是在安撫孩子一樣,撫摸著卡彭特的頭髮,「我能去叫他進來麼?」

  「不。」

  卡彭特搖著頭輕輕推開了安娜:「這不是選一個的問題,你不明白。」

  「你覺得我不明白,那就解釋給我聽,讓我明白。」

  「我沒辦法解釋,我不知道怎麼解釋。」

  卡彭特低下頭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不再看向安娜:「……求你了,別再問我這些事情了。」

  「……」

  之後卡彭特保持著那個姿勢沒再同安娜說過話,安娜也就一直站在他面前,在卡彭特對她說了那麼多之後她意外的還能夠保持冷靜和思考,如果換成其他人,肯定會責備他埋怨他厭惡他甚至想辦法殺死他,這才是正常人會做的正確的事情。

  可是安娜沒有辦法責備卡彭特,她覺得自己永遠沒有辦法認真的責備這個男人。

  雖然她不知道他的身世,不知道他真正的想法,也不知道他以往經歷過的很多很多事情,甚至不知道他的姓氏,但她就是沒辦法……

  「安娜。」

  就在她看著卡彭特出神的時候,從船長室外面傳來輕輕的聲音,是烏提爾在叫她。

  安娜回頭看向門口,就發現烏提爾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將門半打開,他就安安靜靜的站在那裡,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我有些事情要對你說,你能過來一下麼?」

  「……卡彭特,我過去一下。」她對著依舊沒有反應的卡彭特說:「馬上就回來。」

  卡彭特還是低著頭沒有說話。

  ……

  …………

  烏提爾在安娜出來之後就將船長室的門合上了,她出來的時候才發現亞里也在這個船長室門外的小平臺上面,他正靠在欄杆上不知道正出神的在想些什麼,手上還拿著已經燃了一半的捲煙。

  從船長室外這個小小的像是陽臺一樣的地方能夠朝下看見『柯麗婭』巨大的甲板上四處掛著的油燈早已被老船員全部點亮,那些亮光將本來漆黑的木板都漆上了一層柔軟的黃色顏料,這讓『柯麗婭』在夜晚看起來並不似收取活人生命的魍魎鬼船。

  換做平時的夜晚,亞里是不會讓他們肆意點燃所有的光源,因為那是很愚蠢的事情,但現在他們行駛在海況安全的地方,而且船員也需要更多的照亮來快速完成夜航的準備,因為他們今天一天都在為清掃船外的水母操勞,沒有時間顧忌晚上的事情。

  ……這是其中的兩個原因,另一個是亞里知道卡彭特他喜歡蠟燭和油燈發出來的亮光,  所以亞里才會讓船員把本來不必要點燃的油燈也都點了起來。

  他也是偶然在卡彭特喝醉之後知道他會因為晚上照明不夠而覺得無比煩躁,這才讓他理解了為什麼卡彭特的房間裡面遍地都是蠟燭,雖然會覺得煩躁的原因並不是特別清楚。

  出來的安娜看了看亞里然後才問烏提爾:「難道剛剛我和卡彭特說話的時候你們都能聽見麼?」

  「我想亞里也和你一樣有權利聽,所以就擅自的做了這樣的事情。」烏提爾點點頭,「他現在也和你一樣了。」

  「……」亞里最後抽了一口煙,就直接將它握滅丟在了旁邊,他臉上帶著有些自嘲的笑容:「如果可以的話我還真的不太想知道這些事情,現在感覺自己像是個傻子一樣的心情真的是很微妙。」

  亞里說話的時候眼睛看著甲板下面,在那上面的船員們並不知道在他們頭頂上的船長室中發生了什麼事情,依舊在忙活著自己手上的事情,他們之中現在還有人因為能夠登上卡彭特的船而面帶著奇異興奮的表情,彷彿他已經看見甚至摸到了洛底斯那飄忽不定的神秘宮殿裡的財寶。

  一無所知有時候真的是很幸運的事情,亞里歎了口氣:「那麼之後我們該怎麼做?」

  「你們兩個都不打算責備卡彭特?」烏提爾又用平淡的語氣提出了另他十分不解的問題,雖然這樣的結果是他很樂意看見的,「他應該不是值得你們維護的人。」

  「你問這個有意義麼。」亞里皺著眉毛不耐煩的說,烏提爾是個感情不複雜的個體,所以和他解釋起這些問題會格外的麻煩累人,所以亞里選擇直接跳過,「你是不是知道怎麼做才能阻止耶底戈?」

  「是的。」烏提爾慢慢的點點頭,「卡彭特他本身並不知道該怎麼阻止耶底戈,關於這點我想請你們相信他。」

  「那你是怎麼知道的?」安娜不解的看著烏提爾。

  「我不是知道的,只是單純的碰巧發現了。」說話的時候烏提爾抬手扶住了身旁的圍欄,他看起來有些搖搖晃晃的,「你們現在不需要做其他特別的,像往常一樣就行了。」

  「你認真的?在知道了這些之後什麼都不做?」亞里把安娜想說的全都說出來了。

  「沒錯,而且我覺得你們要去洛底斯是很不錯的選擇,聽說那裡出現了蕾爾亞的宮殿,你們的目標是那個對吧。」烏提爾忽然提及了一件幾乎沒有任何關係的事情,「現在就專心於那個上面,耶底戈的事情不是一下子就能解決的。」

  這下好了,現在換成烏提爾什麼都不說了,安娜簡直急得想要提著烏提爾的腳把他倒過來一陣猛抖,把他知道的事情從那寬大的袍子裡面抖出來。

  「你開什麼玩笑。」亞里兩三步上前去抓住了烏提爾的肩膀:「快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說了,別磨磨蹭蹭的。」

  「我現在對你們全都說出來,那就沒辦法阻止耶底戈了,這樣你也無所謂?」烏提爾認認真真的說出了像是威脅人的話,「我不會做對你們無利的事情,除非你們變成了阻礙。」

  「……」

  安娜發現烏提爾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正看著她。

  「安娜,我一直都相信你是足夠理智和善良的人,但現在我都還無法理解你為什麼會想要仍由卡彭特選一個。」

  「選一個……什麼?」

  「你願意陪著他死,也願意陪著他解決耶底戈的事情。」烏提爾不解的看著安娜:「這很愚蠢,你知道那個時候你在說什麼麼?如果卡彭特讓你賠他一起死呢,你知道他是個沒辦法琢磨的男人,到時候死的可不止你們兩個人。」

  「我當然知道。」安娜不自然的移開和烏提爾對視的目光,就如烏提爾所說那的確是很愚蠢而且自私混帳的事情,但她並沒有覺得後悔,因為她認為卡彭特需要聽見這些。

  「現在不是該你責怪安娜的時候。」亞里很不滿的走過去將安娜從烏提爾面前拉開,「把你能說的關於耶底戈的事情都說出來。」

  「我沒什麼能說的了。」烏提爾的臉色因為亞里的舉動變得很難看,「我沒有責怪安娜的意思,你不能誤會我,我只是不理解她的舉動,僅此而已。」

  在他按照以往看來,安娜雖然因為自己父母曾遭遇過的事情變得十分偏激,但那只是短暫的一段時間,而且卡彭特還總是惡意的誘導她,可惜他的那些誘導和安娜的不理智並不足以替代她本身,所以安娜現在還是和以前一樣,是個善良的女孩,她腦子中的矛盾就是最好的證明。

  如果她徹底放棄了自身的本質,那麼就不會產生如此劇烈的矛盾,正是因為內心深處依舊還是不贊同卡彭特的做法,所以才會和自己本身的意志產生矛盾。

  烏提爾認為自己對安娜的看法沒有一點錯誤,所以他更加的不理解安娜為什麼會那麼做。

  「那不重要,究竟要怎麼樣才能阻止耶底戈才是我們現在要探討的事情,你不能只說讓我們現在像平常一樣該做什麼做什麼就好,也不能只說一句讓我們相信你聽你的。」亞里鐵了心要把烏提爾的注意力從安娜身上扯開,不然就要沒完沒了了。

  安娜躲到了亞里背後,她現在因為慚愧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烏提爾。

  沒辦法理解對於烏提爾來說是很痛苦的事情,但也是因為這個他明白了自己始終是異類,異類自然沒有辦法理解他們的想法,烏提爾閉上眼睛思考了一下,他已經放棄了追問安娜的事情,改而思考怎麼合適的回答亞里:「鑒於我不能直接把所有事情攤開了擺在你們面前說,我就篩選一些吧。」

  「剛剛我也說過了,我不是知道的而是發現了辦法,至於是什麼時候發現的,就是我知道了耶底戈有一部分清醒的意識離開了卡彭特的身體轉而進入了安娜的,以及那個時候卡彭特也把他和耶底戈的事情都告訴了我。」

  亞里和安娜都不解的看著烏提爾。

  「我不能再說得更細了,我不想冒那麼大的風險。」烏提爾止住了話頭,「但那個辦法到現在為止我看來,還算是順利的。」

  說了和沒說沒有任何區別指得應該就是現在這個情境,安娜光是看著亞里的背影都能感覺到他渾身的無奈和煩躁,她咽了口口水:「那我們現在真的就什麼事情都不做也可以麼?」

  「不,你們現在並不是什麼事情都沒做,只是沒辦法察覺到罷了。」烏提爾的聲音逐漸變小,他的樣子看起來很睏,臉色也很不好,「能說的我都說了,我想我現在得找地方睡一覺。」他的樣子看起來就算是下一秒立刻暈倒在地上也不奇怪。

  「去我的房間睡吧,在甲板二層的角落。」亞里想烏提爾現在這個狀態讓他睡吊床只會雪上加霜,結果話剛說完就聽見咚的一聲悶響。

  烏提爾仰面倒在了地上。

  ……

  …………

  「沒什麼大事,就是累了而已。」安娜檢查著躺在亞里床上的烏提爾,他們剛剛將烏提爾搬了過來,「肯定是早上的時候為了幫我斷開和耶底戈的聯繫,所以過負荷了。」

  「那就讓他在這裡睡著吧。」亞里又多點了一截蠟燭放置在燭臺上:「我得回甲板上盯著他們準備夜航的事情,你如果確認烏提爾沒有其他事情了最好再回去看一下卡彭特的樣子。」

  這個不用亞里說,安娜也知道,但是她不確定自己這個時候再去找卡彭特有什麼用,因為他看起來不想繼續和她交談的樣子,於是安娜就只能坐在一邊看著躺在船上呼吸平穩的烏提爾發呆。

  但還沒能發呆很久安娜就聽見身後的那扇小小的木門發出了吱呀的聲音。

  那聲音聽起來不像是果斷的推開了門,更像是想要悄悄的推開門,但是因為木門的門軸實在是太過古舊,還是發出了聲響。

  不過安娜倒是感覺不到這些細節上的東西,她只是以為亞里又回來了:「亞里?你有什麼東西忘了拿麼?」安娜一邊說一邊朝後轉身看去,結果就看見……卡彭特的腦袋出現在了打開的門縫中,正探頭探腦的朝裡看。

  「………卡彭特?」

  「呃、嗯,是我。」沒料到這破門會發出聲音,卡彭特他只是想偷偷看看安娜在做什麼,然後就躲回船長室裡面的 ,「我……餓了……」

  為了緩解尷尬他隨口說了一句。

  這句話不知道為什麼也讓安娜忽然放鬆了下來,她忍不住笑了兩下:「房間裡面的麵包好像在早上被我吃完了。」

  看卡彭特還在這看躺在這床上的烏提爾,安娜就想著要解釋一下:「對了,烏提爾他是……」

  「沒事,我知道。」卡彭特慢慢將門推得更開,腰也直了起來,「我聽得見……我知道你們在外面說了什麼。」

  「……這樣啊。」

  「……」

  兩人之間又莫名的沉默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安娜先開口:「我陪你去拿些吃的吧,怎麼樣?」

  「嗯……」

  之後兩個人就去儲物室拿了一袋麵包和肉乾,安娜也自然的跟著卡彭特回去了船長室。

  兩個人也沒有說起之前的事情,只是坐在桌子前吃東西,吃完了之後就像往常一樣卡彭特去外面燒了桶熱水進來給安娜用,然後給安娜找乾淨的襯衣。

  「說起來,你還沒有幾套看得過去的衣服。」卡彭特在翻找自己櫃子的時候忽然想了起來,除了在以前悄悄跑進別人的莊園裡面綁架那對雙胞胎的時候看過安娜穿正經的女式衣裙,不過那次她用的是別人的樣子,除此之外她都和他們一樣穿著亂七八糟的襯衫和褲子,遮住臉看的話就完全是個髒小子,「等之後進了洛底斯的國境,我們現在找地方給你買些東西怎麼樣。」

  只要和以前一樣就行了。

  安娜想起了烏提爾不停重複的這句話,她將手中的濕帕子擰乾拿起來擦了擦自己的後脖子:「好啊,但是『柯麗婭』怎麼辦?她要藏在哪裡?」

  洛底斯的海面上到處都是漂浮不定的冰山,對船的危害來說非常大,如果不停在港口這樣絕對安全的地方是沒辦法保證船不會被冰山撞傷。

  「隨便讓她飄在海上就行了。」卡彭特想也不想的說:「留烏提爾在船上,再留幾隊人,不會出什麼事。」

  「真的麼?」

  「嗯。」

  卡彭特走過去把襯衣遞給安娜,她剛好擦完身子:「要準備睡覺了麼?」

  「行吧……」安娜吸了吸鼻子,今天發生了那麼多事情,她也覺得睏了,雖然現在應該才距離太陽沉下去不過兩三個小時,說著她就站起來朝自己的固定床位,那張巨大的躺椅走去。

  在路過卡彭特的木桶的時候她忽然看見了那件搭在木桶邊上,她認為是屬於船上少年船員的襯衣,就隨口提了一句:「對了,這件衣服我之前找你的時候從木桶底翻出來了,是船上其他人的衣服吧,你好像不小心收進來了,要我明天幫你拿出去還麼?」

  沒有立刻得到回答,甚至卡彭特連聲音都沒有出,這讓安娜很疑惑,她就回頭去看了一眼卡彭特,結果就看見他在盯著那件搭在木桶邊緣上的衣服出神:「卡彭特?」

  「……應該是我不小心收進來了。」卡彭特的眼神遊移,他走過去把襯衣拿起來疊了幾下又重新塞回了桶裡,「船上的東西都是我的,有什麼好還的,就讓它放這裡面。」

  安娜感覺卡彭特在看見那件衣服之後顯得很不安,但他好像在極力隱藏:「那件衣服是你的?」難道是他小時候的東西?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想想也是,如果是被卡彭特不小心收進來了怎麼會還疊得整整齊齊的放在木桶最底部壓著,早該被各種枕頭擠壓到皺得不成樣子了。

  「……誰知道是誰的。」卡彭特站在原地盯著木桶愣了一會兒,然後忽然朝安娜走過來抓住了她的手:「你……今天晚上和我睡一起吧。」

  他的手掌竟然有些顫抖。

  「好不好?」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9-7 06:21 PM

第九十四章 下擺

  「………………」

  好像不該答應他一起睡的,但是自己一看見卡彭特露出以前從來沒有露出過的無助表情時就感覺腦子好像被閃電擊中了。

  明明平時總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但果然還是會覺得害怕和無助啊……這意外的認知讓安娜瞬間對卡彭特產生了濃重的憐惜之情而答應了卡彭特說要一起睡的提議,雖然她那個時候並沒有考慮到卡彭特這個人根本不能夠去「憐惜」。

  因為他臉皮實在是太厚了。

  「你……抱得太緊,我要被你勒死了。」安娜難受的想要推開卡彭特:「放、放開……」

  「為什麼。」卡彭特倒是把手收得更緊,「如果不抱那麼緊,『抱』這個動作還有什麼意義?」

  你這個不是抱,是掐……安娜忍不住用手肘拐了一下卡彭特的腰側才讓他堪堪鬆了點手:「我還是去躺椅上睡吧,你現在看起來也沒有什麼事。」是她錯了,她不該胡亂的泛同情心,對卡彭特。

  「我有事,我有事。」卡彭特嬉皮笑臉的摟住安娜不讓她起身,「而且一個人晚上在躺椅上睡多冷啊,你說是不是?」

  「我有兩張毛毯可以蓋。」

  「哎呀,不要那麼冷漠嘛,你們今天逼我說了那麼多事,現在最受傷的可是我啊。」卡彭特的手在安娜的後腰來來回回的摩挲著,他現在正在極力的試圖蓋過安娜剛剛的記憶,不想讓她有機會再提起那件衣服的事情:「稍微對我再溫柔一點嘛。」

  不,你現在這個樣子倒是讓人一點都不想用溫柔的態度來對待你,安娜翻了個白眼,然後反手過去掐住了在她腰後不停亂摸的手掌:「那你就別亂動,睡覺,我睏了。」

  「好吧,但是你得讓我抱著你。」說著卡彭特就又開始像是章魚一樣纏住安娜,他把頭埋在安娜的脖頸窩裡面蹭蹭,舒服的歎了口氣:「要不乾脆以後你都和我一起睡,我覺得這樣很有助睡眠。」

  「我倒是不覺得這樣做對睡眠有什麼幫助……」安娜終於開始覺得有些不自在了,「你不要把頭放在我脖子附近,頭髮弄得我好癢。」

  「是麼?」卡彭特把頭移開,但他的臉依舊十分靠近安娜,翠綠色的眼瞳之中帶著些許笑意。

  安娜看著卡彭特的臉愣了會兒,鼻間都是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煙味和鐵銹味,這讓她十分本能的回想起了以前有過的和現在相似的場景,也是這麼近的距離,也是這麼親昵的動作,也是快要交混在一起的吐息。

  和他接吻的時候。

  「……」不,等一下,為什麼要想這個。

  可惜現在想要阻止自己的想法已經晚了,本來不想起來還好,一想起來就像被拔掉了栓的酒桶,所有東西都朝著一個小孔拼命的擁擠了出來。

  安娜感覺自己的嘴巴裡有種奇怪的感覺,像是它們從自己的身體分離了出去,在自顧自的回味著什麼,此時她的眼睛也不受控制的看著卡彭特的嘴唇,那有些薄薄的嘴唇正一張一合的說著些什麼,在偶爾的開合之中能夠看見卡彭特有些尖尖的牙齒。

  「你在看什麼?」卡彭特側了側頭,問正在發愣的安娜:「聽見我說話了麼?」

  那自然是沒有聽見的,安娜還是沒從恍惚中回過神,她看著卡彭特的嘴角終於忍不住,迷迷糊糊的問了句:「你能再親我一下麼?」

  「……」

  卡彭特是沒有想到自己在問安娜『你明天想吃什麼』之後會得到這麼個回答:「親你一下?」

  安娜紅著臉點點頭,她不知道自己現在的眼神裡面十分露骨的寫著『期待』這個詞語。

  「你這是在邀請我的意思?」卡彭特看安娜這幅樣子,揚起嘴角笑得很開心,他把自己的手從安娜穿著的寬大襯衣下擺伸了進去,緊緊的貼著她溫熱細膩的皮膚:「你是這個意思麼?」

  「親、親一下而已……我的意思是、」因為卡彭特的動作,安娜靠著本能忽然反應過來了些什麼,她慌張的抓住了卡彭特的肩膀想把他推開:「我只是想和你……」

  安娜的話還沒有說完,本來睡在她側面的卡彭特就一翻身,整個人擋在了她的上方,那兩隻穩健有力的手臂就撐在安娜的腦袋兩側:「只是想和我接吻?這樣對我而言也太殘忍了吧,你總是這樣。」

  「我……我什麼都沒做啊、」安娜不知道現在該怎麼收場了,她不安的想要拿過一邊的枕頭擋在卡彭特和她之間,但被卡彭特伸手攔住了。

  「不過你都說了,那就先……」說著,卡彭特就慢慢的低下了頭,在離安娜的嘴唇只有不到指甲蓋厚度的地方停了下來,然後伸出舌頭尖輕輕舔了下安娜有些乾燥的嘴唇。

  接著他的舌頭就從安娜嘴唇間的縫隙慢慢探了進去,兩人的唇瓣徹底的嚴絲無縫的貼合在了一起,在這個時候卡彭特還伸出一隻手捏住了安娜的下巴,稍微用了些不至於弄痛她的力氣迫使她將嘴巴張到了最大。

  「唔…………」自己的舌頭被卡彭特的勾著不停在狹小濕軟的空間之中擠壓纏繞著,她能感覺到卡彭特的牙齒還時不時的刮過她的嘴唇,並且光是這樣纏繞在一起彷彿還無法讓他覺得滿足。

  他不停的朝更裡面的地方舔著,想要將自己的所有情感都發洩在深處。

  不到一分鐘,安娜就覺得自己有些呼吸困難了,但她依舊不想離開卡彭特,只是抬手緊緊的抱著卡彭特的脖頸,不過卡彭特聽出來了安娜她有些亂糟糟的喘息,就暫時抬頭離開了安娜的嘴唇想讓她休息一會兒,但安娜還沒有反應過來,只是張著嘴用濕漉漉的眼神迷茫的看著卡彭特。

  看見安娜這樣子,卡彭特感覺自己喉嚨有些乾,也不怎麼笑得出來了:「你還真是過分的小姑娘……」

  說著他把自己的食指伸進安娜張開的嘴中細細撫摸著她的舌頭,而安娜也不討厭這樣,她開始像小動物一樣舔起卡彭特的手指,每個關節,每寸皮膚她都仔細的用舌頭輕輕掃到了。

  這樣的畫面實在是有些過分。

  卡彭特開始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他將中指也放進了安娜的嘴裡,讓她也用自己軟軟的舌頭不停舔舐著。

  「……好了。」卡彭特聲音沙啞的說,然後把手指從安娜嘴裡收了回來,那上面還從安娜的舌頭上牽扯出了一條銀色的絲線,他重新低頭封住了安娜的嘴唇,這次彷彿是在啃噬一樣,他呼吸粗重,雙臂緊緊的環著安娜的腰。

  安娜這個時候腦子已經熱到無法思考了,她只是覺得到處都癢癢的,被卡彭特摸過的地方會感覺很舒服……渾身都在因為興奮而微微的顫抖著。

  「說實話……」幾分鐘之後卡彭特停止了這次的親吻,他用自己還不怎麼穩的聲音在安娜耳邊輕輕的說:

  「不止一次了,很多次看你從我的那張書桌前走過去,我就想直接把你從後面按在桌子上……」卡彭特用自己的嘴唇磨蹭著安娜的耳垂,「然後從後面掐著你的腰不停的,不停的把你弄到腿軟,聽你用帶著些哭腔的聲音叫我的名字。」

  「或者把你就按在這裡面,把你的腿分開抬起來,然後……」

  卡彭特的後半句被安娜用手給堵住了,她的臉幾乎已經快紅得和自己的頭髮一樣:「別、別說了……!」

  現在這個時候她已經能夠充分的感覺到自己的大腿附近,正被什麼有些硬硬的東西抵著。

  「那麼這次你準備怎麼收場呢,一開始可是你先邀請我的。」卡彭特偏頭躲開了安娜的手,依舊在她的耳邊磨蹭著,「我已經自己解決很多次了,你還不明白自己有多殘忍麼?」

  該、該怎麼辦………

  關於這方面的事情,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人教過安娜,她只是朦朦朧朧的知道兩個相愛的人到最後好像總是會接吻,在那之後還有一些什麼事情……總的來說就是對男女之間的事情一知半解,可能說一知半解都算是高估了。

  「我不知道……但是我……」安娜有些慌張,她感覺自己快害羞到哭出來了,「我害怕……」

  卡彭特終於停止了自己的動作,他重新抬頭看向安娜,也是這個時候他才想起來安娜還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少女:「沒什麼好害怕的,我來教你……來,把手給我。」

  他牽住了安娜猶猶豫豫伸過來的手,然後一路朝他的身下牽引過去。

  「……!」在碰到那個東西的時候安娜本能的想要把手縮回來,但是卡彭特依舊捉著她的手,阻止她縮回去。

  「伸進去,然後用手包住它。」他親了親安娜的耳垂,然後將自己的手鬆開了,「聽話,我可愛的女孩。」

  安娜把自己通紅的臉埋在卡彭特的胸口上,然後慢慢將手伸進了褲子裡面:「………」

  在握住那個東西的時候她清楚的聽見卡彭特在她耳邊的呼吸聲變得更加急促了,她不知所措的問卡彭特:「我現在該怎麼辦……?」

  「你準備好了的話,我就會把這個……」卡彭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至於太過變調:「放進你的身體裡面。」

  身、身體裡面??這麼大的東西……?要從哪裡……

  安娜的臉色有些發白,眼淚也終於朝外滾了出來:「我、我害怕………」

  看見安娜哭了起來卡彭特也瞬間清醒很多,他開始深呼吸好讓自己冷靜下來,聲音因為強行積壓著躁動而變得顫抖:「沒事……你不想、的話就不用勉強。」

  「……那個。」安娜覺得自己好像被照顧了,而且從一開始就是她挑起的事端,所以看卡彭特這麼難受的樣子覺得十分愧疚,所以即便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她還是小聲的說:「我只是說說而已……你、你進來吧……如果那樣能讓你會不像現在這麼難受的話。」

  「你要是再說這樣的話,我可能真的會把你吃了。」卡彭特的眼睛已經被刺激成了金色,瞳孔也縮成了細細的一條豎線,他將安娜的手從下面拿開,「但是我覺得你也要負起一些責任所以……」

  卡彭特伸手將安娜的衣服下擺掀起來,露出了她軟綿綿的小腹。

  「讓我用這裡吧……」他伸手把安娜抱起來,讓她的小腹緊緊的和那個東西貼在一起:「抓住我的肩膀,對……就是這樣,然後動一動你的腰。」

  安娜整個人騎在卡彭特的胯上,聽從他的話不停的用自己的腹部去磨蹭卡彭特,但這樣做了大約幾十分鐘後,安娜就徹底的沒有體力了,她只能掛在卡彭特身上仍由他掐著自己的腰上下移動。

  接下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耳邊全是卡彭特像是醉酒一般的低喃:「阿麗埃娜……阿麗埃娜……」

  「我親愛的……」

  ……

  …………

  「來,我親愛的,讓我幫你擦擦。」

  卡彭特春光滿面的舉著熱帕子,雖然剛剛那個基本上可以不算是吃到手了,但也沒差,因為他感覺很開心,有種異樣的滿足充斥著他的全身:「把手伸起來。」

  「……我覺得你應該先幫我擦擦肚子。」安娜還是躺在桶裡,衣服早被卡彭特扯得不見蹤影,而她的小腹上現在很顯眼的有一堆卡彭特『遺留』下來的東西,白白的。

  因為太累,她在卡彭特出去燒水的時候短短的睡過去了一陣子。

  卡彭特裝作沒聽見安娜說了什麼,自顧自的把她的手臂抬起來擦了擦,等用熱帕子將安娜其他地方都擦完了之後,他才意猶未盡的將她肚子上的那些液體給擦乾淨。

  此時的安娜除了累,還在思考很多事情,比如說剛剛看見的卡彭特的身體,以及他那個時候在她耳邊說的那些話,不管哪一件事情,單挑出來都足夠她臉紅個三五天。

  「你在想什麼呢?」卡彭特站在木桶外伸手摸了摸安娜的臉:「還想剛剛的事情?」

  安娜開始瘋狂搖頭。

  卡彭特低低的笑了兩聲:「我倒是還在想呢,想你抱著我的樣子為什麼會那麼可愛,你知道麼,你還舔了我的手指呢。」

  「別說了……」安娜捂住了自己的臉。

  「明天我也可以對你做這些事情麼?」卡彭特當然不會因為安娜的話而就此住嘴。

  安娜很想回答不行,但說實話,她還挺喜歡的………雖然有點累:「明、明天再說吧。」

  「怎麼能明天再說呢,你就是因為總是不直面拒絕我,事情才總會變得不上不下的你沒注意到麼?」卡彭特在安娜之前就已經弄乾淨了身體,所以在收拾好之後他就重新跨回了木桶裡面抱住了光溜溜的安娜,他一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樣子,「你看,這次就是,如果你直接說不要,我怎麼還會對你做這些呢,你說是吧?」

  「……」

  「……」

  卡彭特低頭看懷裡的安娜:「你為什麼不回答我?」

  「……我睏了。」安娜小聲的回答,她的眼皮已經上下黏在了一起。

  「但是你還沒回答我呀。」卡彭特笑著親了下安娜的額頭,然後和她一樣小聲的說:「你不討厭我對你做這些事情麼?」

  「你真的,不討厭我?」

  他看著已經徹底在他懷裡將眼睛閉上的女孩,想要得到她的答覆。

  過了一會兒,安娜才口齒不清的說:

  「不……」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9-10 02:53 PM

第九十五章 笑意

  「有些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你說是不是?」卡彭特囉裡吧嗦的圍在安娜身邊:「你應該會面對現實的吧?你說過你不討厭我。」

  「…………」

  「你覺得呢?我們不能當做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是吧?你回答我一下呀。」

  安娜忍無可忍的伸手揪住了卡彭特前額的頭髮,強行把他的頭拉下來然後對著他的耳朵大吼:「你吵死了!!!有這個閒工夫在這裡煩我還不如出去幫亞里,而且你為什麼每次在這種事情之後就要說這些話啊!你是不是賤!!」

  「是啊是啊。」卡彭特倒是很開心,他依舊沒皮沒臉的湊在安娜旁邊,「你可以再用力一點。」

  然後就在兩個人窩在書桌後打鬧的時候,船員阿爾文推門進來了,他最近莫名其妙很受亞里喜歡,總是替他跑腿傳話:「大副說前面遇到了些問題,貌似在這個海域已經有很多浮冰了,我們現在正在降帆。」

  為什麼要用『貌似』來形容,安娜鬆開了卡彭特的頭髮:「快點,你快出去看看。」

  「這種小事亞里他自己解決不好?真是白瞎我每年都給他那麼多雇傭金了。」卡彭特開始抱怨,結果還沒抱怨幾句,亞里那張黑臉就出現在了阿爾文的身後。

  「你什麼時候給過我傭金了。」

  「當著船員的面談薪酬這種事情不是專業人士會做的。」

  「我根本就沒有薪酬。」以前從卡彭特的房間裡面偷到東西不算是酬勞,所以亞里在這樣說的是沒有一絲一毫的罪惡感,「而且現在不是說這個時候,你到外面來看看,那些浮冰的樣子很奇怪。」

  亞里口中所謂『奇怪的浮冰』並不大,最大的可能就差不多和一座普通的五斗櫃一樣大,但數量很多,浮浮沉沉的飄蕩在海面上。

  安娜因為好奇也跟著卡彭特他們走出了船長室,但才把頭冒出去她就覺得自己的鼻子要被冰冷的海風給刮掉了,之前一直都待在溫暖的船長室裡面所以她也沒怎麼注意溫差的事情。

  現在看來他們已經開始徹底朝寒帶靠攏了,不過為什麼這幾個男人都對冷風沒什麼反應,體質差距真的就有那麼大麼??在冷風前受挫的安娜不得不回去拿了條絨毯子披著才敢去甲板上。

  「這是我們撈起來的幾個。」

  安娜趕過去的時候剛好看見卡彭特他們正圍著幾個被用漁網打撈上來的浮冰,親眼看見之後安娜才明白亞里所說的『奇怪』是哪種奇怪了。

  與其說是浮冰,面前的這幾個東西更像是什麼容器,它們的外部光滑透亮的如同玻璃,而按常理說海水冰凍到如此巨大的體積應該不會如此透徹才對,但它內部依舊能夠用肉眼清清楚楚的看見,裡面是個女人的屍體,女人的外貌依舊完好,但皮膚完成變成了怪異的青色。

  每一顆浮冰都是這樣,只是內容物不一樣而已。

  「這些是怎麼回事……」安娜的臉色蒼白了起來,開始朝後退。

  「這些應該是從那個地方飄出來的。」說著,卡彭特又跑去了船頭探身朝外看去,「但是為什麼會這麼多……?」

  「什麼?」亞里跟在卡彭特的身後,「你是說這些是從冰獄飄出來的東西?這怎麼可能。」

  「誰知道,上一次我來這邊都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卡彭特還是看著船外那些浮浮沉沉的冰塊,有些裡面能夠看見幾截已經變成青灰色的人類屍塊,「應該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海裡面有一些都還沒有死透。」

  「你應該明白發生了什麼。」之前一直不知道藏在哪裡的烏提爾忽然出現了,他走到被撈起來的那幾塊浮冰前半跪下,將手放在冰塊上面:「難道你們在知道了洛底斯附近忽然開始頻繁出現蕾爾亞的宮殿卻還沒有反應過來麼?」

  卡彭特將探出船外的半截身子收回來,他眉頭緊皺站在旁邊的亞里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

  的確,海上忽然出現了海神門徒的宮殿,那所表示的意思算是足夠清楚的。

  海裡有什麼東西醒過來了。

  「等等、我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冰獄是什麼?」安娜看著他們:「發生了很嚴重的事情麼?」

  「冰獄就是監獄,只不過是洛底斯特有的東西,他們歷代的國王都會用洛底斯附近海溝深處的海水製作一種特殊的冰塊,就是你面前這個。」烏提爾拍了拍那包裹著女人屍體的『玻璃』,「他們將犯人放進這種冰塊之中,但犯人並不會失去意識,他們依舊是清醒的,在這冰塊之中他們不會感到餓也不會感到睏,只有自己的意識陪伴著他們。」

  「然後裝載著犯人的冰塊會被沉入洛底斯附近特定的海溝,那裡就是所謂的冰獄,不過我想也只有洛底斯之外的人會這樣稱呼那個地方。」卡彭特從船頭走了過來,「他們會在冰塊之中保持清醒慢慢死亡,並且這個死亡的時間被無限的延長了,短得有可能是十幾年,長得有可能會是幾百年。」

  「很不錯的刑法,但不怎麼讓人覺得爽快就是了。」

  沒人在這個時候問你這種觀點,安娜直接略過卡彭特的話:「那如果是會沉在特定的地方,他們現在怎麼會飄到距離洛底斯這麼遠的地方?」

  這個地方距離洛底斯起碼還有十天左右的行程。

  「這就是耶底戈甦醒之後的某種預兆。」烏提爾灰白無神的眼睛看向卡彭特:「這些冰塊被下過詛咒,是沒有辦法離開海溝的,但現在它們出現在這裡的唯一原因,就是有什麼東西解開了那個詛咒。」

  ……

  …………

  「我會跟著他們一起押送犯人過去。」

  威廉站在穿衣鏡前將自己的領結繫好,然後檢查了一下袖口的排扣:「雖然並不是我的職責,但女王陛下也十分希望我這樣做。」

  「……任誰看都不會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巴奇就坐在威廉房間旁邊的一把扶手椅上,他今天沒有穿往常規整的制服,而是套著寬鬆的家居絨衣,這使他看起來更像是個年邁的父親,「你為什麼就是不能聽一次我的話,留在布尼塔呢?捉捕海盜那不全是你的職責,你是海軍少將,不是憲兵隊隊長也不是巡邏隊的領頭。」

  「我這次去不是為了那些事情。」威廉將寬大的帽子壓扣在頭上,他最近對巴奇莫名其妙的擔心感到不解,換做以往他的父親都會稱讚他,並祝他好運,「是為了調查,和研究,您也知道不止我,女王陛下都對洛底斯的冰獄感到好奇,可惜雷蒙國王好像並不打算和我們分享如何建造那神奇的『宮殿』。」

  威廉說的是真話,但只說了一半,他會朝女王自薦跟隨押送船去洛底斯,是因為有『人』告訴他,卡彭特他們會出現在那裡。

  「雷蒙和東部的那些國王可不一樣,他只要稍微察覺有些不對是真的會下手。」巴奇滿布皺紋的臉上憂心忡忡:「這屋子裡面只有我和你,我親愛的兒子,雖然這樣說實在是會讓女神失望,但你不用完全履行對陛下的職責,你不用去調查那讓人不快的冰獄,只要安分的將我們的重犯送進去,你就結束任務,快點回來。」

  「我不明白,父親。」威廉挺直了腰板,背著手轉身朝向巴奇:「換做以前你決不會讓我這樣做。」

  「因為我不希望你為了一些沒有把握的事情送命明白麼?以前那是因為我相信你有把握,我不管你這次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麼,你都必須聽從我的命令,而不是女王的。」巴奇也不管自己說出了如何違背教條的話,他現在只想要把威廉的死腦筋給拌回來,「放棄追查卡彭特的事情,他不是你能應付上來的人,人有時候要明白得失和進退,明白麼?我以前不是總是這樣教你麼?」

  「您擔心得太多了,我只是單純的肩負了護送任務。」威廉搖搖頭,他不打算和巴奇在這件事情上爭辯,那樣做沒有意義,「我想停留不了幾日我就會返回布尼塔,請放心。」

  能放心就是真的奇怪了:「也許我該讓人來打暈你,然後告訴女王你沒法去了。」

  「您不會這樣做。」

  「我當然不會這樣做。」

  巴奇愁眉苦臉的將自己懷中的鼻煙盒給掏了出來:「你就像是著了魔一樣,而我身為父親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阻止你。」

  「我不是在做送死的事情。」威廉一直面無表情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了些笑意。

  「只是有些事情想要確認而已。」

  一絲異樣的綠色從他的瞳孔中快速閃過。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9-10 02:59 PM

第九十六章 浮冰

  自己現在處於一個非常奇怪的境地,能夠看見也能夠聽見,但卻沒辦法對自己的身體做些什麼。

  他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權。

  就像現在他莫名其妙的就搭載上了押送犯人去洛底斯的囚船,控制他的人是個極度陰險的角色,從他能夠完美無缺的扮演『威廉・諾布朗』這個角色就能看出來,甚至還騙過了他的父親。

  威廉這段時間一直在思考到底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要論源頭的話,應該是從那天他在地牢的牆縫中窺見到了那雙綠色的蛇瞳之後,他的生活彷彿就一直浸泡在虛假的監視之中。

  不管他在做什麼,彷彿背後都有雙眼睛在看著他,可是不論怎麼找尋,威廉都找不到那如同隱形了一般的監視者在哪裡。

  對父親談起這件事情的時候巴奇也只是說他可能太過敏感了,也許是那次中毒的後遺症。

  不過威廉清楚他絕對不是多心了,肯定有什麼東西在悄悄的跟著他,就在他的不遠處,像是在等候著什麼機會,如同瞄準了獵物的捕食者,一直將自己隱匿在保護色中,等時機成熟,才會撲出去對著獵物的脖子狠狠咬上一口。

  並非是因為這樣而感到了不安,他只是想要找出究竟是誰,為了什麼目的而在監視他,一開始威廉認為可能是女王手下的那些人,但問題是巴奇並沒有被同樣受到監視的跡象,只有他一個人受到了這樣的對待,雖然這樣也並不排除女王的可能性,但……為什麼?

  為什麼要單獨監視他?監視他的人想要從他這裡得到什麼?

  這個問題過了大約兩個多月,威廉都依舊沒有弄明白,這段時間他一直待在布尼塔處理些積壓起來的事情,期間還不得不忍受應邀參加一些宴會,逃跑的『女巫』被巴奇移交給了其他人處理,為的就是讓威廉留在布尼塔。

  一切都讓威廉覺得十分不自在,他不習慣長時間停留在陸地上的生活,更別說還有人在監視他。

  終於在一個晚上,威廉做這個決定的前一秒還在看書,但因為那股視線實在是太讓人惱火,他啪的將書合起扔在了桌面之上。

  「如果有什麼事情找我,不如直接出來和我談談怎麼樣?」他閉著眼前朝後陷進了柔軟的椅背之中,對著面前的書架說:「或者去帶話給你的雇主,讓他選個天氣好的時間,賞臉來諾布朗的宅子裡一起喝下午茶,然後我們可以一起在外面的林子裡散散步,這個時節花樹都開了。」

  嘲諷意味濃重的話語也並沒有讓那位『監視者』有任何反應,當然威廉自然也想到了會這樣,因為監視他的人更有可能是待在室外,他只是實在忍不住了而已,自己本身又不是什麼脾氣很好的人……

  然後就在這件事過後的五天,威廉在早上醒來的時候在自己的枕邊看見了那雙熟悉的綠色雙眼。

  一條黑蛇正盤繞在他枕頭下方抬著頭看他。

  不過這條蛇的樣子看起來有些不太好,它的鱗片毫無光澤並且大面積的脫落,像是得了什麼病,威廉勉強用他才清醒的大腦思考了一下,然後決定先暫時不要移動,即便是條病蛇也很難說它的行動速度會和以前不一樣。

  但出乎威廉意料的是,那條蛇竟然在幾分鐘過後自己慢慢的軟倒在了床鋪上,張著嘴死掉了,蛇信癱軟無力的耷拉在他深色的床單上看著十分的噁心,威廉皺著眉毛從床上坐起身子,他正在思考要用哪種方式將這東西弄下床。

  然後在威廉決定要先下床的時候,他察覺到了一個問題……他沒辦法移動自己的雙腿了。

  「……」不止手腳,連視線都不再跟隨著自己的意願,在這時候他才認識到自己中計了,那條蛇應該就是所謂巫術的引子、威廉這樣想的時候他注意到自己的身體開始說話了,並且是對著『他』說話。

  「那不是巫術,親愛的諾布朗少將。」『威廉』抬手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一下手指,然後將它們在眼前展開,又握成拳頭,這樣不停做了幾個來回,彷彿是在確認自己已經將每條絲線都結結實實的栓在了木偶的關節上,「只是我為自己換了個花瓶而已……不過你覺得我們現在一起喝個茶,然後在外面散散步還來得及麼?我看今天外面的天氣不錯,那些花應該都好好的在樹上開著吧。」

  威廉強迫自己迅速的開始思考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從兩個月前開始他就一直受到人的監視,不論是在室內還是室外都始終能夠感覺到那股視線,按理說如果是人在藏匿自己監視他,那麼他不可能找不出來,這就是這兩個月他都弄不明白的地方,究竟是什麼人能夠在他眼皮下藏那麼久?

  而在現在看來一切都能串聯上了,是蛇在監視他,具體來說是一個穿著『蛇皮』的人在監視他,怪不得他沒有辦法發現。

  「你不必思考那麼多,諾布朗少將,我會把該告訴你的都告訴你,首先,我是誰?我為什麼要控制你的身體?這應該是你最想問的兩個問題,當然了在這種情況下誰都會想要問這兩個問題。」

  『威廉』從床上翻身起來,走到了屋子一頭的穿衣鏡前站定,伸手梳理了一下頭上有些淩亂的金色髮絲:「其他都還好就是不怎麼看得慣你的長相,金髮碧眼,我的天真是饒了我吧,你不覺得你自己實在是太……這該怎麼形容,你不覺得你自己長得不怎麼爺們麼?不過我想大部分女士應該很喜歡你這樣娘兮兮的樣子,她們就是這樣。」

  如果威廉現在能動,他會把這傢伙的頭按碎在鏡子上。

  「行了,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你長得挺好看的。」『威廉』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我叫耶底戈,你看過那麼多書肯定知道我的名字,或者小時候你的爸爸在枕頭邊上給你講過我的英雄故事。」

  「至於我的目的,當然是需要佔用你的身體去做些事情,具體是什麼之後你就會知道了所以我想現在也沒有必要多費口舌。」耶底戈說著忽然開始哈哈哈的大笑了起來:「不過實在是愉快,這麼多年過去了,我終於又成了人的樣子,也許現在心滿意足的收工不去打擾卡彭特也是個不錯的選擇,畢竟你所在的職位和國家也實在是十分有趣,我都等不及看它被鮮血灌滿的樣子了。」

  卡彭特……?

  「對,這事和卡彭特有關,我有時候就是會興奮說漏嘴,這壞習慣我一直想改來著。」說著話耶底戈又走去旁邊唰啦的一下打開了威廉的衣櫃:「等路上慢慢和你解釋吧,我們現在得動身了。」

  耶底戈伸手取過裡面的制服:「得去見見你們尊貴的女王陛下,並替你攬一兩件差事做做。」

  ……

  …………

  「可是你說海裡有什麼東西醒過來了……」安娜不安的看著烏提爾,因為甲板上的人正忙碌著放小船下去清開航道前的浮冰,所以『無用』的兩個人都被趕進了房間裡面,「難道是海神?」

  海神厲的記載中只有海神是被變成了岩石,沉睡在大海深處,所以談起這個安娜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他。

  「不,這一點記載是錯誤的。」烏提爾搖了搖頭,「海神並不是陷入沉睡,他是頭一個確確實實由主給消抹掉的神明。」

  安娜半張著嘴。

  「不要這麼驚訝,海神曆之中記載的事情有一半都是虛假的,裡面甚至還寫了十個根本不存在的女神。」看安娜這幅被驚嚇到的樣子烏提爾感到十分不解:「你們為什麼從來沒有一點疑惑呢?會說話會寫字的生物總是會說謊的,所以怎麼可能完完全全的相信書中所寫的事情就全都是事實。」

  別把這些事情說得這麼簡單,你這個好像什麼都知道的混蛋,安娜扶住了有些暈的腦袋:「那我……問你一個問題。」

  「問吧,如果我知道我會回答你的。」

  「柯麗婭是真實存在的女神麼?因為你剛剛說有十個虛假的……」

  「從各種跡象來看,她應該是真實的。」

  不要說得那麼模糊啊!!那可是柯麗婭!是幾十萬人信仰著的誕生之神!

  烏提爾閉上眼睛想了想:「柯麗婭是經常會被提及的女神,地位幾乎和海神一樣……並且也被人目擊到出現過,而且目擊的時間是在神明沉睡開始之後的幾百年,所以我之前一直認為她應該是少數幾個沒有陷入沉睡的神明。」

  「為什麼是之前認為?而且少數幾個是什麼意思,還有其他的醒著麼?」事關安娜的信仰,所以她格外的認真。

  「風神伊迪斯和死神艾特羅尼亞,這是我知道的兩個確實還醒著的,不過他們一個被困在了日光中,一個被困在了月光中,都無法干擾到現在的時代,至於為什麼認為柯麗婭是之前……」

  烏提爾也不知道該怎麼同安娜說這件事情,因為他沒有調查出確實的證據,只是憑感覺猜測了:「她很有可能是唯一一個在這個時代還能保持自由的神明,而其他醒著的多多少少都會付出一些代價,就如同風神和死神,所以我想柯麗婭能夠自由的行動可能也需要付出些什麼,自從聖羅那的神跡和納特漢之後她就再沒出現過,這不得不讓我覺得她可能只是較其他神明晚一步陷入沉睡而已。」

  至少知道了柯麗婭是真實存在的,這讓安娜大大鬆了一口氣:「那麼你知道海裡究竟是怎麼回事麼?你說這些是耶底戈醒來的預兆……」

  「因為他就是會帶來這些讓人不安的事情的存在,你應該明白自然規律這種東西吧?人會死,樹會枯,這些事情是不可抗力,是自然而然會發生的,耶底戈就是這樣的存在,他就是紛爭和戰火本身,他的復甦就會讓舊時代的規律重新運作起來。」

  其實烏提爾解釋的並不是特別清楚,但安娜也奇跡般的明白了他在說什麼,現在她是真的認為卡彭特已經極端到不能用極端來形容了……

  「那我們現在去洛底斯豈不是會很危險,那裡應該是發生了什麼事對吧。」安娜也理解的很快,現在洛底斯又是門徒的宮殿又是海裡的異變,怎麼看都是運氣夠好撞上耶底戈的第一波『規律』了。

  烏提爾搖了搖頭:「正因為是這樣我才說你們繼續去洛底斯就行,在那個地方肯定會發生些什麼我所想看見的事情,我心中有這樣強烈的想法,雖然沒有根據。」

  「……」

  在和烏提爾說話的時候船身又不停的晃動了一陣,應該是又撞上了來不及清開的浮冰。

  「外面到底還飄著多少那種冰塊。」他們明明已經朝前航行了幾個小時了,「感覺像是……」

  「媽的感覺像是整個監獄的冰全都飄出來了,你們知道外面現在什麼樣子麼?整個海面上都是那些棺材!」卡彭特砰的一下推開門,大聲抱怨著走進了船長室:「噁心死了!」

  亞里也跟在卡彭特身後,他看起來筋疲力盡:「還是像你說的換航道吧,想辦法避開這些東西。」

  「煩死了。」卡彭特看起來十分暴躁,他走到塞滿了海圖的架子前開始翻找,「這附近就算有個島都好,我們可以在那裡停個一兩天等這些冰塊飄走。」

  「我記得這裡是不是彼得羅克附近。」

  「不,離得遠著呢。」

  一堆航海圖被扔到了桌子上,卡彭特皺眉對坐在一邊盯著他和亞里傻看的兩個人抬了抬下巴:「愣著幹什麼,過來幫我們找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9-10 03:06 PM

第九十七章 寒帶

  「說實話,你真的惹得卡彭特很看不慣你你知道麼?這種看不慣的程度差不多和他的仇人是一個水準了。」

  耶底戈兩隻腳翹在桌上,手裡還拿著串葡萄在吃著:「這筆賬不怎麼好算,他那個人倒是不怎麼會記恨追在屁股後面打他的海軍,畢竟你看……有人追捧才能出名是吧。」

  根本不知道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怎麼能說是胡說八道呢,卡彭特的目的就是那個啊,當然了硬要說的話那不能全算是他的目的,應該說是我的目的……他做壞事,我得好處的這種感覺,不過我說了你也不明白的吧?哈哈哈哈哈哈、這些話應該告訴阿麗埃娜才是啊,對她來說是有用處的情報。」

  阿麗埃娜?

  「誒?你不知道麼,阿麗埃娜呀,阿麗埃娜!阿麗埃娜・派翠克,你可真是太無知了聰明的諾布朗少將。」

  威廉在聽見姓氏的時候就立刻的反應了過來,原來安娜並不是她的全名……

  「安娜,多可愛的名字是吧,話題好像被我扯遠了,抱歉抱歉我的錯,剛剛我們在說什麼來著?對,卡彭特不怎麼在意追著他打的海軍,但你做得實在是太出色了,聽說海德利那幾個人也是你抓到的?即便按我的標準來看你也算是很出色的了……你不止打傷了卡彭特,還抓過他女人好幾次是吧。」

  著說著耶底戈又咯咯咯的笑起來:「安娜可是個不錯的好女人,你看她對卡彭特那爛人死心塌地的樣子,是不是挺讓人羨慕的?」

  威廉在幾天之前就發現了,這個自稱耶底戈的男人真的非常聒噪,他總是有說不完的廢話……

  「你覺得我吵啊?那怎麼行呢,人和人之間就是要交流,多交流,才會產生感情,是吧?」耶底戈把吃完的葡萄杆丟在桌上,然後又拿了串新的:「像你這種性格扭曲的小孩,就是很難對大人敞開心扉,所以我才想每天多和你說說話,加深下關係嘛。」

  威廉覺得自己要被煩死了,這種感覺就像是十幾隻蒼蠅不停的繞著你耳邊飛,他清清楚楚的計算著時間,今天是被耶底戈奪去身體控制權的第十三天,這十三天裡面有十二天他都在思考要怎麼樣才能把自己變成聾子。

  當然比起變成聾子,威廉思考得更多的是要怎麼才能把自己的身體給搶回來,他多多少少也發現耶底戈對他的操縱並不是非常完全,他偶爾還是能夠移動一下自己的手指,雖然只是很細微的動作,但也印證了他的某個想法……當然這個想法在下一秒就被能夠知道他正在思考什麼的耶底戈給敲實了。

  「是的,我現在的確很虛弱,不過你也別想著什麼『太棒了我能夠趁他睡覺的時候把身體搶回來!』因為……」

  因為耶底戈他根本就不睡覺。

  「我真的是太喜歡看你們束手無策的樣子了,這讓我恨不得能夠現在就恢復成以前的樣子。」

  這是十幾天的相處下來,威廉原本以為多多少少可以從耶底戈口中得知一些他和卡彭特的目的,但耶底戈意外的和他性格不同,是個渾身沒有任何漏洞的傢伙,他有時候會裝作好像不經意間說漏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但其實根本就說得是廢話……換句話說就是個性格極其惡劣喜歡把別人當狗耍的混蛋。

  威廉整理了這幾天稍微稱得上有用的情報,就只有:

  『控制他身體的人名字叫耶底戈,是舊時代的殘暴半神。』

  『這些事情和卡彭特那個混蛋有關係。』

  『耶底戈需要去洛底斯做什麼事情。』

  『安娜的全名是阿麗埃娜。』

  「是麼?安娜的名字對你來說也是有用的情報?」耶底戈裝作稀奇的樣子感歎了一下:「雖然我想告訴你她的名字之中還暗藏了些玄機但……很遺憾就只是單純的名字而已,她只是個叫阿麗埃娜的普通紅頭髮小姑娘。」

  她是卡彭特身邊的人,光這一點就根本談不上是普通,所以自然瞭解這些事情也很重要,威廉不覺得自己在這個認知上有任何問題。

  「恩……這樣看的話邏輯上的確也沒有任何問題,在把自己的想法正當化這方面你能算是天才了,諾布朗少將。」

  威廉懶得去弄明白耶底戈說的正當化究竟是什麼意思,他已經對於這種無論自己在想什麼耶底戈都能知道的交流方式感到疲憊了,究竟怎麼做才能把自己的控制權給拿回來……

  「除非我死,不然你可沒辦法拿回來。」耶底戈終於把第二串葡萄也吃完了,他興致缺缺的掃了兩眼放在桌面上的書籍和航海圖,他們現在已經在駛往洛底斯的囚船上待了兩天了,「但是你也不用過於擔心,在我辦完事之後這具身體會好好的還給你的。」

  聽你的笑聲可不像是那麼回事。

  「哎呀,沒事的,我這個人雖然的確不太討人喜歡但是不會說謊哦,會還給你就是會還給你。」

  耶底戈把腳從桌子上放了下來,因為這時候有人敲門進來彙報情況了,他臉上的笑容也轉換成了威廉平時的『面無表情』,一副盡職盡責的模樣。

  「什麼事?」

  進來的士兵站直對耶底戈行了個軍禮:「報告長官,我們剛才發現……在底層關押的囚犯中有三人死亡,因為我們的監管失誤。」

  「自殺的是吧。」也沒有追究士兵的責任,耶底戈先詢問起了死因:「用的什麼方法?」

  「兩個上吊,另一個用藏起來的鐵刺刺穿了自己的喉嚨。」

  「三人都確認死亡?」

  「是……是的,長官!」

  比起永遠的被關在洛底斯的冰獄之中,死亡某種意義上幾乎就等同於自由,所以在這條囚船上的犯人會想法設法的自殺也並不是奇怪的事情。

  「刺穿喉嚨的那位就先不說了,帶我去看看上吊的兩個,把他們的屍體拖到甲板上來。」耶底戈從位置上站起來「我要看看他們死得究竟有多透徹。」

  ……

  …………

  卡彭特他們依舊還停留在那片擠滿了浮冰的海面之上,因為這附近根本就沒有可以停靠的海島或港口,就算有,按照常識想那裡應該會被海浪帶去更多浮冰,所以一開始想要找地方避避根本就行不通。

  所以『柯麗婭』就在那裡下錨停留了一天左右,但就算是這樣船頭也多多少少的被浮冰撞擊出了幾個細小的缺口。

  「你們幾個就夠了麼??要不要再下去幾個人啊!」安娜趴在船舷邊緣看著站在小船上修補『柯麗婭』底部缺口的卡彭特和亞里。

  「這木船就這麼大,你再下幾個人下來是想要擠死我?」卡彭特嘴裡叼著幾顆釘子含糊的說。

  「你別在船上把釘子叼在嘴裡啊,很危險的,亞里你也說說……」結果安娜把視線轉向在卡彭特旁邊修補缺口的亞里時,就發現亞里嘴裡的釘子甚至叼得比卡彭特多,「……」

  對『柯麗婭』的修復一直敲敲打打到下午還沒有結束,因為在卡彭特他們顧著修理船頭的時候船側又被浮冰刮出了幾道小口子。

  「這樣倒是沒完沒了了。」卡彭特拿著木板和錘子皺眉看著那條被冰掛出來的縫隙:「洛底斯的國王是廢物麼,連自己的監獄都管不好。」

  「你就算這樣抱怨也彌補不了任何事情,快點修上,免得海水灌進船裡了。」亞里不耐煩的踢了下卡彭特的腳跟,然後對另一條小船上的人說:「你們去我們對面的船側看看,剛剛船身又震了幾下,別是又被刮到了。」

  卡彭特把木板按在裂口上:「你說我們要是有空多看看那些浮冰,說不定能見到老面孔……甲板上在吵些什麼?」 甲板上嘈雜的聲音溢出船舷直接將他的聲音給蓋住了。

  「你們在幹什麼!」

  「看前面!」安娜的頭露在船舷外,她看起來十分著急,「快看前面,有其他船隊過來了!」

  因為一直專注於眼前的裂縫,亞里和卡彭特還有其他幾個船員都沒空估計外面的海況,但在甲板上的人不一樣,他們立刻就注意到了在柯麗婭船頭正前方幾海裡外的異樣。

  一隊黑色的三桅大帆船正緩緩的朝這邊靠近,那些船的外貌看起來和尋常的船隻不一樣,他們的船頭並非高高翹起而是呈一個斜度朝下,就如同錐子一般紮入海裡,並且那上面還附著著會反射出奇異色彩的堅硬金屬。

  是典型的寒帶船隻,並且這一隊船的體積都十分龐大,烏壓壓一片看起來就像是漂浮在海面上的怪物。

  「……」卡彭特皺眉看向那排船,「是洛底斯的船,應該是在收拾那些浮冰,我有點後悔剛剛說他們國王管不好監獄了。」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亞里嘖了一聲就抓著一旁垂下來的麻繩朝甲板上爬去。

  自然『柯麗婭』上的人觀察到洛底斯船隊的時候,那邊肯定也看見了他們。

  「陛下……那艘好像就是傳言中的『柯麗婭』,船頭的巨蟒和女神像都同傳言裡面的一模一樣,我們該怎麼辦?」

  「不怎麼辦,繼續做你們手上的事情。」被士兵稱作陛下的人皺眉站在甲板的高臺上,他黑色的長髮被束起來紮在腦後,皮膚則蒼白得讓人不安。

  這個看起來陰沉沉的男人就是洛底斯的現仍國王雷蒙。

  「他們被冰塊給困住了,那艘船看起來並沒有改造成能夠破冰的船頭,所以現在如果交火,他們也只有被擊沉的份……」雷蒙的想法是對的,卡彭特他們現在絲毫沒有要交戰的想法,而是在靜觀洛底斯船隊的動向。

  「不過也沒必要小心翼翼的。」黑髮的國王忽然走下高臺:「讓其他船繼續在這附近把冰塊全部確認一遍,而我們朝前行駛。」

  「陛下?」站在雷蒙身邊的親信很明顯沒有明白國王的意圖,「您是想要做什麼?」

  「布尼塔那群人夢寐以求的船和人就在我的不遠處,你說我要做什麼?」雷蒙的臉上掛著一絲微笑,依舊沒有停下腳步,「問這個問題也未免太不解風情了吧。」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9-10 03:12 PM

第九十八章 國王

  晴空萬里,碧藍的天空中除了耀眼的太陽外看不見一絲絲雲朵的痕跡,暖調子的陽光穿透過無數漂浮在海面的冰塊,在靠近海面的地方形成了奇特的光暈,就如同清晨漂浮在林間草地上的奶白霧氣,但這些如同霧一樣的光暈中又有無數像是將彩虹打碎了般忽閃忽閃的發光顆粒。

  這樣多虧了放晴的天氣而帶來的大面積海上奇觀此時並沒有人來得及去欣賞,『柯麗婭』上的船員都緊張的握著武器注視著破開水面朝他們緩緩靠近的黑色寒帶帆船。

  「只有為首的這一艘過來了。」亞里舉著望遠鏡在觀察,「他們的領頭就站在船首上的瞭望台,黑頭髮的那個,你看見沒有。」

  「我看見了。」卡彭特的五感在現在已經十分靠近吸血鬼,所以這點距離他當然能夠清清楚楚看見站在對面船首高臺上的人手指上戴著哪種戒指……自然那人的臉他也看清楚了,算得上是張熟面孔。

  沒想到能在這種時候見到他。

  卡彭特臉上帶著莫名其妙的笑容把亞里臉前的望遠鏡給拍下去,比起那艘不知意圖正在緩緩靠近的船隻,他更在意自己這邊的情況,「你去讓甲板上那些緊張兮兮的混蛋都放鬆些,這種樣子怎麼像是老子旗下的人,太丟臉了,虧我還要給他們每人付五塊銀幣當傭金。」

  現在根本不是要考慮這個時候,亞里感覺自己眼皮跳了兩下:「我們接下來要幹什麼,不可能就在這裡等著他們靠近過來吧。」

  「為什麼不,他們看起來是想要過來和我談談。」卡彭特說著放開了一直壓著亞里望遠鏡的手,示意他抬起望遠鏡重新看看,「喏,你看,他們在主桅上又升了面藍色的小旗。」

  卡彭特說的是真的,主桅上在那面有著狼鷹圖騰的巨大旗幟下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面純藍色的小旗幟,這種升旗的舉動代表著想要靠近交涉,普遍的用法是物資耗盡的船隻想要靠近路過的商船進行物品交易的時候。

  「等等……那個旗幟不是藍色的外套麼。」亞里盯著那面旗幟看了會兒後忽然才反應過來除了旗幟本身,剩下隨風飄動的那兩個多餘的布條是什麼,那是衣服的袖管……怪不得這旗幟會那麼小,導致他一開始根本就沒有看見。

  「這會不會是陷阱?」自然而然的亞里就開始起疑心了,「我們還是快點起錨朝後退吧,能爭取一些時間就爭取一些。」

  卡彭特看起來對亞里很失望的搖搖頭:「是陷阱就他媽的打他們啊,跑什麼跑,他們就過來了一艘,轟沉了我們再跑也不遲,這些寒帶船龍骨本身就重,加上前面的金屬,不可能跑得過我們。」

  「你是忘記海面上還有那麼多浮冰了麼?」

  「…………啊!」

  亞里暴怒的看著卡彭特恍然大悟的臉,他原本還以為這傢伙有什麼其他的打算,結果是什麼打算都沒有:「啊你媽個頭!你給我滾進屋子裡面去!!我來指揮!」

  「……」安娜其實從一開始就站在他們兩個人後面看他們進行著單方面毫無營養的討論:「我是說,那艘船離我們也就只有幾海里了,現在跑也來不及了。」

  「你怎麼知道來不及,沒試過的事情就不要輕易斷言我們會失敗。」卡彭特依舊義正言辭的說著胡話:「沒問題的!」

  亞里忍不住用拳頭敲了卡彭特的後腦勺:「哪裡沒問題了!!之前也是你個傻子說一條船出航就夠了,現在你再給我看看,一條船夠麼?!」

  是的,之前因為覺得只有『柯麗婭』一條船,感覺數量不夠,亞里他在門徒島那邊忙活了一陣專門弄了幾艘火力充沛的大船,結果在準備起航前往洛底斯的前幾天卡彭特嚴肅的和亞里討論了半天『數量太多目標太大而且還麻煩我們就帶柯麗婭就夠了』

  「我就不該答應你。」亞里頭痛的捂住自己的額頭,「你的話沒一句能夠聽。」

  在說話的這段時間內,洛底斯的黑色大船已經十分靠近了,它下錨停在離『柯麗婭』有一定距離的海面上,這個距離是不用望遠鏡也能模模糊糊看清楚對面甲板上的人影。

  「大副!他們放小船過來了,那上面只有一個人!」在甲板下的船員在看見情況之後就大聲的對上面彙報。

  「難道是真的要和我們交涉什麼事情……?」亞里皺眉看向海面,那艘小船上的確只有一個人士兵模樣的傢伙,「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我不是從一開始就這樣說過了麼,他們升了雙旗幟,他們要交涉!而且為什麼船員彙報事情喊得是大副而不是我啊,你是不是想要謀權?」卡彭特說著轉身推了推安娜的背:「你。」

  「你到屋子裡面去。」他推著安娜的背開始朝船長室走,「待在裡面不要出來。」

  安娜感覺同樣的話好像不久之前卡彭特也對她說過一次,就是她掉進海裡被海軍抓走之前……

  「不、等一下,你先別推我。」那次事件的陰影當然還沒有散去,安娜自然的就開始抵抗起了卡彭特,「我不要一個人待在裡面。」

  「這是船長命令,你給我進去。」

  「我不要,而且我就算待在這裡也沒有什麼問題吧……!」

  反抗自然是無效的,安娜還是被卡彭特拎著關進了屋子裡面:「你必須要讓別人盡可能少看見你的臉明白麼?不要偷偷跑出來,這是為你好。」

  說完卡彭特就把門關上離開了,安娜也只能扒著望遠鏡趴在窗口處看著甲板上的動靜。

  過了十幾分鐘那艘洛底斯小船上的來使才登上了他們的甲板,典型的洛底斯人長相,高高的鼻樑,淺到近乎白色的髮絲和蒼白的肌膚,穿著黑色帶奶白毛領的絨衣。

  那人遞了卷書寫用的皮紙給亞里,然後就等候在一旁,看樣子的的確確是來交涉的人沒錯,身上也沒帶武器。

  然後他們幾個人好像在交談……安娜眯著眼睛仔細的看著那洛底斯人的嘴唇,想要從上面讀出些什麼,但很可惜唯一看出來的就只有『船長』這個詞。

  安娜皺著眉繼續觀察。

  ……

  …………

  卡彭特臉上露出了少見的發自真心的驚訝表情,他又一次看了遍那卷紙上寫的東西:「陛下?你是說……洛底斯的國王在那艘船上?」

  「是的。」負責送信的洛底斯人點點頭:「我們的陛下現在就站在船首等待著你們的回復。」

  「姑且問你一句,那個站在船首高臺上的黑頭髮男人就是你們的雷蒙陛下?」卡彭特說話的時候順手將紙遞給了旁邊的亞里。

  「沒錯。」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後卡彭特就沉默了,他在思考著些事情,而亞里也快速的掃完了紙上的內容,在紙的下方還有個小小的蠟印,是用戒指蓋出來的洛底斯國徽。

  「洛底斯的國王想要我們的船長去他的船上?」亞里看完那卷紙之後抬頭用看白癡的眼神看著那個洛底斯人:「原因呢?」

  洛底斯人用自己淺色的瞳孔掃了一圈甲板上的人,船員都警戒的將手搭在武器上,並且都時刻注意著他的舉動:「很抱歉我只負責傳達這份卷書,然後帶回你們的回答而已,如果好奇原因的話,不妨直接讓你們的船長跟我回去如何?」

  「想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亞里把紙塞回洛底斯人的手裡,「該不是看我們現在陷入了一點小『困境』就想趁火打劫吧。」

  「難道對你們海盜來說『趁火打劫』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麼。」洛底斯人背著手站在亞里面前動也不動「請選擇吧,是讓你們的船長跟我回去,還是讓你們這艘漂亮的船變成碎片浮在這片海域上?」

  亞里剛想開口,一直站在他旁邊的卡彭特忽然啪的一下拍住了他的肩膀,然後大聲的說:「我們怎麼能夠屈服在這種無恥的威脅之下呢,你說是吧,船長!」

  「………」亞里現在就想開槍打爆卡彭特的腦袋,他咬牙切齒的轉頭小聲對卡彭特耳語:「現在是玩這個的時候麼?!」

  「我和你開玩笑呢。」卡彭特哈哈哈的又拍了幾下亞里的背,然後問洛底斯人:「所以只要跟著你回船上就行了?」

  「是的,首領只是想要同卡彭特船長聊幾句而已,不用擔心安全問題,我們沒有要交戰的意圖。」

  誰知道你們是什麼意圖,卡彭特用鼻子哼哼兩下:「行吧,那我跟你過去。」

  洛底斯人看起來也沒有更究竟到底誰才是船長這一問題,因為在他過來的時候國王陛下就已經對他說過他需要帶回來的船長是什麼樣子的:「那麼就請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等等……我才是船長。」亞里伸手攔住了卡彭特,他沒想到這傢伙竟然真的打算跟著去洛底斯的船上,「你不要胡說八道了。」

  「你是認真的要在這裡跟我演這種肉麻劇情?」卡彭特不耐煩的嘖了兩聲,「早去早回,你別耽誤我們時間了。」

  「這不是耽誤時間你這個混蛋你到底清不清楚……」亞里說著就揪住了卡彭特的衣領:「別玩了!」

  「把你們的大副抓住,爸爸我現在急著要出門談事情。」卡彭特對身後愣著的船員打了個手勢,「快點。」

  「是、是!船長!」

  說著一麻溜的船員就上前將大副從船長的身邊扯開了。

  「你們給我放開!」亞里惱火的說:「別讓他下船,我們現在就起錨朝後逃!」

  卡彭特歎了口氣:「你真的是太緊張了大副,不會有事的。」

  他說這話並不是在安慰亞里,而是真的不會有什麼事情,本身在看見那個黑髮男人的時候卡彭特就沒怎麼擔心,現在又知道了他竟然是國王……只能說又有機會近距離觀賞鬧劇了。

  「你看好安娜,我之前把船長室的門反鎖上了,還有在我回來之前不要做多餘的事情,沒有這個必要。」卡彭特對亞里交代完之後就走到船舷邊朝洛底斯人做了個請的動作,「我們走吧。」

  「好的。」來送信的洛底斯人也沒想到竟然能這麼輕鬆的把『卡彭特』給帶回去,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多多少少摻雜了些驚訝,「你的應邀會讓國王陛下感到很開心。」

  「他倒是會開心。」卡彭特轉頭看了眼船長室的方向,然後就翻過船舷順著繩梯下到了小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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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娜:你究竟有多少老朋友?

  卡彭特:不算是朋友吧,只是認識的人。

  亞里:他這德行怎麼可能有朋友(笑)。

  安娜:說的也是。

  卡彭特:……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8-9-10 03:27 PM

第九十九章 宮殿

  「我不敢相信,他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情。」

  安娜揪著自己頭髮在房間裡面焦躁的轉圈:「他為什麼要一個人去洛底斯的船上?!」 之前她在窗戶邊看見卡彭特要跟著那洛底斯人下船的時候就想開門出去,結果沒想到那個混蛋竟然從外面把門給鎖上了……

  「誰知道他在想什麼。」亞里也頭痛的要死,「他說讓我們就在這裡等他,不要做其他多餘的事情。」

  「……」

  就是這一點,卡彭特就是這點特別討人厭,總是喜歡藏著掖著然後搞一大堆破事出來自己也沒辦法收場導致最後全盤爆炸,現在不一樣的是之前爆炸後會有烏提爾出來收拾殘局,讓他們不至於很慘……而現在烏提爾別說收拾殘局了,讓他收拾下桌子說不定都會暈倒。

  對了烏提爾……

  「烏提爾人呢?今天好像一天都沒見到他。」現在想想,他們今天整天都在甲板上修補柯麗婭,從早上那時候起好像就沒見到烏提爾,「他還在睡覺麼?」

  「應該還在睡,我早上起來的時候他還沒起來。」亞里回想了一下早上的情況,「現在去看看他吧,卡彭特的事情也要告訴他才行。」

  然而亞里沒想到的是烏提爾根本就不在他房間裡面……

  「那個長頭髮的奇怪男人呢?」亞里旋即就逮住了一個經過他房間門口正在搬運東西的船員,「你們有誰看見他了?」

  「之前在最下面的甲板看見過他,然後我就不清楚了……」那個船員皺著粗粗的黑眉毛仔細想了想,然後在粗眉毛身後的船員又補充說自己在甲板上也看見過烏提爾。

  「你什麼時候在甲板上看見他的?」

  「就剛剛啊、船長和那個洛底斯人下船的時候他就在第二根桅杆附近。」

  這倒是真的沒有注意到……不過這也就是說烏提爾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如果那個時候他覺得卡彭特的做法有問題的話應該就會當場阻止了,但很明顯他沒有這樣做。

  「我跟不上他們兩個的思考方式。」安娜轉身開始朝通往上層甲板的樓梯走去,「太煩人了……」

  「很正常,我到現在都沒習慣,如果你哪天習慣了記得告訴我方法。」他跟在安娜的身後朝上面走去。

  ……

  …………

  就在亞里和安娜正滿船找烏提爾的時候卡彭特已經登上了洛底斯的船,他一上船就開始東張西望:「你們國王呢?剛剛不是還站那麼高麼。」

  「不要到處看,也不要隨便說話。」一名領頭的高大士兵背著手擋在了卡彭特面前,然後對他身邊的士兵使了個顏色,那些士兵就圍到了卡彭特身邊開始在他身上摸索起來:「我們需要堅持一下你身上有沒有帶多餘的武器。」

  「行吧。」卡彭特假惺惺的舉起雙手,「你們對客人可真有禮貌。」

  「誰讓你比我們更禮貌呢,我記得上次說人和人之間要以禮相待的是你。」

  卡彭特順著聲音側頭望過去就看見黑色長髮的男人正慢慢的朝他走過來,這個男人的長相和典型的洛底斯人不同,純正的洛底斯人無一例外都是淺色的毛髮,瞳色也近乎於玻璃質地的湖藍色。

  而這個被稱作『國王』的男人除了皮膚蒼白這一點和洛底斯人有點相似,其他都完全不一樣,他揮了揮手示意正在檢查卡彭特身上有沒有武器的士兵退到一邊去:「那麼上次被你搶走的摩多沙婆雕像你打算什麼時候還給我。」

  「 我倒是更傾向於那是被我偷走的,而且那不是你的東西吧。」卡彭特放下了原本半舉起來的手,「怎麼,你專門找人過來威脅我們就是為了這個事情?」

  「如果你認為這個是威脅的話。」雷蒙裂開嘴假笑了一下:「那我們是不是該感到榮幸,畢竟能讓你感覺到受威脅可是件大事情…………廢話大概就說到這裡,找你來自然是因為其他事情。」

  雷蒙說話的時候目光一直盯著船外海面上的浮冰:「你也看見這些東西了,最近洛底斯發生了些很奇怪的事情……」

  「然後恰巧我們又在這裡遇到了你。」雷蒙的目光從海面上收回來直指卡彭特:「我想你也許能給我解釋一下這是什麼情況。」

  「我會過來只是碰巧而已,你不能這樣莫名其妙的把什麼事都推給我。」卡彭特說得義正言辭,雖然事實上這些破事情的源頭都是他,「再說了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不是你身為國王的監管不力麼?」

  「還真敢說。」雷蒙笑著搖了搖頭:「我不打算站在這裡和你浪費半天時間,請你快一點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卡彭特聳聳肩:「我們來洛底斯是因為聽說這裡出現了蕾爾亞的宮殿,會撞上你這事情只能說是意外……不過我才是想問呢,如果只是單純的要回收冰塊,需要國王親自出航麼?」

  「你是早就知道我們會來這裡了吧。」

  「……」

  卡彭特在柯麗婭上的時候就已經料到了這個情況,只不過沒有想通是誰告訴雷蒙的:「說吧,你在這裡候著我們究竟是……」

  「……這是巧合。」雷蒙乾咳了一聲打斷卡彭特的話。

  「啊?」

  「我說……會在這裡遇到你們只是巧合。」

  這和卡彭特所設想的大相徑庭,所以導致他一時間覺得有些略微的尷尬:「那你一開始就認定這些事情是我搞出來的是什麼意思,然後又恰好在這裡撞上,誰看都覺得你是故意等在這裡的吧。」

  「換誰在這裡碰巧遇見『柯麗婭』也都會像我這麼想,畢竟那是你的船。」

  「所以當國王還能鍛煉嘴皮子的?你是不是變得比以前活潑了,好噁心。」卡彭特記得很多年前面前的男人根本不是這樣的性格,他基本上就是冷著個臉站在一邊嘴巴像是被用線縫起來了,只是偶爾會吐出一兩句簡短的惡言惡語。

  「『雷蒙』就是這樣的性格,我只是稍微扮演一下。」

  「……那你真的和烏提爾做了筆挺大的交易,除了雕像你是不是還給了他其他什麼?」卡彭特皺著眉上下打量起了『雷蒙』,嚴格來說他和這個人就只見過兩三面,那個時候這人的身份是真正的雷蒙國王手下的騎士長,名字好像是奧斯萊特。

  至於他們兩個遇見的過程,就是卡彭特潛進雷蒙的王宮裡面企圖偷摩多沙婆雕像,結果被同樣想要偷雕像的奧斯萊特給發現了……

  「人和人之間是需要以禮相待的,只要你把雕像讓給我,我就把槍從你漂亮的臉蛋上挪開,你看怎麼樣?」

  然而實際上的情況並不是卡彭特占上風,奧斯萊特的槍口也抵在他的腦門上,他只是習慣性嘴硬幾句……那時候場面僵持不下,並且再多在寶物庫待一會兒的話他們兩個人說不定就都要被發現了。

  而且奧斯萊特一句話都不說,只是皺著眉盯著卡彭特等待他露出空隙的那一瞬間。

  「行吧,我們換個談話方式,你為什麼想要這個雕像?是想拿去換錢?這樣的話我可以給你你想要的數額,多少都行。」

  「鬆手。」奧斯萊特明顯根本不聽卡彭特的話,他只是讓槍口更用力的抵在了卡彭特的腦袋上。

  「不是為了錢是麼。」卡彭特眯著眼睛,他在剛剛想到了一種模糊的可能性:「你是不是認識烏提爾。」

  「……」

  還真說中了,卡彭特滿意的看著奧斯萊德瞪大的眼睛,因為最近烏提爾那傢伙想要的就是這個雕像,從效率上考慮他也肯定不止對自己一個人要求去尋找摩多沙婆雕像:「那太好了,我們兩個一起去把這個東西給他就行了,到時候就說是我們合作偷來的,你看怎麼樣?好處大家肯定都不會少的啦。」

  在那種麻煩的條件下奧斯萊德也只能同意這麼做了。

  ……

  「蕾爾亞的宮殿。」

  「什麼?」卡彭特猛得一下從記憶裡面回過神,「你說什麼?」

  「你不是問我除了雕像之外我還答應了給烏提爾什麼東西麼,蕾爾亞的宮殿就是我另外答應給他的東西。」

  這是卡彭特根本沒想到的事情:「你怎麼可能能把那個給他,那宮殿從來都……」

  「蕾爾亞的屍骨在很久以前就被洛底斯的第三任國王找到,從那之後宮殿就成為了洛底斯歷代最高權位者,也就是國王的所有物,所以只要我成為國王那麼那座宮殿我就有資格隨意處理。」

  的確這樣說的話就能理解為什麼蕾爾亞的宮殿只會出現在寒帶了:「所以你就這樣把宮殿的所有權交給了烏提爾?」

  「他說只是暫時的,在死之前他會把宮殿的所有權交還給洛底斯。」奧斯萊德不明白卡彭特為什麼這麼在意這件事情,「所以你真的是因為宮殿才來洛底斯的?」

  卡彭特沒理奧斯萊德的問題:「那既然有所有者,宮殿為什麼還會出現在海面上。」

  「這麼簡單的問題需要我回答麼?當然是所有者讓它出現在海面上,它才會出現在海面上。」

  從剛剛聽見奧斯萊德說他已經將蕾爾亞的宮殿交給烏提爾的時候卡彭特就有些預料到……沒想到事情真的是這樣。

  卡彭特臉色變得很難看,他們是被烏提爾引到洛底斯來的,那傢伙肯定早就知道洛底斯會成為耶底戈醒來之後的『第一餐』……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奧斯萊德看著臉色陰沉的卡彭特,他稍微想了想剛剛卡彭特問的問題和反應也差不多想出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你終於被烏提爾算計了?」

  ……

  …………

  「烏提爾!你怎麼在那裡!」

  安娜和亞里還有幾個船員幾乎快把柯麗婭給翻過來,最後才終於發現了桅杆瞭望台裡面的烏提爾,他正貼著瞭望台最裡面的地方,那個地方有時候會被桅杆上垂下來的帆布給遮住所以不怎麼容易看見。

  但烏提爾好像沒聽見安娜的聲音,只是自顧自專心的看著遠處洛底斯的船隻,這導致他幾分鐘之後被忽然爬到瞭望臺上來的安娜嚇得差點掉出去。

  「安娜……」

  「我們到處找你。」安娜也被烏提爾的反應嚇得夠嗆,「你為什麼要待在這裡?」

  「……我不是待,是躲在這裡。」

  「為什麼要躲?」安娜莫名其妙的看著烏提爾,但還沒有等烏提爾回答,她就從別人那裡知道了烏提爾為什麼要躲到桅杆上的瞭望台裡……

  而那個替烏提爾回答了安娜的『別人』就是卡彭特,他人都還沒有登上甲板,暴怒的吼叫聲就已經傳遍了整個『柯麗婭』

  「烏提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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