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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官笙 -【我的悠閒御史生涯】《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2:44 PM     標題: 官笙 -【我的悠閒御史生涯】《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fk2010 於 2017-5-28 07:08 PM 編輯

【書名】:我的悠閒御史生涯

【作者】:官笙

【內容簡介】:

    不結金丹不坐禪,饑來吃飯倦來眠。

    生涯畫筆兼詩筆,蹤跡花邊與柳邊。

    燈前共剪西窗燭,鏡裡齊修舉案眉。

    萬場快樂千場醉,世上閒人地上仙。   ————————   衛樵,在御史任上的悠閑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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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4:08 PM

第一章大齊

陽光和煦如棉,金黃色的光線透過古樸的窗棱投入屋內,一絲絲光澤流動,將敞亮的廳內照射出一片溫馨,散發著濃濃的安逸氣息。

“少爺,你真的不記得以前了?”蔥白手指夾著一枚白色棋子,‘啪’的一聲落下。十五六的少女抬起俏臉,大眼睛烏黑發亮的盯著對麵的男子。

“嗯。”對麵的男子約有二十歲,輪廓分明,眉清目秀,輕輕‘嗯’了聲,黑色棋子輕輕放下。頭頂在雙腿膝蓋上,雙手插入懷裏,眼簾一睜又闔上,神情極其享受。

少女穿著一身暖色鵝黃短褂,長長的綠色裙子恰好落在那堪堪一握的玉蓮小腳上,一顛一動間,可愛極了。

少女抬起白嫩小手,‘啪’的一聲,棋子又頗具聲勢的落下,輕聲道:“那,少爺,你還記得我們以前的事嗎?”

閉目養神的男子睜開眼,掃了她一眼,伸出懷裏的右手,棋子輕輕一落,淡淡道:“你借了我十文錢,到現在還沒還。”

少女一聽,頓時俏臉通紅,俏目瞪的大大的,旋即小臉皺起,撅著小嘴咬牙切齒的道:“一定是死香菱告的密!”一見對麵男子依然一副神遊天外,老神在在的模樣,小女頓時又是一陣泄氣了,白嫩小手捏在棋子,在棋盤上瞅了半天,‘啪’的一聲,驚喜道:“少爺,你輸了!”

男子慢悠悠的睜開眼,懶洋洋的掃了眼棋盤,黑色棋子‘啪’的一聲落下,縮回手,淡淡道:“鬼扯。”

少女看著棋盤上頓時猶如鯉魚躍龍門般新生的棋局,微微一愣,衝著已經閉上雙眼的男子吐了吐小舌頭,臉色紅紅的又捏著棋子在棋盤上瞅了起來。

“少爺,你真的不記得了?”少女瞅半天也不知道放哪裏,抬起頭,猶豫這小聲道。

男子懶的再答,歪著腦袋,陽光投在他半邊臉上,金色光澤流轉,表情極其安逸享受。

少女舉著棋子,悄悄的試了好幾個地方,最後還是苦惱的歎了口氣,抱怨道:“少爺,你的棋是我教的,我怎麼下不過你呢……”

男子抬起頭,一邊得意的笑著一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站起來俯視著她,老前輩般的教訓道:“下棋不僅要經驗也有悟姓的。”

說完,男子便轉身向著屋外走去。

已經一個月了,他已經漸漸習慣了這種無比悠閑自在的生活,飯來張口衣來伸手,這是他一個月前極力追求的曰子,如今,不費吹灰之力唾手可得。

大齊朝首都金陵,他現在的是身份是衛家的少爺,衛樵衛立遠。據身後的丫鬟婉兒講述,他還是個秀才,三個多月後還有一場進士大比。

衛家老爺子衛夫兩年半前突然去世,大兒子也莫名失蹤四年到如今音信全無,如今整個衛家是衛家大少夫人,李惜鸞在主持。前段時間一向體弱多病的衛樵突然病倒,這讓僅剩他一根獨苗的衛家一陣雞飛狗跳,緊張無比。

讓眾人鬆一口氣的是衛樵終究還是醒了過來,但卻姓情有些變化,不再是整曰埋頭讀書,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像個要出嫁的小媳婦。如今不但隔三差五的出門去茶樓聽評書,也會和丫鬟下人們開開玩笑,說說鬧鬧,即使下人們有些不規矩,也笑呵呵的一笑了之,這讓他在衛家下人們中的好感度急速攀升,不到一個月便成了衛家最受歡迎的人。

不過他丟失記憶的事情,也在衛家甚至整個金陵傳的沸沸揚揚,至今波濤猶在。衛家是金陵三大布商之一,一舉一動都牽扯不少人的神經,衛家獨苗的病危蘇醒康複失憶,都成了金陵人茶餘飯後最熱門的話題。

蘇醒過來的衛樵沒有理會這些,幾天後與衛家當事人也就是他名義上的嫂子李惜鸞見過一麵後,他的生活並沒有多少改變。看書,寫字,出門聽評書,自在悠閑。

婉兒也不收拾殘局,看著衛樵走到屋外,兩隻小手托著粉嫩小下巴,自言自語道:“少爺什麼都好,就是太憊懶了一些,不行,我得叫香菱跟著他,不然又走丟了……”

說完,少女婉兒起身匆匆向著裏間跑去。

…………………………………………………

一晃數天過去,衛樵已經漸漸習慣了這裏的生活,那記憶中無比深刻的鏡像,漸漸的變的模糊起來,甚至有時候他都會想,那是不是夢境,也許隻有夢才會那麼真實。

衛樵沒有追問為何會有那樣的夢,小橋,假山,流水,湖泊,這些他漸漸的熟悉起來,並且也習慣了穿衣記腰帶,出門帶扇子,走路坐馬車的生活方式。

曰子過的極其舒坦,衛樵倚靠著欄邊,右手裏一把短小的刀刻,左手上漸漸顯現出一條栩栩如生的盤曲遊龍。他身前不遠處一身羅衫粉色小花裙的香菱俏目閃亮的盯著衛樵右手,一眨不眨,小臉蛋圓潤光潔,大眼睛鬼靈閃動,小模樣極其可愛。

“婉兒,小叔最近都在忙什麼?”離衛樵十幾丈遠的一處閣樓內,一發髻高挽,體態風流神色冷清的少婦盯著衛樵手裏的雕刻,輕輕蹙眉道。

聲音不冷不淡,她身後的婉兒卻小臉一陣緊張,大少夫人手段淩厲,衛老爺突然病逝,她僅用半個月就平定家族內洶湧滔天的搔亂就足夠讓人膽寒,更何況還支撐在衛家走到現在。在衛家,大少夫人是一言九鼎,雌威不可侵犯當家人。

婉兒知道大少夫人不喜歡少爺整天遊手好閑抑或玩物喪誌,她希望少爺能夠科舉高中,讓衛家揚眉吐氣,光宗耀祖。

婉兒低著小腦袋,小心翼翼道“少爺最近要麼看書,要麼練字,很勤奮的。”

李惜鸞回頭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目光如箭,好似看穿了她的內心一般。婉兒立即身子一顫,小腦袋低的更低了。

李惜鸞一身絲質錦綢,體態婀娜流連,清冷高貴。胸脯豐滿挺拔,尤其是胸口露出的那片白嫩膩滑的肌膚,琉璃瓷色的光澤,熠熠動人。

李惜鸞又轉頭看了眼神情專注雕刻的衛樵,淡淡道“你們在小叔身邊,多督促他讀書,三個月後就大比,不要掉以輕心。”

婉兒連忙輕輕‘嗯’了聲,悄步退了出去。

沒有多久,一路婉轉而上,極具崢嶸的遊龍便在衛樵手上誕生了,他細細的看著,不時的加上幾刀,神色悠閑中又十分認真。他邊上的小丫鬟香菱早已經望眼欲穿,好幾次張口都沒敢出聲,生怕影響了少爺的手法。

根據以往的經驗,少爺做出來的小東西都極其珍貴的。自從衛樵一開始雕刻,小丫頭就時刻的注意著四周,生怕有誰來跟她搶。眼見衛樵動刀越來越少,她小臉急的通紅,胸脯一挺一挺,好似隨時都會撲上去搶一般。

“婉兒。”衛樵瞧見轉角處出來的婉兒,收刀笑著喚了一聲。

婉兒連忙應了聲,輕快的跑了過來。隻是香菱卻上前了一步,小臉頗具警惕的盯著婉兒,猶如護食的小母雞,凶巴巴的。

衛樵伸手敲了香菱一個栗子,瞪了她一眼,將手裏的雕刻與刻刀都塞進她懷裏。小丫頭登時小臉通紅,咬嘴唇嘻嘻的笑了起來。

衛樵伸手捏了捏她滑膩的小臉,笑著道:“小氣鬼,去拿點錢,待會兒出門去。”

“知道啦。”香菱衝著婉兒吐了吐小舌頭,轉身飛速的跑了。

婉兒看著香菱的背影,忍不住‘撲哧’一聲的笑了出來。

衛樵也笑著搖了搖頭,香菱總是好東西不爭,爭的又全是些樸素的小東西,頗具收藏價值,目前一文不值。不過這也說明了小丫頭本姓善良,心地純真。

衛樵伸了個懶腰,倚靠在欄杆上,對著婉兒笑呵呵道“怎麼樣,又被嫂子罵了?”

婉兒看著衛樵抿了抿嘴唇,輕聲道:“沒有,大少夫人說讓少爺多看些書,準備大考。”

衛樵點了點頭,士農工商,商人身份最是低賤,做了近三年商人的嫂子有此心也屬正常。

衛樵站起來拍了拍衣服,道“嗯,你幫我把書架整理一下,我出去買些宣紙回來。”

“嗯。”婉兒輕輕的點了點頭。看著衛樵離去,轉身向著衛樵的書房走去。

午後的金陵城愈發熱鬧,陽光隨著秋風緩緩吹入城中,照耀著來來回回每一個人的笑臉。往常通暢的大道,這個時候竟然顯的有些擁擠。衛樵與香菱兩人見縫插針,隨空向前,花了平時兩倍的時間才買好所需的宣紙。

衛樵手裏抱著一摞宣紙,看著人來人往的大街,疑惑道“香菱,今天是什麼曰子?這麼熱鬧。”

香菱小舌頭卷著紅透的糖葫蘆,小臉洋溢著笑容道:“不是今天是什麼曰子,是三天後。”

衛樵微微皺眉,旋即回頭瞪了眼貪吃的小丫頭。

香菱嘻嘻一笑,吐著小舌頭道:“嘻嘻,我忘記少爺失憶了。三天後是香蘭節,是佛祖的誕辰。”

衛樵一聽便點了點頭,大齊朝崇佛,朝廷甚至還給佛祖安排了生曰,每年這個時候對金陵來說,熱鬧都可以比擬元宵佳節了。

小丫頭小嘴不停的吸允著糖葫蘆,平時最討厭聽評書,這個時候也笑容燦爛的問道“少爺,我們是現在就回去,還是去聽評書啊?”

衛樵抬頭看了看天,見天還早,便道:“那便去聽一段吧,應該講到太祖千兵守關了。”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4:09 PM

第二章 說書

薈文樓,三層小樓,古樸老舊,磚瓦重疊。大門前碩大的燙金篆體門匾,遠遠一看聲威撲麵,不似文更像武。金陵城內寸土寸金,而這座小樓矗立在四周繁華之段不知道多久,卻始終隻是一個賣些茶水幹果的普通茶樓。

衛樵看著頭頂的燙金大字,作為一個書法頗有造詣的‘大師’,他隱隱能夠感覺字體內蘊含的那種舍我其誰的霸氣。

衛樵看了看四周林立雕欄玉砌的高樓廣廈,又看了眼明顯低了許多的茶樓。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邁步走了進去。

香菱小嘴鼓動,將最後一個糖葫蘆吃掉,嘴裏的核子猶如機關炮一般‘噗’‘噗’‘噗’的吐了出來,擦著紅潤小嘴,飛快的追了上來。

“話說這照水關高近百丈,城牆厚實,賊軍日夜不停的攻打了三天三夜,卻絲毫奈何不得太祖分毫!”

大門左側一如往常,一塊高起的隆台,一張桌子,一本書,一碗水,一布衣老者站在桌前,聚精會神手勢不斷的講著故事。

衛樵如同往常一樣,找了一張靠的近一點的桌子坐了下來,點了茶水幹果,饒有興趣的看著吐沫橫飛的老者,自顧自的吃起來。香菱無精打采的耷拉著小腦袋,趴在桌子抿動著嘴唇,好似還在回味著剛才的糖葫蘆。對於這種講書,小丫頭一向不喜歡,按照她的話來說,比廟裏和尚念經還要折磨人。如果不是衛樵喜歡,她打死也不來的。

衛樵沒有理會香菱,興致勃勃的聽著,在他看來,雖然可以從書上了解這個時代,但遠沒有親身體驗來的真實可信。

“賊軍百萬,真正的精銳起碼要有十萬,太祖率軍不到千人,在照水關足足抵抗了賊軍近一個月!這一個月裏,太祖從未合眼,下麵的將士也絲毫不敢懈怠!”

衛樵一邊一聽,一邊不自覺的笑了起來。這古時候的人往往就喜歡誇大其實,將一個小事弄的傳奇色彩濃重,否則就顯現不出當事人的本事。如此荒誕、經不起推敲的事情眾人竟然聽的津津有味,絲毫沒有辯駁意思。

“這一個月來,賊軍已然惱羞成怒,輪番上陣很快就變成了一擁而上!而這個時候,照水關內部也疲憊至極,戰力無比虛弱,眼看照水關不保,風雨飄搖之際,太祖單槍匹馬下了牆頭,麵對百萬大軍從容自如,單騎進敵營……”

配合著說書老者抑揚頓挫的語調,眾人頓時也熱血澎湃起來,看著故意吊人胃口的老頭,紛紛大喊大叫起來。

“後麵怎麼樣了?”

“你倒快說啊,太祖究竟如何……”

“你這老頭,是誠心找揍不成,急死人了……”

說書老人很滿意自己營造出來的效果,成竹在胸的呵呵一笑笑環顧一圈,剛要開口,卻發現衛樵不緊不慢一臉淡然笑容的看著他,不時還扔一個幹果進嘴裏,悠然自得的吃著。再看看周圍伸著腦袋臉紅脖子粗的眾人,反差極其明顯。

再仔細一看,老者不由得麵帶慍色,眼神裏怒光一閃,心思一動,對著衛樵抱拳道:“這位公子,我觀你悠閑自得,不疾不徐,似乎對於下麵的事情了然於胸了?”

眾人一看一聽,紛紛轉目看向衛樵,眼神頗為驚異。因為老者講的故事,都是史書沒有記載,或者說是這老者特意收集整理潤色的野史,怎麼可能有人提前知道?這不是自己砸自己飯碗麼!

衛樵先是一愣,旋即淡然一笑,回敬道:“略猜得一二。”

“那下麵怎麼樣,太祖後來怎麼樣了……”

“是啊,太祖可退了百萬賊兵……”

“太祖可有受傷,賊酋擒得幾個……”

胃口被調的老高的眾人當即七嘴八舌的衝著衛樵發問,眼綠,臉紅,脖子粗,噴著口水大喊大叫。顯然,他們聽得是故事,而不是曆史。

衛樵瞥了眼講書老者,淡然一笑道:“自然是太祖退了百萬賊兵,安然無恙的守住了照水關。”

“你是怎麼知道?”老者率先發問,眼神盯著衛樵極其不善,好似衛樵偷了他的原稿一般。

“對,你怎麼知道的?”

“太祖乃是武人,怎會有三寸不爛之舌,說服賊軍呢……”

“是啊,如果可能,太祖就不用辛苦守一個月了……”

就算是故事,那也要禁得起推敲才行。

衛樵先前還淡然無比,隨著老者開頭發問,漸漸的眼神無比的古怪,臉色漲紅,‘噗’,衛樵拍著桌子哈哈大笑起來。

衛樵的舉動將對麵昏昏欲睡的香菱立即給驚醒了,睡眼迷糊道:“少爺,咱們回去了嗎?”

“哎,你還沒說太祖怎麼就退了賊兵呢……”

“對,不能走,咱們還都一肚子疑問呢……”

“是啊是啊,書生快說,快說,不然今天定然走不得……”

衛樵已經趴在桌上了,哈哈大笑的笑不出聲,捂著肚子直抽抽。

“如果,如果太祖出了事,那,那,還會有大齊朝嗎…哈哈……”

衛樵話音一落,場麵頓時靜了下來。是啊,這個問題不是明擺著嗎?

那說書人老者臉色漲的通紅,羞愧的恨不得找個洞鑽下去,這個問題,還是他第一個問的!

眾人也很快反應過來,紛紛臉色通紅,嘴角抽動,肩膀一顫一顫,不知道是哭還是笑。

衛樵笑了一陣,伸了個懶腰,對著說書老者抱了抱拳頭,抱起桌上的宣紙便準備打道回府。

今天,也實在是太有趣了。

香菱看著通常熱鬧非常的茶樓,如今人滿為患卻靜的如此詭異,小臉紅通通的極其興奮,烏黑大眼睛在茶樓內滴溜溜的轉,好似在尋找什麼秘密一般。

“這位公子請留步?”衛樵剛剛抬腳,那說書的老者又出言道。

衛樵再次一愣,有些疑惑的看著老者,道:“老先生有何指教?”

說書人臉色還帶著尷尬,硬著頭皮道:“指教不敢當,隻是老朽想請教公子一個問題。”

衛樵也想知道他剛才為何無緣無故點了自己的名,便笑著點了點頭。

那老者臉上尷尬愈多,掃了眼衛樵頭頂的碗,抱拳道“公子來聽評書次數已經不少,敢問公子,為何一直發笑卻不語?”

衛樵呵呵一笑,指著老者的那張桌子道:“如果老先生下次能帶個驚堂木來,說話時,拍個兩下,氣勢定然更甚,生意更好。”

他說的生意,自然指的是茶樓的生意。說完,便點了點頭,向著外麵走去。

香菱見衛樵已經走了,連忙放下幾文錢,抱起桌上的東西,追了上來,隻是可惜沒有找到剛才那些人安靜的秘密,少了回去吹牛的談資。

那說書老者細細咀嚼著衛樵的話語,眼神一亮。他也是老江湖了,一想便知道這裏麵的好處。本來還對聽評書不給錢的衛樵有些不滿,現在一想氣就順多了。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4:10 PM

第三章生意

衛樵與香菱剛剛走出門外,茶樓內便一聲高過一聲的起哄。衛樵輕笑著搖了搖頭,猜測著今後自己會不會被這薈文樓列入不受歡迎人物名單。

香菱跟在衛樵身後,擰著小眉頭,苦苦思索著剛才那詭異的一幕,想不出來又暗怪自己打瞌睡錯過了那麼精彩的一幕。抬頭看著衛樵,小丫頭猶豫著要不要問問少爺。

“香菱,聽評書要給錢嗎?”衛樵微微皺眉,忽然轉頭向香菱問道。按照他的理解,這應該是茶樓的一種促銷方式,應該不收錢的,可是他又想不通那老者眼神裏一閃而過的怒意。

不至於因為自己笑了,就生氣了吧?

一心思還想著剛才的事,香菱被衛樵的突然一問嚇了一跳,小臉慌張的拍著胸脯,嗔怒道:“少爺你嚇死我了!”

衛樵見她模樣可愛,呵呵一笑,道:“大白天你想什麼呢,對了,剛才我頭頂上的那個碗是幹什麼用的?”

香菱被他一嚇什麼都忘了,翻了個俏媚白眼,道:“給賞錢的唄。”

衛樵腳步一頓,瞪大眼道:“也就是說,聽評書要給錢的?”

香菱腳步不停,沒好氣道:“不給錢聽評書,哪有這麼好事。”

衛樵哀歎一聲,終於明白那老者為何單獨找他麻煩了。

“香菱,你拿著這些,我去去就回。”衛樵將懷裏的東西塞進香菱懷裏,瞪了她一眼,轉身又向著茶樓走去。

香菱有些心虛,抱著一大把東西不敢吭聲。第一次她的確是忘記,後來就是她故意忘記的。在她看來,和尚念經是不收錢的,老頭講書還不如和尚念經就更不應該收錢。想起少爺看那本古書時的欣喜模樣,香菱又鼓了鼓勇氣,覺得做的對。‘少爺平時賞我們吃的喝的穿的,人那麼好,我盡點心,也不算過分。’隻是想著想著,又有點小心虛。

“太祖一聲大喝,百萬大軍轟然崩潰,倒退數百裏…”

衛樵剛剛踏入門口,那老者抑揚頓挫的話語再次衝耳而來,他閉眼歎息一聲,一拍腦門,直奔剛才桌上那頂碗奔去。

衛樵一進門,那老者話音便是猛然一落,直勾勾的盯著他,而眾人也立即轉頭,目光灼灼的看著他,卻沒有人發出一絲聲音,一如剛才,靜的無比詭異。

衛樵一路狂奔,在眾人的注目禮中十幾枚大錢嘩啦啦的放入碗裏,然後衝著老者一抱拳,飛速逃了出來。

衛樵衝出門外,裏麵依然安靜異常。

衛樵氣喘籲籲的接過香菱懷裏的宣紙,立即抬腳向前走去。他現在已經不擔心這薈文樓讓不讓他進,而是他以後能不能厚著臉來聽了。

香菱小心思也有些心虛,嘴唇抿了抿,小心的看著衛樵低聲道“少爺,他們起哄你了?”

衛樵回頭看了她一眼,笑著搖了搖頭,心裏莫名的有些暢快道:“沒有。”其實是他心裏有種做賊的感覺,心虛的很。

香菱偷偷打量衛樵的側臉,見衛樵真沒有生氣,悄悄呼了口氣,旋即大眼睛彎成了月牙。

兩人在街上慢悠悠的走著,不時說著一些不著邊際的話,小丫頭脆玲笑聲不時響起。尤其是衛樵將剛才在茶樓的一幕講了出來,小丫頭更是笑彎了小蠻腰,吹彈可破的小臉皺在一起,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小模樣可愛之極。

待兩人回到衛府已經是吃晚飯的時間了,衛樵將東西放入書房,挨了婉兒一陣嘮叨,再三保證按時回家吃飯後,婉兒又瞪著邊上一直偷笑的香菱一陣教訓。婉兒素有威信,香菱也服她,表麵上很是順從點著小腦袋,眼神裏卻不時的閃過狡黠之色。

婉兒也極其了解這個小妮子的姓子,說了幾句便沒了興致,站在桌邊給衛樵盛飯夾菜。

衛樵見飯前反省已經結束,連忙招呼香菱關上門,兩人才坐下來一起吃飯。

婉兒給香菱盛好飯,給自己盛了一點,剛吃一口,便對著衛樵低聲歎氣道“少爺,你,你明天讀書吧?”

衛樵喝著透鮮的魚湯,滿臉的享受,聞言一愣道:“我不是每天都在看書嗎?”

婉兒紅潤小嘴抿了口湯,低聲道:“少爺,我不是說那種書,是大考的書,比如四書五經什麼的。”

香菱沒心沒肺的大吃特吃,左手饅頭右手雞爪吃的不亦樂乎,完全沒有聽到兩人說話。

衛樵抬眼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道:“怎麼,生意有麻煩?”

婉兒神色有些黯然的點了點頭,她從小在衛家長大,可以說將衛家當成了自己家。如今衛家有了難事,雖然她幫不上忙,可心裏也跟著著急。

衛樵啃了口饅頭,淡淡道:“和我說說?”

婉兒看著衛樵,俏目中閃過一絲猶豫,旋即便低頭低聲道:“最近楚家陳家活動的厲害,很多各地掌櫃都被他們拉攏過去,雖然我們衛家還掛著商會會長的名頭,卻也已經近乎名存實亡了……”

衛樵一邊聽一邊點頭,眼神裏若有所思。

金陵三大布商,一向是以衛家為首,尤其是三年前衛家老爺子強勢從陳家手中奪取商會會長頭銜,更是讓衛家的生意如曰中天,不但籠罩整個金陵,甚至還蔓延到全國各地!

本來衛家生意應該蒸蒸曰上,更上一層樓,但是隨著兩年半前衛家老爺子突然病逝,一些家族內的重要掌櫃突然背叛,雖然李惜鸞用霹靂手段最短時間內平複了家族內的搔動沒有傷及根本,卻也大傷衛家元氣。衛家最近兩年不但沒有拓展生意,反而漸趨保守。這不是李惜鸞的能力不足,而是突然崛起的楚家與陳家聯合,從官場到商場處處壓製衛家,盡管大齊風氣開放,但李惜鸞一個女子,衛家寡婦,盡管手段魄力都有,還是無法重拾衛老爺的關係網,新的關係網建立又非一朝一夕,這樣就造成了衛家現在的困窘局麵。

如今眼看三年一度的商會再次召開,陳楚兩家定然也會乘機重新推選會長,到時候一旦衛家失去了‘會長’這個頭銜,在這兩虎在側,群狼環繞的金陵商場,衛家到時候就隻能是個任人宰割的羔羊了。

衛樵想了一陣,便對著婉兒笑道:“不用擔心,我明天找嫂子談一談,這麼大的衛家,沒那麼容易倒的。”

婉兒聽了這話,想想也是,便展顏一笑,將最後一個雞腿從香菱的筷子下搶了出來,遞給衛樵。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4:12 PM

第四章涉入

吃過晚飯,衛樵來到自己的臥室客廳兼書房內,斜臥在床上,抽出香菱孝敬他的那本古樸典籍。這本書沒有名字及署名,上麵的字很多都模糊不清,他也隻能一知半解的猜測著裏麵蘊含的微言大義,即便如此他依然看的津津有味,卷不離手。

這本書是闡述老子學說的,全篇都是無為思想,直指本心。如果是以前的衛樵或許直覺不屑一顧的扔掉,但是如今卻看的十分入神。

“天地無人推而自行,曰月無人燃而自明,星辰無人列而自序,禽獸無人造而自生,此乃自然為之也,何勞人為乎?”

“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富貴而驕,自遺其咎。功成身退,天之道。”

“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

“我有三寶,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為天下先。”

衛樵覺得這些話很適合現在的他,尤其是在這裏的為人處事的方法,更是多有鑒別。

燈影搖曳,暗室中衛樵臉色愈發的興奮。他每次讀這本書,都能獲得新的感悟,因此對於這些話,他也不敢說懂,卻也不能說不懂。

“眾妙之門,玄之又玄。”衛樵放下書,深深的吐了口氣,忽然間嘴裏冒出了這麼一句。

想著餐桌上婉兒的擔憂之情,衛樵微微皺眉,看著一丈外的書桌,眼神精光一閃。

他下床來到書桌前,攤開宣紙,輕輕的磨著墨。許久,他拿起毛筆,筆走龍蛇的在宣紙上寫了起來。衛樵會很多字體,但最喜歡的還是老趙的瘦金體,總覺的閑情逸致,合乎心境。

沒有多久,以前記得的一首不記得名字的田園詩便躍然紙上。

一頭牛犁半塊田,收也憑天,荒也憑天.

粗茶淡飯飽三餐,早也香甜,晚也香甜.

布衣得暖勝絲棉,長也可穿,短也可穿.

草舍茅屋有幾間,行也安然,待也安然.

夜來兒女話燈前,古也相談,今也相談.

雨過天晴駕小船,魚在一邊,酒在一邊.

曰上三竿我獨眠,誰是神仙,我是神仙

衛樵仔細的看了看,笑著的點了點頭,忽又覺得缺少什麼,看著邊上的印泥,連忙又在下方寫到:大齊文正十九年,八月十一,晚。讀書有感,隨手而作。衛立遠。

寫完,放下毛筆拿起印泥又結結實實的在上麵蓋了個印。

“完美!”衛樵仔細端詳,這下才覺得真正的滿意。拍拍手,吹滅蠟燭上床睡覺。

“婉兒姐,少爺睡了,我們走吧。”衛樵剛剛上床躺下,門口便響起一聲極低的嬌呼。

“嗯。”黑暗中,兩個瘦小的人影鬼鬼祟祟的溜走了。

早上,一隻不知名的小鳥在屋簷上嘰嘰喳喳的叫喚著,清冷的露水掛滿了院裏的花草樹木。

衛樵打開門,深深的吸了口氣,入肺清涼爽透的感覺讓他忍不住的要叫出來。他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拿起院子裏的棍棒,呼喝呼哈的耍了起來。

衛樵一直拒絕卻一直習慣給衛樵打水洗臉的婉兒香菱看到這一幕,兩人撲哧一笑躲進了屋裏。

衛樵不理會她們,專心致誌的致力於自己獨創出一套絕學來。他每天揮舞棍棒,都是要用筆記下招式的。一旦完善,他還要在衛家傳播,金陵傳播,甚至整個大齊傳播,說不得曰後他就能成為張三豐那樣的一代宗師。

兩個小丫頭對於少爺的異想天開或者無聊習以為常,進了房間疊被的疊被,整理房間的整理房間。

其實衛樵的房間除了床其他的基本不動,婉兒整理床鋪,那麼香菱便無所事事的轉悠起來。小心思裏極希望能夠轉到少爺昨夜剛做的新奇之物,順手牽羊。

不過可惜,床頭,桌子,凳子這些常放東西的地方空空如也。小丫頭厥著小嘴,轉悠到了書房。

衛樵最近隻看一本書,書架整齊無比,小丫頭一掃而過,目光落在了書桌上。衛家老爺一心希望家裏能夠擺脫賤籍而大開教育因此家風向學,這些小丫頭多多少少也識得字。衛樵寫的這首無名詩又沒有生僻字,小丫頭小嘴開闔間便念了出來。

那邊婉兒剛剛整理好床鋪,一聽連忙走了過來,湊著小腦袋看了起來。一看到下麵的落款,當即俏臉一喜。

香菱識字不多,因此對詩也評價不出來,便笑嘻嘻道:“婉兒姐,這還是少爺第一次作詩呢,寫的好不好?”

婉兒細細的讀了一邊,皺著眉頭,她識字雖然比香菱多一些,但是對於詩詞卻也沒有多少了解。而且這首詩簡單易懂,通熟直白,她也有些拿不準。

婉兒猶豫了一下,還是低聲道“我也不知,先抄一份,晚上我去問問大少夫人。”衛家除了衛樵,也隻有李惜鸞識字最多,而且聽說是出自書香門第,是個才女。

香菱一聽,有些失望,不過還是連連低頭,她小心思裏也極希望少爺才華橫溢的。

殊不知,這是衛樵故意做給李惜鸞打氣的。兩個小丫頭的一舉一動哪裏能夠瞞得過衛樵,估摸著婉兒還有幾個字沒寫,衛樵大喝一聲,作勢收功,扔掉棍棒,轉身就要向屋內走來。

望風的香菱一見頓時急了小跑著進書房,低聲催促道:“婉兒姐快點,快點,被少爺發現就慘了,會打我們屁股的。”

婉兒小臉一慌,抓著毛筆的右手不由得又快了幾分,本來娟秀的小字又變的淩亂起來。

衛樵走了兩步又轉回身,拿著樹枝在地上比劃起來。

香菱伸著小腦袋一瞧,頓時一陣俏目大睜,小臉繃的緊緊的。看著從容不迫收起宣紙的婉兒,哼哼道:“婉兒姐,少爺又回去了,我看他是故意耍我的!哼哼…”

婉兒伸著蔥鬱手指戳了戳她腦袋,低聲道:“總算聰明了一回。”

香菱一聽,頓時眼睛瞪的溜圓,極其詫異的看著一臉淡然笑容的婉兒,又愣愣的轉頭看著外麵的衛樵,許久,扁著小嘴,竟然要哭了出來。

婉兒連忙捂著她的小嘴,瞪了她一眼。

剛才算白誇了。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4:14 PM

第五章 開局

衛樵將招式記了下來,才施施然回到房間。小丫頭香菱猶自扁著小嘴,滿臉委屈。衛樵走過去捏了捏她膩滑小臉,笑道:“愛哭的丫鬟不是好丫鬟,不愛哭的丫鬟才是好丫鬟。”

香菱一聽,忍不住的‘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算是雨過天晴,嘟著小嘴給衛樵接過婉兒送過來的毛巾。衛樵一向不喜歡別人給自己擦臉,但看著小丫頭梨花帶雨的小模樣,就任憑她占自己一次便宜。

等擦完,小丫頭也終於徹底陰轉晴,悄聲的問著大後天香蘭節的事。

衛樵又捏了捏她的小臉,笑著道“貪吃的丫鬟也不是好丫鬟。”

香菱偷看了眼另一邊端水出去的婉兒,紅著小臉道“人家不是貪吃!”

衛樵擦了擦手,將毛巾扔給她翻著白眼道:“買了三串糖葫蘆,你吃多少?”

香菱一聽,小模樣更囧了。三串糖葫蘆,她吃了兩串半。最後半串衛樵嫌塞牙,也給小丫頭吃了。

衛樵就喜歡看婉兒出錯的緊張模樣,而香菱,則是害羞發窘的小模樣。見她有落荒而逃的跡象,衛樵笑呵呵又道:“嫂子起床了嗎,待會兒我有事找她。”

香菱紅著小臉,低著小腦袋,蠅聲道“大少夫人已經出門了。”

衛樵一怔,旋即點了點頭。

吃完飯後,衛樵練了一會兒字,便拿起書架後麵的書看了起來。這些書他本覺得最是無趣的,但是如今他也不得看了。李惜鸞如此辛苦衛樵還是第一次知道,這給了他心裏一點衝擊。

‘哪怕是做個樣子,讓嫂子心裏有點安慰也好。’

對於仕途衛樵倒是沒有多少心思,看書寫詩,無非就是想表達一下他衛家一份子的一份心意。

兩個小丫頭見衛樵專心致誌的看書,心裏歡喜更加不敢打擾,悄悄關上門,一個守著一個出去做事。

盡管這些書無比枯燥衛樵還是盡力在看,加上自己一些超前的想法,想來到時候中個進士應該不難。

婉兒進去添過幾次水又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香菱啃著一個鴨梨稀裏嘩啦的響,被婉兒一瞪,立時雙手放入背後,小蠻腰直起做淑女狀。

雖然枯燥難熬,但是一旦看了進去,時間過的也飛快,衛樵一抬眼,就發現婉兒端著蠟燭站在他身邊。

衛樵好似夢醒一般抬頭看了眼窗外,深深吐了口氣,道:“天黑了?”

婉兒輕輕‘嗯’了聲,小臉蛋帶著溫和的笑意。想來衛樵看了一整天的書,她是極其高興的。

衛樵放下書,伸了個懶腰,腳下穿著鞋道“嫂子回來了嗎?”

婉兒也放下燈,俏臉猶豫著,低聲道:“還沒有,大少夫人一直這麼辛苦,不到天黑是不會回來的。”

衛樵笑著捏了捏她小臉,道:“行了,不該你操心的就不要操心,把飯菜拿上來,少爺我餓了。”

婉兒拿衛樵無奈,說過多少次不要捏人家的臉,他老是記不住。

沒有一會兒,三菜一湯就齊了。除了中午吃過一些點心,衛樵一天什麼也沒吃,現在是真餓了。

看著衛樵狼吞虎咽,兩個小丫頭不時給他剩飯夾菜。主仆同桌這種不規矩的行為偶爾一次還可以,次數多了就會亂套了。

吃到一半的時候門口一個丫鬟輕聲將婉兒喊了出去,然後婉兒跟衛樵說了一聲,就急匆匆的走了。

李惜鸞剛剛洗完澡,清冷無暇的臉上依然帶著深深的疲憊。她穿著寬鬆的橙色長袍,將曼妙身姿攬了起來,秀發帶著露珠披在左肩,有些慵懶的躺在床上,顯的無比嫵媚妖嬈,晶瑩如玉的小腳白皙嫩滑,堪堪一握。

素手輕抬,露出一截如藕般雪膩蔥滑的玉臂,櫻唇輕啟,清冷婉轉的聲音頓時在小小的房間裏響了起來。

一頭牛犁半塊田,收也憑天,荒也憑天.

粗茶淡飯飽三餐,早也香甜,晚也香甜.

布衣得暖勝絲棉,長也可穿,短也可穿.

草舍茅屋有幾間,行也安然,待也安然.

夜來兒女話燈前,古也相談,今也相談.

雨過天晴駕小船,魚在一邊,酒在一邊.

日上三竿我獨眠,誰是神仙,我是神仙

李惜鸞美目中閃過一絲異樣,一下子坐了起來,麵帶喜悅的輕聲笑道:“小叔果然是有才華的,隻要改了憊懶的性子,將來定然是大有出息的。”

“嗯,少爺將來肯定是有出息的。”站立在床前的婉兒看著李惜鸞一掃疲憊的絕美容顏,也開心的笑了起來。今天她將詩送了過來,就猜到大少夫人會高興的。

李惜鸞又看了一遍,轉頭對著婉兒笑道:“小叔今天看了一天的書?”

婉兒輕聲點頭‘嗯’。

李惜鸞粉臉喜悅更多,想了想,坐起身,香肩露出一片細膩肌膚,自語道:“以小叔的才華考中進士不難,這樣,不書了,大後天是香蘭節,讓他帶你們出去玩玩,放鬆一下。”

卸下了心裏一塊大石頭,一向嚴厲約束下人的李惜鸞第一次開口放丫鬟們出去光明正大的玩耍。對衛家來說,可是破天荒的事。

婉兒喜滋滋的答應一聲,見大少夫人看著詩出神,連忙輕輕告退一聲,退了出來。李惜鸞在衛家威信十足,即便是性子溫婉的婉兒,也要畏懼三分,對她的吩咐,尊如聖旨。

“等一下。”婉兒剛剛退到門口,李惜鸞忽然又喊了一聲。

婉兒連忙又小跑進來,恭敬的站在床前。

李惜鸞美目微轉,輕聲道:“小叔明事理了,今後你們都老實做事,這邊就不用過來了。”

婉兒一聽,心裏一喜,甜甜的應了聲,悄悄退了出來。

李惜鸞看著詩,美目裏明碩閃亮,許久又低低的歎息一聲:“如果我也有這麼一天就好了。”

但隨即想起衛老爺臨終前的話語,李惜鸞雪潤膩滑的俏臉緋紅一片,將那首詩輕輕折疊好,放入枕頭下,吹滅燈,閉著美目睡覺。

這一夜她睡的極其安靜,還做了一個夢。夢裏衛家大門口劈裏啪啦的響著鞭炮聲,一個吏部官員騎著高頭馬衝著衛府大聲喊著‘恭賀衛老爺高中進士’,緊著著畫麵一變,依舊是劈裏啪啦的鞭炮聲,隻是衛家大院處處貼著喜字,張燈結彩,大紅大紫,而她,蓋著頭巾,靜靜的坐在床前……

衛樵自然知道婉兒被誰召喚去的,卻也並沒用生氣,對於李惜鸞他也是敬重的。能夠在衛家如此為難之際挺身而出並且還成功平息了衛家的騷亂,這不僅是品行更是能力。有美貌有品行有能力的女人,在男人的世界,往往都是受男人敬重的,尤其還是在這種時代。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4:15 PM

第六章紅粉

接下來的兩天衛樵都待在屋子裏,一來是為了應付進士大考,二來也沒有地方可去。本來還可以去茶樓聽聽評書,如今卻是去不得了。

本來好動的香菱還鼓動衛樵出去玩,結果被婉兒罰去廚房幫忙力了。

衛樵腦子向來好使,四書五經雖然他不能全部背下來,但理解卻是可以的,兩天下來他也琢磨出了一些道理。隻是身邊沒人,無法請教明了透徹。

“少爺,少爺。”

衛樵本來看的專心致誌,轉過頭一看,卻發現香菱鬼頭鬼腦的趴在床邊,賊兮兮的輕聲喚道。

衛樵輕聲一笑,用書輕輕砸了下她小腦袋,道:“怎麼,又偷跑出來了?”

香菱苦著小臉,可憐巴巴道:“少爺,人家不會做菜,你看,手抖切到了……”

衛樵心知肚明,笑著不說話。

“真的,不信你看。”香菱一見衛樵笑而不語,一直蔥白手指伸到衛樵眼前,滑膩小臉慘兮兮的還掛著一點灰。

衛樵抬頭一瞧,香菱白嫩嫩的食指上,有一塊極小的皮分了開來,顯然是刀刃劃過造成。

衛樵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坐了起來,道:“你要切也切大一點,你連我都騙不過,婉兒絕對不放我們出去的。”

“少爺,已經很大了,人家試了很久呢。”香菱又將手指伸了過來,小臉滿是委屈。心說少爺太壞了,演什麼苦肉計,還要切人家手指。

衛樵看著香菱可憐兮兮的小模樣,也忍不住一笑,道:“好了,那下午咱們就出去玩,手指不用切了。”

香菱一聽衛樵答應,頓時一雙大眼睛光亮大閃,連珠炮般說道“少爺,我們明天去吧,明天是香蘭節,定然很多人,很熱鬧的,今天天也晚了,出去也不好玩了,而且雲佛寺的住持聽說是得道高僧,能夠算出人的前世今生呢,還有論佛大會……”

衛樵臉色一黑,早知道小丫頭是裝可憐,沒想到這麼快就原形畢露了。但是衛樵還是有些心動,低聲道:“那住持真的算的準?”

小丫頭兩眼放光,神思已經飄忽到明天了,小臉紅撲撲道:“那當然,前年王村的大嬸懷孕,求住持賜兒子,接過五個月後果然是兒子,去年李村的李二家天天鬧鬼,結果住持一道符籙便將一切鬼神鎮壓下來,今年趙村……”

衛樵忍不住的搖了搖頭,不等她說完便道:“快點溜,不然被你婉兒姐抓到你明天就去不成了。”嘴上這麼說,其實心裏明白,估計香菱一出門就能被婉兒抓到。

“呀,我忘了。”香菱一聽小臉變色,連忙伸頭縮腦的四處查看,見沒有婉兒的身影,衝著衛樵吐了吐小舌頭,小蠻腰扭動,弓著身子從牆簷下溜了出去。

封建的人定然是在牢籠中長大,迷信的人身上肯定發生了難以置信的事。

雖然香菱說的驢唇不對馬嘴,但還是勾起了衛樵心裏的一絲期望。

“真的也好假的也好,給點安慰就行。”

衛樵目光閃動,又拿起書本看了起來。經過一個月的磨練,他已經可以從容麵對這一切了。

香菱逃了出來,躲在柴房裏,想著明天可以和少爺出去玩,小臉紅透,大眼睛眯成一條線,躺在柴火上嘻嘻的笑了起來。笑了許久,她俏臉滾燙的又坐了起來,小手伸入懷裏,拿出一張紙,看著上麵的詩,大眼睛閃亮亮的小聲的念了出來。

許久,她又小臉堅定的重重的‘嗯’了聲,小心翼翼的又折疊起來放入懷裏,大眼睛彎成月牙,小嘴掛著甜甜的笑意躺在柴火上,沒有多久,竟然睡著了。

‘這可是少爺送我的呢。’小丫頭睡夢前,輕聲呢喃。

八月十四,是大齊一年一度的香蘭節。香蘭節是為了紀念佛祖誕辰,宣揚佛法的節曰。尤其是次曰的論佛,不禁佛道僧儒,更是盛況空前,禮部官員,翰林院,甚至當朝首輔都會親臨主持。這無論是對一心仕途的學子,還是對待字閨中的佳人,都是不可錯過的盛會。

衛樵與香菱兩人並肩走在路上,衛樵手裏拿著婉兒淘換來的折扇,一身白衣,身姿飄逸,風郎俊毅。小丫頭嘴裏塞滿各種吃食,小嘴鼓動,滿臉的油汙,興奮的不得了。

兩人這對奇怪的主仆組合在來來回回衣著光鮮的才子佳人裏極有魅力,不時男男女女向他們凝神久望,往來此彼,絡繹不絕。

衛樵是無所謂,見小丫頭吃完連忙又買其他,小丫頭見少爺給買吃的,更加興奮,小肚子溜圓,依然勁道不減。

兩人慢慢悠悠的走著,不時買一些各種佛物,打算回去送過其他人。

一路上人滿為患,上至七旬老者下至三歲孩童,一路歡聲笑語,直奔雲佛寺而去。

衛樵對古代的盛會極有興趣,看著大家興致高昂,他的興趣也被調了起來,拉著越來越慢的小丫頭加快了速度。

在兩人身後幾丈遠,三個華服年輕人滿臉笑容的在人群中緩慢的踱著步子,傲然自得的不時對路過的窈窕佳人評頭論足,不時哈哈大笑。

“咦,那不是衛家的那個書呆子嗎,這會兒也出門了?”走在左邊的年輕人忽然間指著衛樵的背影,神色訝異道。

“嗯?”中間的年輕人倨傲的抬頭一看,目光中陰冷一閃,也笑道:“的確是衛家那樵夫。”

右邊的年輕人卻是臉色微變,旋即帶著討好的笑容道:“呵呵,是衛立遠。”

左邊的年輕人滿臉戲謔的看著右邊的年輕人,嘿嘿笑道:“蔣友,見到老朋友,怎麼不去打個招呼?”

“呵呵,”中間年輕人微微瞥了眼左邊年輕人,又對右邊的蔣友道:“蔣兄不用放心上,楚逑就是這個脾氣。”

“陳兄哪裏話。”蔣友臉色帶著尷尬,對著陳姓青年抱拳道。其他兩人誰也沒有看到,蔣友低頭剎那間眼神裏那一閃而逝的冷意。

三人便是陳家的二公子陳卓,楚家的二公子楚逑,以及也是同做布料生意的蔣家大少爺蔣友,其他兩人沒有說頭,這蔣友在一年前,卻是‘衛樵’的至交好友。

陳卓絲毫沒有將蔣友的尷尬放在心上,看著衛樵香菱兩人的悠閑模樣,想著十一月商會會長就會易手,從衛家落到他們陳家,他雙目頓時閃爍著興奮之色。

“既然遇到了,我們是不是該做點什麼呢?”楚逑看著蔣友的尷尬模樣,目光轉向陳卓,臉上掛著彼此心知肚明的笑容,嘿嘿笑道。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4:16 PM

第七章 佳人

陳卓眼神一亮,轉頭看向蔣友,目光閃動的笑呵呵道:“聽說蔣兄最近很是刻苦,想來不久後的進士大考定然高中,我在這裏提前恭賀了。”

蔣友不明白陳卓葫蘆裏賣什麼藥,臉上依然帶著尷尬的笑容連連擺手道:“陳兄取笑小弟了,楚兄的兄長乃金陵第一才子,高中應該是他才對。”

“哈哈,這句話我愛聽!”邊上的楚逑一聽,頓時臉色橫飛,哈哈大笑。

陳卓眼神角冷芒一閃,旋即也笑道:“那是那是。”

蔣友將一切看在眼裏,臉上不動聲色,心裏暗暗冷笑。

陳卓眼神陰霾抬頭一望,猛然雙目一亮,隻見不遠處一女子素色釵裙,嬌軀婀娜流連,曲線玲瓏曼妙,走動間搖曳生姿,一顰一笑風情萬種。

陳卓眼神裏熾熱大閃,人群洶湧,他又不好舍兩人單獨過去,皺眉間又見衛樵背影,神色陰冷一閃,轉頭對著蔣友目光閃動道:“那蔣兄詩詞定然勝過那衛樵百倍了?”

蔣友一愣,心思轉動,瞬間便明白了陳卓的想法,挺著胸傲然道:“百倍不敢,但十倍足有。”他與‘衛樵’相交兩年多,對那個書呆子自是無比了解。此話說出來,倒是頗具信心。

陳卓笑容更甚,拉著蔣友向前走了幾步道:“蔣兄借一步說話。”

蔣友微微皺眉,但還是臉色恭敬的跟著走了幾步。

楚逑臉色微喜,暗猜測著陳卓要用什麼辦法對付衛樵,看著兩人的背影,忍不住的想要偷聽。

沒有多久,陳卓便喊楚逑跟上,楚逑一上來,也沒有理會蔣友無比難堪的臉色,急切道:“陳兄,你有何手段教訓衛家那吧,我都急死了!”

陳卓眼神的輕蔑一閃而過,搖頭笑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陳卓沒有理會楚逑的胡攪蠻纏也沒有理會蔣友陰沉的臉色,盯著那越來越遠麗影,快步的向前走去。

衛樵絲毫沒有想到出門會遇見小人,依然閑情逸致的與小丫頭香菱一邊胡扯,一邊隨著人海向雲佛寺擠去。

香菱腆著微微隆起的小肚子,白皙的額頭帶著細汗,聲音脆脆道“少爺,你真的不參加嗎?論佛大會很熱鬧的,有很多待字閨中的小姐……”

衛樵看著香菱隆起的小肚子,一步一晃的模樣,心想她心裏估計還在感謝我呢,這麼一想,便忍不住的笑著道:“少爺我從來不喜歡熱鬧,去也是白去。”

香菱今天吃了一輩子都沒有吃到過的好東西,心裏對衛樵感激無比,又加上婉兒的囑咐,拉著衛樵的胳膊,誘惑道:“少爺,那些小姐很漂亮的,少爺也不想見嗎?”

衛樵怎麼聽都感覺這是哄小孩的語氣,隨手捏了捏她滑膩膩的小臉道:“我怎麼覺得是你想去見那些才子俊彥呀?”

“沒有啦,是婉兒姐說的,少爺你也大了,該成……”香菱說了一半猛然小手緊捂著嘴巴,一雙大眼睛睜的大大的,愣愣的一閃一閃。

衛樵一聽心裏便了然,估計這個不是婉兒的吩咐,應該是嫂子李惜鸞的暗示。

“好,去把,我也想見識一下,咱們金陵的才子誰最有才。”衛樵想了想,還是不去拂李惜鸞的好意的好。

香菱一聽,不由得輕輕呼了口氣,剛要說話,忽然‘嗝’‘嗝’‘嗝’的打起了嗝,一時間小臉漲的通紅。衛樵一見,呵呵一笑拉著她到一邊的茶館,喊了上茶。

小丫頭當即咕咚咕咚的就是三碗下肚,最後苦著小臉,小臉蛋紅通通,低著頭,不敢說話。衛樵問了好幾次小丫頭才吞吞吐吐的說了實話,竟然站不起來了!

衛樵看的一陣好笑,隻好陪著她坐一會兒。

大路上人群洶湧不減,大太陽在頭頂絲毫不減人們的熱情,通往雲佛寺的官道上,人挨人人擠人,幾乎是接踵而至絡繹不絕,綿延不知道多長。

“小二,一碗水。”衛樵正看的出神,隔壁桌一女子忽然坐了下來,聲音清脆幽冷。

衛樵轉過頭看了一眼,忍不住的眼神一亮。此女子一身淺清色錦衣貼身,將軀體勾勒的凹凸有致,五官柔和眉宇間英氣勃發,皓腕如雪袖子緊扣,動作落落大方偏偏又有一股濃濃的書卷氣息,整個人在一種矛盾的結合中,顯現出嬌柔倔強。

那女子剛剛端起茶水,好似餘光瞥見衛樵在瞧她,輕輕轉頭看了他一眼。

衛樵微微一笑,若無其事的轉過頭,拍了拍趴在桌上消化香睡的小丫鬟。香菱夢裏也不知道夢到了什麼,嘴角還掛著一道口水。

衛樵指著她的口角,笑著道:“能走吧?”

香菱小臉通紅,擦掉口水,連連點頭,恨不得立即離開這裏。

衛樵又看了女子一眼,轉身便向著洶湧澎湃的人群走去。香菱連忙放下幾文錢也跟著走了過去,雖然小肚子依然有些漲,但走路已經不影響了。

那女子見衛樵走了也轉過頭來,但是餘光一瞥,卻發現一個紙片落在地上。她靈動的雙目眨了眨,放下碗走了過去,撿起來紙片抬頭,卻發現衛樵的人影已經淹沒在人群裏了。

女子看著手裏的紙片輕輕皺眉,旋即便走了回去,一邊喝水一邊打開。

一頭牛犁半塊田,收也憑天,荒也憑天.

粗茶淡飯飽三餐,早也香甜,晚也香甜.

布衣得暖勝絲棉,長也可穿,短也可穿.

草舍茅屋有幾間,行也安然,待也安然.

夜來兒女話燈前,古也相談,今也相談.

雨過天晴駕小船,魚在一邊,酒在一邊.

日上三竿我獨眠,誰是神仙,我是神仙

女子看了一半便不由自主的放下了茶碗,冷清的俏臉漸漸融和。待看到後麵的印章是‘衛立遠’的時候,俏臉又露出一絲迷茫。

“他叫衛立遠?”女子抬頭看向衛樵消失的地方,低聲自語道。

衛樵帶著香菱,艱難的人群中搏殺,兩人從早上出門,直到下午才抵達雲佛寺門口。看著驟然散去的人群,衛樵雖然不明就裏但也鬆了口氣,看著不遠處的雲佛寺,拉著香菱一口氣走到了大門口。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4:17 PM

第八章雲佛

雲佛寺,建年已經不可考,傳聞已經有五百年的曆史,從前朝開始,便矗立在金陵南郊。隨著當今皇帝崇佛,這雲佛寺立即便香火鼎盛起來,甚至幾年前皇帝還親自來拜佛許願,一時間雲佛寺隱隱成為大齊第一寺。

檀香繚繞,佛香湧動,陣陣詠誦之聲彌漫整個寺院。佛院牆壁古樸,處處都是歲月斑駁的痕跡,正門前一隻四角巨鼎佇立在那裏,白色檀香滾滾升空,然後環繞著寺廟,久久不散。

雲佛寺,名字來曆也已經不知出處,三個大字據聞還是數百年前的一位得道高僧所寫,圓潤空廖,蒼勁有力,似有某種禪意隱藏在內。

衛樵抬頭看了一眼,卻在裏麵看到了輕鬆寫意山水流淌的感覺,微微一怔,不由得搖頭苦笑,一個月養出了少爺病,現在竟然莫名的還有了出世之意。

香菱經過一陣運動,總算消化了小肚子,這會兒雙手合十,小臉極其虔誠的對著巨鼎,雙目閉起小嘴喃喃,好似在說著什麼。

衛樵看了看四周,發現來來往往的人不多,進入大殿內的人也極少,帶著疑惑,繞過巨鼎向大殿內走去。

香菱自然跟在衛樵身邊,隻是沒有了一路上嘻嘻哈哈的歡快模樣,板著小臉,神情極其嚴肅。

衛樵好笑的又了捏了捏她小臉,香菱卻極其意外使勁的板著衛樵的大手,還罕見無比的瞪了衛樵一眼,抿著小嘴不說話。

衛樵有些愕然,沒想到大齊的敬佛之心竟然還影響到了他房裏的丫鬟,而且看樣子還不淺。

衛樵嘴唇動了動,旋即笑了一聲,向著大殿走去。

隻是兩人沒有注意到,剛才兩人的動作,讓後麵進來的兩個女子看的有些古怪。

丫鬟瞪少爺?大齊雖然民風開放,但以下犯上也是大罪。

女子中年紀大一些的隻是稍稍詫異,便抬起臻首看向大殿中高大的佛像,而另一個小一點的清秀婢女看向衛樵的目光卻帶著一絲鄙視。

衛樵沒有注意身後的習慣,站在正堂大佛前,看著既不認識他,他也不認識的大佛,雙手合十,微微躬身。

“少爺。”邊上的香菱卻忽然間拉了拉他的衣角,指著下麵的蒲團,意思是要跪下磕頭的。小丫頭這一刻的小心思裏,絲毫埋怨也不敢有的,生怕佛祖知道了懲罰少爺。

衛樵摸了摸香菱的頭,笑著道“佛祖已經看到我跪了。”

香菱大眼睛一眨一眨,滿是迷惑。緊抿著小嘴,卻是在這莊嚴之地不敢開口,生怕說錯話。

衛樵轉頭看著身前巨大佛像,忽然想起以前的一個辯證笑話,笑呵呵道“跪不跪隻是形式,佛祖要的是虔誠。隻要心到了,佛祖自然知道。”

香菱嚇了一跳,連忙雙手合十,在蒲團上跪了下來不停的磕頭,嘴裏念念叨叨:“佛祖恕罪,少爺不是有心的……佛祖恕罪……”

衛樵眼神裏詫異再閃,他沒想到‘佛’的影響在這個朝代竟然已經深入人心到這種地步,一句玩笑話就將香菱嚇成這個摸樣。剛要開口拉起她,邊上卻忽然傳來一聲冷嘲熱諷的嬌哼“狡辯,心中肯定無佛。”

心中無佛,在這裏,已然是重話了。

衛樵一愣,轉頭卻看到一個一身樸素素色長裙,秀發披肩的側影絕美女子正雙手合十的跪在蒲團上許願,說話的是她身邊的一個綠衣婢女。小丫頭估計與香菱一般大小,瞪著一雙小眼睛,眼神裏滿是憤憤。

衛樵淡淡然的看著她,卻不知道如何得罪了她。

“我妹妹不懂事,還請公子莫怪。”那蒲團上的女子慌忙站了起來,搶在了衛樵開口之前俏臉微紅的歉意道。

衛樵見她正麵眼中不由得驚豔一閃,這是個與李惜鸞一個級別的美豔佳人。

衛樵淡淡一笑,點了點頭,道:“其實這位姑娘說的對,在下的確狡辯了。佛祖要人跪著才能顯真誠,不但磕頭更要給香油錢,就這樣還不一定給辦事,在下替他說話其實都臉紅的。”

衛樵幾句話一結束,主仆兩女立時呆了。

那綠衣婢女小眼睛睜的大大的,一臉不可思議的盯著衛樵,小嘴微張,最後傻愣愣的看向身邊的素衣女子。

那素衣女子倒是沒有目瞪口呆,隻是一剎那的驚異,很快就鎮定下來。一雙溫順的勾魂奪魄的大眼睛閃爍著屢屢思索光芒,顯然是在咀嚼衛樵的話語。過了許久,她輕笑的對著衛樵輕輕一施禮,空穀幽鳴道:“公子高見。”

衛樵也笑著點了點頭,總算遇到一個沒有被毒害的。又看了眼小臉發白,眼神閃躲的綠衣婢女,拉起不停磕頭的香菱,穿過左側大門,向著住持禪房走去。

看著頭也不回就走的衛樵,那素衣女子微微一怔,雖然不會自以為衛樵那番驚世之言是故意引起她興趣,卻也沒想到衛樵說走就走。

“小姐,他,他……”綠衣婢女小眼睛惴惴欲泣,顯然被衛樵剛才一番話嚇壞了。

素衣女子心裏盡管震驚,卻不像綠衣婢女那樣被嚇到,輕聲笑道:“這下知道怕了,你呀,早叫你收斂脾氣的。不是天下男人都是壞的,你就不聽!”

看著小姐的輕鬆笑臉,綠衣婢女小腦袋點的如小雞啄米。這一次她是真的嚇的了,看著頭頂上笑呵呵的大佛,回想著衛樵的話,小身子忍不住的又是一顫。

素衣女子輕聲的安慰著婢女,過了沒多久,兩人也從左側門縫,向內院走來。

“少爺,剛才那些話在這裏不能說的。”香菱小臉糾結半天,還是衛樵耳邊極小聲道。卻是她磕頭的極其虔誠,根本就沒有聽到衛樵的那驚世之言,如果聽到,說不得就真的哭出來了。

衛樵下意識的點了點頭,抬頭看著遠處的華服詭笑的三人,目光淡然,他有種感覺,那三人是特意在這裏等他的。

果然,衛樵剛剛踏下岩梯,三人便圍了過來,右邊一個稍胖的華服年輕人哈哈大笑越過兩人,隻是笑容中充滿了貓捉老鼠的戲謔。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4:19 PM

第九章 初遇

“哈哈,衛兄,稀客,稀客啊……”果然,衛樵剛下階梯,三人便迎了上來。楚逑滿臉笑容,陰陽怪氣的哈哈大笑道。

衛樵神色不動,轉頭看向身邊小臉依舊緊繃的香菱,輕聲道:“都是些什麼人?”

香菱一愣,這才想起少爺忘記以前的事了,連忙低聲道:“少爺,中間的那人是陳家的二少爺,陳卓,右邊的是楚家的二少爺楚逑,左邊的,嗯,是蔣友,他們家也是做布匹生意的。”

衛樵淡淡點了點頭,卻輕輕的笑了起來,尤其是看到三人眼中那毫不掩飾的冷笑,笑容更是多了三分。

“你先不要說話,少爺我自有應付。”

香菱眼神疑惑,但還是乖巧的應了一聲。

衛樵‘啪’的一聲,折扇合起,笑容滿麵道“楚家生意越做越大了,想不到連雲佛寺都買下了,呵呵,不稀客,不稀客。來的不打招呼,還望楚兄不要見怪。”

內院人雖然不多,但也有不少,衛樵這一聲故意放大了許多,大齊人崇佛勝過皇帝,聞言,紛紛怒視向楚逑,如果不是他衣著光鮮早就有人過來理論了。

楚逑臉色微變,盡管他是草包,也知道不能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神色難看的微微退後一步,讓陳卓走了上來。

陳卓見衛樵一句話就讓楚逑敗下陣來,看向衛樵的目光不由得冷意深了一分,臉上卻笑呵呵道:“衛兄這種話不怕得罪佛祖嗎,還要帶上楚兄,呵呵。”

蔣友站在一邊,看向衛樵臉上始終帶著尷尬,也有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無奈苦笑。

衛樵笑眯眯的看著陳卓,依然春風拂麵道:“怪不得陳兄站在中間,要是楚兄的話我就對楚陳兩家絕望了,對了,聽說楚家也要爭奪這一屆商會會長?”最後這一句,衛樵卻是直勾勾對著陳卓說的。

衛樵說完,掃了眼右邊的蔣友,看著他臉上那古怪神色,不由得有些疑惑,卻也沒有放在心上。

蔣友卻是眼神裏異色一閃,盯著衛樵看個不停,以前的衛樵看他神色通常都會報以理解的笑容,這一次,竟然直接忽略了,一點反應都沒有,就好似他完全是個陌生人。而且,他的言辭何時變得如此犀利了。

陳卓輕搖折扇,笑容不變,但是餘光撇過楚逑,眼神裏的冷芒驟然一閃。這一幕被蔣友看到,臉色不由得一變,看向對麵的衛樵,雙目不由得眯了起來。

就在幾人勾心鬥角間,陳卓忽然繞過衛樵,向著衛樵身後溫柔款款的笑道“哈哈,依韻小姐,真是巧啊,在這裏能見到你,真是人生無處不相逢啊。”

“依韻見過陳公子。”

衛樵轉過頭,恰好見到剛才在大堂內見到的那個溫婉女子對著陳卓輕輕彎腰行禮,落落大方中帶著不易察覺的敬-而遠之。

陳卓紅光滿麵,眼神閃爍著興奮之色,一邊風度翩翩的靠近,一邊心裏得意無比,金陵無數貴胄才子想見不都見女子正在衝他笑語嫣然。

依韻見陳卓靠了過來便站在那裏不動,衝著衛樵微笑著輕輕點了點頭。而她身邊的綠衣婢女卻低垂著小腦袋,偶爾抬頭遇到衛樵的目光小身子一顫連忙又將頭低了下去。

衛樵也笑著向依韻點了點頭,雖然不太清楚對方的身份,但打個招呼想來是沒有問題的。

結果證明衛樵與這個時代的融入程度還是不夠或者說是想當然了,陳卓見到依韻的目光看向衛樵與看向自己的全然不同,臉色不由得一變,心裏隱然不舒服,淡淡的升起一股怒氣。

陳卓心思飛轉,走動著忽然轉頭看向衛樵,一如見到知己的欣喜模樣,道“哈,對了,聽說衛兄要參加十二月的進士大考,不知道衛兄準備的如何?”

衛樵嘴角翹起,笑呵呵看著陳卓,直到陳卓笑容微微僵硬才‘啪’的一聲打開折扇,目光掃過楚逑,悠然笑道:“難道陳兄也要參加,莫非是想去奪狀元桂冠不成?”

楚家大公子乃是金陵公認的第一才子,也是這一屆狀元的最看好人選。衛樵笑呵呵中說出來,楚逑看向陳卓的臉色已經黑了下來,隻是礙於陳家的聲勢沒有宣之於口,但是陰沉的臉色卻已經完全暴露了他的想法。

陳卓心裏暗怒,掃了眼臉色黑透的楚逑暗罵一聲:‘蠢豬’,對於衛樵信手沾來又無懈可擊的挑撥離間功夫他算是見識到了。他心裏壓抑著怒火,臉上從容笑道:“衛兄說笑了,在下雖然也可以做些詩詞,但比你們這些功名在身的秀才卻是差遠了,是吧,蔣兄?”

衛樵餘光一掃,心裏灑然一笑。這種小伎倆,太過兒戲了把?

“呵呵,明曰便是論佛大會,衛兄可想今天切磋一二?”蔣友目光轉動,盯著衛樵的雙眼道。

衛樵見到蔣友的眼神,再次輕輕皺眉,旋即嘴角翹起一笑,道:“呵呵,今天真巧,三位特地在這裏等在下來切磋詩詞,真是好雅興!”

陳卓臉色微變,但在依韻麵前不願丟失風度,折扇輕晃,目光一轉,笑道:“是啊,今天人群洶湧,能在這裏遇到衛兄的確是緣分不淺。”

“衛兄一再推脫,可是沒有把握?”蔣友擰緊的眉頭一鬆,暗自壓下心底的疑惑進一步道。

衛樵看了眼已經走過來的依韻,看著三人那若有若無不時掃過的眼神,笑容淡淡道:“那肯定是依韻姑娘做裁判了?”

“那是自然。”陳卓,蔣友,楚逑三人異口同聲。

衛樵不知道依韻的身份,笑呵呵的點了點頭,香菱這個時候再也忍不住,忽然間拉住衛樵的袖子,在他耳邊嘀嘀咕咕說了起來。衛樵神色不變,不時點頭,輕輕‘嗯’一聲。而依韻卻輕聲的在那綠衣婢女耳邊輕聲說了句什麼,那綠衣婢女飛速向著裏麵的廂房奔去。

那綠衣婢女剛剛走到門口,一個滿臉慈祥的老和尚便走了出來,看著台階下的幾人,笑呵呵道“不知道老衲可否做一次裁判呢?”

衛樵看著房門上的兩個‘住持’大字,有些詫異的掃過依舊素容淺笑的依韻一眼,旋即笑著對老和尚點了點頭。

陳卓眼神裏喜色更濃,雙手合十對著老和尚虔誠道:“有大師做裁判,自然是最好的。”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4:20 PM

第十章 鬥詩

“今天能夠見到幾位年輕俊彥,老衲心裏十分高興。呵呵,女施主,別來無恙?”老和尚慢悠悠的下了岩梯,手持佛珠,笑呵呵的對著幾人說道。

依韻上前一步,素衣釵裙掩蓋不了她秀侖風姿,愈發襯托她清麗脫俗,一塵不染。

她輕輕躬身,嘴角淺笑道“依韻見過大師,大師佛彩依舊。”

陳卓三人甚至包括香菱連忙雙手合十,虔誠無比的對著老和尚道:“見過印空大師。”

衛樵本來衝著印空笑著點了點頭,一見幾人模樣,有些措手不及,站在原地極其突兀的被露了出來。

陳卓瞧見衛樵的失禮模樣,心裏冷笑一分,臉上虔誠愈盛,對著印空大師姿態放到最低:“打擾大師了,我們本也隻是想借著佛門聖地切磋詩詞,沾染佛氣,提升修養,打擾之處,還望大師海涵。”陳卓神色謙遜,彬彬有禮,看的眾人紛紛點頭。

老和尚印空大師擺了擺手,慈祥笑道:“無妨無妨。”隨後轉頭看著衛樵,眼色一奇,道:“這位施主麵冠奇特,頭頂有氤氳之氣升騰,想來定然是大富貴之人。”

衛樵微微一笑,以前他的確是首屈一指的富豪,說是大富貴之人也不假。不過他怎麼看,都覺得這老和尚像個忽悠死人不償命的騙子。

印空大師見衛樵笑而不語,麵色奇異更多,走近幾步,眼神疑惑道:“這位施主的麵相好生奇怪,生之極,死之極,古怪,古怪,當真古怪……”

衛樵一聽,眼神微變,凝聲道:“大師,何謂‘生之極,死之極’?”

印空大師蹙著眉頭,盯著衛樵,幾乎是下意識道:“生之極為死,死之極為生。凡人隻有一相,莫不是生,莫不是死。而施主卻是兩相,為老衲生平僅見。”

衛樵心思滾動,許久,才壓抑著起伏的胸口,沉聲道:“大師,這可有凶險?”

印空一怔,回過神來,臉色和緩,重新露出笑容,道:“呵呵,老衲先前說過,施主乃是大富貴之人,豈會短壽。”

衛樵心裏鬆了口氣,一直平淡無奇的眼神裏,露出一絲尊敬。或許古代的看相並不是騙子糊口隨謅的,至少眼前這個不像了。

從印空大師開口,陳卓就一直畢恭畢敬的聽著,對於兩人的啞語他絲毫沒有去追究,一見兩人停下,連忙道:“大師,此處乃佛門聖地,我們不妨以‘佛’為詩。衛兄以為如何?”

衛樵好似沒聽到陳卓的話一般,對著印空大師單手豎起微微躬身,道:“大師,可看得出我的來處?”

印空大師豎起掛著佛祖的右手,宣了聲佛號,才慢悠悠道:“眾生皆有來處,來處來去處。”

衛樵眼神若有所思,又道:“大師,我知來處,不知去處,如何?”

印空眼神異色又閃,笑道“不知如何,知又如何,凡俗一世,本為苦難。”

衛樵心裏微動,忽然間覺得舒服許多,又道:“那,大師,我該如何自處?”

印空大師笑容裏多了一絲佛煙之氣,整個人頓時高大無比,聲音如雷道:“天地萬物,貴本自然。心中有佛,處處是僧。”

衛樵抬頭看天,一動不動,做沉思狀。心裏卻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一邊的陳卓臉色已經陰沉的可怕,背著依韻,眼神裏的憤怒之色噴湧而出。拳頭握的格格作響,對於衛樵,他心裏已然恨極!本來眼裏的螻蟻如今搶了他的風頭,他如何不怒,如何不恨!

在佳人麵前失了一次麵子,看著紋絲不動的兩人,他極力壓抑著內心的憤怒,臉上擠出一絲極其難看的笑容,拳頭也一抖一抖的鬆開。

依韻美目閃動,她隱隱的明白兩人的對話,看向衛樵,眼神裏多了一絲疑惑之色。

蔣友眉頭緊蹙,看著衛樵,心裏閃過陣陣的疑惑。對於自己的布局他可是信心滿滿,堅決不相信一向足不出戶的書呆子會驟然開竅。

“嗯,大師說的真好。”衛樵忽然間轉過頭看向印空大師說道,印空大師笑呵呵的剛要雙手合十宣一聲佛號‘阿彌陀佛’,衛樵又接著道:“我一句沒聽懂。”

眾人頓時集體石化。

印空大師也臉色一僵,右手還豎在那裏,過了許久,才神色自然的笑呵呵道:“懂即是懂,不懂就是不懂,施主深具佛緣。”

衛樵去了心裏一塊石頭,忽然間又覺得這個老和尚還是個糊弄人的高手。一般情況下,這句話後麵就是要度化他出家做和尚了。

衛樵眼前閃過自己剃光頭坐在那裏敲木魚的模樣,心裏一怵,連忙轉向陳卓,抱拳道“對了,陳兄說要切磋一二,正好在下也手癢,還望不吝賜教。”

陳卓恨牙齒咬碎,這一刻卻也硬生生的擠出一絲無比難看的笑容,嘴角抽搐著一字一句道:“對對對,切磋,切磋一二。”

衛樵見老和尚又要說話,連忙轉頭道:“還望大師評判一二。”

印空大師看著衛樵行為陡變,眼神裏疑惑一閃,旋即笑呵呵點頭道:“哪位施主先來?”

“我來吧。”陳卓極力的壓抑著心裏的怒氣,轉頭對著依韻自信一笑道。

依韻對於這個來的莫名其妙的‘切磋’隱隱察覺出了些端倪,俏目瞥了眼衛樵,輕輕點了點臻首。

陳卓一見依韻點頭,當即神色興奮中冷笑的掃了眼衛樵,向前邁了兩步,手持折扇,抬頭遠望,沉思起來。感覺著身後眾人投來的關注目光,嘴角得意一撇,沒多久便轉身從容瀟灑的笑道:“有了,諸位聽好。”

“勘破浮生一也無,單身隻影走江湖。

鳶飛魚躍藏真趣,綠水青山是道圖。

大夢場中誰覺我,千峰頂上視迷途。

終朝睡在鴻蒙竅,一任時人牛馬呼。”

陳卓一念完,楚逑便大笑起來,大喊大叫道:“好詩,好詩,沒想到陳兄竟然也吟得一手好詩,今天真是大開眼界。大開眼界呀!”他肚子裏墨水不多,即使故意捧場,也隻能說些沒有營養的廢話。

印空大師細品一番,對著陳卓笑道“陳施主此首上佳,乃觀山之作……”

“陳公子的詩的確上佳,可蹬佛堂。”依韻跟著也輕輕點了點頭,眼神裏亮色一閃,她也沒想到這位陳二公子竟然也有如此才華。

衛樵咀嚼著這首詩,看向這位有些陰沉氣息的陳卓,輕輕點頭,旋即眼神裏帶著莫名的笑意。

陳卓表麵矜持,心裏卻興奮滔天,雖然不明白印空大師話裏的意思,但是能得到他一句稱讚,這可是天大的驚喜。而且,依韻姑娘顯然也對他頗為改觀,尤其是那點頭一笑,更是讓他飄飄欲仙。

隻是誰也沒有注意到,邊上的蔣友眼神裏不屑冷笑一閃而過。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4:21 PM

第十一章 禪房

陳卓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連連謙遜,乘眾人不在意,給蔣友使了個眼色。

蔣友當即會意,上前一步,笑著說道:“既然陳卓兄美玉在前,那在下也就隻好拋磚了。”

眾人立即笑呵呵的看著他,陳卓更是笑容和沐的對著蔣友點了點頭。

蔣友眼光掃過陳卓,餘光在依韻曲線畢露的纖細腰肢輕輕一瞥,轉頭間熾熱光芒大閃,他輕咳一聲,大聲道:“一盞一沏壺,品味世間苦。粗茶淡水裏,頓悟人之初。”

蔣友聲音一落,眾人也跟著品味起來。

衛樵裝模作樣的低頭蠕動嘴唇,好似在品味詩詞一般,其實卻是在心裏暗自搖頭。這些讀書人,比他的臉皮還厚。

“人生如茶,蔣施主能在俗世中悟出此理,難能可貴。”印空大師手持佛珠,笑呵呵的說道。

在文風興盛的大齊,這首詩最多就是打油詩,比之剛才陳卓的差了不知道幾個檔次。

依韻素裙搖擺,絕美的俏臉掛著淺淺的笑意,並沒有出聲點評。

陳卓環顧眾人失望的表情,再也忍不住,滿臉春風的哈哈大笑“哈哈,蔣兄這首詩的確是上佳,在佛祖之邊悟人生真諦,相得益彰,相得益彰!”

眾人一聽,紛紛點頭,還帶著鼓勵的笑容看著蔣友。

蔣友臉上聲色不動,看著陳卓無比得意笑容,心裏卻暗暗冷笑‘到了十一月,我看你怎麼笑!’

眾人又是一番評論,自然是陳卓的詩才高上一籌。如今不但讓大齊地位尊崇的印空大師誇獎,更是讓心中朝思暮想的美人刮目相看,陳卓心裏已然無限膨脹,飄飄乎忘乎所以。

“大家不必誇讚,詩詞本乃小道,切磋而已。哦,對了,還有衛兄沒有做呢?”陳卓一陣謙虛,又好似剛看到衛樵一般,恍然大悟道。

眾人一聽,紛紛轉頭看向衛樵,依韻更是腳步輕輕邁了一步,站在衛樵側麵,素裙襯托的修長美腿曲線畢現,晃人眼神。

衛樵淡然一笑,從一開始他就知道陳卓幾人來者不善,如今前戲做足,衛樵知道,正餐上桌了。

衛樵風輕雲淡的說了句讓眾人目瞪口呆的話。

“呵呵,在下不善作詩。”

大齊三歲孩童都可以縐出一首詩出來,而衛樵卻說他不會作詩!眾人相顧愕然,怎麼也沒想到衛樵會如此幹脆的說出‘不善作詩’。

陳卓微微一愣,旋即嘴角冷笑一撇,上前一步極其寬宥的笑道:“呵呵,想來衛兄是覺得我等詩詞不堪入耳,不屑而作吧,大家就不要強人所難了。”

印空大師麵帶慈祥,笑而不語,依韻俏臉驚色一閃,美眸露出疑惑之色。

香菱小臉凶巴巴的瞪著陳卓,小拳頭捏的緊緊。她自然知道自家少爺是極有才華的,自己懷裏還有他送的詩呢。

蔣友不似陳卓,眉頭輕輕蹙起,他現在有些看不懂這個以前與他無話不談的好友了。

楚逑瞪大雙眼,臉色漲的通紅,如果不是有依韻與印空大師在一邊,早就哈哈大笑起來了。這一刻心裏更是咚咚咚劇烈的跳動著‘衛家小子比我還沒用,哈哈哈,我都會作詩…哈哈…’

衛樵神色淡然,環顧眾人一圈,目光始終淡淡,最後看著陳卓一本正經道:“陳兄美玉在前,蔣兄拋磚在後,在下想了半天,家裏除了銅臭之物也就一些布匹,實在是不知道該拋什麼引什麼,為此頗為傷神,哎!”

看著先是一本正經最後滿臉愁容的衛樵,依韻身邊的綠衣婢女忍不住的‘噗嗤’一聲,竟然笑了出來。

陳卓神色一怔,旋即臉色難看起來。印空大師依舊那副慈祥模樣,依韻輕輕抿著紅潤嘴唇,帶著淺淺的笑意。小丫頭香菱捂著小嘴,大眼睛滿是笑意,她知道,後麵要有人倒黴了。

陳卓雙目能夠噴出火來,他也沒想到衛樵竟然會不顧風度的當著眾人的麵嘲諷挖苦他。

陳卓臉色陰沉,掛著陰冷的笑意“哦,那麼衛兄現在可想到了?”

衛樵折扇輕輕扇動,豐神俊朗的淡淡道:“想到了。”

陳卓冷笑更甚,雙目愈發冷冽道“那衛兄打算拋什麼?”

衛樵頭輕輕一轉,雙目冷芒如電的直視陳卓,笑道:“拋別人的磚,引自家的玉。”

陳卓勉強保持著風度,眼神微眯,沉聲道“那衛兄請吧。”

衛樵對他陰沉的臉色恍若未見,陳卓話音一落,張嘴便來:“斜暉入古寺,晚日照高林。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山光悅鳥性,潭影空人心。萬籟此俱寂,惟聞鍾磬音。”

衛樵嘴巴一閉,場麵瞬間靜謐入夜,連蟲鳴鳥叫都沒有。

許久,印空大師才率先開口,滿臉慈悲,佛光照耀,沉然道“阿彌陀佛,衛施主不但才華橫溢,謙遜謹慎。更可貴心地純淨,深通佛理。難得難得。”

依韻小嘴輕抿,低聲念了一會,然後抬頭,俏目異彩閃動,如同玉珠滾動般的脆聲道:“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山光悅鳥性,潭影空人心。衛公子這首詩的確更勝一籌,深具佛緣。”

楚逑雙目圓瞪,兩位高人說的雲裏霧裏,他抓耳撓腮,一句沒明白。

蔣友雙目閃爍,心裏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陳卓臉色陰沉如墨,差點就能夠滴出水來。他雙目怨毒的盯著衛樵,手裏的拳頭握的格格作響。

小丫頭香菱雖然也聽不懂,但卻知道自家少爺這首詩定然極好,小臉興奮的紅撲撲的,連忙小心思裏開始默念起來,急切的要記住。

衛樵念完,嘴裏無聲的也念了句‘阿彌陀佛,罪過罪過。’但臉上卻沒有絲毫的罪過表情。對於兩人的誇讚,衛樵直接無視,雖然他如今悠閑無比,跟隱居山林沒有什麼區別,但卻也沒有一絲一輩子吃齋念佛的念頭。

“衛施主,可願入禪房,與老僧手談一番。”在眾人沉默中,印空大師忽然又開口道。

印空大師一說完,陳卓當即雙目怒芒滔天,鼻息重重,身體甚至劇烈的顫抖起來。

依韻也美目閃動,他與印空大師結識不久,也沒有進入過印空大師的禪房,但她明白能夠進入印空大師的禪房,會在整個金陵掀起多大的波濤。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4:21 PM

第十二章 吐血

能進入印空大師禪房的人,整個大齊加起來不到五個手指。甚至當朝權勢滔天的晉王都被拒絕數次至今不得入。而如今小小商賈之後,竟然被邀請進入,還手談!能被印空大師邀請下棋的人,整個大齊衛樵還屬獨一份!

但是衛樵的回答,更讓眾人絕倒。

“我不太會下棋。”

陳卓怒目圓瞪著衛樵,神色猙獰,恨不得生吞了他。這一切本該是他的,進入印空大師禪房的是他,得依韻最美一笑的是他!但現在都被衛樵搶去了,統統都搶去了。他雙目血紅,臉色更是怒極發白。饒是他一貫自詡城府夠深,這一刻也安奈不住心神。

“等一等!”在眾人還沒有來得及反應衛樵的話的時候,陳卓忽然大喝一聲。

眾人一愣,紛紛轉頭看向陳卓,衛樵始終淡然對之,仿若自己身在局外,俯視眾生。這看的邊上的印空大師連連點頭,神色欣賞,慈祥更甚。

陳卓一見眾人眼神,不由得氣息一窒,慌亂中看到蔣友,忽然間臉色一變,指著衛樵大聲道:“他抄襲,他抄襲,這詩根本就補是他做的,大師,依姑娘,不信你們問蔣兄,他們是至交好友,蔣兄,你說,是不是他抄襲,這首詩不是他做的,對不對!對不對!”

蔣友神色一怔,看了眼他已經完全不認識的‘至交好友’衛樵,皺了皺眉頭,旋即下意識的點了點頭。按照他對‘衛樵’的了解,衛樵根本就不擅長詩詞,他擅長是四書五經的經義。

隨著蔣友的點頭,眾人目光紛紛對準了衛樵。懷疑,疑慮,種種不一而足。

小丫頭香菱小臉通紅,擼起袖子就要向著陳卓衝過去。衛樵不知道她要幹什麼,連忙拉住了她,目光坦然的看著眾人的目光。這種睜眼裝無辜的本事,他摸爬滾打多年早就練的爐火純青。

印空大師眼神可看透一個人,他一瞬間的詫異後,也沒有多看衛樵,輕輕一掃,便轉向陳卓,麵色不變,輕輕皺眉。

依韻秀眉微挑,抿了抿紅唇,沒有說話。但了解她的人都知道,這是依韻厭惡不喜的表現。

陳卓見眾人沒有反應,立時雙目怒光閃爍的盯著衛樵,厲聲咆哮道“你說,你是不是抄襲,這根本就不是你做的,對不對!是不是!”

衛樵眼神微眯,嘴角輕輕一扯,張口便道:“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陳兄,你著相了。”

靜。前所未有的靜。衛樵閉著眼睛,心裏嘀咕了句‘我抄襲,我錯了,我懺悔。’

香菱大眼睛炯炯閃爍,毫不猶豫的直接向著印空大師的禪房衝去。印空大師神情微怔,嘴唇蠕動間,竟然沒有攔截香菱。

香菱一進門,先是頓了一下,然後飛速衝了進去,拿起紙筆,又衝了回來。她也不理會眾人的目瞪口呆,將筆墨放在地上,抓起毛筆就寫了起來。

“少爺下麵一句是什麼?”

“少爺,這個字對嗎?”

“少爺,名字叫什麼?”

“少爺,這個字怎麼寫?”

香菱趴在地上,不時仰起小腦袋問一句,衛樵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還是如實的告訴了她。

陳卓嘴裏低低的念著,眼神裏一片死灰。楚逑本想拍手叫好,但這裏就他沒資格評論,憋著紅臉幹著急。蔣友眼角狠狠的跳著,臉色無比的難看,他心裏堵的很難受,他覺得他很可能犯了一個大錯,終生不能挽回的錯誤。

在眾人震驚中,印空大師回過神來,雙手合十,極其虔誠的對著衛樵道“阿彌陀佛,衛施主詩才當為金陵第一。於俗世中,觀的人生大自在。可喜可賀。”

依韻俏目閃動,俏臉微紅的對著衛樵輕輕一低,柔聲道:“衛公子才華橫溢,品行謙遜,當為我金陵第一才子。”

“噗”

忽然間,被人遺忘的陳卓猛然間嘴角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雙目血紅圓睜,手指直勾勾的指著衛樵,嗚咽一聲,神色極其扭曲不甘的向後倒了下去。

他知道以印空大師在大齊的地位,隻要這句話一傳出,即便不用進士大考,皇帝也會直接授予進士及第,憑借這兩首詩詞,再得朝中有人推薦,那三甲簡直手到擒來。

蔣友胸口起伏,一口氣憋在喉嚨裏,眼神滿是後悔。幾次他想上前與衛樵說兩句,但一接觸他那如同陌生人一般的眼神,就望而卻步。

陳卓身體直勾勾的倒了下去,讓人意外的是,竟然沒有人去扶他。直勾勾倒下,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印空大師念了聲阿彌陀佛,右手一擺,笑道:“衛施主請,老衲屋內尚有極品龍井,可細品一番。”

衛樵看著小丫頭香菱輕輕將紙疊好,小心翼翼放入懷裏。微微思索,便對著印空點了點頭。人家三番四次邀請了,衛樵也不好再推脫。再說時間還早,老和尚估計也挺無聊的,就陪他談一局。

“依韻姑娘,也請入內。”印空大師環顧一周,又對著依韻笑道。

香菱好似忽然間想起了什麼,剛要開口,印空便衝她輕輕一笑,然後轉頭向禪房走去。香菱小嘴微張,皺著小眉頭,看著禪房門有些欲言又止。

兩個小丫頭以及陳卓三人被留在外麵,衛樵依韻跟著印空大師向著禪房走去。依韻素顏典雅的走在衛樵身旁,步伐小娟款款有致,一陣幽香襲擾,衛樵忍不住的側臉看了她一眼。俏臉柔和嫵媚,嬌嫩細膩,曲線玲瓏凸透,美腿細長潤潔,倒是一個罕見的美人。

依韻見衛樵看她,輕輕轉頭款款一笑,頓時猶如梨花漫天而落,清麗爽肺。

衛樵輕輕一笑,點了點頭,瀟灑從容,毫不扭捏做作。

“呵呵,兩位施主請。”印空大師走到門前,側身對著衛樵依韻笑呵呵道。

衛樵與依韻對視一眼,看著眼前這個比之龍潭虎穴也不為過的小門,微微一笑的邁了進去。

“嗯?”兩人一進門,都愣住了。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4:22 PM

第十三章 對弈

隻見禪房檀香繚繞,一股佛氣撲麵而來。待兩人視線一掃,卻驀然發現,房間裏已經有了一個人。一身罕見華服,神色滄桑雙目炯炯的老人閑庭若步般的盯著身前的棋盤,好似沒有發現有人進來一般,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印空大師隨後跟來,慢悠悠的笑道“呵呵,這位周施主乃是老衲好友,今天特地來找老衲下棋的,兩位小施主不要見怪。”

衛樵在那老者臉上掃了一眼,輕輕蹙眉,一貫看人很準的他,竟然有些摸不清此人的神態。不過隨即也釋然,能和印空大師結交的人,想來也是老怪物了。

那老者好似才發現進來人一般,抬起頭,目光柔和,卻有一股無形壓力籠罩著整個屋子。

那老者放下棋子,笑呵呵的看著進來的衛樵與依韻,目光在衛樵臉上多留了兩秒,主人般的說道“呵呵,兩位小友請坐,不必拘束。”

衛樵掃了眼棋盤,毫不猶豫的坐在了原本印空大師應該做的地方。伸手拿起黑子,‘啪’的一聲放下。

老者顯然被衛樵毫不客氣的聲勢給一怔,旋即淡然一笑的看著棋盤,伸手拿起白子便放了下去。

依韻俏臉露出一絲古怪,與印空大師對視一眼,一南一北,坐到了兩人邊上。

對於圍棋,衛樵以前是拿來練反應速度的。老者剛一放下,他黑棋‘啪’的一聲,又落下。老者盯著棋盤,輕咦一聲,白棋也飛速落了下去。

“啪”

“啪”

“啪”

“啪”

兩人手速如飛,棋子啪啪啪的落下,邊上的依韻秀眉不知道什麼時候輕輕蹙了起來,一開始她還能看懂,但隨著兩人手速的加快,她已然看不清兩人的棋路了。

印空大師看似渾濁的雙目這一刻也精光閃閃,盯著瞬間千變萬化的棋步,眼神裏縷縷睿智之芒閃動。

衛樵氣定神閑,隻是手指捏棋子的時間不知不覺的越來越長。而那華服老者也一變先前的指導心態,皺眉緊盯棋局,不時的停頓半晌。

衛樵也沒有當真要跟眼前身份不明的華服老頭生死搏殺,便偶爾來個失誤,將灰暗難明的棋局變成了糾纏在一起的棉花糖,兩人開始慢悠悠的撕扯起來。

華服老者身在局中沒有看出衛樵放水,倒是邊上一直恪守觀棋不語真君子的印空老和尚眉眼帶笑的看了眼衛樵,卻也沒有點破。另一邊的依韻還是苦苦思索兩人剛才的路數,白皙額頭不知何時生出了點點露珠。

華服老者看著棋局,雖然沒有占據優勢,但如今也沒有完全劣勢,呼了口氣,抬頭看了眼衛樵,笑道:“年紀輕輕便有如此棋力,難得。”

對於華服老者家長式的語氣,衛樵心裏不喜卻也不露在臉上,手指夾著棋子,淡淡道:“棋品即人品,豪邁大氣,缺乏細膩。”他從婉兒那裏學了這裏的圍棋規則,一通百通後棋藝突飛猛進,棋路在今天看來更是古怪莫測。

華服老者臉上的笑容一僵,轉頭詫異的看了眼印空大師,見印空大師搖頭又低頭看了眼一臉悠然看著棋盤的衛樵,掩飾尷尬呵呵一笑,棋子一落,抬頭看向衛樵道:“小小年紀,懂的倒不少。那你說說,剛才外麵那三位少年的人品如何?”

衛樵棋子一落,抬頭看了眼一臉考校意味的華服老者,神色漠然道:“楚逑,雖然胸無點墨,但也是真性情。陳卓,自以為聰明,卻是小聰明,上不得大台麵。蔣友,扮豬吃老虎,披著羊皮的狼。”

華服老者眼神裏詫異一閃,握著棋子一臉驚奇道:“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衛樵坐直,不顧眾人眼神伸了個懶腰,重重吐了口氣。看著三人俱是好奇的眼神,又低頭看向棋盤,淡淡道:“楚逑沒有才華,但也不掩飾,他知道自己是什麼人,該幹什麼,所以是真性情。陳卓,心思不少**太多,但城府不夠,剛才那首詩不是他做的,是個偽君子。蔣友,心思深沉,懂的忍耐,隱藏自己的獠牙。剛才那首詩,他根本就沒有思考。什麼人做什麼詩,可以從詩裏看人,也可以由人見詩。”

眾人聽的目瞪口呆,一場龍爭虎鬥的鬥詩,在衛樵眼裏竟然如此透徹,簡單明了。

華服老者與印空大師對視一眼,旋即胸口輕輕起伏,看著衛樵笑呵呵道:“這位小友怎麼稱呼?”

衛樵看著已經徹底漿糊的棋盤,搖了搖頭,道“萍水相逢,勝負難分。”

華服老者臉上的笑容再次一僵,神色變幻,似哭似笑,極其古怪。

衛樵看了他一眼,轉頭看向印空大師道“大師,可要來一局?”

印空大師慈祥的麵容滿麵的搖了搖頭,笑道:“施主棋力深厚,老衲不是對手。”

華服老者一聽,瞪大眼睛看著衛樵道:“怎麼著,你還有絕招沒有用?”當局者迷,他如今還沒有回轉過來。

印空大師隻是呵呵的笑著,不點破。衛樵淡然一笑,站起身對著三人抱了抱拳,道:“沒有,棋盤上從來就沒有絕招。今日實在是叨擾,來日定當回請,今日天已晚,晚生告辭,來日再聚。”

說完,便笑呵呵的對著印空與依韻點了點頭,轉身向外麵走去。依韻如今已經習慣了衛樵的處處出格行為,看了眼顯然不凡的華服老者,對著印空大師輕輕彎腰,淺笑道:“那小女子也告辭了大師。”

印空大師看著衛樵的背影微微失神,連忙笑著點了點頭。

依韻速度不快不慢,卻迅速追上了衛樵。衛樵看了她一眼,笑著點了點頭。

剛一出門就發現香菱坐在窗底下,抱頭嗚嗚咽咽的哭著。

衛樵臉色一變,連忙走了過去,拉著香菱的胳膊急聲道:“香菱,怎麼了,是不是陳卓他們欺負你了?”衛樵現在懊惱無比,竟然將香菱一個人扔在外麵。那三人吃了苦頭,定然是撒氣在香菱身上。不過見她衣衫整齊,衛樵也輕輕鬆了口氣。

香菱埋著小腦袋,隻是輕聲嗚咽,從聲音中聽得出,小丫頭極其傷心。

衛樵蹲在香菱對麵,輕聲道“那你跟少爺說,誰欺負你了,少爺給你討回來。”

香菱越哭越傷心,小肩膀也聳動起來,顯然是委屈極了。

衛樵緊蹙著眉頭,伸出雙手硬是將小丫頭的埋在膝蓋上的小腦袋捧了起來,看著她哭的稀裏嘩啦的小臉沉聲道:“有什麼事跟少爺說,哭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小丫頭哭的小臉慘白,梨花帶雨,一見衛樵關心的神色,‘哇’的一聲的哭了出來。猛然撲到衛樵懷裏,哇哇的大哭。

“少爺,少爺,我…我我把你的詩給丟了…嗚哇…”

衛樵一聽,頓時有些哭笑不得,拍著她的背,輕聲道:“你個傻丫頭,丟就丟了,回去少爺給你好好的再寫一副,保證比以前的好。”

小丫頭一聽,哭的更傷心了,淚水將衛樵的肩膀都打濕大半。衛樵隻是苦笑,拍著她的背,小聲的安慰著。

這一幕看得不遠處的依韻再次目瞪口呆,眼神裏卻異彩連連。她身邊的小丫頭,這個時候低垂著小腦袋,悄悄的偷看衛樵兩人,卻不敢看自家小姐。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4:23 PM

第十四章 內憂

香菱淚痕猶自,神情恍惚的跟在衛樵身後,小臉楚楚可憐。

衛樵拉著她一直走到衛府大門口,小丫頭才神情微楞,忽然間又一陣風似的衝了進去。衛樵還沒來得及喊,兩個家丁看見他連忙上前,齊聲道:“少爺,少爺回來了。”兩人恭敬無比,絲毫不敢怠慢。畢竟衛樵是衛家唯一男丁,盡管現在是大少夫人主事,但將來衛家還是衛樵的。

衛樵點了點頭,看著一溜煙沒了影子的香菱,又看著空蕩蕩的院子奇怪的問道:“府裏可是有事?”平時這個時候嫂子不在家,院子裏應該很有生氣才對。

一名家丁連忙上前壓低聲音道:“少爺,大少夫人在廳裏召集各位掌櫃議事。”

衛樵恍然的‘哦’了聲,便向著自己的房間走去。身後的兩個家丁稍稍猶豫,也沒有敢開口。外麵已經傳的沸沸揚揚,少爺一口氣做了兩首好詩,還被印空大師邀入禪房對弈。兩名家丁都是有些眼力的,如果衛樵或者香菱興高采烈,他們定然是要討賞的,如今一看,卻是有些不對,兩人對視一眼,便又退了回去。

衛樵一進門婉兒就迎了上來,小臉疑惑道:“少爺,香菱怎麼了,一回來就翻箱倒櫃,問什麼都不回答,跟失了魂似的。”

衛樵也苦笑著搖了搖頭,走到書桌前,攤開宣紙,那邊婉兒雖然滿臉困惑,還是挽著翠花袖子小心翼翼的磨起墨來。

衛樵拿起毛筆筆力遒勁的寫了一副與給香菱的一模一樣的一首詩,然後蓋上印泥,吹幹墨汁,遞給婉兒笑著道:“拿去給香菱,愛哭的小丫鬟。”

想起那句‘愛哭的丫鬟不是好丫鬟,不愛哭的丫鬟才是好丫鬟’,婉兒忍不住的噗嗤一笑,點了點頭,輕輕卷起宣紙,又好似想起了什麼,湊近壓低聲音道:“少爺,外麵的傳言是真的嗎?”

衛樵卷起袖子,伸手拿出書架上的一本書,漫不經心道:“什麼傳言?”

婉兒小臉微紅,有些緊張的伸著小腦袋,俏目閃亮道“就是少爺在雲佛寺作詩,還被印空方丈邀請入禪房……”

衛樵意外的抬頭看了婉兒一眼,有些詫異道:“這麼快就傳回來了?”

“這麼說傳言是真的?”婉兒大眼睛忽的一亮,激動的小臉通紅。

衛樵淡淡點了點頭,恍然未覺的轉頭翻開書。對衛府上下的心思他多少有些了解,無非是希望他這個衛家將來的主人能夠出息一些。最下麵的人或許淡一些,但是婉兒這一層,不管是什麼原因,比之他人都要殷切許多。

婉兒向來溫婉大方得體,這一刻竟也激動的手無足措,拿著宣紙就要衝去大少夫人李惜鸞的房間,又想起大少夫人‘不用來這邊’的囑咐,小臉通紅,蓓蕾胸脯一顫一顫蕩漾道道誘人的弧線。

衛樵見她傻愣愣的俏模樣,拿書拍了下她的頭,笑道:“還不去找香菱,估計這會又哭了!”

婉兒如大夢初醒,連忙‘啊’,‘哦’了兩聲,奔著門外就跑了出去。

衛樵笑著搖了搖頭,躺在床上,想著最近幾天的事情,不由得搖了搖頭,歎了口氣,自語道:“終究是耐不住寂寞啊……”

晚風習習,斜陽草樹。

三人延著衛府青石小路,遠遠的向大門走去。

“三爺爺,你說,大少夫人,究竟打的什麼算盤?”走在右邊的一個約二十五六的年輕人,長袍修身,麵冠如玉,皺著眉頭看向中間白發蒼蒼的老人問道。

年輕人叫做衛發,在家裏排行老九。今年因為表現出色,被李惜鸞提拔為掌櫃。白發蒼蒼的老者叫做衛樓,是衛老爺的堂兄弟,排行老三,白發蒼蒼,如今衛家輩分最長。左邊的中年人叫做衛偕,,排行老七,濃眉大眼,做事四平八穩。

今天李惜鸞突然召見三人,話裏話外的意思,隱隱有轉移產業的苗頭。更讓人詫異的是,一向強勢的大少夫人,竟然表示出了放棄商會會長爭奪以換取陳楚兩家妥協的念想。

衛樓神色滄桑,眼神裏卻縷縷堅毅閃過,瞥了眼年輕,沉聲道:“不管大少夫人出於什麼原因,我們都要支持她。如今衛家風雨飄搖,如果我們內部也動蕩,那衛家就真的危險了。”

“嗯,三叔說的在理。我覺得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才讓大少夫人出此下策的。”中年人衛偕皺著眉頭,沉吟道。

衛發微微皺眉不悅一閃而過,旋即目光閃動,道:“究竟是什麼問題,如今衛家在緊要關頭,可千萬不能出大事。對了,我聽說樵少爺今天出去遊玩了?”

衛樓衛偕一聽俱是臉色微變,不說如今衛家四麵楚歌,就說三個月後的大考,這也是遊玩的時候!

“好了,東家的內事我們就不要插嘴了。”衛樓鎖著眉頭,沉聲道。

其他兩人連連點頭,三人又轉到最近陳楚兩家的動作上來,又是一陣苦惱。三人走到門前,下人已經牽著各自馬車走了過來。三人又說了一陣,便分頭上各自的馬車。

衛樓轉頭看了眼衛家的大門,微不可查的歎了口氣,轉身向著自己的馬車走去,剛剛掀開簾子,跟在後麵的一個隨從便輕聲在他耳邊嘀咕說了幾句。

還沒等隨從說完,他身體一顫,臉色大變,猛然轉頭。卻發現,衛發,衛偕兩人皆齊齊變色,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彼此。

場麵靜了的不可思議,許久,三人幾乎同時轉身下車,齊聚門口,對視一眼,深吸了一口氣,衛樓沉聲道:“走,再去見大少夫人,對了,還有樵少爺。”

兩人連連點頭“對對對”,一齊急急奔著內院走去。三人以前可從來沒有要求見過衛樵的,更沒有‘樵少爺’這麼稱呼過。

可三人剛剛走了一半,他們嘴裏的大少夫人李惜鸞便遣了貼身的心腹丫鬟魚兒迎上他們,魚兒輕輕曲腿,對著三人聲笑道:“夫人說了,‘三位請回,小叔定然是要高中的,請三位安心照顧手下的生意’。”

三人一聽俱是心懷激蕩,在衛家危機重重之際,衛家獨苗少爺能夠展現如此才華,更被皇帝尊為上賓的印空大師請人禪房手談,這對他們來說,是一次巨大的鼓舞,是對風雨飄搖的衛家的一注強心劑,由不得他們不激動。

聽著魚兒的轉述,三人對視一眼,不由得鬆了口氣。聽大少夫人的意思,樵少爺是要致力仕途。讓他們不用擔心一朝天子一朝臣,專心手底生意。

三人對著魚兒客氣一番,滿懷激動的又往回走。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4:24 PM

第十五章蒞臨

衛樵的書還沒有看多少,婉兒與香菱就急忙忙的趕了過來。

兩人什麼話也不說,婉兒一邊身子趴在衛樵身上整理衛樵裏麵的被褥,一邊急切道“少爺,快收拾一下,待會兒大少夫人要過來的。”

衛樵右手裏還拿著書,目光掃過少女胸前那圓潤乳鴿,疑惑道:“屋裏很幹淨,不用整理啊。”

香菱在衛樵頭頂上整理衣櫃裏衣服,聞言悄悄看了眼婉兒,小聲道“少爺,大少夫人很厲害的。”

衛樵心知香菱不知道如何形容李惜鸞淩厲的手段,看著她淚痕猶在的小臉,呵呵一笑道“不是叫大少奶奶嗎?”

香菱聞言小臉一紅,連忙轉身奔書架跑去。婉兒輕輕搖了搖頭,小手扯著衛樵頭下的枕頭,皺著秀眉道:“少爺,不要跟我們下人這麼沒規矩,不然我們會……”

“香菱不會的,你也不會。”衛樵不等她說完,便笑著打斷她,坐起來:“嫂子又不是外人,用得著這麼收拾嗎?”

婉兒小臉微紅,極其嫵媚的白了眼衛樵。心說你不知道大少夫人的手段,卻一絲不苟的伸出小手整理衛樵身上的衣服。衛樵無奈的瞥了瞥嘴,想起嫂子李惜鸞,不由得眼前又浮現出那成熟冷豔的絕美風姿。算起來兩人也見過幾次,不過都是匆匆而來,匆匆而去,沒有深聊。

衛樵伸著脖子讓婉兒整理,心裏卻估摸著是雲佛寺的事情已經傳進來,嫂子該是來求證了。

衛樵房裏就兩丫鬟,連自己總共三人。婉兒香菱忙了好一陣子,又跑去廚房。據說大少夫人要與少爺共餐,這讓下麵的下人們好一陣猜測。

看著兩個小丫頭進進出出,衛樵百無聊賴,坐在書桌前,隨手抽出一本書,打開一看,卻發現竟然是本染花之書。染花也就是粗布染色的意思,衛樵想了想,便低頭看了起來。看了一陣,便皺起了眉頭,感覺書裏許多地方化學反應不合理,又覺得艸作似乎不恰當,然後又發現這樣的做工貌似比較粗糙,忍不住的拿起筆,在上麵注釋起來。

時間,不知不覺的溜走,在衛樵恍然抬頭鬆口氣的時候,才發現書桌上已經點上了蠟燭。轉頭看向屋外,天已經暗了下來。

衛樵嗅了嗅鼻子,一股酒香飄蕩而來,直鑽入鼻孔。這一聞,衛樵肚子頓時咕咕的叫喚起來。衛樵伸頭看了看便起身向大廳走去,衛家雖然不是豪門大戶,但規矩就是規矩,平時衛樵‘胡鬧’,丫鬟們也隻能從著,如今衛家一號親臨,下麵的人自然一番手忙腳亂,規規矩矩。衛樵看著滿桌的精致菜肴,喉嚨咕咚一聲,左右看了一眼,伸手拿起一塊不知道什麼東西做的肉片就往嘴裏塞。

他還沒吞下,門口香菱端著盤子推門而入,衛樵連忙轉身,嘴角鼓動,還沒嚐出味就咽了下去。

香菱端著盤子進來,見衛樵背對著她一動不動,大眼睛眨了眨,將盤子裏的碟子拿出來放到桌上,目光一掃其他盤子,嬌笑一聲,低聲道:“少爺,你偷吃?”

衛樵老臉一紅,使勁將肉片咽了下去,從容自然的轉過頭瞪了眼沒大沒小的小丫頭,道:“瞎說。”說完,便若無其事的轉身向著書房走去。

香菱哪肯放過他,追來悄聲道:“少爺,我看到了,那裏少了塊肉片。”

衛樵板著臉,木然道:“我怎麼知道?”

小丫頭忽然間抓起衛樵的手,小鼻子嗅了嗅,小臉蛋滿是古怪的笑意。

衛樵老臉立即紅了一下,一巴掌拍在她小腦袋上,怒道“讀書人能說偷嗎,那不叫偷,叫竊!竊,知道嗎!”

香菱抱著小腦袋,小嘴委屈的低聲道:“欺負人家讀書少。”

衛樵惱羞成怒,看著門口婉兒推門而入,連忙道“還不去幫忙。”

小丫頭哼哼唧唧的看著衛樵,仰著小腦袋,大眼睛四處亂瞟。

衛樵咬牙切齒,低聲道:“論佛大會帶你去。”

小丫頭一聽,小腦袋點跟小雞啄米一樣,極其歡快的跑了。

衛樵看著不遠處兩人忙忙碌碌的身影,尤其是香菱低聲哼唱的小曲,倚靠在椅子上歎了口氣,自語道:“少爺做成我這樣,也算是很失敗了吧……”不過想想剛剛醒來那陣,兩個小丫鬟見自己就小臉煞白,說個話都結結巴巴,犯個錯就跪地求饒,不由得身體一哆嗦,覺得還是現在比較好。

小丫頭繼續忙進忙出,衛樵百無聊賴繼續看著手裏的書,不知不覺的注釋著。

華燈初上,涼風送爽。

等到掌燈時分,李惜鸞才帶著丫鬟,姍姍來遲。

衛樵本來大馬金刀的坐在主位,結果硬是被兩個小丫頭拉到了門口,無奈隻好恭恭敬敬的侯著。

晚風輕撫,屋簷上清脆的響鈴叮叮當當極其悅耳。大紅的燈籠帶著鮮紅的光芒輕輕搖曳著,條條彩帶漫空飛舞,很是喜慶。屋內絲絲香氣彌漫,客廳內靜謐相宜。

遠遠看去,大少夫人李惜鸞身著紫紅緊身鏤花長裙,將豐滿韻致的成熟嬌軀勾勒的淋漓盡致,酥胸高聳,腰肢纖細,長腿曼妙,一舉一動間,嫵媚天成,風情萬種。

隻是那始終冷清的精致臉龐,讓人不由得敬畏而遠之三分,卻又憑添一份冷豔之美。

衛樵對這位女強人嫂子心存敬佩,遠遠的就招呼道:“嫂子。”他以前極善言辭,隻是到了這裏需要說的少了反而顯的沉悶。麵對這樣陌生熟悉的美豔嫂子,衛樵心思轉動半天,也隻喊出了這麼一句。

李惜鸞攜帶著襲人香氣步伐輕緩猶如踏空而來的仙子,無聲無息的站立在衛樵身前,猶如星辰般的美眸直勾勾的盯著衛樵的臉龐,閃爍著清冷的光輝,靜靜的審視。

衛樵情知最近自己失了分寸,雙目坦然的與她對視,暗暗的也打量著這位將衛家從崩潰邊緣拉回來的美豔嫂子。俏臉精致如玉,雙眉如星,瓊鼻嬌嫩欲滴,紅潤櫻唇閃爍著誘人光澤,白皙雪膩的胸口露出一大片皎潔細膩肌膚。

李惜鸞神色中閃過一絲詫異,以前這個見自己大氣不敢喘的小叔子,今天竟然敢直視自己了?心裏疑惑的同時更加的欣慰,心裏長久以來的壓力不由得悄然鬆了口氣。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4:24 PM

第十六章慣壞

衛樵在李惜鸞神色微變間猛然醒悟,連忙擺手道:“嫂子裏麵請,外麵風大。”

李惜鸞微怔後,看著他,輕輕點了點頭,緊繃修長的**錯動間,便邁進了門檻,進門之後她又忽然轉頭:“你們三個在門外等著。”聲音清冷,不容抗拒。

婉兒香菱還有她自己帶來的魚兒,連忙應了聲‘是’,婉兒待衛樵進去後,輕輕將門關了起來。

婉兒三人悄悄離門遠幾步,香菱便忍不住的小聲道“婉兒姐,你說夫人會怎麼和少爺說話?”小臉蛋有擔憂也有激動。

婉兒秀眉微蹙,有些擔憂的看向門內,一向強勢的大少夫人對上沒有脾氣的少爺,她嘴唇下意識的抿了抿。

衛樵將李惜鸞讓與主座敬陪下座,一邊給她倒酒,一邊淡然笑道:“嫂子這麼忙還有空來我這,是有什麼事嗎?”衛樵思忖著先下手為強,免得被李惜鸞問了反而被動。

李惜鸞看都沒看滿桌的菜肴,清冷的目光盯著衛樵,很自然的柔和一分,語氣卻淡淡中夾著距離,輕聲道:“小叔,今天去雲佛寺上香了?”

衛樵也給自己倒了一杯,舉起酒杯對著李惜鸞道:“嫂子,我敬你。”

李惜鸞神色不變,美目微閃,溫軟如玉的右手拿起酒杯,櫻唇輕啟,輕輕的抿了一小口。

衛樵拿起筷子將一塊臘肉模樣的肉片夾給李惜鸞,神色淡然道:“嫂子,不久後的進士大考,我可以進三甲。”語氣自然,沒有重音拍胸脯保證,但自然中卻有股讓人不得不信的力量。

李惜鸞神色一怔,美目灼灼的盯著衛樵,她能夠聽出那淡然中堅定無比的自信。本以為衛樵能夠進入前十已是她最大期望,如今得到巨大驚喜的李惜鸞不知道是喝了酒還是激動的緣故,粉腮生起兩團紅暈,高聳的胸脯也輕輕的顫抖起來。

李惜鸞沒有再問其他,端起酒杯竟然與衛樵重重碰了一下,然後一仰白皙粉頸將殘酒一飲而盡。絕美的俏臉布滿紅暈,美目中更是光澤流轉,媚態橫生。

李惜鸞沒有問關於印空大師的事,也沒有問詩詞,美目水光閃動,一邊喝酒一邊閑聊。或許是因為壓抑太多太久的原因,也許是酒精的作用,李惜鸞斷斷續續的說著兩年來衛家發生的大小事情,讓完全不解內情的衛樵聽的直皺眉頭。按照李惜鸞的說法,衛家已經失去了與陳楚兩家爭雄的實力,現在隻是表麵風光內部虛弱的勉強應付著。

如果再失去會長頭銜,那真是要窮途末路了。燈光搖曳,人影婆娑,桌上隻剩下兩杯殘酒。

李惜鸞被魚兒扶走了,衛樵皺著眉頭躺在床上。今夜的一番交談,讓衛樵看出了李惜鸞的艱辛苦楚。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人,在失去丈夫,家裏頂梁柱公公突然病逝,小叔年幼,在一幫豺狼虎豹的環視中撐起搖搖欲墜的衛家,不得不用一副冷漠的麵孔掩飾內心的脆弱,是何等的悲壯與無奈。

衛家的形勢比他預想的要嚴重的多,不說山窮水盡,卻也是在吃老本,而且周圍群狼環繞,虎視眈眈,一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複。

婉兒與香菱關上門,婉兒坐著桌邊,小口小口的吃著。香菱卻一手拿著筷子,一手端著小碗,圍著整個桌子轉,小嘴塞得滿滿的,依然不停的揮舞著筷子。雖然她們跟衛樵親近,卻也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多好東西。

衛樵想了許久,還是忍不住的歎了口氣。

房間裏隻有三人,一聲歎氣立時讓婉兒給聽到了。

“少爺,怎麼了?”婉兒放下碗筷來到衛樵身前,俏臉關心道。

衛樵抬頭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吃的不亦樂乎絲毫沒有察覺的香菱,搖了搖頭,懶洋洋道:“丫頭們,我們的好曰子,要到頭了。”

那邊吃的正歡的香菱一聽,立即放下碗筷跑了過來,小嘴塞的滿滿的,大眼睛閃爍的衝著衛樵就嘰裏咕嚕的說著什麼。

衛樵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道:“少爺我餓了。”

香菱一聽,立即翹起鼓鼓的小嘴,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然後轉頭就向著餐桌小跑過去,端著兩個盤子就放到衛樵身邊,聲音悶悶道:“少爺,吃。”

衛樵瞪她的力氣都沒有了,歎了口氣,坐了起來。倒是婉兒細心,連忙端了個凳子過來,又將筷子先遞給衛樵。

衛樵喝了口湯,剛要伸筷子夾雞腿,卻發現香菱右手抓起水壺灌了一小口,然後左手油膩膩的抓起最後的一隻雞腿湊近小嘴啃了起來。

衛樵看著空蕩蕩盤子,一筷子敲在吃的正歡的香菱頭上,怒道:“你是少爺還是我是少爺?”

香菱被衛樵敲的莫名其妙,小嘴裏還在鼓動著,大眼睛閃亮亮的,滿是疑惑的看著衛樵,有點無辜。

婉兒忍著笑意,抿著小嘴,低著小腦袋,安安靜靜的喝湯,裝作什麼也沒看見。

衛樵轉頭看了看自己的兩個丫鬟,心裏懊惱,都是自己將她們慣壞了。無聲的歎了口氣,拿起一個饅頭,狠狠的咬了一口。

安靜的夜晚,床邊的矮凳上,主仆三人嘻嘻鬧鬧的吃著,笑著。

第二天一早,衛樵在院子裏哼哼哈嘿的揮舞著棍棒,

一心一意的要創出一套絕學出來。就在他潛心推演的時候,卻不知道外麵掀起的驚濤駭浪。

經過一晚上的傳播與緩衝,衛樵在雲佛寺的驚人表現,成了金陵才子佳人茶餘飯後的必然談資。驚豔者有之,鄙視者有之,不信者有之,豔羨者有之,從這些人的神色中,可以看全人生百態,人姓的千姿萬色。

論佛,是大齊一年一度盛大的聚會,這一天往往都有王公貴族,朝堂搔客親臨,有的居於幕後有的現身臨場。選材者有,選婿者有,選貌者有,更有三者皆選。這些人的加入,使得論佛大會愈發熱鬧。金陵各地才子紛紛齊聚於此,期待一顯身手,遇到伯樂,一朝位列朝堂。

無數人期待的這一刻,數個地方卻暗暗念叨著衛樵的名字。

冷笑,祝福。

男人,女人。

而衛樵這個時候心裏還是有些猶豫的,一來他思忖著要不要在論佛上驚豔一番,給虎視眈眈衛家的陳楚兩家一番驚喜,為衛家取得一些緩衝的時間,二來卻又有些擔心人怕出名豬怕壯,不但幫不了衛家震懾群狼,反而連帶自己也被人注意,失了奇兵之效。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4:26 PM

第十七章趣事

吃過早飯,衛樵又看了會書,小丫頭香菱拖著掃把,來來回回在他麵前轉悠。衛樵裝作沒看見,一頁一頁的翻書。

許久,香菱終於忍耐不住,小臉微紅的湊到衛樵耳邊,低聲道:“少爺……”

衛樵鼻腔裏‘嗯’了聲,神色不動的食指沾著嘴唇,又翻了一頁。

小丫頭臉更紅,扭捏著衣角,低垂著小腦袋不說話。

衛樵還是不理她,眯著眼睛看書。

香菱一直偷偷的注視著衛樵的反應,見衛樵無動於衷,頓時嘟著小嘴哼哼唧唧道:“少爺賴皮。”

衛樵又翻了一頁,神色不動,喉嚨發聲威嚴道“嗯?怎麼說話呢?”

“哼,賴皮賴皮,就是賴皮。”香菱對著衛樵做了個鬼臉,小蠻腰一扭,向著門外跑去。

衛樵餘光見香菱真跑了,手指沾著嘴唇,不由得低聲嘀咕道:“真走了?這不是小丫頭的姓子啊?”

香菱跑到門外,立即被婉兒拉到一邊,小嘴湊在她耳邊,悄聲嘀嘀咕咕說了起來。香菱小臉肅然,不停的嗯嗯嗯,哦哦哦。

衛樵見香菱半天沒有回來,心裏疑惑,剛要起身,小丫頭又跑了回來,瞪著俏目,厥著小嘴。

衛樵不動如山,食指沾唇,又翻了一頁。

小丫頭銀牙輕磨,忽然湊在衛樵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衛樵頓時咬牙切齒的恨恨的說了聲‘算你狠’,起床,穿鞋,洗臉,整理衣服,向著門外走去。

心裏卻也下定決心要春光乍泄一次了。

香菱小臉笑的賊兮兮的跟一朵花一樣,一蹦一跳的跟在衛樵身後,小嘴哼哼唧唧的唱著什麼。

衛樵瞥了眼自鳴得意好似得計的小丫頭,表麵怒相,心裏卻暖暖的。他隱約也猜到兩個小丫頭心裏想什麼,大概就是覺得自己一天到晚待在家裏太過沉悶,想讓自己多出去走走,免得連回家的路都不認識。

衛樵與香菱在路邊慢悠悠的走著,論佛大會熱鬧無比,直接帶動了金陵的大小買賣。路兩邊,小商小販拿出平時十倍的力氣,大聲吆喝著,不時加上‘論佛大會如何如何’又或者‘雲佛寺雲雲’。對於物質要求極其淡然的衛樵來說,雖然看的津津有味,卻沒有一點掏香菱錢買東西的**。小丫頭雖然也大眼睛閃亮亮的在兩邊瞅來瞅去好奇的緊,卻也沒有掏錢的意思,一直偷偷的瞄著衛樵,心裏覺得自家少爺氣度就是不凡,比楚陳兩家的不知道好多少倍。

來來回回的一些才子佳人看得衛樵一身青色普通布衫,眼神一掃而過從不停留,偶爾有多情少婦抑或者愁嫁小姐倒是多注意兩眼,卻也沒有誰鼓起勇氣大白天的搭訕更沒有誰大喊著招婿納夫。

衛樵沒有拿折扇,手裏卻多了一份十幾個珠子串起來的手鏈,學著印空大師放在右手,大拇指不停的翻動著。配合著那一如既往的淡然模樣,若除了一頭黑發倒是真像個出家人。

一路走來,聽到許多自謂抑或人稱的才子,在路邊就這個詞,那句話爭的麵紅耳赤,不可開交,不由得也伸出頭瞧瞧熱鬧,最終卻也一句不說頭也不搖,淡淡然走開。

但讓衛樵哭笑不得的是,他竟然在路邊聽到有人喊‘衛立遠與印空大師對弈棋局棋譜,五十文’、‘衛立遠詩詞大全,六十文’、‘衛立遠雲佛寺詩詞精品選集,八十文’……

他愕然中走過去,翻開看了一遍,驚訝的發現,這些全部跟他半文錢關係都沒有。小丫頭香菱扯著袖子就要過去理論,還跟衛樵嚷嚷著要報官。衛樵搖了搖頭,拖著小丫頭走開了。應該是同字同姓吧,衛樵心裏猜測著。但對於源遠流長的盜版業,他的信心實在是不多。

論佛是在晌午過後,現在還早,兩人慢悠悠的走著,一前一後,在熱鬧無比的大街上絲毫不起眼。衛樵偶爾讓香菱掏錢買點小東西,打算回去無聊時候擺弄一番。又想起剛才的‘衛立遠全集’,他忽然想是必須要搞一個,不然時間長很多詩詞會忘記,寫下來穩妥一點,免得以後出醜。

還是能夠聽到‘衛立遠’的名字,也有人拉著衛樵對某句話某首詩做點評,衛樵始終淡然的笑著,從容應對,不知不覺間兩人便又走到了那個給人極其突兀感的茶樓前。

衛樵看著兩邊的高樓大廈,這個明顯矮了一倍多的茶樓,與香菱對視一眼,眼睛眨了眨,意思是:進去?

香菱大眼睛也眨了眨,旋即重重的點了點小腦袋,意思是:進!

小手裏抓著十幾文錢,膽氣加豪氣,十足。

衛樵‘嗯’了聲,拍板,大步走了進去。

茶樓依舊是那個茶樓,人滿為患,各種聲音抑揚頓挫,沸沸揚揚充斥著整個樓層。左邊的那塊高台,那個說書先生依舊還在,隻不過麵前擺的不再是四方桌,而是一塊長凳似的長桌,手裏拿著驚堂木,不時高聲大喊,大拍驚堂木,又不時低聲瞪眼,玄機暗藏。

衛樵走了幾步,見沒有人發現自己,不由得心裏一鬆。看著樓下擠滿的人群,便走向樓上。樓上是士子佳人才可以登的,‘俗客’不許。衛樵帶著香菱上了二樓,二樓的才子才女也不少,不過卻都圍在中央,高聲激烈的爭論著什麼。衛樵掃了一眼,便在靠邊的一處桌子坐了下來,不用伸頭便可看見下方的說書老者。

香菱本能的站在衛樵身後,饒有興趣的看看著看看那。小丫頭以前甚少出府,跟著衛樵幾曰卻是見識大漲,在衛府的丫鬟中,她算是‘見多識廣’了。

很快,殷勤的小兒肩披毛巾手拎茶壺滿臉獻媚的小跑過來,放下茶壺,抽出毛巾便將桌子擦了一遍,嘴裏討好的問‘公子需要些什麼?’。這些自然有香菱理會,衛樵看著下麵吐沫橫飛的說書老者,嘴角又不由得掛上了習慣姓的笑意。

說書老者手裏拿著驚堂木,伸著頭,眼神慢慢的從左向右,聲音刻意壓低“話說,太祖獨自一人,對麵百萬大軍,從容提履,麵不改色……”

衛樵接過香菱小手送來的花生,扔一個進嘴裏,一邊咀嚼,一邊笑容滿麵的看著說書老者,已然可以想見下麵他會做什麼。

果然,那說書老者猛然一拍驚堂木,大聲喝道:“隻見太祖一聲大喝,頓時風起雲湧,蒼天變色,濃雲滾滾……”

衛樵‘噗嗤’忍不住的笑出了聲,這個,確實比雜耍唱戲來的好看,有趣。

獨自麵對百萬大軍,打仗的時候係鞋帶,一聲大喊風雲變幻,濃雲滾滾?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4:26 PM

第十八章 輕浮

衛樵這一聲太過突然,在下麵安靜的聽書人中尤為突兀,那說書老者聲音更是戛然而止,臉色醬紫,一臉憤然的抬頭看了上來。

循聲望去,衛樵正笑呵呵的看著他,說書老者一見是衛樵,先是怒,然後是臉紅,接著又是怒。臉上由青轉紅由紅轉青,剎那間換了三個顏色。下麵的眾人都是人精立即順著說書老者的目光向上看去。有人立即認出了衛樵,便連忙神色興奮壓低聲音將那天的事情說了出來,眾人一聽,紛紛神色大振,目光玩味的在兩人身上轉來轉去,比剛才聽書還有興趣。

衛樵笑呵呵的吃著花生,見下麵眾人整齊劃一的向自己行注目禮,不由得一愣,旋即歉意的衝著說書老者笑了笑,又將一個花生扔進嘴裏。

他這個行為自然無比,是多年養成的習慣性動作。

那說書老者本來臉色鐵青,見衛樵如此不知悔改的還衝自己嬉皮笑臉,大模大樣的吃著花生,更加怒極!而下麵的眾人那戲謔的目光更是讓他怒紅的雙目噴薄而出,火光四射。

樓下的安靜也引起了樓上的注意,一群白衣綠衫的才子佳人紛紛靠近欄杆,隻便立即明白前因後果,頓時一個個雙目發亮,紛紛屏氣凝神,目光極其熾熱。二樓衛樵對麵的一戶窗戶這個時候也悄然打開,一個麵色冷清,臉角周正的中年人站在窗邊,看著衛樵‘輕浮’的翹著二郎腿吃著花生,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那說書老者一見眾人紛紛將目光都投在他身上,頓時有種以死明誌的衝動。他講了十多年的書,還從未受過如此‘屈辱’,被一個年輕後生當麵‘戲弄’。回想起經常掛在嘴邊的‘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這一刻頓時老臉發燙,做賊心虛的眼神一陣亂晃。

那說書老者也是走南闖北的人物,轉瞬間便想到了辦法。

‘啪’

老者猛然一拍驚堂木,怒色抬頭的衝著衛樵大聲喝道:“兀那書生,為何發笑?你可知這是大不敬!”

剛剛講到太祖以一對萬衛樵便笑了出來,如今一個大帽子蓋過來卻是恰如其分。

老者話聲一落,場麵頓時安靜了下來。雖然大齊民風開放,不禁平民士子議政論政,但是事由涉及到皇家,無論誰都要慎之又慎,畢竟這還是一個家天下的朝代。

老者一句落下,眾人紛紛目光對準衛樵。這‘大不敬’在大齊說大可大,足以抄家滅族。眾人目光灼灼的盯著衛樵,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喘。

那對麵窗戶的中年人一聽再次微微皺眉,看向衛樵的目光多了一絲不喜。

衛樵看著圍觀自己的眾人,心裏歎了口氣‘自己還是沒有融入這個時代啊’。感歎一番又輕輕挑眉,也知道這句話不好應對。小丫頭香菱小臉繃的緊緊的,張了張小嘴又怕影響少爺思緒,嘴唇緊抿,白皙的小腦袋擠出了一層細細的汗珠。

那老者喊出這句話就心生後悔,擔心自己一句話會害了上麵的年輕後生。但旋即又微微皺眉,眼神縷縷精光閃動,他走南闖北閱人無數,但眼前這個少年人,他看不透。

衛樵目光掃過眾人一圈,見他們的目光不似逛動物園的眼神,微微一笑,從容自然道:“錯,不是大不敬。隻是晚生當時是在想,太祖他老人家一聲大喝天地巨變,烏雲遮天,對麵的百萬大軍陣中忽然一聲驚雷炸響,旗杆崩裂無數,天上雷馳電閃,銀蛇飛舞,下麵太祖他老人家又是一聲大喝,頓時山嶽震動,河水倒流,應著雲集,瞬間從者鋪天蓋地,從四麵八方蜂擁而來……”

衛樵抑揚頓挫,說的繪聲繪色竟然比那說書老者講的還要精彩三分,頓時眾人心神不由自主的跟著衛樵的話語轉動起來。

一驚天動地的大戰,在烏雲滾滾冷風呼號的山穀裏轟轟烈烈的展開……

“下麵呢……”眾人一見衛樵講到關鍵地方停了下來,不由得衝著他喊了起來。有一人喊,立即其他人也紛紛跟著喊了起來。

衛樵拿著紫砂壺吸了一口,砸吧著嘴,意猶未盡道:“一想到叛軍百萬大軍被太祖他老人家一聲大喝嚇的屁滾尿流,那場麵,那家夥,是相當的…咳咳,於是在下忍不住的笑了起來。蓋是因為老先生講得太好,在下心馳神往,實屬情不自禁,還請諸位勿要對號入座。”

移花接木偷桃換李,衛樵摸了摸頭上的汗,心裏搖了搖頭,這還是他一個多月來,第一次說這麼多話。

下麵的說書老者立即會意,連忙一臉恭維的大聲道:“原來公子也擅長說書,當真是令老朽愧不敢當!愧不敢當!”這句話,算是將這件事揭過去了。

衛樵笑著點了點頭,雖然覺得老頭說的比他還惡心,但總算是蒙混過關了。周圍的人自然也不會再提及‘大不敬’,不說以後可能受到牽扯,齊人本性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於是‘大不敬’也就被眾人選擇性的遺忘了。還有人在追問下麵如何,衛樵哪裏還肯再講,笑容滿麵的推脫著,對香菱使了個眼色,就要轉身下樓。

但是不遠處的才子佳人立即湧了過來,將他圍在中央,七嘴八舌的問起來。太祖傳奇太多,無論是才子還是佳人都想知道的多一點,將來科舉選婿或多或少的都能借鑒。

衛樵一邊推開人群,一邊隨口道:“太祖自然是率領著義軍,對叛軍窮追猛打,直至消滅他們,建立我巍峨大齊……”

衛樵推搡間沒有發現,對麵那扇窗裏的中年人重重的冷哼一聲關上了窗戶,對外麵再也不聞不問。

“輕浮,狂妄,不知禮數。”

衛樵自然不知道他已經在別人的心中留下了這種印象,為以後留下了大麻煩,推搡著拉著香菱就要下樓。

“咦,這不是衛家少爺衛立遠嗎?”

人群中不知道誰喊了一句,忽然間人群靜了,但瞬間更熱鬧。

“對,就是他,我見過他,那婢女我也見過,沒錯就是他……”

“真是衛立遠?那個被印空大師邀請禪房手談的,就是他?……”

“對就是他,聽說陳卓現在還在家躺著,連論佛大會都不能參加了……”

眾人圍著衛樵七嘴八舌的說著,神色中羨慕,嫉妒,不屑不一而足。衛樵倒也沒有驚奇,對著人群抱了抱拳,拉著香菱繼續往前走。

“你就是衛樵衛立遠?”

剛剛下了樓梯,驀然間,一個白麵清秀,有種卓爾不群的味道的年輕人手持羽扇,強勢分開人群走到衛樵麵前,一臉冷屑倨傲道。

“是陳家豢養的封有禮?”

“是他是他,你看他的羽扇,這是他標記啊……”

“嗯,是他,聽說他三年前就是進士,這一次是誌得三甲的……”

“我也聽說了,他要在論佛大會上與楚公子一決高下呢……”

聽著紛紛擾擾的嘈雜亂音,衛樵微微皺眉。

越是不想惹麻煩,麻煩越是惹到頭上。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4:28 PM

第十九章 詩鵝

捐養,就是大商戶出錢給那些寒門子弟的學子讀書,這錢不是直接給學子而是捐給學堂私塾,久而久之便有了‘捐養’這個詞。但是有些商人會私下裏出錢資助他們認為將來會大有出息的學子,有些學子也欣然接受並且甘願為成為這些商戶的‘捐客’,這些人經常受到其他‘頗有風骨’的士子的不屑,‘捐養’便成了‘豢養’。

封有禮冷哼一聲,似很不屑與這些人為伍,隻是雙目冷冽的盯著衛樵,微揚著下巴。

衛樵皺著眉頭,看著四周被圍得水泄不通,搖了搖頭,想走估計也難了。

“何事?”衛樵神色淡淡道。他如今性子平和,卻也不是任人拿捏的。

封有禮一愣,他自負才華橫溢,即便是楚家的那位公認的金陵第一才子見他都皺眉,忽然間見到一個對自己毫無反應的人,他竟然有些不知反應。

但旋即他心裏冷笑一聲,目光陰冷的環顧一圈,故意大聲道:“聽說衛兄在雲佛寺作詩信手沾來,還被印空大師請入禪房?不知是真是假?”

衛樵嘴角掛起一道淡淡的笑意,目光悠然的看著他,道“封賢弟說的不錯。”

這句話把封有禮噎的不輕,他說‘衛兄’也隻是客氣話,不想衛樵還當真了。

封有禮嘴角抽了一下,冷笑道“哦,那麼衛公子當真是才華橫溢,文思泉湧了?”

香菱俏目瞪的圓圓的,小嘴左右晃動,銀牙咬的格格響。小心思裏認定自家少爺才華第一,眼前這個小白臉真是討厭。小拳頭捏的緊緊的,真想上去揍上一拳頭。

周圍人的人紛紛無言對目,眼神裏激動的無以複加。不到一盞茶的功夫,樓梯門口便是裏三層外三層,人頭攢動濟濟一堂。

熱鬧,是流言蜚語的源頭,所有人都喜歡。

衛樵手腕一翻,那串珠子翻到手掌,大拇指翻動,凝眸道“封賢弟,才華是否橫溢為兄不知,不過肚子裏的墨水倒是不少,文思如尿崩。”

‘噗’

‘呵’

‘哈’

衛樵話音一落,頓時周圍人群爆發出一陣極其壓抑的古怪聲音。

‘文思如尿崩’香菱緊繃的小臉也忍不住撲哧一笑,俏目眯成一條線偷偷看著自家少爺,小臉已然皺到一起,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封有禮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雙目更是噴出火來。他沒想到衛樵如此的‘有辱斯文’,竟然大庭廣眾之下說出這種話來,聽著周圍的怪聲,他更是感到了**裸的羞辱!

“那你可敢與我比試一翻?”封有禮臉色鐵青,抽動著嘴角道。‘衛兄’,‘衛公子’都不在稱呼了。

衛樵撇了撇嘴,有些不知所謂道:“我為什麼要答應你?”衛樵很是反感書裏的那些所謂的才子,隻要別人一挑釁,立馬就跟人比,好似不比就是他才學不行,胸懷不夠一般。

封有禮本來想象他此語一出,在這麼多人麵前,衛樵定然回答‘比什麼’或者‘你出題吧’之類,至不濟也要一句‘好,我跟你比’。但他萬萬沒想到,一個秀才,馬上就參加進士大比的士子,麵對別人的挑釁竟然能夠說出‘我為什麼要答應你’!這句話或許有人會認為是他高傲,但大多數人會認為他沒有才華,是膽怯,不敢,怕露餡,被揭穿。在視名聲甚生命的這個時代,這句話完全可以毀了一個人前途!

封有禮一瞬間愣住,但旋即哈哈大笑,手指著衛樵,抖索著身體,最後竟然抱著肚子蹲在地上,搖頭晃腦的大笑起來。顯然,他認為衛樵是怕了他來,雲佛寺傳出來的事情是假的,他用自己的名聲嚇住了衛樵,揭穿了衛樵的沽名釣譽。這是多麼令他激動的事情,在加上裏麵有印空大師,可以想象,今天的事情一傳出,他定然聲名大漲,進士大比也更加從容自若,拿下三甲如探囊取物。

衛樵目光始終淡然如水,神色更是從未變過。看著蹲在地上笑的很辛苦的封有禮,他做了個讓所有目瞪口呆,讓封有禮笑聲戛然而止的動作。

“慢一點,不要急。”衛樵走到封有禮身後,輕輕的拍著他的後背,然後手掌向下來回滑動,給他順氣。

封有禮笑聲猛然一停,感覺著後背上的手,氣不但沒順,反而劇烈的咳嗽起來,白淨無比的臉色漲的通紅。

圍著看熱鬧的眾人臉色也無比古怪,相互對視一眼,轟然爆發出驚天大笑,笑聲震天,整個茶樓都顫抖起來。

衛樵搖了搖頭,看這東倒西歪的人群,暗歎自己融入的還是不夠。瞪了眼雙手捂著小嘴俏目眯成一條線的香菱,又走回封有禮的對立麵。

過了許久,封有禮漲紅著臉站了起來,他雙目噴火的盯著衛樵,恨不得衝上去咬一口。周圍的人立即也忍著笑意,安靜的好似聽到了口令一般,雙目灼灼的盯著圍在中間的三人。

今天可是大話題,誰都不願錯過一絲。

“你、比、還、是、不、比!”封有禮臉色鐵青,咬牙切齒一字一句。

衛樵心裏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道:“比什麼?”他覺得將人氣成這樣一走了之,實在是有些不負責任。

封有禮見衛樵答應,呼了口氣,臉色依舊青紅交替,沉聲道“就比作詩。”

衛樵皺眉,還猜測他要對對子呢,默然道“我不擅長作詩。”

“撲哧”衛樵話音一落,別人還沒有反應,小丫頭香菱卻忍不住的笑了起來。在雲佛寺鬥詩的時候,衛樵也是這麼說的,結果陳卓當場吐血暈倒。

但立即香菱連忙小手捂嘴,大眼睛無辜的眨了眨,看著四周迷惑吃人的眼神,連忙搖了搖小腦袋。又看了眼麵色淡然的少爺,吐了吐小舌頭,躲進衛樵身後,露出半個小腦袋。

封有禮臉色陰沉的瞪著衛樵兩人,深吸一口氣,羽扇輕搖,忽然間看到遠處的一隻燒鵝,羽扇一停,轉頭看著衛樵冷聲道:“聽好了!”

“鵝兒黃似酒,對酒愛新鵝。

引頸嗔船逼,無行亂眼多。

翅開遭宿雨,力小困滄波。

客散層城暮,狐狸奈若何。”

衛樵有些愕然,想不到封有禮的想象力如此恐怖。看了眼周圍的眾人,又低頭看了眼大眼睛閃爍的香菱,嘴角輕撇,隨口道:“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好了,你贏了。”

說完,衛樵拉著小嘴還跟著念叨的小丫頭,擠出了人群。

衛樵知道,很快整個金陵就會傳遍衛樵衛立遠這個假冒才子被大才子封有禮在茶樓當麵揭穿的戲碼。

呵呵,說不得論佛大會要更加精彩了。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4:28 PM

第二十章觸邊

“衛公子慢走。”衛樵剛剛走到門口,忽然間一聲喊叫在背後響了起來。

衛樵轉過頭,見是那講書的老先生,連忙拱手道:“剛才還多虧老先生解圍,小子多謝了。”

那老先生被衛樵一說尷尬一笑,擺手道:“老朽想請公子喝杯茶,不會不賞臉吧?”

衛樵微微一愣,看著時間還早,思忖著點了點頭。旋即又讓香菱出去幫自己買些東西,小丫頭答應一聲,一把錢幣塞入衛樵懷裏,小聲囑咐一句才轉身離去。

衛樵與那老者在一邊的桌上坐好,封有禮已然大勝,昂著下巴高傲的走了。但是那些無聊的聽書人,還是急急忙忙的圍繞著衛樵周圍坐了下來。盡管聽不到,還是使勁的豎著耳朵,目光不時轉動過來。

待小二上了茶,衛樵習慣的敬了老者一杯,表示謝意。然後便猜測著他請自己喝茶的用意。

老者似乎看破了衛樵的心思,淡淡一笑道:“老朽原名秦勻,十幾年前也做過幾年官。不過自從致仕,已經十多年沒有回這金陵了。”

衛樵神色中訝異一閃,本以為他是個落魄文人,沒想到他還曾經在金陵做過官。這在大齊首都金陵做官?衛樵眼神微閃。

不過衛樵也隻是稍稍詫異,便微笑著點了點頭。

秦勻見衛樵隻是淡淡的點了點頭,旋即搖頭苦笑道:“卻是老朽自作多情了。”感情他還以為衛樵會聽說過他呢!

衛樵端坐不動,端起茶杯輕輕喝了一口。對於這個秦勻他自然是完全不知,但是他既然連名字都說了,下麵就該談正事了。

秦勻見衛樵如此,臉色微變,掃了眼圍在四周的人,湊近一點,沉聲道“既然衛公子不喜歡囉嗦,那老朽便直言了。”

衛樵抬頭看著他,目光淡淡,心思轉動。

秦勻見衛樵滴水不進,肅然的臉色微鬆,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低聲道:“老朽想請衛公子代為引薦印空大師。”

衛樵眼皮一抬,怔怔的看著他。他也就進去下了盤棋,怎麼整個金陵都覺得自己跟衛印空大師關係深厚了?

秦勻也不急,目光灼灼的盯著他,喉嚨輕輕滾動。

“你是想借著印空大師重返朝堂?”衛樵心思一轉,淡淡然的看著他,輕聲開口道。

秦勻臉色微變,神色驚異的看著衛樵,許久吸了口氣,凝目道:“衛公子果然心思通透,這麼快就猜到老朽的真正目的了。”他知道隱瞞否認是沒用的,隻會適得其反,還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認。

衛樵淡然一笑,道:“印空大師乃世外之人,除非秦老先生想要出家,否則沒有見的必要。那麼,你見他的目的就顯而易見了。”

“為什麼不是為了名聲?”秦勻雙目微閃,他已經不敢再將衛樵當做普通的士子來看待了。

衛樵抬頭在這裏看了一圈,尤其是秦勻的那張桌子與驚堂木上多留了一陣,旋即看著他笑道“名聲對你無用。”

秦勻微微一愣,不由得苦笑。他賣藝謀生十多年,的確已經丟了書生的臉麵,名聲已無用處。

既然被看穿,秦勻也不再隱藏,目光灼灼的盯著衛樵,眼神裏激動一閃而過。

衛樵目光悠然,似無意般說道:“朝中發生了什麼事?”他能夠從秦勻的眼神裏發現一絲隱藏極深的迫切。

秦勻的臉色悚然大變,眼神裏竟然露出一絲駭然。他直勾勾的盯著衛樵,口幹舌燥的聳動著喉嚨。

衛樵端起茶杯,遮蓋住臉,微微皺眉,心裏卻暗歎自己果然是烏鴉嘴。

秦勻做了好幾次深呼吸,目光顫抖的看著衛樵,凝眉沉聲道:“如果不是知道衛公子隻是個普通人,秦某定會認為你朝堂前排之人。”

衛樵搖了搖頭,淡淡道:“引薦可以,但我不會幫你說話的。”

秦勻神色一變,立即激動道:“隻要小友能夠讓秦某見到印空大師,其他的不用小友艸心。”‘秦某’已然是將衛樵‘小友’放到了平等的位置上。

衛樵輕聲的‘嗯’了句,沒有了下文。朝堂的爭鬥離他太遠,他也沒心思參與。隻要三個月後能夠拿到進士三甲,穩住衛家,他也就可以繼續做他的安穩少爺了。

秦勻神色激動之後,又傾身,有些不好意思的低聲道“不過,還有一事秦某想懇請小友幫忙。”

衛樵也想幫衛家多建立一些關係網,於是笑著道“秦老先生請說,能幫的小子絕不推辭。”

秦勻臉色一鬆,從懷裏掏出一本書,笑呵呵道:“是這樣,秦某走南闖北了十多年,收集了太祖的眾多傳奇軼事,寫成了一本書《太祖軼史》,還請小友能夠題個序詩。”

衛樵伸手接過來,隨便翻了起來,抬頭笑道“老先生是想讓我提剛才那首《鵝》?我七歲寫的?”

秦勻一愣,旋即嘴角控製不住的狠狠一抽,想著剛才春風得意自以為大勝而歸的封有禮,如果他知道自己贏的是七歲的衛樵,不知道會不會像那個陳卓一樣當場吐血暈倒。

不過秦勻也不是一般人,轉眼便呵呵一笑道:“秦某別的沒有,但自信看人卻不會錯。自從小友第一次聽我的書,我便發現小友與世人的諸多不同。別人或許認為小友沽名釣譽不通文墨,但秦某相信,小友是不屑與那封有禮比詩!”

秦勻說的鏗鏘有力,字正腔圓,絲毫沒有因為有求於衛樵而低聲下氣的味道。

衛樵凝目抬頭,審視著秦勻,發現他竟然與講書的時候完全像是兩個人!

秦勻目光忽然變的深邃,好似看破衛樵心事一般,笑道:“是否覺得秦某與剛才判若兩人?”

衛樵笑著又低頭翻書,漠然道:“很多古人裝瘋賣傻都是為了躲避什麼人。”

秦勻笑呵呵的臉色一僵,旋即才想起麵前坐的少年是多麼的妖孽。又是自嘲一笑掩飾尷尬,語氣沉凝道:“不錯,秦某的確是為了躲避一個人。今曰回來,也是為了算算往曰的舊賬。”

衛樵沒有接茬,翻了許久,發現書裏都是些歌功頌德之事,滿篇都是虛幻,差點就可以做另一部一本封神演義了。

衛樵明白秦勻這麼寫的原因,也大概猜出了他要自己寫序的目的。忽然間抬頭看向秦勻,道:“你就這麼相信我真的被印空大師請入禪房還手談了?”

秦勻呵呵一笑,剛要隨口說,但看著一直神色淡然無比的衛樵,忽然心裏一突,將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眼神轉動,猶豫著湊近壓低聲音道:“秦某在朝中還是有些舊識的,知道有一個人那天恰好也在。”

衛樵心髒忽然猛的一跳,眼神微眯,縷縷精芒閃動。旋即淡淡一笑,若有所思道:“不錯,是有個一身霸氣的老人,我和他下了一盤棋。”

秦勻頓時雙目一睜,口幹舌燥,眼神閃爍了半天,但是看著衛樵無比淡然的模樣,心裏一動,眼神有些駭然。旋即渾身燥熱的苦笑一聲,搖了搖頭道:“你也猜到了?”

衛樵沒有接話,對於秦勻的心思他把握的很準,合上手裏的書,剛想開口拒絕心裏忽然一動,抬頭道“秦老先生在金陵有不少舊識?”

秦勻對於衛樵思維跳躍有些不習慣,雖然錯愕還是點了點頭。

衛樵打開第二頁,眼神平靜道“我給你寫序言,但是我想金陵商會會長推選沒有人指手畫腳。”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4:29 PM

第二十一章 坑人

衛樵說這句話的時候,小丫頭香菱抱著一卷白紙,一些木頭似的小東西恰好來到衛樵身後。

秦勻本以為衛樵有多大麻煩,乍一聽不由得一愣,旋即若有所思道:“小友放心,這點小事,秦某自信還能辦得到。”他說著,不由得有些心虛。眼前的‘小友’,總給他諱莫難測的感覺。

香菱一聽,俏目睜的大大的,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這個雖然有些不同但依然是跟街頭賣藝沒有多少差別的說書老頭,覺得他有些少爺說的‘吹牛’,但看著少爺沒有出聲,她大眼睛閃著迷糊卻也緊抿著小嘴,乖乖的站在衛樵身後。

衛樵淡淡點了點頭,還沒有動作,秦勻便大聲道:“小二,文房四寶!”

香菱一見自家少爺要寫字,連忙放下懷裏的東西,接過小二端過來的筆硯,放在桌上,白嫩小手卷起袖子習慣性的就開始磨墨。

衛樵拿起毛筆,在秦勻的目光灼灼中,運足氣力,筆走龍飛寫了起來。

秦勻側著身子,嘴裏慢慢念了出來,到最後,沒有喝彩,卻口幹舌燥,雙手顫抖,眼神死死的盯著衛樵筆下的線路,一臉的震驚。

“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周仲謀處。舞榭歌台,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

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易陽曾住。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裏如虎。

熙元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武滔二年,望中猶記,烽火崇州路。

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鴉社鼓!憑誰問、瀾霄老矣,尚能飯否?”

曆史總是驚人的相似,在衛樵了解中,很多事,在曆史上,大齊都發生過。

秦勻雙目猛然一睜,他本就是存了借助衛樵的心思,故意請他題序。但是待衛樵一落筆,他的眼皮忍不住的跳了跳。

瀾霄是他的字,而這首詞,定然是要流傳千古的!

他忽然覺得自己可能做了蠢事,憑借衛樵的才華,那副淡然中隱藏的可怕心機,將來步入朝堂……秦勻頭上忍不住的冒出了冷汗,眼神裏閃過一絲恐懼。他盡管先前被衛樵看破心思,卻也認為是自己太過急迫,露出了破綻,才處處落了下風被衛樵牽著鼻子走。再加上衛樵現在的身份,對於衛樵,他還是處於比較高一等的心理位置。但是如今回想一看,卻驀然發現,自己的一切,真的本看穿了!

秦勻神色難看,一點也沒有因為書有了最好的題詞而感到高興,他看向衛樵的目光,隱然開始戰栗起來。

衛樵雙目微眯,對於秦勻無比難看的臉色恍若未見,已經停下的毛筆又放入了硯台裏,轉了一圈,再次舉了起來。

秦勻神色一怔,想要阻止卻喉嚨聳動沒有說出聲來,而周圍的人也漸漸的轉過頭,靜悄悄的看著這邊。

衛樵左手按書,右手提筆,神色堅毅,一身青衫的站立在桌前。

香菱小臉激動的通紅,即使她不懂詩文一看出了少爺這首詩絕對是好詩!

在眾人驚訝中,衛樵再次運足氣力,磅礡大氣的詩詞,躍然紙上!

“怒發衝冠,憑闌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同激烈。五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舊年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衛樵這首詞很直白的直指朝中奸佞,也暗喻秦勻滌蕩乾坤的決心。他已經猜測出了事由大概,既然秦勻要迎合皇帝,衛樵索性就給他來個重整山河!

秦勻低聲著念著,雙目爆閃著精光,臉色通紅的抽動著,猛然一拍桌子,大喝一聲道:“好!寫的好!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好!好!好!”一連三個好,卻依然無法表達他內心此刻的激動!

這是他多年的夢想,他十幾年流落江湖,裝瘋賣傻,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重返朝堂,滌蕩乾坤,一展心中抱負!衛樵短短的一百多個字,將他這些年的屈辱忍耐宏圖抱負寫的淋漓盡致,他忍不住的心中激動,澎湃。隱隱有種惺惺相惜之感!

衛樵一寫完,深深的吐了口氣。要是將一首詞模仿的形神俱在,必然要付出極大的心力。這兩首詞都蘊含了詞人極其豐富敏感的情緒,如果要模仿,就必須要身臨其境,將自己置於那個位置!

衛樵從未如此試過,但是今天一試,除了酣暢淋漓的痛快,就是深深的疲憊!

衛樵深深的吐了口氣,看著神色已經激動的無以複加的秦勻,神色漠然道:“我能幫你的都已經幫了,晚上的論佛大會上,我引薦你去見印空大師。”

秦勻神色一怔,連聲道:“好好好,麻煩小,麻煩衛公子了!”秦勻這一刻已經沒有了‘老友’的心態了,眼神複雜中夾著一絲說不清的色彩。

衛樵對他心思明了一些,淡淡的點了點頭,對著香菱道:“我們走吧。”

論佛大會從晌午一直到夜裏,衛樵腦中昏沉沉的,直想要睡一覺。

小丫頭還盯著那本書,小嘴開開合合,見衛樵已經走了,連忙抱起桌上的東西,小跑追了上來。

秦勻顫抖著雙手,雙目精芒閃爍的盯著那頁麵上的兩首詞。過了許久,他長歎了口氣,看著已經空空如也的大門,心裏的澎湃之情回蕩,久久不息。

“秦大人?”忽然間,一聲疑惑的喊叫讓秦勻一怔。

他轉過頭,看見一個臉色蒼老白淨的老者站在自己麵前,神色帶著一絲讓他討厭笑容,他微微皺眉,疑惑道:“閣下不是認錯人了吧?”他已經離開金陵十多年,心裏實在記不起眼前的人是哪號。

那老者呵呵一笑,聲音有些尖銳道“秦大人,我家老爺請您過去一趟。”

秦勻本能的想要拒絕,但見老者從腰間緩緩拿出一個金色的腰牌,他臉色猛然一變,雙腿忍不住的顫抖起來。

不待他反應,老者已經轉身離去,聲音依然溫和道:“別忘了帶上那本書。”

秦勻雙腿直打顫,眼神裏種種複雜莫名的神色急急閃過,猛然抱起桌上的東西,跌跌撞撞的跟著那老者向茶樓裏走去。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4:30 PM

第二十二章師徒

衛樵出了茶樓,忍不住的呼了口氣,心中忽然間舒服了不少。為衛家做點事,他這個白吃白住的冒牌少爺心裏總算有點自我安慰的借口了。

香菱亦步亦趨的跟在衛樵身後,小臉紅彤彤的,大眼睛滿是激動。少爺越來越有才了,她小心思裏滿滿的說不清的癢癢感覺。

街道上依然人群洶湧,衛樵抬頭看了看天,發現時間還有不少,便慢悠悠的向著雲佛寺方向踱去。

小丫頭跟在衛樵屁股後麵,看著他的背影,小嘴抿起,甜甜的笑著,大眼睛閃亮亮的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衛公子。”伴隨著一聲驟然喊叫,一個身影驀然間出現在衛樵麵前。

衛樵一愣,猛然側身,還好他身法練過,堪堪躲過人影,沒有直接撞上。

衛樵剛剛站定,小丫頭忽然衝了過來,擋在衛樵身前,俏目怒瞪道:“你想幹什麼!”小臉凶巴巴的,兩隻小拳頭捏的緊緊的好似護食的小母雞。

衛樵細看著自己麵前不遠的年輕人,十五六歲模樣,臉色白淨,眼神閃爍,一身錦色華服,卻給人一種畏畏縮縮的軟弱感。

衛樵推開香菱,笑著道:“兄台認識我?”這個人他在茶樓見過,是為數不多的沒有圍觀自己中的一個。

那少年眼神眨動,握著拳頭的手指來回鬆動,顯示著他心裏極其慌亂,猶豫不定。

“我認識你!”許久,少年吸了口氣,好似下了決心道。

衛樵瞪了眼還豎在中間的小丫頭,笑呵呵道:“哦?你是怎麼認識我的?”

少年似乎是自我鼓勵起了作用,聲音漸趨平穩,目光仍然閃動,聲音猶顫道:“是依韻姐告訴我的。”

衛樵‘奧’了聲,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道:“那你找我什麼事?”

少年一聽臉色又露出一絲慌張之色,但旋即又好似想到了什麼,一臉堅定道:“我要跟著你!”

衛樵眼神裏笑意愈多,道:“為什麼?”

少年臉色忽然間通紅,胸口更是劇烈的起伏起來,眼神愈發閃躲,低聲道“我,我我要跟你學本事。”

衛樵眉頭挑起,笑著點了點頭道:“如果你要學作詩的話,這個我教不了你,你也看到了,我根本就不會作詩。”

少年白淨的臉蛋漲的通紅,道:“我不學詩,學,學本事!”

衛樵眼神古怪,疑惑道:“學本事?我身上有你要學的本事?”

少年連忙嗯嗯,使勁的點頭,隻是緊握的拳頭有些顫抖。

衛樵仔細的打量著這個少年,肌膚白淨,眼神透徹,一身華服。如果不是一副畏畏縮縮的膽小模樣,倒是一副豐神俊朗,飄逸的公子哥神態。如果他沒猜錯,少年一定是受了依韻的囑咐,抑或者心裏有什麼完不成又無比重要的事需要自己,所以才會這麼緊張。

衛樵來了興趣,淡淡然的看著他笑道:“哦,那你叫什麼?”

少年一聽衛樵答應了,連忙道:“傅煬,火字旁,字雲崖。”

衛樵一聽便皺起了眉頭,煬乃是貶義詞,是一種明目張膽的羞辱,他不明白,他的父親為何會給兒子取這麼一個名字。

衛樵見少年傅煬似乎沒有不悅,疑惑道:“這個名字是誰給你取的?”一般來說大齊剛出生的孩子,名字都是由父親取的,但也有例外,就是父親還不知道有孩子就突然逝去。否則,視取名為父親第一權利的大齊人來說,是不會將孩子的名字交由他人取的,哪怕是長輩也不行。如果是他家裏的叔伯不待見,故意取這個名字倒也可以理解。

少年微微一愣,也明白衛樵話裏的意思,神色微暗,道:“家父。”

衛樵眉頭緊皺,旋即輕輕點了點頭。有些父親不喜歡庶子,或者在其他妻妾挑唆下也會幹出如此令人憤恨之事。

衛樵現在有些同情這個少年了,走過去摟著他的肩膀沉聲道:“你父親不喜歡你也沒關係,曰後取得功名改了就是。”有了功名就有了改名的權利。

傅煬被衛樵這麼一摟,忽然間生出了些許勇氣,但想著改名字,嘴唇動了動,又一陣泄氣。

衛樵也明白被壓抑慣的人一下子很難脫出牢籠,拍了拍肩膀笑著道:“沒事,一邊走一邊說。”

傅煬似乎想到了家裏的父親,一時間又無精打采起來。

衛樵一路上輕描淡寫的套話,但傅煬似乎受到了指點,對於自己的身世隻字不提,隻說自己父親是個當官的,對他特別嚴厲,從來不正眼看待。但衛樵從他吞吞吐吐的話語中似乎感覺到,真正困擾傅煬的,不是他父親的嚴厲,而是別有隱情。

不過兩人相交甚淺,衛樵也不多問,轉而問起他是如何認識依韻的。傅煬顧左右而言他,似乎又是一段隱情。衛樵對於別人的**向來沒有興趣,但是這個少年人,卻讓他感覺特別有意思。

香菱跟在兩人後麵,不時的也插句嘴,傅煬絲毫沒有覺得突兀,靦腆的笑著,有問必答。這也讓衛樵對他的好感大增,將小丫頭拉到兩人中間,三人有說有笑起來。

小丫頭說起衛樵剛才與封有禮的比詩,揭露謎底,聽得心裏已經有底的傅煬仍然哈哈大笑,難以控製。那封有禮向來自負,現在估計已在到處宣揚了,如果到時候他知道自己贏的是七歲的衛樵,不知道會怎麼樣!

香菱又將剛才記得的幾句詞說出來,聽的傅煬臉色一怔,小心翼翼的問衛樵原詞。衛樵看著說的不亦樂乎的兩人,笑呵呵的將兩首詞說了出來。

傅煬聽後臉色當即變了,整個人怔在那裏,眼神精芒閃爍,嘴裏喃喃念叨。恍然間,又想起臨來前依韻的囑托。

衛樵與香菱兩人走出好幾步才發現傅煬沒跟上來,不由得又走了回去。

衛樵剛要開口發問,傅煬神色肅然,雙手抱拳,鞠躬作揖道:“還請先生收我為弟子。”

衛樵一怔,這個動作大齊極其少見,但是一做便是發自內心不可更改的決然之舉。衛樵微微皺眉,他知道,如果自己今天拒絕了他,這件事定然會成為傅煬終生的‘汙點’,一世笑柄!

衛樵皺著眉頭,心裏開始轉動起來。他並不會認為傅煬見了自己兩首詞就激動無以複加,衝動的要拜師,這根子,衛樵猜測應該出在依韻身上。

衛樵雖然不知道具體事情經過,但也能明白傅煬不會無的放矢。淡淡然的點了點頭,伸手扶起他的拳頭,笑呵呵道:“嗯,你是我第一個弟子。”

傅煬神色大振,他心裏其實剛才也在打鼓,這個念頭是他突發奇想的,依韻的意思是讓他與衛樵結交就好。他也自然明白這種事的後果,但依韻的判斷加上自己的親眼所見,他還是忽然間下了決心。這是他有生以來做的第一個重大決定。

傅煬心裏本也在戰栗顫抖,如今一聽衛樵答應,連忙單膝跪地,執弟子禮道:“學生傅煬見過老師。”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4:33 PM

第二十三章超度

衛樵笑著將傅煬扶了起來,雖然不清楚他究竟想從自己身上學到什麼,但是此子心地純淨,溫謙善良,倒是值得培養一番。

衛樵就這麼稀裏糊塗的收了一個徒弟,心裏不禁感歎,他也有教書育人誤人子弟的一天。

小丫頭香菱見傅煬成了自家少爺的學生,頓時神色一變,儼然長輩姿態對著傅煬說話,板著小臉,說話動作一板一眼。

傅煬哭笑不得,但見老師對香菱不聞不問,也隻好悶頭忍著,不時還要低頭附和,不然香菱一陣窮追猛打,讓他頗下不來台。

香菱本來抱著一大堆衛樵要的雜物,如今一股腦扔給了傅煬,揚著小腦袋挺著小胸脯頗為的得意的跟在衛樵身後。傅煬一臉苦笑,懷裏抱著這些雜物跟在香菱身後,想他也是個官宦子弟,何曾幹過這個,不時這個丟了那個漏了,小丫頭似乎覺得自己身份不同了,不時板著小臉回頭看一眼傅煬,隻看的他心裏惶惶,手無足措。

衛樵笑著搖了搖頭,沒有阻止,香菱的小大人模樣還是極其可愛的。

三人走了一陣,又托人將東西送到衛府,隨後吃了點東西,便向著雲佛寺方向走去。

雖然論佛真正開始是在晌午之後,但是盛會往往集合的很早,從天微亮開始,滿金陵城的人便向著雲佛寺方向湧去,到如今,南郊路上的行人已經一隻手都數的過來。

一路上香菱板著小臉,頗具威嚴,隻是每當衛樵回頭,又嘻嘻笑笑的做著鬼臉,吐了吐小手,當衛樵瞪了她一眼轉頭過去的時候,她又板著小臉轉頭瞪了眼傅煬。

傅煬滿臉苦笑,心裏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本來是跟在衛樵右邊,但是香菱卻老是走到他身前,速度又慢,他不由得就落在了後麵。他又走到左邊,香菱又跟了過去。這樣鬧了一陣子,他大概也明白了小丫頭作弄人的心思,見老師一心觀賞沿途的風景,他歎了口氣,認命般的跟在了香菱的身後。就這樣人,三人排著隊向著雲佛寺走去。

論佛大會倒也不是誰都可以參加的,首先就是要有‘學曆’,有功名最好,普通士子也行,但是走街串巷的‘買賣人’屬於閑人,閑人免進。

論佛大會的地點在雲佛寺西南麵,以前禿石遍地,清冷荒涼,如今屋舍儼然,道路明暢,牆壁雖然說不上雕梁畫棟,金碧輝煌,但也豪邁大氣,威嚴磅礡。四周各種佛像林立,詠誦之聲飄飄蕩蕩,彌漫著整個大院。

遠遠看去,人群三三兩兩的聚集在一起,高談闊論,歡聲笑語。但讓衛樵極其古怪的是,周圍處處豎著潔淨的荷花,遍布著方圓幾裏每一個地方。對於佛他了解的不是很多,並不知道荷花與佛的關係。

“嗨,你聽說沒有,衛家,那個衛樵,是個假的,被封有禮在茶樓當眾揭穿了,你知道吧?”

“對對,我也聽說了,在茶樓裏那衛樵做了一首極其幼稚的鵝鵝鵝,哈哈,結果當場認輸,灰溜溜的走了……”

“沒錯,我也聽說了,如今陳卓聽到消息,身體一下子全好了,而且還傳出消息要來參加論佛大會呢……”

“嘿嘿,這下子有好戲瞧了……”

衛樵香菱傅煬三人漫步而來,迎麵撲來的就是這嘰嘰喳喳的議論。衛樵再次感慨流言蜚語的速度,搖了搖頭,從三人邊上穿過。

小丫頭香菱卻憤憤不平,俏目大睜,如果不是要擺出長輩姿態教導後麵的‘後輩’,她已經衝過去將衛樵的詩念給他們聽,讓他們羞憤死了!

傅煬嘴角微微一抽,滿臉同情的看著依舊大言不慚吐沫橫飛的幾人,希望他們待會兒不要向陳卓那麼禁不起打擊。

衛樵緩緩向著極其醒目的佛院大門走去,不時的四顧左右。這個時候的盛會他很新奇,看著周圍男男女女聚在一起,低聲說笑,嬌嗔漫語,讓他心裏總覺得有些不真實,恍若夢想的國度。

小丫頭眼睛睜的溜圓,在周圍好奇的看來看去,好幾次都差點撞到衛樵。

傅煬怯弱的小臉這一刻好似回家一般,麵帶笑容,從從容容的模仿著衛樵,一步一緩,頗有自信風采。

大門口,沒有對聯,沒有牌匾,頭頂上,一個小型的佛陀持蘭花指,嘴角含笑一臉慈悲的麵對來來往往的人群,目光悠遠,說不清道不明。

衛樵佇立在下方,也含笑的看著他,神色一片祥和平靜。

香菱跟在衛樵身邊,抬著小腦袋看著上麵的佛陀,抬著小臉疑惑道“少爺,這個佛為什麼總是在笑啊?”

“這個我知道,”不等衛樵答話,香菱邊上的傅煬就急急答道“佛經曰:世尊在靈山會上,拈花示眾,是時眾皆默然,唯迦葉尊者破顏微笑。世尊雲:‘吾有正法眼藏,涅盤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付囑摩訶迦葉。”

香菱瞪著大眼睛看著傅煬,全是迷惑,顯然是一句沒聽懂。衛樵微微一笑,如果他不是早就知道這個典故,聽了這話估計也理解不了。

衛樵手持珠鏈,抬頭看著佛像笑道:“世人皆苦,佛渡眾生,今曰苦修,來世清福。這位佛陀之所以笑,是因為他知道如何超度他人了。”

“怎麼超度呢?”小丫頭皺著小眉頭道。佛祖誕生也不知道多久,怎麼受苦受難的人還是那麼多?

傅煬一聽,也連忙豎著耳朵。他每時每刻都關注著衛樵,衛樵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眼裏,他也分分刻刻的模仿著衛樵,學著他的淡然,學著他的鎮定,從容。

衛樵掃了兩人一眼,笑呵呵道“很簡單,七個字,超度,超度,再超度。”

香菱傅煬對視一眼,兩人更迷惑了。

衛樵也不理會兩人,抬腳向裏麵走去。香菱卻急了,拉著衛樵手臂晃來晃去,嬌聲膩膩,衛樵背後一陣發冷,連忙按著她的小手道:“這麼說吧,如果所有人都被超度了,成了佛,那麼,佛還能幹什麼?那個時候的佛還是佛嗎?香油錢哪裏來,還有給他們上香還願嗎?誰給他們鍍金身,誰給他們修寺院?難道他們一天到晚念經,做吃等死?每個人都有**,不論凡人還是佛,**是人生存下去的根本。一旦所有人都成了佛,那麼,佛也就不再是佛。”

衛樵一番話唬的兩人直愣愣的,他轉身就走,又繼續毀人不倦道:“孩子們,這個世界不是你們看的那樣,事實是:醜女造就了美人,愚氓舉出了智者,懦夫襯照了英雄,眾生度化了佛祖。”

傅煬白淨小臉微紅,眉頭緊蹙在一起,直覺告訴他老師這麼說是不對的,可是他又找不到理由反駁。香菱一如既往的沒心沒肺,幾乎沒有思考就相信了自家少爺的話,跟在後麵甜甜的拍著馬屁:“少爺說的真好。”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4:34 PM

第二十四章 攔路

傅煬剛拜了老師,頗有些不恥下問的跟在衛樵身邊問著他剛才那番話裏的含義,少年人頭上細汗涔涔,臉色更白。

衛樵也沒有藏私,將關於‘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雄偉願望說了出來,結果將少年人震的一塌糊塗,差點就跪在地上誓死追隨。

衛樵搖了搖頭,這些榆木疙瘩的古人連玩笑都聽不出。不過他也挺喜歡這個實誠的學生,雖然他現在還沒有資格收徒弟,但也不妨礙他身傳立教。

衛樵一邊走,一邊將達則兼濟天下貧則獨善其身的做人理念灌輸給傅煬,根本不考慮他能否一下子接受。

傅煬似乎從沒有接觸過這些,聽的津津有味,不時的對問一句,神色興奮莫名,不時又緊皺眉頭,困惱萬分。

“吆喝,這不是衛少爺嗎?”忽然間一聲陰陽怪氣在三人身後響了起來。

衛樵微微皺眉,歎了口氣,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轉過頭。

陳卓,蔣友,還有一個一臉冷笑的華服年輕人,估計說話的也是他。

衛樵淡淡的看著三人,笑容很淡,很淡。

香菱皺著小鼻子,大眼睛閃亮亮的盯著陳卓,小臉滿是古怪的笑意。

傅煬臉色微怔,有點白,下意識的向著衛樵身邊靠了靠。

衛樵帶著香菱期待無比的笑容,對著三人豎起右手,念了句‘阿彌陀佛’道“陳公子,蔣公子,這位,你是什麼東西?”

有人就有江湖,衛樵很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先下手為強。

那最後一個一聽‘那位’,便昂起頭,折扇輕搖,神色輕蔑。但衛樵話音一落,他的輕蔑高傲立時變成了豬肝醬紫。

香菱早有準備,小手捂著小嘴,哼哧哼哧的笑。而傅煬卻‘哈’的一聲笑了出來,見那三人那陡然出現的凶神惡煞的臉色,連忙也屏氣息聲,但臉上依然帶著憋不住的笑意。

陳卓嘴角微微抽搐,雙目陰沉的盯著衛樵,心裏篤定的一言不發,冷笑連連。

蔣友神色不變,隻是不時一皺一鬆的眉頭泄露了他內心的焦慮。

陳卓右邊的公子吸了口氣,猛然一收折扇,神色不屑道:“本公子連袂,以前還以為衛立遠有幾分才氣呢,原來不過是個牙尖嘴利的小人罷了。”

衛樵看著這位說話的連袂公子,打量一番,點了點頭,若有所悟道:“你也是陳家豢養的吧?”

連袂不屑的神色立即又僵了下來,黑的如墨汁,氣息有些粗重,雙目寒芒冷冽的盯著衛樵。他不是封有禮,他很後悔成為陳卓的捐客!如今衛樵雲淡風輕的輕撫著他的逆鱗,胸口一股悶氣陡升直衝大腦,身形立時不穩、顫抖。

衛樵好似完全看不出連袂已經到了憤怒邊緣一般,轉頭對著陳卓道:“我說陳卓,好歹你陳家也是僅次於我衛家的金陵第二商戶,帶這樣的人出門你不覺得丟臉嗎?就算你不覺得,那你也要為我們其他兩家考慮一下吧,這丟的不僅是你們陳家的臉,丟的主要的還是作為商會會長我們衛家的臉,你們陳家無所謂,可我們衛家還要臉呢。這樣的狗,不,人,下次還是不要帶出來了,實在……哎!蔣兄,你說是吧?”

陳卓神色已經黑的可以滴出墨來,他心裏不停的告誡自己忍耐,忍耐,論佛大會開始後,有衛樵的好看。但是看著衛樵豐神俊朗,從容淡定的神色,他胸口憋的就好似要炸開一般,疼的讓他十分難受。

蔣友神色微怔,沒想到衛樵突然之間的將火燒到他身上,悄悄掃了眼冷芒四射的陳卓,他神色尷尬的答應不是,不答應也不是。

而那位連公子早已經怒火衝冠,無法遏製。他胸口劇烈起伏,雙目寒芒爆閃,惡狠狠的盯著衛樵。

“衛樵,我要和你比!”連袂臉角抽動,瞧見蔣友那猶豫不定的神色,忽然衝著衛樵神色陰沉的大聲冷喝道。

這一聲冷喝,頓時將周圍的人給鎮住了。但是很快眾人便反應過來,蜂擁而至,裏裏外外的將幾人圍了起來。

“咦,這不是陳卓嗎,不是聽說他在家養病嗎,怎麼又出來了?”

“是啊,那個,是連袂!聽說他在家苦讀了三年了,今年一定要高中的?”

“嗯嗯嗯,三年前進士落榜,想來今年肯定能中的……”

“那人是誰啊?好像跟陳卓他們對上了?”

“恩,有點麵熟好像在那裏見過?不過看樣子,那家夥似乎不懼陳卓他們啊……”

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著,目光更是肆無忌憚在幾人身上打量。

衛樵看著圍的水泄不通的四周,不由得歎了口氣。終於明白書裏那些書生為什麼別人一挑釁就接著,看這模樣,不接也不行啊。

“那就論佛吧,每人提三個問題,誰答對的多,誰贏。”衛樵想著速戰速決,便率先開口道。

連袂臉色陰沉的四周看了一圈,轉頭雙目冷閃的盯著衛樵,喝道:“就依你又如何,冒牌才子!”

衛樵眼神微眯,旋即嘴角微翹,四周果然轟然間炸響。

“我想起來,他是衛樵衛立遠,就是傳說被印空大師請入禪房的那人?”

“啊啊啊,對我也想起來了,聽說他還隨口做了兩首詩,都是上上之作,使得印空大師視為知己,引入禪房手談……”

“嗨,別聽那些胡亂傳言的人,我可是知道,這個衛樵啊,是個冒牌的,根本就不會作詩……”

“啊?真的嗎?那傳言都是假的,印空大師的事也當不得真?”

“那是自然,我親眼看到,這衛樵在薈文樓做了首三鵝詩,連三歲孩童都不如,當場羞憤而逃……”

“嗷嗷嗷,兄台,這是真的嗎,快,快講講,講講……”

四周潮水般的聲響,此起彼伏,瞬間在幾人頭頂波蕩起來。吵吵雜雜,誰也聽不清說的是什麼。

衛樵輕輕轉頭看了眼兩個氣憤無比的小家夥,香菱與傅煬立時偃旗息鼓,一怔之後,又露出古怪笑意對視一眼,目光在陳卓三人身上掃來掃去,頗為玩味。

陳卓聽著周圍的議論聲,直覺喝了六月蜜雪,從腳底一直爽到頭發梢,身上的傷勢更好似一下子好了一般,渾身都輕快了,看向衛樵的目光,更是笑容款款如百年知己。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4:36 PM

第二十五章

陳卓盡管在笑,但眼神裏的怨毒卻無比的濃鬱。衛樵不僅搶了他進入印空大師禪房的機會,更是與他的心中人同進同出,交頭接耳。這讓他恨的牙齒咬碎,恨不得生吞活剝衛樵。本來一心想著在論佛大會上羞辱衛樵,但是封有禮的一番話,又讓他重拾信心,認定衛樵是假冒,是抄襲!

現在,他已經在這裏等了兩個時辰!他神色笑容滿麵,眼神裏的怨毒卻滔天。

周圍議論聲一浪蓋過一浪,此起彼伏,鼎沸如湯。

衛樵看著陳卓蕩漾的笑容,也笑了。

衛樵轉頭看向一臉陰沉的聯袂,目光悠然道“這位連公子,可否需要裁判?”

連袂冷笑一聲,猛然雙臂一聲,大聲道:“這麼多人,都是我們的裁判,你覺得還需要嗎?”

立時,周圍的人群立即大喊:“不需要,不需要……”人聲沸揚,漫天傳動。

這個時候,不遠處的閣樓之上,也出現了許多人,男男女女,和尚道士,官員白衣,紛紛將目光投了過來。

依韻,印空大師,那個茶樓裏出現的中年人,赫然在列。也有些陌生人,都目光玩味的看著被圍在中央的幾人。

連袂雙手抬起,輕輕一按,此起彼伏的聲音驟然安靜下來。連袂神色滿意的看了眼四周,雙目陰冷的盯著衛樵,大聲道:“我連袂三年前進士落榜,今年得吏部侍郎汪峰汪大人推薦,不用大比,直接參加殿試。今日,衛樵衛立遠在論佛之地,第一個挑釁在下,還請大家做個見證。”

連袂一說完,立即四周轟然響應,看向衛樵的目光紛紛不善,更有冷嘲熱諷夾棒洶湧而來。

衛樵巍然不動,任憑人言滔天,不辯駁,不回應,就那麼淡然微笑的站在那裏。

連袂見衛樵不做反應,微微皺眉,旋即也放棄了這種利用人群激憤的小伎倆,再次一擺手,喧鬧的人群立即停了下來。

連袂出了一小口心中的惡氣,再次風度翩翩笑容滿麵的看著衛樵,大度道:“這樣,衛兄,怎麼比你來說。”

衛樵‘哦’了聲,旋即不顧眾人紛紛鄙視的眼神,笑道:“也好,咱們這樣比,每個人出一個問題,三個為限,答對最多的,算贏。如何?”

連袂嘴角微翹,眼神得意的一掃四周,笑道“雖然在下不是學富五車,但多少也讀過些書,就衛兄先來好了。”

衛樵再次不顧周圍喝倒彩的眾人,淡淡一笑道:“那好,還請連公子將《妙法蓮華經》背誦一遍。”

衛樵問題一出,眾人再次大聲嘲諷起來。問題在沸沸揚揚中,直接傳播到了遠處的閣樓之上。閣樓上看熱鬧的眾人,也紛紛疑惑的議論起來。佛教興盛了近二十年,可以說三歲小孩都能背誦一些經典,何況是這個佛家經典中經典的《妙法蓮華經》。

陳卓神色冷笑連連,眼神閃過道道暢快之意。

傅煬眉頭微蹙,看著周圍洶湧的人群,小臉有些發白,低聲對著香菱道:“香菱,老師他……”

小丫頭大眼睛也閃著迷惑,看著衛樵的背影輕聲的搖了搖頭,堅定的‘嗯’了聲。

連袂忍不住的要哈哈大笑,強忍半天,不假思索的上前一步。一開折扇,風度翩翩。他一邊踱步,一邊大聲道:“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耆闍崛山中,與大比丘眾萬二千人俱.皆是阿羅漢,諸漏已盡,無複煩惱,逮得己利,盡諸有結,心得自在……”

衛樵嘴角笑意一閃而過,手指珠鏈翻動起來。這《妙法蓮華經》乃佛家經典,連袂會背也屬正常。不過全文太過坑長,就算他能背下來,眾人估計也睡著了。

眾人聽著連袂背經,起先還興致勃勃,但時間一長,紛紛焉頭耷腦,昏昏欲睡。

連袂背著背著,臉色便陰沉了下來。這《妙法蓮華經》8卷二十八品,要背,該背到什麼時候!

衛樵閉著眼睛,嘴唇開開合合,手指不停的翻動著手裏的珠鏈。連袂看的很仔細,衛樵竟然在跟著他念經!

連袂隻覺得胸口一股悶氣狠狠堵在那裏,喉嚨幹燥,臉色漲的通紅。

小半個時辰之後,眾人紛紛醒悟過來,看著站在那裏低聲念叨的衛樵,看著他的口型,目瞪口呆。

“好,我認輸!”半個時辰之後,連袂胸口的怒氣再也忍不住,轟然爆發,臉色陰沉無比的對著衛樵厲色嘶吼道。

衛樵一怔,睜開眼,淡淡點了點頭,道:“好,輪到連公子出題了。”

連袂臉色陰沉,胸口起伏,冷笑連連道:“我要你背《妙法蓮華經》!”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眾人也紛紛冷笑的看著衛樵,有種同仇敵愾的感覺。

衛樵無奈的攤了攤手,道:“還沒有學全,抱歉。我認輸。”

‘還沒有學全,抱歉。我認輸’

一句話猶如在沸水裏倒了桶油,周圍立即炸響開來。

這個時候誰都明白了,衛樵就是故意在耍人,耍的還是一群人!

連袂瞬間愣住了旋即,雙目血絲湧現,嘴角狠狠的抽搐著。

陳卓胸口也憋著一股悶氣,嘴裏卻不停的告誡自己,忍耐,忍耐,胸口卻還是忍不住的起伏不定。

蔣友眉頭皺著緊緊的,眼神精光閃動。他已經打定主意,論佛之後,無論如何也要去衛府走一遭。

“香菱……”傅煬後知後覺,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前麵的背影,張口結舌,口幹舌燥。

香菱悄悄的伸過頭,果然看到了她意料之中的眼神,嘻嘻一笑,扯過傅煬的耳朵就低聲嘀咕起來。

傅煬先前還小臉不滿,但香菱一說,他便老老實實的聽著,待香菱說完,立即拍著胸脯保證:‘一點小事,難不倒他。’

“好,我再問……”

“等一下!”衛樵剛一開口,連袂忽然冷聲打斷,他雙目閃爍的盯著衛樵,陰聲道:“這次我先問。”

衛樵張著嘴,右手抬起,貌似很猶豫的樣子。

周圍的人很快看出了連袂的目的,立即高聲喊了起來。

“這次輪到連公子了!”

“沒錯,一問一答,輪流換!”

“這次連公子,下次才是你問的!”

衛樵的樣子好像被周圍一致衝他喊叫的人嚇住一般,口幹舌燥的點了點頭,隨後還有手摸了摸腦門,做擦汗狀。

這下周圍的人才算滿足,滿臉期待的看向連袂。

連袂看著衛樵冷笑一聲,大聲道:“我要你將你讀過的書的名字說一遍!”

這句話端的惡毒,衛樵如果答的少了,那是不讀書冒充讀書人,讀得多了是貪多嚼不爛,沽名釣譽;讀了儒家的就批評他忘佛,讀了佛教就批評他無聖人之心,佛儒都讀,隨便撿個沒讀的經典出來,就可以大肆批評,引經據典,將衛樵罵的體無完膚,直至成為過街老鼠!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4:37 PM

第二十六章 翅膀

連袂一言而落,周圍的人立即靜了下來,有聰明的立即嘿嘿笑了起來,不聰明的也跟著嘿嘿笑,場麵完全一邊倒。

陳卓到底是個聰明人,他嘴角翹起,神情陰冷的笑著,眼神裏縷縷寒芒跳動。

蔣友站在陳卓他邊上,微微皺眉,眼神裏疑色一閃,看著得意洋洋的陳卓,嘴唇動了動,卻沒有開口說話。

‘衛樵向來都是出其不意,既然是他主動提出的遊戲規則,那……’一想到這裏,他心裏忽然咚的一跳,渾身冰冷。

傅煬一聽先是皺著眉頭,神色疑惑的看著周圍陰陰而笑的眾人。低頭在香菱耳邊低聲問了句,小丫頭皺著小眉頭,再次重重的點了點小腦袋,小臉頗為堅定。

連袂出了口心裏的惡氣,心中頓時舒爽不少,一臉冷笑的看著衛樵,淡淡道:“怎麼衛公子,不記得了,還是太多記不住啊?”

衛樵餘光掃著周圍圍觀起哄的眾人,眼神不易察覺的精光一閃,在眾人一致的嘿嘿笑聲中,從容不迫道:“我認輸。”

嘎!

嗯?

呵!

靜!

本來熱鬧沸騰的人群瞬間靜了下來,愕然的張著嘴,相互對視著,誰也沒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陳卓措手不及,得意的冷笑瞬間僵硬在臉上。三局兩勝,如今前麵一局雖然表麵打和,但所有人心裏都會認為衛樵輸了。如今他再認輸,那麼,他實際上就已經輸了!

經過前麵的被戲弄,這個時候誰也不敢貿貿然跳出來,一時間場麵靜的無比詭異。

連袂本來不屑的昂著頭,折扇輕搖,作翩翩君子狀。衛樵話音一落,他身形一晃,差點摔倒。他臉色僵硬,餘光直勾勾的盯著衛樵的側臉,似乎想從衛樵的臉色上看出衛樵又在耍什麼把戲。但是他失望了,直到現在他才忽然發現,衛樵麵色始終淡然如水,從開始到現在,一直沒有變過。

這麼認真一看,連袂心裏忽然一跳,餘光看了眼陳卓,微微皺眉,又想起封有禮,眼神開始陰晴不定起來。

“現在輪到我問了。”衛樵手裏翻著珠子,眼簾微闔道。

衛樵話音一出,整個場上再次更靜。

‘咕咚’

咽口水的聲音。

“噅兒噅兒”

喉嚨聳動的聲音。

‘吧唧吧唧’

眼皮開闔的聲音。

陳卓忽然感覺到自己心髒咚咚咚的劇烈跳動起來,看著衛樵那副淡然模樣,又想起了他那句‘都付笑談中’,身體不由自主的晃了晃。

蔣友氣息粗重起來,眉頭緊擰。他忽然發現,衛樵竟然讓他感覺到了壓力。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哪怕是那陰沉可怕的陳家大少爺,蔣友也從來沒有這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連袂一愣,旋即折扇再次搖晃起來,一副渾不在意模樣,笑道“衛兄請。”不管如何,他寧願相信衛樵是假冒的!

衛樵淡淡的點了點頭,道:“請衛兄把你讀過的書裏的人名說一遍。”

連袂一聽就是狠狠的抽搐嘴角,眼神裏閃過懊惱怒意,一口悶氣再次充斥胸膛,臉色漲紅。

衛樵這完全是辛辣直白的嘲諷,直勾勾的調戲,**裸的侮辱!

陳卓隻覺得喉嚨一熱,一口血噴湧而上。他雙目血紅,臉色肌肉膨脹,硬生生的將鮮血咽了回去。連袂是他們陳家豢養的,是他帶出來的,衛樵這麼侮辱連袂,實際上還是在侮辱他!

他不能在這裏吐血,他是陳家的二公子,他是人中之龍,他是經商奇才,他將來是陳家的家主,他不能暈,不能!

陳卓拳頭緊握,雙眼血紅,臉色紫黑,渾身顫抖的立在那裏。

蔣友口幹舌燥,他神色複雜的盯著衛樵,緊擰著眉頭,看著陳卓搖搖欲墜的身體,歎了口氣,也不知道該不該去扶。

周圍人的目光聚焦在連袂身上,有的擔憂,有的急切,而有的卻向衛樵投來憤恨的目光。

衛樵一切無視,目光淡淡的看著連袂,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連袂臉上肌肉忍不住的抽動著,他目光灼灼的盯著衛樵,胸脯劇烈的起伏著。這個問題他不能不回答,但他回來不出來!他不能認輸,但是除了認輸他沒有別的選擇!

他氣悶,他憤怒,他生氣,他惱火。棋琴書畫他樣樣精通,經史子集他無所不知!但是,這個問題,他沒法回答!

他自負聰明絕頂,上次落第他也有足夠的理由。但是,現在,他必須獨自麵對衛樵,必須回答這個根本沒法回答,也回答不了的問題!

周圍的人這個時候也收斂了他們的眼神必殺技,靜靜的看著連袂,他們也知道,這個問題沒法回答,真要回答除了圖惹笑話什麼都不會得到。但是連袂又不能認輸,如果認輸,那對高傲的連袂將是巨大的打擊,後麵還有一個問題,衛樵稍微玩點花樣,就可能讓連袂再次認輸而喪失理智!

三個問題,全部認輸!如果是這樣,那麼這場比賽,實際上,一直自覺比衛樵高一等的連袂已經輸了!

和在表麵,輸在心裏。不僅是他的心裏輸了,衛樵,陳卓,還有圍觀的眾人,甚至是,整個金陵!

連袂眼神劇烈的閃爍著,不自覺的竟然真的回憶起書裏的人名,但旋即又硬生生的掐斷,心思千回百轉,越理越亂。

衛樵不驕不躁,手裏珠子轉動,嘴裏喃喃自語。

幾乎沒有人注意到,在圍觀的人群中,不時有人飛速離去,沒有多久又跑回來,然後又一個離去,如此循環,時刻未停。

衛樵越是不驕不躁,急火攻心的連袂越是站立不安,神色通紅,臉色火燒,心裏隻恨的不行!

‘認輸?說名字?’在這兩者間,連袂已經不知道徘徊了多少次。但是認輸那是對他的自信他的驕傲的重大打擊,他不能!可是說名字,比認輸更丟人!

遠處的閣樓之上,稍微有點權勢的人便可以知曉人群中究竟發生了什麼。

“小姐,他真壞,不過我也不喜歡那個連袂。”依韻身邊的綠衣小婢,撅著小嘴道。顯然還記得在寺廟裏被衛樵嚇的不輕的那次。

依韻聽著抿嘴一笑,想起傅煬說起茶樓的那人,黛眉微怔,輕聲道:“有種人即使沒有翅膀,也會一飛衝天。”

“呵呵,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哈哈,有意思!有意思!”

“哼,果然是輕狂不知所謂!”

“倒有幾分機變。”

“你覺得他如何?”

“心係山水,胸有萬壑。”

不同的閣樓內,傳出不同的聲音。

傅煬撓了撓頭,他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老師的話裏究竟有什麼問題,竟然讓所有人安靜下來,讓連袂一句話也說不出。

小丫頭卻不管那麼多,大眼睛滴溜溜的在四周不停的轉,她要記住每一個人的神色,哈哈,太有趣了,回去定然要講個一天一夜!

衛樵抬頭看了看天色,然後又看了眼神色陰晴變化,滿臉猶豫不定的連袂,一句話不說,再次閉上了嘴。

但是,往往不見血的刀殺人最疼,連袂臉色瞬間漲的通紅,似火燒一般滾燙。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4:38 PM

第二十七章 佛語

陳卓無比期盼的目光,周圍人急切的眼神,還有那若有若無的衛樵嘲諷的神色,連袂腦中轟轟轟炸響,亂糟糟的再也沒有任何可以思考的空隙。

周圍的人騷動紛紛,抓耳撓腮著急無比。

陳卓眼神冷冽,卻是漸漸的平複了心境,雖然臉色已經陰沉,胸脯卻漸漸平靜下來。

蔣友眼角抽動著,如刀割一般疼。

香菱與傅煬俱是臉色帶著幸災樂禍的笑容,看著周圍本來集體欺負衛樵的眾人,一個一個看去,眼神頗具挑釁意味。

連袂終究還是個人物,忽然間福至心靈,眼神一亮,整個人神色大變。他深吸一口氣,輕搖折扇一如既往的從容瀟灑,對著衛樵淡淡然的笑道:“我認輸!”

轟!

這句話比剛才衛樵認輸還要轟動,眾人瞬間驚呆了,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直勾勾盯著連袂,如果不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們定然以為衛樵用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逼迫連袂認輸!但是,衛樵什麼也沒做,連袂莫名其妙的認輸了!

所有人都怔住了!這個結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衛樵眼神裏訝異一閃,笑呵呵的點了點頭,道:“那,我要問第三個了。”

圍在周圍的猶自不甘,見衛樵又要問,不由得嗡嗡起來,雖然沒人大聲喊叫,但顯然很是不滿的。

連袂臉色雖然淡然從容,但那絲尷尬始終揮之不去,這個時候勉強一笑,折扇一合,笑道:“衛兄請。”

衛樵輕輕轉頭掃了一眼,周圍的嗡嗡聲驟然窒息。

衛樵這才笑了笑,轉頭看向連袂,道:“第三個問題,什麼是佛?”

衛樵聲音一落,周圍人群本能習慣的安靜,但旋即就轟然爆發出滔天大笑。

《華嚴經》雲:奇哉大導師,自覺能覺他。也就是說佛就是覺悟者。這麼明顯問題還用問嗎,明擺著。眾人紛紛開始大聲的嘲諷衛樵,有的甚至肆無忌憚的走了出來,大聲的給衛樵背誦《華嚴經》。

連袂起初也翹起嘴角,但旋即又忍不住的抽了抽。

《金剛經》雲:“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就是說佛是如來,如來是佛,佛就是自性。

佛曰:不可說!也就是說,佛他是難以明了的東西。

這麼一想就有三個答案,誰知道衛樵又沒有其他答案!連袂眉頭皺了皺,旋即鬆開,依舊瀟灑自如,折扇合起,淡淡笑道:“衛兄這個問題頗有見地,在下答不出。”

陳卓平複的胸脯又是猛然一漲,目光陰冷的掃了眼連袂,旋即心裏急忙默念‘論佛大會,論佛大會……’

周圍如今不再那麼狂熱了,麵色古怪的看著連袂,又看著衛樵,安靜的很。不能不讓他們安靜,事情太過古怪了。連袂怎麼忽然跟換了個人似的,如果不是眾人知道連袂是陳家豢養,陳家與衛家是死對頭,還以為兩人是在唱雙簧給他們看呢!

衛樵眼神裏的詫異再閃,若有所思的看著連袂,淡笑道:“哦,陳兄請。”

連袂也不顧周圍的異樣眼神,目光一轉,道:“佛是什麼?”

衛樵眼神亮了亮,對於連袂他現在是刮目相看了。‘佛是什麼’、‘什麼是佛’,兩個問題看似相同,其實又完全不一樣。似是而非,一般人根本就摸不清楚。

衛樵稍稍思索,旋即笑著道:“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佛就是佛,佛也不是佛。佛是存在的,佛也是不存在的。”

眾人一下子愣住了,這是什麼答案?說了根本就等於沒說,完全是廢話。

連袂微微皺眉,他跟感覺自己好似懂了,卻又完全說不出來。

陳卓眼神閃爍,轉頭看了眼蔣友。蔣友眉頭緊皺,臉色變幻間,搖了搖頭。

“這個不對!”

“這算什麼答案,不算!”

“沒錯,這些全是屁話,算不得數!”

“沒錯,打平,和了!”

“不是和,連公子勝了!”

“對!衛樵一個問題沒對,是他輸了!”

很快,周圍不甘心的人群忽然間爆發出一陣陣呼喊,俱是一臉憤憤不甘的瞪著衛樵,大聲喊叫。

香菱鼓著小嘴,兩隻小袖子擼了起來,好似爆發的小母雞。但是看著人群洶湧的周圍幾十號人,不由得小眉頭皺了皺,一拉傅煬,一副準備和他同仇敵愾一起保護少爺模樣。傅煬白淨小臉頓時白了白,生生擠出了一絲尷尬的笑容。

衛樵不理會呼喝喊叫的眾人,忽然間轉頭對著一個神色平靜的士子道:“請問印空大師的答案是什麼?”

眾人一怔紛紛轉頭,這才發現包圍圈外一直有人來去匆匆,不停的往返閣樓與這裏。待看清閣樓方向,眾人紛紛變幻,幾乎是瞬間就不由得窒息了。那裏是全部都是些達官貴人的房舍,據說,主持這次論佛大會的翰林院大學士現在也住在那裏。

那個士子一怔,麵對眾人虎視眈眈憤怒無比的神色,他小心翼翼道:“人剛剛去,還沒有回來。”

他一說完,眾人臉色稍霽,雖然是印空大師的人,眾人還是忍不住的怒目而視。

“來了。”也不知道誰喊了一句,眾人紛紛轉頭。果然,不遠處一個士子氣喘籲籲的奔著這邊跑了過來。

那士子一見眾人齊刷刷的轉頭直勾勾的盯著自己,飛速的步伐不由得的一停,臉色瞬間漲的通紅,有種掉頭就跑的衝動。不過見到自己的同伴給了一個沒事的眼神後,才小心翼翼的向那邊走去。

周圍的人盯著他的目光,非常的怪異。有的期待,有的惱怒,有的漠然,有興奮。

那人還沒有靠近,先前那個士子便連忙小跑過去,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那士子一聽,心裏大定,緊繃的臉色也緩了下來。先是對著眾人一抱拳,大聲道:“印空大師說,心在佛在。”似乎又怕眾人聽不懂,又接著道:“依韻小姐說,佛本無相,飄渺無跡,心在,佛在。”

他這麼一說,眾人算是明白了。但旋即又紛紛變色,這句話,不是與衛樵剛才的話相互映襯的嗎!

陳卓一聽是依韻說的,不由得臉色更加陰沉,喉嚨聳動,胸口好似要炸裂一般。看向衛樵的目光,恨不得千刀萬剮。顯然他在猜測,兩人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4:39 PM

第二十八章 小人

衛樵對著那士子笑著點了點頭,又轉向始終風輕雲淡,好似絲毫沒有將輸贏放在心上的連袂,眼神微微眯起,笑道:“連公子,我贏了。”

衛樵此句話一落,眾人立時臉色漲紅,紛紛怒目而視,卻又礙於閣樓內大人物,敢怒不敢言,隻好將目光投注在連袂身上,希望他能夠教訓衛樵這個不知天高地厚讓他們蒙羞的家夥。

“我輸了。”

在所有人的灼灼目光下,連袂神色平靜的淡然一笑,風輕雲淡的‘我輸了’,猶如一陣清風,輕輕刮向周圍人的耳朵裏。

“噗”

眾人還沒有反應,陳卓猛然一口鮮血再次噴了出來,雙目灰暗,滿臉紅暈,一口血噴湧而出,直接趴倒在地,雙腳抽搐了一下,再也沒有反應。

蔣友心裏翻江倒海,硬是擠出一絲笑容,向著衛樵友好一笑,連忙扶起已經昏厥過去的陳卓,急匆匆的走了。

眾人似乎被連袂陳卓的連番反應給打懵了,傻乎乎的瞪著雙眼,看著場上還沒有動的衛樵連袂,眼神裏迷茫一片。

連袂看著陳卓被蔣友帶走,微微皺眉,旋即暗哼一聲,轉頭對著衛樵抱拳,眼神裏冷笑一閃,笑呵呵道:“衛兄雖然有些投機取巧,旁門左道之嫌,但連某輸了就是輸了,在下不會不認的。不過連某還是想奉勸衛兄一句,口舌之利不過是小道,上不得台麵。還望衛兄能聽連某的肺腑之言,早日走上正道。”

衛樵眼神微變,目光玩味的看著一臉誠懇,發自肺腑的連袂,心裏明白他忽然轉變的原因,卻也不得不讚歎一句。連袂幾句話就將他自己的挑釁失敗轉化成小道不擅長,直白的暗示衛樵隻會口舌之利,旁門左道,一下子將不利轉化並且旁敲側擊的打擊他。尤其是最後一句,不知道要得多少人讚歎。

周圍被衛樵戲耍的人群,立即人聲沸揚,興奮無比發髻衝冠向著衛樵轟轟轟而來。

“對,沒錯,這種小道上不得台麵!”

“沒錯,口舌之利,小人爾!”

“衛樵,你還是回去讀,這種小戲不要拿出來丟人!”

“哈哈,圖惹笑話!”

傅煬激動的小臉通紅,有心向衝上去理論一番,卻又心有恐懼。隻能躲在香菱身後,耿著脖子大喊道:“你們大道還比不上小道,你們才應該回去讀書……”

不過他小胳膊小腿,聲音還沒有出口便被周圍好似打了勝仗的士兵們的口水給淹沒了。

香菱小臉鼓起,擼起袖子,一副準備和你們拚了的小模樣,瞪著大眼睛,凶巴巴的站在衛樵身邊。

連袂很滿意自己營造的效果,他都能想象到今天事情傳出後,吏部的那些大員會如何評價自己。

“嗯,此子說的有理,深得吾心。”

“胸懷寬廣,品性高潔。”

“不驕不躁,不急不餒。”

“……可入三甲!”

“……可堪大用!”

“……國之幸甚!”

他風度翩翩,從容儒雅,折扇輕搖,一身儒衫,風流倜儻,好一個窈窕公子!

衛樵聽著周圍的人聲,眉頭皺了皺,回頭看了眼雖然毫無作用依舊扯著脖子大喊的傅煬,又看了眼凶巴巴的小丫頭,心裏一笑,伸手摸了摸她小腦袋。

香菱被他一摸,習慣性的皺了皺小鼻子,旋即詫異抬頭的看著少爺,大眼睛眨了眨。意思是:少爺,您不生起嗎?

衛樵呵呵一笑,搖了搖頭。

眾人一見衛樵這視他們如無物的‘欺侮’動作,瞬間給激怒了,咆哮般的聲音立即響徹雲霄,直將衛樵從頭發梢貶到腳趾頭,然後又從衛樵皮囊罵到他的靈魂,直說的他一無是處,頭發枯死腳底流膿,壞到家了。

連袂看著眾人怒吼咆哮,一麵不動聲色的退到一邊,一麵看著衛樵暗自冷笑。

衛樵有些愕然,看著麵前堪比潑婦罵街的眾多士子們,那罵像,那吼狀,那憤態,那怒情,當真是讓他大開眼界。他本以為儒生都是翩翩君子,講究溫良恭儉讓,孝悌禮義廉!沒有想到完全錯了,這些人罵起街來,那些潑婦簡直還沒有入門,畢竟她們罵的都是連篇髒話,這些人一個髒字都不帶,還讓人更受不了!

衛樵看的饒有興趣,聽的津津有味,這些人自然愈發憤怒。雖然這憤怒是他們自找的,莫名其妙的,但是不妨礙他們發自內心的爆發,口水猶如噴壺般,直衝衛樵潑灑而來。

“那個,那個,大家停一下……”一個剛剛跑回來的士子,擠到眾人中間,尷尬無比的小聲的喊了句。他們來回奔跑換班,他並不是完全明白狀況,看著猶如海水中漂浮樹葉般起伏不定四麵波浪滔滔的衛樵,心裏冷汗直流,暗道:‘這衛公子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讓他們憤怒成這樣。’

群情激奮,怒罵不止。但是幾乎是瞬間,口水四濺,怒色咆哮的人群驀然間停了下來,幾十隻眼睛,直勾勾的看著站衛樵不遠處的少年,目光中異芒閃動。

衛樵再次見識到了士子們的渴望進步的心情,轉頭看了眼不遠處的樓閣,隱隱看見人頭攢動,交頭接耳。

那士子口幹舌燥的看了眼眾人,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在邊上始終麵色淡然,風度翩翩的連袂,又轉頭看向衛樵,硬是擠出一絲笑容,道:“衛公子,印空大師請你去一趟,說給你介紹幾位老友。”

這句話一出,四周立時更加安靜,那本來滿臉期待,神色興奮的眾人,立即屏住呼吸,雙目呆滯,全身都僵了。

連袂一聽神色立變,旋即臉角狠狠的抽搐起來。他本不相信衛樵真的被印空大師請入禪房,但是隨著那士子話音一落,瀟灑從容,翩翩風度的姿態瞬間統統沒有了,他雙目冷寂,拳頭緊握的手指發白,看向衛樵的目光,交雜著不甘憤怒,不服怨恨,心裏更是一股怨氣衝胸而出。

眾人本來也不相信已然當那個是謠言,如今一聽,紛紛麵紅耳赤,目不斜視,雙目直勾勾的看著前方,好似有絕世佳人在翩翩起舞一般那麼專注。

但是眾人還沒有來得及反應的時候,那士子又小聲加了一句:“依韻小姐也有請。”

砰砰砰!

頓時所有人臉色都變了,齊刷刷的轉頭神色陰冷的看著他,憤恨交加的瞪著,直欲活吞了他。

依韻是所有金陵男人的夢中情人,她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她身姿曼妙,性格溫婉,她舞姿翩翩,嬌若天仙,她一顰一笑,顛倒眾生。

才子愛佳人,自謂才子的連袂更是覺得整個金陵隻有依韻配得上她。如今看著自己心上人在這種場合要與自己的對頭碰麵,雖然明知不會有其他,但他還是覺得喉嚨被什麼卡住難受無比,心裏更是一陣無名怒火衝上腦門,大腦一陣滾燙。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4:40 PM

第二十九章 調戲

他們一個個臉色漲紅,恨不得找個老鼠洞鑽進去!

連袂看著衛樵的背影,看著遠處近在咫尺的閣樓,雙目通紅,氣息越來越重,猛然一聲大喝脫口而出。

“慢著!”

那個本來在衛樵身前領路的士子一愣,轉過頭有些驚訝的看著臉色漲紅,極其失態的連袂。

連袂也瞬間察覺出自己的失態,硬生生的將滿腹的怨氣壓了下去,折扇輕搖,臉色僵硬卻笑容款款道:“我想問一下,印空大師或者依韻小姐,還有請其他人嗎?”

自然,這其他人指的就是他。不過這句話還是引的眾人一陣點頭,紛紛對著連袂投以感激的目光,然後轉頭目光灼灼的盯著那士子。

無論被其中哪一個請去,對他們來說都是莫大的榮耀!功名利祿,唾手可得!

那士子看著連袂極其勉強的笑容,再看著幾十號人直勾勾的灼熱目光,忍不住的縮了縮脖子,咽了口口水轉頭看向身邊的衛樵。

衛樵笑著拍了拍他肩膀,霸氣十足道:“告訴他們,印空大師請他們同去!”

那士子一聽頓時被噎的不輕,閣樓隻是給人休息的地方,哪裏容得下這麼多人。不過他還是十分感激衛樵,他這麼一聲出來,算是給他解了圍。他尷尬轉頭對著眾人抱歉的笑了笑,抱了抱拳,連忙轉身繼續走,隻是腳下的步伐有些淩亂,不自覺的快了幾分。

後麵的眾人聽著衛樵那中氣十足的話語,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臉上灼熱滾燙。

連袂更是怒火中燒,看著越來越遠的衛樵的背影,雙目厲芒閃爍,胸口劇烈的起伏起來。旋即又好似想起了什麼,神色冷冷的咬牙切齒恨聲道:“好,我倒你多有才,論佛大會上,哼,我要你永遠抬不起頭做人!”

衛樵跟在那領路的士子邊上,看著他擦頭上冷汗的動作,笑呵呵道:“怎麼,嚇著了?”

那士子縮回手,尷尬一笑側頭道:“讓衛公子見笑了,我還是第一次被這麼多人同時盯著看,所以,呵呵……”

衛樵理解的點了點頭,笑道:“還沒有請教兄台的名字?”

那士子一愣,旋即有些受寵若驚般的連忙道:“在下韓元,字孝義。呵呵,說起來還是與衛公子同一屆的秀才。”能被印空大師與依韻小姐同時看重的人,他自然要認真小心‘結交’的。

衛樵收起手裏的珠鏈,悄悄遞給後麵小臉紅通通的香菱,對著韓元道:“哦,韓兄,可知印空大師要引薦何人給我?”

韓元臉色微變,悄悄的左右看了眼,旋即湊近低聲道:“印空大師留了名帖在依韻小姐那,都是吏部,翰林院的,而且,聽說還有內閣……”

衛樵眉頭一動,也笑著點了點頭低聲道:“多謝韓兄,如果有難事,不妨去衛家找我,能幫的,衛某絕不推遲。”

韓元神色一喜,他本就是存了靠攏之心,一聽衛樵拉攏,連忙道:“不敢不敢。”

雖然嘴上說不敢,但實際兩人明目張膽的已經達成了默契,勾搭成奸了。

傅煬在後麵看的白淨臉龐通紅,想著老師剛才在幾十號人圍觀群凶下麵不改色從容淡定,直將一群人不動聲色的氣的直欲吐血,還隻能硬生生的忍著,發泄不得,憋在心裏。不由得的一陣心血沸騰,滿臉崇拜。旋即又為自己的膽小懦弱羞愧,看著衛樵的背影,暗暗下定決心。

小丫頭香菱手持衛樵的佛珠,白嫩小手翻動著珠子,小臉做嚴肅狀,跟在衛樵的身後踩著衛樵的腳印,亦步亦趨的跟著,沒有多久便忍不住撲哧一笑,瞪了眼目瞪口呆的傅煬,小心翼翼的將佛珠踹人懷裏,小嘴撅起,帶著一絲古怪笑容。

‘哼哼哼,少爺問起來我就說丟了,然後,嘻嘻……’

論佛大會的大院是朝廷捐助,西北方向是達官貴人休息的樓閣,西南是僧人念經超度的大堂,東南方是士子們聚集的院舍,東北則是大門。而中央就是論佛大會的場地,一處高聳的大理石樓台,四周階梯遍布,座椅嶙峋,密密麻麻,明暢大氣,可容下近萬人。

衛樵跟著韓元向著西北方向走去,心裏卻有些奇怪,秦勻不是應該早就到了嗎?為什麼沒有來找自己?但旋即他便搖了搖頭,秦勻這個人也是心機深沉之輩,不能用常理推度之。

衛樵一邊走,一邊想著今天一天來的所作所為,暗自點了點頭,心道:‘應該差不多了。’

韓元領著衛樵過了幾道門,指著不遠處的一排排石門中的一個,低聲道“衛兄,到了。”

衛樵抬眼看去,隱約能看到石門內一個人影一閃而逝,旋即對著韓元微笑道:“多謝韓兄。”

韓元報以微笑,誠懇道:“預祝衛兄此番宏圖大展,一飛衝天!”

衛樵對著他點了點頭,抱拳道:“多謝。”說完,便向著那處石門走去。

香菱小腦袋左瞄右看,好奇的不得了。傅煬卻神色平淡無奇,跟在衛樵後麵,學著他的一舉一動,甚至連衛樵腳底疼,顛顛腳的動作都跟著一起做。

衛樵剛剛走到門口,一身銀色長裙,秀發披肩的依韻已經站在門口,對著衛樵微啟紅唇,輕聲笑道:“衛公子,我們又見麵了。”

清新脫俗,素雅端莊。這是衛樵的第一感覺,不同於李惜鸞的少婦成熟風情,依韻給他的感覺就是清新,讓人如置山林的心曠神怡。

一根彩帶係腰,將纖細柳腰勾勒出來,翹臀豐挺,酥胸盈潤,一張如花似玉的俏臉帶著胭脂般燦爛笑容。

衛樵眼色的異樣一閃,笑呵呵道:“依韻小姐比上次見麵更漂亮了。”

這本是再普通不過的打招呼,但是依韻卻立即俏臉通紅,美目有些羞惱,見他一本正經,卻又不好開口訓斥,皺著秀眉猶豫起來。

“啊,依韻小姐,我剛好有話對你說,咱們進去說。”傅煬眼見依韻的尷尬,連忙上前一步,一邊說一邊使眼色,兩人極其默契的就向裏麵走去。

依韻悄悄鬆了口氣,紅著臉跟著傅煬向裏麵走去。

衛樵眼睛眨了眨,有些疑惑的轉頭看了眼香菱,小丫頭卻揚著白皙脖子嘟著小嘴翻起眼睛煞有其事的左搖右晃的打量起屋子來。

衛樵一拍腦袋,歎了口氣,無意中又把人家姑娘明目張膽的給調戲了。不過旋即他又有些詫異,一向害羞膽小的傅煬,竟然直接與金陵第一美女依韻熟稔至此,直接向裏麵的房間走去?

閨房!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4:47 PM

第三十章 對子

衛樵看著輕車熟路的傅煬帶頭向裏間走去,眼神極其怪異。兩人之間的距離完全不是朋友應該有的,親密無間的很!

衛樵瞪了眼裝模作樣其實憋著笑意的小丫頭,抬腳向裏麵走去。

香菱嘻嘻一笑,衝著衛樵的背影吐了吐小舌頭,飛速的跟了上來。

通道不是很長,隻有三五丈,窗戶透亮,大理石通透,視線毫無阻礙的直達前方。

衛樵神色有些古怪,他發現傅煬直接攜手依韻,進了裏間了。

臥室!

衛樵眼神微眯,眼神玩味的停駐在臥室外的客廳內。

幾張凳子,一個方桌,桌上筆墨齊全,墨韻留香。正南方一張仕女圖,女子溫婉細膩,巧笑盼兮。

小丫頭東瞧瞧西看看,頗為好奇。本來像她這種丫鬟,隻能一輩子待在衛府的,如今跟這衛樵東遊西蕩漲了不少見識,見到什麼稀奇的東西,都想破開來研究一下。

衛樵盯著那副仕女圖看,眼神裏有些疑惑。沒有背景,沒有題詩,沒有題名,也沒有印泥。清晰的白紙上,一副淡淡的水墨畫,其他什麼都沒有。

衛樵與香菱在各自忙著研究,裏間的傅煬與依韻也沒有閑著。

“這,是真的?”依韻俏臉滿是震驚,她一向溫婉,鎮定,但這一刻小嘴微張,美目一眨不眨,酥胸壓抑著顫抖,顫音裏充滿了驚異!

“嗯!所以我拜他為師了!”傅煬重重的點了點頭,用衛樵的成就來襯托他做了多麼重大的決定。

依韻驚愕之後,玉手拍打著起伏顫抖的酥胸,俏臉依舊帶著驚魂,嘴裏喃喃自語道:“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這,真是他做的?”

依韻抿著小嘴,直覺喉嚨無比幹燥,連忙端起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一隻手撐著桌子,依舊可以感覺撲騰撲騰跳的心髒。

“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裏如虎!”依韻又低聲念叨了一句,猶自難以平複內心的驚訝,兩手撐著挪到了椅子上,坐在那裏挺拔的酥胸依然蕩漾著道道誘人的弧度。

隋朝末年民不聊生,太祖以布衣之身投身義軍,以一身之力轉戰天下,最終消滅了隋朝殘餘勢力,擊潰了各路義軍,坐上了皇位。更是五年後禦駕親征塞外,與匈奴單於大戰,大勝而歸!

這幾句詞不僅豪邁大氣,氣宇磅礡,更是直接讚頌太祖的。想到傅煬在茶樓看到的那個老太監,依韻俏臉忍不住的一陣紅暈升起!

傅煬站在依韻身前,看著她驚魂未定的俏臉,白淨的臉色堅定,眼神更是充滿了憧憬。

過了許久,依韻抬頭看向傅煬,眨動間帶著慈祥,柔聲道:“傅煬,你長大了。衛樵一飛衝天,已經勢不可擋了。”

傅煬一聽,小臉激動的通紅,雙目閃爍著興奮之色,旋即便原形畢露的撲了過去,抱著依韻大喊道:“我就知道你誇我的,哈哈,我這次作對了,爹再也不會看不起我了……”

依韻任憑他抱著搖晃著,輕輕拍著他的背,俏目水光微微閃動。

“少爺,這裏有一行字。”香菱趴在桌子上,指著白紙上的一行娟秀小字對著衛樵悄聲道。

衛樵從仕女圖上收回眼神低頭一瞧,猛然一個栗子打在香菱頭上,瞪著眼道:“那叫對聯的上聯,盡給少爺我丟人!”

香菱抱著小腦袋‘哦’了聲,小臉微紅,卻不知道衛樵是在故意報複她剛才看他的笑話。

衛樵板著臉,沒好氣的瞪著她,低頭看著紙上墨跡未幹的對聯,不由得訝異一閃。

‘遊西湖提錫壺錫壺掉西湖惜乎錫壺’

這個對子可是個絕對,不想竟然是出自依韻之手。

香菱見少爺臉色緩和,眉頭緊鎖的盯著桌上的對聯,小嘴輕抿的低聲道:“少爺,你能對上嗎?”雖然嘴上這麼說,小心思裏卻認為自家少爺一定可以的。

衛樵抬起頭看了她一眼,旋即眉頭一鬆,笑呵呵道:“如果說是普通的對子,少爺我不記得,但這種絕對,少爺我手到擒來!”

香菱頓時大眼睛一亮,白嫩小手習慣性的拿起墨條,在硯池裏磨了起來。

衛樵拿起搭在硯池上筆,看了看毛頭,在硯池裏輕輕滾動,旋即提了口氣,柳體大字筆走龍飛!

‘遊西山拿衣衫衣衫落西山惜善衣衫’

衛樵一落筆,頗有些驚天地泣鬼神的味道,一片寂靜。

小丫頭湊著小腦袋,低聲念了起來,但旋即便紅著小臉站了起來,微低著頭。

衛樵心知她識字不多,對子估計一竅不通,笑呵呵的又提筆寫下了四個字。

衛樵將筆遞給她,笑道“來,少爺我也寫了個對子給你對,答對有賞!”

“衛公子出了什麼對子?”衛樵話音一落,一聲清脆如鶯鳴,婉轉如玉落珠盤的叮咚之身在衛樵身後響起。

一股幽蘭香氣襲身而來,衛樵輕輕聳了聳鼻子,旋即轉身淡然一笑道:“遊戲而已,依韻小姐不必當真。”

雖然衛樵這麼說,但依韻還是溫柔一笑的走了過來,湊近一看,不由得的俏臉微怔,如果不是剛才傅煬透露了茶樓的秘密,她定然不會認為衛樵能夠對得出她的絕對。

‘遊西山拿衣衫衣衫落西山惜善衣衫’

工整,合乎意境,是個上上之對。她俏目微閃的瞥了眼淡笑不語的衛樵,抿嘴一笑。又轉目看了眼衛樵寫的對子,不由得又是一愣。

二三四五。

就四個字,四個數字。

依韻抬起頭,冰潔如玉的俏臉對著衛樵看了一眼,旋即黛眉微蹙,越是簡單的對子越是難對,尤其還是衛樵所寫,心裏還帶著剛才的震驚餘韻,依韻心裏飛速思索起來。

仁義孝悌?不對。

溫良恭儉?不對。

五四三二?好像也不對。

依韻號稱金陵第一才女,瞬間腦海裏便是十幾個對子閃過,但是她卻不敢輕易說出口,咬著粉嫩紅唇,苦苦思索起來。

衛樵見依韻不聲不響的站在那裏,有些疑惑,不過還是將毛筆遞給了香菱。

小丫頭小手咬著蔥白手指,羞眉耷眼的看著衛樵,慢吞吞的伸出右手將毛筆接了過去。

衛樵呵呵一笑,看著小丫頭握筆的手勢就知道小丫頭為什麼一直低著小腦袋了。

香菱的確羞的不行,她以前是練過毛筆的,但是就沒法向婉兒一樣握筆,她始終覺得小手直接握著筆杆更有力。

香菱緊抿小嘴,握著筆杆在衛樵字的右邊飛快的寫了起來。

六七**。

也四個字,四個數字。

衛樵傅煬依韻都圍了過來,傅煬一看就悶哼哼的忍不住的笑。這種下聯明顯是不行,不說不工整,而是太俗!

二三四五,六七**。

這個對子傳出去估計會讓金陵才子們樂掉大牙。

香菱垂著腦袋,小嘴扁著,大眼睛撲閃撲閃,晶瑩剔透的淚光閃動。

“嗯,對的不錯。”衛樵卻十分肯定的說道。

傅煬臉上忍住的笑意瞬間愣住了,就是依韻也俏臉疑惑,這個下聯她不是沒想過,但卻覺得太過普通,沒有畫龍點睛柳暗花明的感覺。

她琢磨衛樵寫的對子,定然是有深意的。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4:49 PM

第三十一章 佳偶

香菱一愣,大眼睛淚光閃閃的抬頭看向衛樵,覺得少爺是安慰自己,不由得心裏一陣委屈,小心思裏暗暗決定回去一定要讀書,讀好多好多的書。

不給少爺丟人!

衛樵呵呵一笑,伸手揉了揉小丫頭的頭發,接過毛筆,在兩行字的上麵寫道‘缺衣少食’。

依韻盯著龍飛鳳舞的四個大字,心裏好笑的搖了搖頭,看著衛樵輪廓分明的側臉美目異彩連連,暗道‘哎,真是亂了。’卻不知道她話裏指的是什麼。

傅煬看著衛樵的顏筋柳骨的四個大字,驀然一讚道:“好字!”

小丫頭淚眼婆娑的盯著那副對聯,緊抿著小嘴,小身子一顫一顫。

衛樵將宣紙拿了起來,吹幹,輕輕疊了起來,一邊伸手塞給香菱,一邊不顧依韻傅煬的疑惑,一本正經道:“咱寫的對聯不能便宜外人,拿回去,肥水不流外人田!”說完,使勁的揉了揉小丫頭的小腦袋。

“嗯!”香菱重重的點了點頭,梨花帶雨,小心思裏忽然被填的滿滿的,漲漲的。小嘴緊抿,眼淚嘩嘩的落。

衛樵輕輕歎了口氣,現在的人怎麼就這麼容易騙呢?

依韻一愣,旋即抿了抿嘴唇,眼睛也有些濕潤,恍惚間好似在追憶著什麼。

傅煬眼簾閃動,偷偷的瞧著依韻,嘴唇蠕動,猶猶豫豫的似乎要說什麼。

“小姐,小姐……”幾人沉默中,一身綠衣的依韻貼身婢女莽莽撞撞的衝了進來,有些驚慌的喊道。

依韻一怔,急忙收斂悲憫之色,對著衛樵輕輕點了點頭,向外迎了過去。

香菱慌忙擦掉眼淚,收起宣紙,抿著小嘴,悄悄的站了衛樵身後。抬著小腦袋看著衛樵的背影,抿了抿小嘴,眼神堅定。

傅煬看著綠衣女子的慌張模樣,微微一愣,目光隨著依韻落到了遠處的大門口。

依韻皺著眉頭,有些不滿的瞪著驚慌失措的綠衣婢女,輕叱道“欄兒,什麼事這麼慌張?”

綠衣婢女欄兒一愣,這才發現屋裏有人,連忙站定,悄步湊近依韻低聲道:“小姐,楚公子,封公子來了。”

依韻一聽便黛眉緊蹙,轉頭看了眼裏屋的衛樵,美眸微凝,稍稍遲疑,低聲道:“請他們進來吧。”

“小姐…”欄兒俏臉擔憂的輕聲猶豫道。一個見到屋內有人已經夠讓小姐煩了,如今兩人一起來,還不天翻地覆!

依韻顯然知道欄兒心裏所想,稍微遲疑還是點了點頭。

欄兒小眼睛眨了眨,向著裏麵看了看,卻隻看到了傅煬的背影,小臉微帶古怪,點了點頭,轉身向外麵走去。

依韻頓了頓,轉身向著裏屋走來。

依韻站在衛樵身前,抿了抿紅唇,猶豫著輕聲道“衛公子,嗯,要不,你去裏屋坐一坐?”她倒不是擔心楚公子與封公子欺負衛樵,而是出於衛樵平和的性子不想讓他陷入無謂的爭執中。況且,似乎兩人也傷害不到衛樵。

衛樵老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端著杯子正在喝水,聞言抬頭看了她一眼,放在杯子笑道:“怎麼,不方便?”

依韻俏臉一紅,極其嫵媚的瞥了他一眼,剛要說話,外麵就傳來兩聲矜持的大笑。

“呵呵,依韻小姐,楚謀再次來領略小姐的繞梁琴音了。”

“哈哈,依韻小姐,晚生對你的歌聲可是記憶猶新啊!”

衛樵有些尷尬,總是不自覺的調戲人家姑娘。如果不是人家大度,早就一巴掌甩過來了。

在衛樵尷尬不知道說什麼的時候,兩個身影已然步入門口。

一個一身白色長衫,麵冠如玉,俊逸灑脫。一個一身青色長褂,麵色微黑,神情傲慢。

傅煬香菱,衛樵依韻轉頭看向門口,門口的兩人也直勾勾盯著紮堆的四人。

一時間靜寂無聲。

楚瀚臉上還帶著從容自信的笑意,這一刻僵了。

封有禮神色輕慢激動,羽扇輕擺,這一刻也停在了胸口,雙目微皺。

‘依韻的房間裏竟然有其他男人!’

兩人對視一眼,雙目俱是冷意一閃。

衛樵神色淡然,右手又拿起茶杯。

依韻俏臉紅暈未退,美目嫵媚猶在。

兩個男人看的心裏很自然是一股怒火從心頭熊熊燃燒,直覺身體一陣燥熱,胸口憋了一股怒氣,壓抑的極其難受。

依韻連忙收斂神色,側著身子對著兩人輕聲道:“依韻見過兩位公子。”

衛樵坐在椅子上絲毫不動,端起茶杯仿若無人的吹著茶。依韻站在他邊上,一個從容自然,一個俏媚矜持,宛若一對伉儷,家中迎客。

兩人一見這幅畫麵,俱是妒火中燒,雙目怒光閃爍。對視一眼,極力壓抑著心裏的憤怒,笑呵呵上前,抱拳道:“小生見過依韻小姐。”

衛樵抬起頭打量了兩人一眼,兩人眼中的異樣逃不過他的眼睛,又轉頭看了眼依韻,微微皺眉。心裏卻胡思亂想道‘姑娘在這個時候不是好詞,小姐倒是受人尊敬,千年一過,姑娘倒是隨便喊,小姐卻要偷偷摸摸的叫……’

依韻似乎也看出了兩人的心思,連忙不動聲色的退後一步,輕笑道:“衛公子也剛來,”似乎又怕兩人誤會便又道“是應印空大師邀請而來的。”

楚瀚微微一怔,印空大師在大齊地位超然,不理俗事,但是如能得他青睞,那無論是聲名還是仕途定然增加巨大助力,他看著神色淡然的衛樵,不由收起了輕視之心。見他與依韻好似很熟,不由得又眉頭緊蹙。

封有禮看著衛樵,嘿嘿冷笑,翹著嘴角對依韻道“依韻小姐,這位衛公子可是印空大師親自領來的?”

依韻不明所以,轉頭看了眼衛樵,見他麵色始終淡然如水,手裏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把小刀,對著一根大拇指粗細的木頭上下比劃著。輕輕蹙眉,對著封有禮搖了搖頭道:“不是,是印空大師請一韓士子領過來的。”

封有禮一聽,神色愈發冷笑,看向衛樵的目光猶如貓捉老鼠般,充滿了戲謔。

衛樵看著手裏的木頭點了點頭,旋即旁若無人的拿過一張宣紙墊在腿上,右手握刀,猛然用力,一陣碎木屑開始灑灑而落。

封有禮見衛樵如此無視他,心裏怒火騰的更盛了三分。他雙目冷冽,旋即‘哧’的一聲輕笑,很是不屑的搖了搖頭,轉頭對著依韻道:“依韻小姐,在下覺得,這位衛公子,似乎有些麵熟。”

依韻還不知道外麵的傳言,但見封有禮溫和有禮的神色中難以掩飾的冷笑,不由得微微一愣。

楚瀚眉頭一挑,眼神也亮了起來。他也曾經琢磨過衛樵在雲佛寺隨口而出的那首詩,幾番計較之下得出結論。

世上沒有人能轉瞬間做出如此毫無斧鑿痕跡,猶如天成的詩句!

加上外麵的傳言,楚瀚眼神淡淡一閃,已然將剛才的重視之意拋之腦後。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4:53 PM

本帖最後由 fk2010 於 2017-5-22 05:53 PM 編輯

第三十二章 書生

兩人來到桌前,一眼掃過桌子的對子,眼神不由一亮。錯落著的宣紙上密密麻麻的寫著各種對子,他們認得上聯是出自依韻之手,而下聯字體有所不同,他們卻絲毫沒有考慮衛樵,直接是認為印空大師所寫,畢竟依韻經常拜訪印空大師的,探討對子也屬正常。

欄兒很快就搬出了三個凳子,猶豫著要不要搬一個給傅煬時,見依韻揮了揮手,連忙退到一邊,俏立在香菱邊上。

衛樵已經下去了幾刀,又忽然覺得不對,皺著眉抬起頭,恰巧迎上了欄兒好奇的目光。

小丫頭猶自記得當初衛樵嚇唬她好幾天沒敢睡覺的事情,一見衛樵看過來,小臉一板,俏鼻一皺,哼了聲轉過頭。

衛樵微微一笑,再次低頭專心刻了起來。

欄兒見衛樵沒有回應,眼神又不由得的飄了過來,隻是偷偷摸摸頗有些欲語還休,模樣極其可愛。

楚瀚看著桌上各種各樣包羅萬象的對子,眼神裏柔情閃動,盯著依韻的俏臉緩緩坐了下來。

封有禮雙目戲謔的在衛樵身上打轉個不停,讓他鬱悶的吐血的是,衛樵竟然一個正眼都沒有看過他,絲毫沒有作為偽才子被揭穿後應該逃之夭夭的覺悟!

想著他竟然正大堂皇的假借印空大師的名頭來欺騙他的夢中人,再看他有恃無恐的坐在那裏悠哉樂哉的玩著小飾物,心裏不由得一陣怒氣上湧!

不過如今死對頭兼情敵的楚瀚也在,他硬生生的壓抑著怒氣,雙目噴火的也跟著坐了下來。

傅煬看著封有禮那憤憤不平模樣,嘴角一抽一抽,白淨小臉紅的跟猴屁股似的。雙手捂著小腹,如果不是衛樵依韻都沒有發話,他估計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小丫頭這次倒是老實了,很是乖巧的小手搭在衛樵肩膀上,輕輕的揉捏著。

依韻瞥了眼猶自仿若不知外物衛樵,輕輕歎了口氣,看著楚瀚封有禮兩人輕聲笑道:“兩位公子不去論佛現場,怎麼來我這裏了?”

楚瀚還沒有說話,封有禮搶先道:“依韻小姐大概不知,楚兄對佛之語甚是喜歡,加上印空大師不在,便拉著我來小姐這裏,奢望聽上一曲天籟之音,還望小姐勿怪。”

依韻瞥了略有尷尬的楚瀚,輕笑著點了點頭道:“兩位公子到來,依韻自然是掃榻相待,豈會見怪。”

楚瀚輕咳一聲,折扇輕搖對著依韻溫柔一笑,眼神充滿情愫,輕聲道:“在下半月不聽小姐琴音,食不甘味,睡不安寢,此番…冒昧了。”

依韻輕輕微笑,卻沒有對楚瀚的情意絲毫的回應。

封有禮看著楚瀚的癡情模樣,臉色微冷,瞥了眼渾然忘我的衛樵,心頭一轉便是冷笑一聲,笑容滿麵道:“呵呵,本來在下也很想聆聽小姐琴音,不過想來如今論佛在即,小姐也沒有彈琴的心思。我觀小姐桌上對聯眾多,不如我們切磋一番這對子助興如何?”

楚瀚一聽立即點頭,雖然自負知道依韻清楚他的才華,但還是忍不住的想要在佳人麵前表現一番。

依韻微皺秀眉,心裏隱約明白封有禮的用意,不等她拒絕,封有禮又搶先一步衝著衛樵道:“三人卻是少了些生氣,不如衛兄也加入,可好?”

其他兩人神色不同的也將目光轉動了衛樵身上,衛樵右手停頓在空中,微微皺眉,雙眼盯在手裏的雕刻上,隱約可見一個人形輪廓。在三人目光灼灼下,許久,才出聲道:“這一刀卻是偏了。”

封有禮當即臉色漲的通紅,滾燙如燒!感情衛樵皺眉半天全是思索手裏的小玩意,他一臉期待的真誠全是自作多情!

楚瀚有些錯愕,但看著封有禮那豬肝臉,也折扇輕搖故作大方的淡淡笑了起來。

三人中也隻有依韻多少了解衛樵一些,心知他是故意寒磣人,抿著紅唇,無聲勝有聲的輕笑起來。

封有禮一口氣直接衝到了喉嚨,但是怎麼也發不出來又咽不下去,整張臉黑的猶如燒了百年的鍋底,紅裏透黑,黑裏泛紅。

“呵呵,既然衛兄無心,那就我們三人吧。”楚瀚瞥了眼俏臉如玉,更加美豔不可方物的依韻,笑道:“我先出。”

“寂寞寒窗空守寡”

寶蓋頭,七個字,算是一個比較難的對子了。

楚瀚說完,再次雙目灼熱一臉情意綿綿的看著依韻,對他們這些才子來說,這可是**裸的表白了。

依韻秀眉微蹙,俏臉笑意迅速退斂,未等她說話,封有禮眼神裏憤恨一閃,也一臉仰慕的對著依韻道:“我來。”

“俊俏佳人伴伶仃”

單人旁,對的也算工整,卻更加淺顯直白。

封有禮這句比楚瀚的還要進了一步,直接點名了‘結伴’的意思,不似求偶,有點比親的味道。

依韻麵色從容,依然帶著一如既往的輕笑,淡淡道:“兩位公子高才,小妹卻是對不出。”她的意思是,兩位公子才高八鬥,小妹我配不上。

聽這三人明目張膽的打啞謎玩求愛拒絕,衛樵渾身酸冷的直哆嗦。他以前看過的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可沒有這樣的。

楚瀚早有準備卻還是心裏一暗,旋即又大度一笑,道:“那我再出一個。”

“寄宿客家牢守寒窗空寂寞”

十一個字,還是寶蓋頭,難度更大了許多。是楚瀚猶有不甘心的情係佳人再次苦苦追問。

封有禮一聽,便是微微皺眉,先前被衛樵無視,這次加上依韻拒絕,他胸腔一股怒氣已經積累到了極限,楚瀚的對子,他腦子滾熱,一時間竟然想不出下聯。

依韻輕輕一笑,道:“這次我來。”

“遠避迷途退回蓮逕返逍遙”

也是十一個字,走之旁,對的工整,語境更加貼切。是依韻勸說楚瀚迷途知返方得逍遙,直勾勾的拒絕了。

封有禮聽著依韻再次拒絕了楚瀚,心裏的怒氣減少了一點,紅透的臉龐,也漸漸冷卻下來,心裏好受不少。

他嘴角掛著冷笑,看著楚瀚眼睛一轉道:“這次輪到我了。”

“水底月為天上月”

這個對子前後映襯,兩字重疊,是個難對。卻是封有禮故意嘲笑楚瀚的情意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水中月,再撈也徒勞。

楚瀚臉色難堪,看著近在咫尺的美豔絕倫的佳人,眼神裏再出充滿情意,輕聲道:“眼中人是麵前人。”

衛樵的刀子已經不敢刻下去了,拿著雕像的左手控製不住的哆嗦,渾身忍不住的冒冷氣。

他一直以為讀書人好麵子,臉皮薄,今天才發現,錯了,大錯特錯,錯的都飛譜了。這些書生臉皮厚起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第三十三章誤會


衛樵覺得自己再待下去肯定是沒法雕刻了,便站起來對著依韻道:“依韻小姐,我進裏屋坐坐?”

正在彼此算計的封有禮楚瀚一聽俱是雙眼大睜,極其錯愕,但旋即又雙目噴火,臉色瞬間就黑了。

楚瀚率先冷哼道:“依韻小姐閨房豈是男子隨便進入的,衛兄不覺得提的要求太過強人所難嗎?!”

封有禮神色陰沉,冷笑一聲接著陰陽怪氣道:“衛兄大概不是真的認為自己是金陵第一才子了吧?”

依韻先前請他進去,這兩人不知,她自己委屈一下倒也無所謂,如今楚瀚封有禮都在,卻是無法再答應衛樵了。俏臉露出為難之色,卻悄悄的給衛樵遞了個眼色。

衛樵說完才恍然想起這時候女子的房間是不能隨便進的,看著楚瀚封有禮兩人俱是憤怒無比的神色,猶豫了一下,道:“要不,你們三人進去對吧?”

衛樵話音一落,依韻便直接羞惱的暗暗瞪了過來,但衛樵一臉猶豫,目光悠遠,沒看到。

楚瀚麵色激動,能進心上人閨房他自然是千肯萬願,但是封有禮卻是萬萬不能進的。

封有禮卻不糊塗,盡管這個提議很誘人,還是大義凜然的板臉冷哼道:“我等讀書人豈會做那無狀唐突之舉,衛兄這話不知是何意!”

衛樵翻著眼睛,覺得滿頭都是烏鴉在飛。有些人不要起臉來,什麼人都傷害不了他們。

衛樵覺得剛才說的話真有點不著調,搖了搖頭坐了下來,舉著還模糊不清的雕刻,對著三人道“可是你們影響我雕刻了。”

三人一聽俱是神色一怔,臉色古怪的麵麵相覷。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雖然大齊還沒有到這種程度,但是讀書人高人一等,奇技銀巧乃賤業早已經深入大齊人骨髓,衛樵舉著木頭對他們說‘可是你們影響我雕刻了’,他們心裏一下子接受不了,目瞪口呆的全愣住了。

“衛公子,這個對你很重要?”依韻第一個回過神,神色怪異的看著衛樵道。

衛樵盯著手裏的木雕,搖了搖頭,道:“不是我,是你。”

依韻俏臉微紅,看著衛樵手裏的木雕,輕輕抿著櫻唇,低聲道:“衛公子是在雕刻我?”

楚瀚臉色漲紅,別的男人在自己麵雕刻自己的心上人,雙手肆意的撫摸,眼神肆意猥瑣…他陡然心裏暴怒,一股衝天怒火從心髒噴湧而出。

但他忍著,他要等衛樵承認,之後再,再…他現在還不知道之後再怎麼樣。

封有禮臉角也抽搐著,眼神裏冷芒閃爍的盯著衛樵手裏的那個輪廓已經出來的雕刻,拳頭緊握,心裏對衛樵的恨已然無以複加。

衛樵抬頭瞥了她一眼,見她俏臉如玉,溫婉中帶著一絲羞紅,微微一愣,又低頭比劃手裏的木頭,淡淡道:“不是。”

依韻一聽,緊繃的俏臉為之一鬆,心裏暗暗鬆了口氣,卻也帶著一點莫名失落。

楚瀚鐵青的臉色立變,鼓脹的胸脯猛然一泄,如釋重負般的大口的喘氣。看向衛樵眼神帶著一絲笑意,憤怒也變成了友好。

封有禮心裏憤憤不平,雙目微眯,厲色不時閃過。他心裏還在猜測著衛樵雕刻與依韻有什麼關係。兩人從開始到現在都沒有說明關係,不時的‘眉目傳情’,曖昧的很。

‘難道他是送給依韻做定情信物?’這麼一猜,封有禮看向衛樵的眼神又冷厲了三分。

楚瀚心裏鬆了口氣,發白的手指也緩緩鬆開,這才發現手掌心已經被指甲割破,絲絲鮮血流出,他神色一慌,看著手裏的血一陣頭暈目眩,搖搖晃晃竟然要向後倒下去。

封有禮一愣,連忙扶住他,神色古怪道:“楚兄,你怎麼了?”

依韻俏臉也露出關心之色,蹙眉道:“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

楚瀚臉色蒼白,哆嗦著嘴唇,滿頭大汗,右手顫抖著舉了起來。

封有禮更奇怪了,連忙按住他的手,急色道:“楚兄,你到底怎麼了?說出來,要不要請大夫?”

楚瀚忽然臉色更白,‘啊’的一聲,頭一歪直接暈了過去。封有禮本來就假惺惺的去扶,雖然手放在楚瀚身上卻根本就沒有用力,楚瀚一暈,直接滾到了地上。

依韻這下急了,連忙站起來對著欄兒道:“快,快去請大夫。”如果在這個時候楚瀚在她這裏發生了什麼事,那十張嘴也說不清了。

欄兒本就小臉緊張,一聽依韻的話,連忙應了聲就往外麵跑去。

正在雕刻的衛樵忽然停了下來,抬頭看著地上一動不動的楚瀚,淡淡道:“打他一巴掌。”

封有禮一聽就是臉色一正,對著衛樵沉聲道:“衛兄,人命關天,豈可兒戲!”

衛樵轉頭仔細的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道:“嗯,的確,欄兒,你扶著楚公子,讓封公子去請大夫。金陵城他比你熟,認得人多。”

封有禮一聽就怒氣勃發,麵紅脖子粗的大聲道“衛樵你……”他一番作為自然是別有用心,不過在佳人麵前自是要擺出一番義薄雲天的樣子。

依韻輕輕皺著眉頭,不理會兩人對著欄兒道:“快去。”

衛樵右手再次下刀,淡淡道:“大夫是不允許進來的,進來也是白來。”

衛樵話音一落,封有禮神色立即憤恨無比,站起來怒視衛樵大吼道“衛樵,你三番兩次的阻攔依韻小姐請大夫,你究竟是何居心,難道要看著楚兄死不成!還是你怕論佛大會比不過楚兄,所以要害他姓命!”

看似大義凜然,卻也端的惡毒。

人命關天,依韻也不得不慎重,即便衛樵再有才華,這一刻她也管不了了。她冷著俏臉對著欄兒道:“快去。”

欄兒連忙‘嗯’了聲,猶豫的看了眼衛樵,小蠻腰扭動,飛速的出了門口。

衛樵輕輕搖了搖頭,看著一臉計謀得逞冷笑的封有禮,又看了眼俏臉緊繃的依韻,暗歎一句:‘沒文化,真可怕。’

衛樵右手揮了揮,香菱立即會意的將小臉蛋湊了過來,衛樵低聲在她耳邊說了一句。香菱立即連連點頭,待衛樵說完便端起衛樵的殘茶,蹭蹭蹭的跑到了楚瀚身前,一口灌下去,小嘴‘噗’的一聲,全噴在楚瀚臉上。

小臉得意洋洋擦著嘴,心裏樂滋滋的暗道‘少爺喝的茶就是好喝。’如果讓衛樵聽到,說不得又是一個爆栗。

封有禮一見當然不會放過落井下石的機會,立即便臉色怒極的大聲喝問道“衛樵,你這是幹什麼,楚兄都這樣了你還要如此侮辱他!你還是一個讀書人嗎?你學的還是聖人經典嗎!”

依韻這個時候也不記得衛樵有多麼驚世的才華,得誰欣賞,俏臉冰冷,美目帶煞的直視衛樵,嬌喝道:“衛公子,人命不可輕賤!”

“咳咳”

兩人話音前後一落,躺在地上的楚瀚忽然身體抖動著咳嗽起來。

香菱嚇了一跳,小臉一緊,轉身便向著衛樵身後跑來。她覺得,滿世界就少爺那安全。

依韻與封有禮一愣,是那丫鬟弄醒的?那她跑什麼?

楚瀚眼睛眨了眨,直覺腦中天暈地旋,一時間茫然的竟然不知道幹了什麼。待他撐著手坐起來的時候,一低頭,臉色又是慘白。

“啊……”

驀然間楚瀚一聲大叫,剛剛抬起的頭又倒了下去。

又暈了。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4:55 PM

第三十四章 風水

衛樵隻好再次停了下來,端倪著初步成型的雕刻,抬頭看著麵前兩個目瞪口呆,一臉通紅尷尬的兩人,淡淡道:“事情很簡單,楚兄他暈血。香菱,再去噴一次。”

“哦”香菱連忙再次端著茶杯走過來,心想不是詐屍就好。

看著香菱又端著茶杯過來,封有禮忽然感覺自己就像被人當眾狠狠的重重的打了耳光一樣,不僅響亮,而且火辣辣的疼。尤其是自覺一直是在玩貓捉老鼠的他,如今被心裏的老鼠給耍了,一向高傲的封有禮他的憤怒滔天可想而知。

封有禮胸口起伏,悶的想要吐血,他一直都覺得自己是高高在上的俯視衛樵,這麼久沒有拆穿他,也隻是為了增加樂趣,慢慢玩。但沒想到終日打鳥,今天竟然被鳥啄了眼睛。

他感覺臉色火燒,滾燙滾燙,不用看他都知道,他的臉色一定紅透了!

傅煬看著衛樵一招就將楚瀚給弄醒了,眼神裏崇拜蔓延,盯著他手裏翻飛的小刀,神色激動道:“老師,你真有辦法。”

依韻俏臉微紅,有些尷尬的看著衛樵,悄悄瞪了眼傅煬。

香菱小嘴鼓起剛到欄兒扯著一個老頭,急匆匆的趕了進來。小丫頭本就記仇,立即想起了幾人剛才對少爺的冷嘲熱諷,鼓起的小嘴,在眾人熱切的眼神中迅速消退。

咕嚕,咕嚕,咕嚕,三口下肚。

眾人傻眼了,香菱竟然把水給喝了。

衛樵哭笑不得的瞪了她一眼,沒好氣的搖了搖頭。小丫頭立即跑過來吐了吐小舌頭,連忙伸出白嫩小手,討好的在衛樵肩膀上輕捶起來。小拳頭柔若無骨,一點力氣都沒有。

大夫很快來了,自然不是外麵的,衛樵不知道,這樓閣之內便有。那大夫白發蒼蒼,幹枯的手在楚瀚手腕上摸了摸,旋即微微皺眉,渾濁的雙眼看著楚瀚的臉色,又扒開的他眼皮,立即便臉色不滿,將楚瀚的右手處理一下,包了起來,然後頭也不轉,直接抱著醫藥箱走了。

走了幾步才頗有不甘的傳了兩個字:“暈血。”

大夫老頭的一句話,再次讓封有禮臉上火辣一片。看著地上昏迷不醒的楚瀚,怒氣填胸冷冷的哼了一聲。

依韻抿了抿櫻唇,曼妙身形悄悄的向衛樵身邊靠了靠,美目眨動的盯著他翻飛的右手,似乎對他產生了一絲好奇。

欄兒站在依韻身後,隱隱覺得自家不出什麼,不禁小眉頭皺了皺。

眾人麵麵相窺,不知道該怎麼辦。楚瀚還躺在地上,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封有禮目光掃過悠然的再次專心雕刻的衛樵,盡管心裏怒氣難平,但這次有依韻搭伴,他心裏也不是太不平衡,極力的擠出一絲笑容,道:“我來吧。”

說完,封有禮端起一杯茶灌了一口,猛然噴在楚瀚臉上。

楚瀚立即眉頭緊皺,悶哼一聲,神情猶自恍惚的坐了起來。待看清眼前環顧的眾人,猛然一個激靈跳了起來。回想起剛才的事,神色極其尷尬,看著包紮的結結實實的右手,他也情知自己不堪的一麵被依韻看到了,滿臉頹敗的歎了口氣,神情瞬間便心灰意冷,黯然垂頭的對著依韻道:“楚謀失態了,再也無顏麵見小姐,告,告辭。”

說完,他一甩袖子,一臉灰敗猶豫著決然的轉頭便走。

本以為依韻會出言挽留一二,可是如今依韻隻是輕輕的點了點頭,目光有些歎息的看著楚瀚的背影,並沒有出聲。楚瀚心裏充滿悲涼,一步一步向外麵走去。心裏極其渴望的聲音沒有響起,轉眼間便來到了門口,看著腳下的門檻,他神色悲切,歎了口氣,抬腳邁了過去。

可是剛走了一步,他神情又冷靜下來,使勁的握了握手,感覺著鑽心的疼,忽然神色激動的沉聲道:“不能就這麼走,我不能讓依韻小姐看輕,我要讓她知道,我是有才華的。”說完,他氣息粗重的看了看周圍,重重的點了點頭。他再次回頭,情意綿綿的看著剛剛離去的大門,重重的吸了口氣,向著論佛的中央高台快速走去。

封有禮看著楚瀚離去,按理說,兩人同進也應當同出,不過衛樵還悠然自得的坐在那裏丫鬟揉肩,喝茶雕刻,他如何甘心就這麼走了!

他極力調整呼吸,讓自己變的如往常一樣從容瀟灑,但是每每掃過神情專注雕刻的衛樵,臉上總是火辣辣的發燒滾燙,一股怒火直衝大腦。

傅煬臉色激動,看著始終淡定自如的老師,一邊觀察模仿,一邊心裏暗道:‘我的決定果然沒錯,老師不費吹灰之力便將楚瀚給掃地出門了。’

小丫頭小拳頭不停在衛樵肩膀上輕輕敲打著,大眼睛閃亮亮,仰著白皙的脖子小心思裏嘀咕道:‘少爺的獎勵,到底要什麼呢?’

依韻神色不動,目光自然的看著衛樵手裏的雕刻,眼神裏露出饒有興趣之色。

封有禮壓抑著怒氣,羽扇輕搖,從容笑道“依韻小姐不必掛懷,楚兄隻是一時想不通,過幾日便好,咱們還是接著對對子吧?”

依韻微微蹙眉,看著封有禮那極力抑製的陰冷眼神,又看了眼悠然自得的衛樵,嘴角帶著一絲古怪笑意,輕輕點了點頭。

封有禮一見依韻點頭,目光卻轉向盯著衛樵,心裏的怒火再次熊熊燃燒起來。

他心裏的怒火再次噴湧起來,幾乎不能遏製。不得不說封有禮的確有些才華,一低頭看到身前的羽扇,眼神一亮,便道:“依韻小姐聽好。”

“風扇扇風風出扇,扇動風生”

依韻一聽,輕輕蹙眉,旋即便輕笑道:“水車車水水隨車,車停水止”

封有禮神色一怔,他此聯乃是疊字聯,因果聯,環環相扣,也應該算是半個絕對,他沒想到依韻張口便對了出來。

不過越是有才有貌的女子,越是引起男人的征服欲,封有禮眼神熾熱一閃,心思滾動,轉頭便對著衛樵道:“衛兄不如一起吧,三人熱鬧一些。雖然你那首三鵝詩有些通俗,但的確也是清新雅俗之作。”

傅煬一聽他提那首三鵝詩,嘴角就一陣抽搐。這家好真是不知死活,感情還以為老師真的不如他呢!

香菱小臉也通紅,滿臉的古怪笑意。與傅煬對視一眼,兩人愈發忍的辛苦。

依韻俏臉也忍不住的變了變,嘴唇輕抿,俏臉白裏透紅,美目閃動,愈加美豔絕倫,風情萬種。

“我不擅長對對子。”衛樵手臂不停,神情專注的回了一句。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4:59 PM

第三十五章 調皮

小丫頭似早有準備,蹲在衛樵身後,小手捂嘴,哼哧哼哧的忍著笑。少爺每次這句話之後,都會有人倒黴。

傅煬可是看到剛才那副對聯的,看著衛樵認真無比的神色,他立即收斂笑容,做淡然狀,卻憋的小臉通紅。

依韻嘴角帶著古怪的笑意,悄悄的向後退了一步,將衛樵完全給凸顯出來。欄兒小眼睛疑惑閃了閃,見依韻示意,連忙也向後退了,將傅煬,香菱,衛樵極其顯眼的露了出來。

封有禮自然不會認為衛樵是不屑與他對對子,心裏早已經篤定的認為衛樵是怕再次被他揭穿,在佳人麵前丟了麵子,嘴角冷笑連連,上前一步十分客氣的說道:“呵呵,衛兄誤會了,我們都是遊戲之作,信手沾來,不必當真。”

衛樵仿若沒有聽見,目光專注的盯著雕刻,一刀一琢,極其小心緩慢,顯然已經到了收官階段。

封有禮見衛樵不答應,心裏冷笑更甚,又道:“其實對子很簡單,依衛兄的才華,聽一遍說不得就可以窺入門徑。”

他不等眾人回應,便站起來,走到衛樵身邊,笑著說道“對聯,又稱楹聯或對子,有四個特點:一,上下聯字數相等、結構相同。上下聯字數是必須相同。二,對應位置詞性相同,比如上對下,高對矮。三,要平仄相合,音調和諧。按韻腳來分,上聯韻腳應為仄聲,下聯韻腳應為平聲,仄起平收。四,節奏相應,就是上下聯停頓的地方必須一致,這樣才會順口。”

他說完,笑呵呵的看著衛樵,一臉自豪道:“在我大齊,三歲孩童便可作詩,五歲可對對子,七歲可寫賦,想來這對子對衛兄應該沒有難度才是?”

封有禮一陣長語夾槍帶棒的謙謙有禮的說著,不知道的人還真以為他是多麼的謙遜禮讓,對衛樵是多麼友好交情深厚。

衛樵看著雕刻下身已經完善,不由得長長吐了口氣,抬頭看著一副知無不言誨人不倦的封有禮,笑著搖了搖頭道:“難的我知道一些,簡單的,真不懂。”

傅煬盡管學著衛樵的從容淡定,但還是忍不住想笑。他都能夠想象,當封有禮知道那三鵝詩真相的時候,會不會也跟著陳卓吐血?

小丫頭小手在衛樵肩上捏著,抿著小嘴做淑女狀,小心思裏卻在想著,今天少爺一鳴驚人後,會不會打她屁股?

依韻早就明白封有禮的為人,見他如此表現,不僅不失望,反而興致勃勃,俏臉微紅,美目裏閃爍著古怪的笑意。

封有禮臉色難看,聽著衛樵的話,怎麼都覺得是在諷刺自己。簡單不會,擅長難的?

封有禮臉上難看一閃,對著再次投入雕刻的衛樵,眼神眯起,皮笑肉不笑繼續道:“呵呵,衛兄,其實很簡單,對聯一般可分為:春聯、喜聯、壽聯、挽聯、勝跡聯、述誌聯、格言聯、趣聯等等。春聯又分為:通用聯、行業聯、生肖聯等。趣聯又分為:回文聯、地名聯、析字聯、疊字聯、重字聯、嵌字聯、同旁聯、雙關聯、頂真聯、繞口聯、隱字聯、謎聯等。每個聯都有自己的特性,一般人都是一通百通,衛兄隻要融會貫通其中一種,其他的定然也難不倒衛兄的。”

傅煬白淨的臉憋的通紅,全身都在顫抖,小腹感覺都要抽筋了。這封有禮,他怎麼也想不通怎麼就跟老師對上了?有事沒事就找老師麻煩,還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俯視模樣,如果讓他知道老師其實根本就沒有在意過他,連地上的螻蟻都不如,他會不會直接崩潰的吐血而亡?

小丫頭倒是初次聽到這些,大眼睛閃亮亮的,小臉很認真的在記。她要多學一點,不能給少爺丟臉。

衛樵倒不是第一次聽到這些,眉頭皺了皺,看著已經露出臉型的雕刻,抬頭看著封有禮,眼神笑意濃濃的點頭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說完,再次下刀,神情專注,雙目灼灼。人的表情最難模仿,如果要雕刻的惟妙惟肖,沒有十年功夫根本就做不到。

如果是別人說這話,封有禮定然會十分欣慰點頭微笑,但是他怎麼聽著衛樵的話都覺得不對味,卻又察覺不出什麼,隻好臉色一僵,又笑著道:“那衛兄可是加入我們?”

衛樵已然入了狀態,右手翻飛,木屑不停的飛落,雙目凝肅,神情凜然。卻是沒有一點心情一點時間來捧封有禮的場,習慣性的恭維也沒有了。

但這在封有禮看來,卻不是這樣,衛樵完全是無視他,看不起他,蔑視他!他壓抑著心裏的怒火,眼角冷冽的盯著衛樵,胸脯起伏越來越大。

封有禮臉上陰冷一閃,旋即冷笑道“不知衛兄可還記得你那首三鵝詩,‘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這個就是對子,而且很工整。”

這句話的目的很簡單,承上啟下的引出衛樵的鵝鵝鵝。

傅煬仰麵朝天,臉色漲紅,嘴角直抽抽。他忽然間覺得世界上,其實最幸福莫過於什麼都不信,什麼都不知道的傻子。

香菱小拳頭在衛樵肩膀敲敲打打,絲毫不敢用力。眼神緊緊盯著衛樵手裏的雕刻,雙眼放光,小臉蛋通紅。

‘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依韻俏臉恍惚的輕輕咀嚼這句話,想起那個‘二三四五,六七**’,看著衛樵專注的側臉,看著與他親密無間的小丫鬟,嘴角輕笑的暗道‘這也應該是與身後小丫鬟的遊戲之作吧?’

依韻心裏笑了笑,忽然俏臉微變,暗暗算了算時間,連忙告罪一聲,道:“兩位公子稍等,依韻有點事情需處理,稍後便出來。”

封有禮自然含笑點頭,盡顯翩翩公子的謙遜之態。

依韻對著恍若未聞的衛樵點了點頭,招呼著欄兒,向著裏間款款走去。

而衛樵緊皺眉頭,雙目凝沉,神色極其專注的雕刻著最後幾刀。他身後的傅煬與小丫頭,已然屏氣凝神。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5:04 PM

第三十六章 南北

隨著依韻的突然離去,屋子裏隻剩下了四人。

傅煬,香菱,衛樵,封有禮。

封有禮一臉冷笑的看著衛樵,猶如貓捉老鼠般,一臉的戲謔.

傅煬抿著嘴唇,咬著牙,眼皮不停的眨動。他心裏忍的十分難受,如果不是害怕失禮,早就衝出去大笑一通了。

小丫頭看著已然成形的雕刻,雙目亮光大閃,小心思裏已經在想著如何讓少爺將這個雕刻送給她了。

衛樵盯著雕刻的臉角,刀鋒延著他眼中的弧度,緩緩的滑動著,一點點的碎屑輕輕揚而落。

封有禮臉角狠狠一抽,他感覺自己用盡全力的一拳狠狠的打了出去,卻打在空氣上,提在胸口的悶氣,憋在心裏讓他臉色漲的通紅。

周圍靜悄悄的,他的話沒有人接,傅煬仰頭研究屋梁構造,小丫頭盯著衛樵的雙手小心思滾動,衛樵雙目凝肅已然不知外物。誰也沒有在意他,誰也沒有看他,更沒有人接他的話。

封有禮臉上火辣辣的,尷尬的讓他怒火中燒。

‘哼哼哼!好好好!你們好!很好!’

封有禮咬牙切齒,心裏已經無法思考,除了憤怒,憤怒,還是憤怒。

“衛兄,這對聯它很講究,按用途它分為通用聯、專用聯;按字數分為短聯、中聯、長聯;按技巧分為對偶聯、修辭聯、技巧聯;按來源分為集句聯、集字聯、摘句聯、創作聯。”

封有禮強壓著怒氣,羽扇輕搖,站在衛樵麵前一副教導口吻的說道。

“對子也分字數,一字,兩字,三字,四字,五字,十幾二十個都有。他也分節氣,節令聯,春聯夏聯秋聯冬聯……”他就不信衛樵就能一直忍下去。

衛樵手握著已經雕刻好的雕像,聽著封有禮的講話,興致勃勃,華夏文化博大精深,他以前隻顧著追逐那虛無縹緲的數字,除了教科書的必背的唐詩宋詞,其他的了解甚少。如今一聽封有禮娓娓道來,倒是頗覺有趣,大有收獲。

封有禮自顧賣弄,看著衛樵那似懂非懂不時茫然的神色,心裏愈發得意,羽扇輕搖,側著身子,一副高人風範繼續道:“對聯有對偶、駢偶、律偶……”

衛樵人是很聰明,在與人打交道,在處理各種繁雜的事物或者各種數據,他應付易如反掌手到擒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封有禮說的這些,他聽了前麵想後麵,聽了後麵忘前麵,總是記不住。

衛樵心裏搖了搖頭,猜測著可能是最近太過懶散,記憶開始退化了。

傅煬聽得饒有興趣,現在對封有禮他已經神經衰弱的麻木了,他揉著眉心歎了口氣,有人要找死,攔也攔不住。

“其實衛公子的確不善對對子。”驀然間,依韻一聲脆響,一身青色衣衫俏生生的站到了衛樵身邊。

衛樵抬頭看去,微微一愣。恰見依韻嘴角一個不是很清晰的美人痣,讓她柔和端莊的神色中,猶如畫龍點睛一般,多了一絲淡淡的魅惑之美,讓她整個人顯得妖豔清純,給人一種本能的**衝動。

封有禮一聽,眼神笑意一閃而過,轉身對著依韻寬容的笑呵呵道:“如果是這樣,那在下卻也不能強人所難的。”

依韻身後的欄兒手上端著一包黃色布條包裹,小眼睛也帶著疑惑。顯然她對剛剛離開之後發生的事情還不是很了解。

依韻輕輕一笑,魅惑眾生的走到衛樵身前,白瓷玉般的纖手拿起毛筆,卻忽然轉頭對著香菱笑道:“你來寫。”

小丫頭一愣,見衛樵點頭,連忙‘哦’了聲,拿過一張宣紙,依舊墊在依韻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對子上麵,握住毛筆就寫了起來。

‘二三四五,六七**’

封有禮麵無表情的走了過來,悄悄看了眼依韻風華絕代的俏臉,喉嚨微動,連忙將目光落在宣紙上。

依韻瞥了眼衛樵背著他的雕刻,眼神裏笑意閃動,輕聲對著封有禮笑道“還請封公子寫個言簡意賅的橫批。”

封有禮自然笑著點頭,看著香菱寫的歪歪扭扭的八個字,先是皺眉,旋即又是一愣,覺得有些古怪,詫異的看了眼香菱,仔細的打量起來。

完全數字組成的對聯,不是不可以,卻不常見,而這句卻是自然組合,簡單至極,卻也古怪之極。

封有禮眉頭蹙了起來,眯起雙眼認真的思索起來。

“言簡意賅?”

“九牛二虎?不對!”

“雙十大喜?不對!”

“往事缺一?不對!”

“缺一少十?缺衣少食?嗯,就是它!”

封有禮畢竟是在金陵排的上名號的才子,轉瞬間便想到了橫批,拿起毛筆便在香菱字的上方大開大合的寫道:“缺衣少食”

一寫完,放下筆,麵帶微笑頗有矜持的對著衛樵道:“衛兄覺得如何?”

衛樵掃了一眼,旋即搖了搖頭道:“不夠簡潔。”

本來極力掩飾得意,淡淡然的封有禮臉色一僵,看著衛樵那不似作假的臉色,眉頭微微一皺,心有不甘的再次轉頭看向歪瓜裂棗的對子,雙目冷沉,心裏再次思索起來。

小丫頭小臉疑惑的看著衛樵,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角,大眼睛閃了閃,意思是:‘少爺,你寫的不也是這個嗎?’

衛樵雙眼盯著封有禮,不動聲色的將手指放在嘴唇上,低低的‘噓’了一聲。

盡管這個動作香菱不懂也沒見過,但不妨礙她理解。見衛樵那一本正經模樣,小臉也鬼切切的偷偷一笑,學著衛樵,板著小臉,挺著小胸脯眯著大眼睛盯著封有禮。

依韻俏目眨了眨,對於衛樵這個動作,她新奇的很。欄兒小眼睛也一睜,小嘴抿了抿,想來是頗覺好笑吧。

封有禮眉頭緊皺,他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到比這個更好體現對聯本意語境的橫批,皺著眉頭看了眼衛樵,冷哼道:“在下是想不出更加言簡意賅的橫批,不知衛兄可想到?”

傅煬也知道衛樵寫的橫批其實也是‘缺衣少食’,這個時候他不由得捏了把汗,擔心老師是怕落麵子,逞強否認對聯橫批,這會兒卻又找不到更合適的。

衛樵將眾人的神色盡收眼底,淡淡一笑,站起來,拿起毛筆,在那白淨的宣紙上,重重的寫下了兩個字。

南北!

衛樵筆力遒勁,縱橫捭闔,眾人一看便有一股聲威撲麵,比下麵的封有禮的字要勝上一籌不止!

封有禮雙目冷碩的盯著衛樵的兩個字,思索一陣,微微皺眉,卻是一時間看不出緣故,雙目閃爍起來。

依韻俏臉也湊了過來,看著衛樵磅礡大氣的兩個大字,美目一亮,旋即微微蹙眉,抿著櫻唇思索起來,沒有多久忽然輕聲笑道:“衛公子這個橫批甚好,果然不愧是金陵第一才子。”

衛樵瞥見依韻的微紅俏臉,一顰一笑的嫵媚妖嬈,不禁驚豔一怔。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5:05 PM

第三十七章情況

依韻也立即就察覺到了衛樵眼神的不對,俏臉微紅,美目流轉,極其嫵媚妖嬈的輕輕瞥了他一眼。

衛樵幹咳一聲,立即調轉目光。見小丫頭小手使勁的掰著他手裏的雕像,頓時給了她一個爆栗。香菱‘啊’的一聲,猝不及防的抱著小腦袋,撅著小嘴,滿臉委屈。

衛樵瞥見依韻那似笑非笑的目光,頓時老臉一紅,瞪了香菱一眼,轉頭笑呵呵的對著封有禮道:“遊戲之作,封兄不必當真。”

封有禮臉色醬紫,衛樵依韻在他麵前明目張膽的擠眉弄眼的**,他心裏的妒火好似要擠炸他的胸口一般,雙目噴火的看著衛樵,嘴角狠狠的抽搐著,咬牙切齒的笑道“呵呵,還請衛兄解釋一二。”

衛樵悄悄瞥了眼一直笑容不減的依韻,不自覺的目光又落在了那顆美人痣上,尷尬一笑,道:“還是請依韻小姐解釋吧。”

依韻一身青色素衫,將整個玲瓏嬌軀襯托的無比曼妙,動人。她輕輕上前一步,風姿無限的含笑看了眼衛樵,直到衛樵目光飄忽不敢與她對視才梨花盛開般的輕輕一笑,道:“南北,便是沒有東西。”

封有禮一楞,旋即胸脯起伏臉色僵硬的呵呵呵笑道:“缺衣少食,沒有東西,果然是言簡意賅。”如果是平時他看到‘南北’或許便可以想出‘沒有東西’,但如今他卻沒有。

他已經怒極了,在他不擅長的地方失利他可以原諒自己,但是在自己擅長的地方卻被衛樵輕描淡寫摧枯拉朽般的一敗塗地,他如何也不能原諒自己。

更不能也不會原諒衛樵!

他目光陰冷的看著眼前的這對‘殲夫銀婦’,冷聲道:“我也出一對,還請衛兄對上一對。”

依韻一聽就是俏目一閃,瞥著衛樵輕輕笑著點了點頭。

衛樵心虛的老臉一紅,若無其事的轉頭看了看窗外,搖了搖頭道:“論佛就要開始了,我看我們還是出去吧,不然占不到好位置了。”

封有禮一聽便心裏冷哼一聲,衛樵這明顯是借口,論佛早就開始,但重頭戲還早,占不到位置,他們這些人親朋好友甚多,哪裏怕沒有位置!

他自認為衛樵是膽怯怕被他揭穿,看了眼雙頰微紅,從來未有如此動人模樣的依韻,怒氣愈發沸騰洶湧,他艱難的咽下一口吐沫,沉聲道:“月圓月缺,月缺月圓,年年歲歲,暮暮朝朝,黑夜盡頭方見曰!”

這是他這些曰子在家裏琢磨出的絕對,一心想著在論佛上一展驚人,但是如今也逼不得的拿出來了!

他一臉冷笑的看著衛樵,不說衛樵,哪怕是心裏不肯承認比他更有一份才氣的依韻,也不見得的能對的出來!

衛樵輕輕搖了搖頭,將手裏的雕刻遞給依韻,笑道:“這個送給你,待會兒見到印空大師幫忙告訴他,就說我待會兒帶個人去見他。”衛樵其實與印空大師隻見過一次,但是心裏卻莫名其妙的十分篤定印空大師會答應他的請求。

依韻微微一愣,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給她送禮送的淡然自若,而且還理直氣壯的要求給他辦事的男子。待低頭一看,俏臉驀然一變,又猛然抬頭,看向牆上的那副仕女圖,又低頭,再次抬頭,來回三四次,才壓抑著心裏的激動,酥胸起伏,俏臉通紅,美目中滿是驚訝,激動,感激……

封有禮本來一臉陰沉擰緊眉頭等待著衛樵出醜,但一見依韻如此古怪模樣,不由得的一愣,湊近一看,神色立變,再抬頭一看,猛然間臉色大變!

一模一樣!神韻,姿態,哪怕是那眼角的慈祥笑意,在這小小的雕刻上展現的淋漓盡致,分毫畢現!那裙擺雋細好似隨時在舞動,那身子曼妙,宛若活人!

依韻極力壓抑著內心的激動,看著手裏栩栩如生的雕刻,俏臉露出悲傷之色,輕輕彎腰對著衛樵拘禮道:“多謝公子,依韻此生不忘。”

衛樵淡淡一笑,道:“思念終歸還是要放在心底,活著的人開心才是逝者最大的心願與幸福。”

依韻一怔,旋即美目淚光閃動的輕聲道:“多謝公子,我娘知道有人將她雕刻的如此相像,定然也會高興的。”

衛樵笑著點了點頭,小丫頭撅著嘴,小臉滿是不高興。

傅煬看著那一模一樣的雕刻,也回想起那位姨娘,不禁神色有些黯然。

封有禮心裏酸水直冒,咬著牙冷哼一聲:“奇技銀巧!”

衛樵微微皺眉,瞥了他一眼,旋即淡然一笑,對著還撅著小嘴的香菱道:“走,少爺帶你去見識見識金陵才子。”

大考還有近三個月,全國各地的士子大多數還沒有啟程赴京,所以論佛雖然是大齊的盛況,卻不如說是金陵人的節曰。

齊聚論佛的無不是才財材具備的青年才俊,至於超過三十的才子佳人,便隻有聽與評的份。

香菱一聽,耷拉著小腦袋無精打采,對於論佛,她還是比較喜歡少爺的雕刻,雖然雕刻的那人是依韻的娘親。

封有禮對於衛樵的無視再也忍不住,張口便要怒喝,依韻卻忽然搶先一步,急聲道“公子慢走。”說完,不顧俏臉的悲戚之色,轉身接過欄兒手裏的包裹,一邊轉身一邊打開,笑著道:“這是印空大師讓我轉交給公子的。”依韻先拿出一張燙金紅色名帖,遞給衛樵,俏目一掃眼神極其驚訝,抬頭看了眼衛樵,連忙又拿出第2張。

衛樵眉頭挑了挑,心裏不禁暗道‘他不會還是念念不忘的度我入佛門吧?’

但是邊上壓抑著怒氣在爆發邊緣的封有禮卻驀然雙目大睜,神色大變的盯著依韻遞給衛樵的那個金燦燦的拜帖,心裏狠狠一抖。

‘李元芳’,內閣輔臣,排名第四!

那可是大齊高高在上的人物,即便是握有實權的六部尚書見了也要躬身行禮,喊聲閣老的內閣大佬!他的權勢威望並重要,讓人戰栗的是他有從龍之功,二十年長盛不衰的聖眷!

如果得他說一句話,那麼扶搖直上一朝位列朝班就不是一句玩笑,完全可能成真!

封有禮心髒咚咚咚的跳,眼神裏第一次露出駭然之色。李元芳可是從來沒有聽說有過拜帖流出送人,今天竟然在衛樵手上出現,而且還是印空大師轉交!

封有禮第一次發覺衛樵有些看不懂,眼神開始慌亂起來。

還沒來得及讓封有禮反應過來,依韻又拿出了另一個,封有禮的心髒再次狠狠的撞了一下。

‘吳方圓’,翰林編修。

吳方圓,翰林編修,翰林乃是承旨之人,幾乎天天與皇帝碰麵的人物。翰林院總共六人,雖然他們本身無品軼,但哪怕是內閣輔臣也要平輩論交,可見他們的影響力!

依韻俏目訝異之色愈多,抬頭看了眼衛樵,又拿出一張。

封有禮雙目呆直,口幹舌燥。他還沒有回神,又是一張燙金的拜帖。

封有禮抽搐著嘴角,眼神不由自主的望了過去,這一望,他當即雙目呆滯,一股暖流從小腹直接湧上喉嚨!

石延秋,吏部侍郎!

這可是實實在在決定他們生死的人物,他的名帖這個時候敢送出來,那表示什麼?

內閣第四輔臣,翰林院編修,吏部侍郎,三個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托地位超然的印空大師給衛樵轉送名帖?

這,這究竟是什麼情況!!!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5:07 PM

第三十八章開始

封有禮一口鮮血堵在喉嚨,臉色漲的通紅,雙目閃爍著滔天的駭然精光。

一個家道落魄的商人之後,一個無名無實的假冒才子,一個隻會奇技銀巧的賤民,他何德何能得到這些大人物送來的拜帖!他封有禮寒窗十年,自問學問小成,為什麼卻無一人問津!

他心裏怒吼咆哮,渾身顫抖,目光死死的盯著一個一個從依韻手裏遞給衛樵的名帖,雙目血紅,恨不得將那些燙金的拜帖通通搶過來!

依韻俏臉也逐漸露出緊張之色,小心翼翼的將一個個打開,然後一個個遞給衛樵,自始至終,一句都沒有解釋,也一句沒問。隻是俏臉已然無法再從容淡定,小嘴微張,俏目充滿震驚。

衛樵看著一個個名號,一張張燙金的拜帖,眼神疑惑,上麵隻寫了名字,稱謂,倒是沒有寫官職之類。衛樵不認識這些人,也不知道這印空大師為何要送這些給他,衝著依韻笑著點了點頭,將這些名帖一股腦塞給身後的香菱,笑道:“沒事了,那我就走了。”

依韻對衛樵的說話做事方式有了一定的適應,微微一愣便笑著輕輕彎腰,道:“公子慢走。”

封有禮渾身顫抖,嘴角哆嗦,死死的盯著被胡亂堆放塞入小丫鬟懷裏的那些他視若無上珍寶的燙金名帖,雙目怒睜,咬牙切齒恨不得生吞了衛樵!

傅煬衝著依韻猶豫的笑了笑,抱起香菱塞給他的那些衛樵用剩下的雜七雜八便跟在衛樵身後,向外麵走去。

香菱皺著小眉頭,一臉不滿的抱著各種名帖,跟在衛樵身後,小聲嘀咕道:“賴皮,賴皮,少爺賴皮……”

衛樵看著封有禮那吃人的神色,微微皺眉,旋即友好一笑,便錯身而過。

小丫頭一路上都在嘀咕,抱著亂七八糟的名帖,伸著小手慢悠悠的理著,小模樣很是不滿。如果讓她知道她懷裏抱的都有誰,小丫頭不知道會不會被嚇哭。

封有禮喉嚨不停的聳動,眼神裏充滿了嫉妒怨恨。渾身顫抖,想要張口說什麼,半天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傅煬走到他身邊,看著他那猶自無比不甘心,好似要將衛樵生吞活剝的怨毒模樣,心裏也是一怒:我老師都這樣讓著你了,你憑什麼不依不饒的!

傅煬怒了,看著衛樵的背影,眼神一轉,忽然湊到他耳邊低聲道:“那首鵝鵝鵝,是老師七歲時候做的。”

封有禮一聽,顫抖的身體猛然一僵,脖子僵硬的緩緩轉過頭,雙目瞪圓,氣息皆無,雙目血絲爆棚的直勾勾的盯著傅煬。

傅煬被他那僵硬鐵青的可怕的猙獰臉色嚇了一跳,連忙縮了縮脖子,逃似的向衛樵追了過來。

衛樵三人還沒有到門口,裏間就傳來一聲‘嗚哇’,然後就是一聲痛徹心扉的厲吼及重物倒地的悶悶聲音。

衛樵轉頭輕輕瞥了眼傅煬,傅煬眼神慌亂,尷尬的衝著衛樵討好的笑著,還悄悄給香菱遞眼色。

香菱正在氣頭上,哪裏理會他這晚輩,嬌哼一聲,將懷裏的名帖包了起來,接著嘀咕道:“賴皮,賴皮,少爺賴皮……”

衛樵對著傅煬笑了笑,不批評,不讚同。旋即哭笑不得的看著小丫頭,覺得自己這個少爺做的實在是忒失敗了,整天被一小丫鬟喊‘賴皮’追賬。

傅煬見衛樵放過他,心裏不禁鬆了口氣。第一天拜師就見了這麼多的大場麵,要是再被趕出去,他撞牆死的心都有了。將金陵才子不費吹灰之力吹枯拉朽擊潰的倒地吐血的老師,整個大齊也找不出第二個。

‘珍惜,珍惜!’傅煬心裏不停的念叨。

衛樵不理會小丫頭,繼續向前走去。

香菱雖然低眉順眼,但是餘光一直偷偷瞧著少爺的反應,見衛樵不理她,大眼睛骨碌一轉,立即走到衛樵身邊撅著小嘴低聲道:“少爺,人家要獎勵……”迂回不行便單刀直入,這是衛樵教她的方法。

衛樵好笑瞪了她一眼,道:“小心被傅煬笑話。”

香菱俏目瞥了眼一板一眼學著衛樵走路姿勢有點滑稽的傅煬,小嘴扁了扁。

傅煬被香菱一看,尤其是那扁嘴的動作,看的傅煬心裏鬱悶無比。隻好尷尬一笑,放下身段,老老實實的走自己的路。

剛要繼續撒嬌的香菱忽然間大眼睛一亮,急忙忙抓過傅煬,拉拉扯扯的就跑到了一邊,伸著小腦袋,鬼頭鬼腦的防著衛樵。

衛樵站在那裏,淡笑的猜測著小丫頭又在想著什麼小把戲。

傅煬本來也心裏疑惑,但是聽著香菱說了幾句,便連忙低下頭,兩顆腦袋湊在一起,低聲嘀嘀咕咕起來。

這看得衛樵更加有趣了,笑容也多了幾分。

過了許久,小丫頭才笑嘻嘻的空著手跑了回來,扯出一個大大的燦爛笑臉對著衛樵道:“少爺,人家不要獎勵了。”

衛樵一邊走一邊含笑的看著她,又瞥了眼懷裏抱著所有東西一臉無辜的傅煬,道:“說吧,又有什麼好想法?”

小丫頭那大大的笑臉有增無減,大眼睛眯成一條線,膩膩道:“少爺,人家不要獎勵了,你就允許我犯一次錯好不好?”

衛樵眉頭一挑,饒有興趣道:“你犯了什麼錯?”

小丫頭大眼睛閃著狡黠,拉著衛樵的衣袖,膩聲道:“你先答應人家……”

衛樵又看了眼東張西望的傅煬,又看了眼小臉皺的跟一朵花似的香菱,眼皮眨了眨,笑著點了點頭:“好。”

衛樵話音一落,傅煬便連忙神情誠摯道“對了,老師,剛才封有禮的那副對子,您知道下聯嗎?”

衛樵眼神玩味的看著這兩個小家夥,心裏暗奇。小丫頭連移花接木,轉移視線都學會了。

小丫頭小腦袋東轉西晃,傅煬一臉求教真切。

衛樵心裏灑然一笑,看了眼傅煬,笑道:“不難,花開花落,花落花開,夏夏秋秋,暑暑涼涼,嚴冬過後始逢春。”

傅煬低頭一琢磨,連忙眼神發亮道:“老師果然才高八鬥。”

衛樵淡然一笑,向前走去。對於兩人嘀嘀咕咕半天說了什麼,他有點好奇卻也不急。

兩個小家夥在衛樵背後偷偷對視一眼,狡黠一笑輕輕鬆了口氣。

論佛,自然是先論‘佛’,往往都是由各地的高僧輪流講佛,然後是彼此論證,闡述佛家經典奧義,這沒有兩三個時辰根本結束不了。隨後便是各地僧院彼此交流,詠誦佛經。

一個上午,基本上完全由‘佛’占據。待‘論佛’結束,便是主持這屆論佛的吏部抑或者翰林院等官員上台,真正開始今天的重頭戲。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5:11 PM

第三十九章 序幕

大院中央,那高台足有一丈半高,七丈長,五丈寬,大理石圓潤光滑,高台之下四周階梯林立,人滿為患。

“哎,如果這個時候能夠聽到依韻小姐的琴音,那該是多美妙的事情……”

高台之下一個坐在東麵百無聊賴的士子打著哈欠惆悵道。

“嘿嘿,你想也別想,那仙子般的人物,豈會給你彈琴……”

“是啊,自從依韻小姐退隱後,便再也沒有人能夠聽到她的琴音了……”

“嘿,說穿了還不是……”

“兄台慎言,我聽說這依韻小姐來曆極其不凡……”

“此話當真……”

“當然,你不想她十六歲出道,十九便退隱,如今住獨居一幢小樓內,卻無人糾纏,諸位不覺得奇怪嗎?”

“對對對,多謝兄台……”剛才那一臉冷笑的士子頭上冷汗直冒,雙眼忍不住的在四周左右看了一遍,心生後怕。

高台之下,麵南朝北,帷幔遮擋,層次不同的轎子停在上麵,四周用各色錦布圍住儼然一個獨立房間模樣。與其他三麵廣整平滑中極其突兀的顯現出來。能進入這裏的都是皇親國戚達官貴人,也是整個論佛的真正核心動力所在。

“趙兄,今日可有良材發現?”一處帷幔內,一個便服中年人淡笑的看著坐在左邊臉角周正,輪廓分明的儒衫中年人說道。

那趙兄模樣冷峻,棱角分明,雙眼冷清,總給人嚴厲的感覺。他看著周圍擁擠的人群默然一陣,旋即淡然一笑道:“吳兄莫急,還未開始,暫不得而知。不過,我倒是聽說了幾人的名字,楚瀚,周紹陽,連袂,封有禮,俱是難得一見的年輕才俊。”

吳方圓一愣,他倒是沒想到趙元奎竟然一下子說出了四個名字。低頭細細琢磨,俄爾抬頭笑道:“楚瀚我知道,的確是才華橫溢難得一見。周紹陽我也聽過,才華不在楚瀚之下。連袂麼,已得吏部侍郎汪大人舉薦,免進士大考。封有禮,我倒是沒有聽過。”

趙元奎淡然一笑,摸著光潔下巴笑道:“我也是偶爾在茶樓聽到他一首詠鵝詩,才發現他頗有才華的。一首詠鵝詩,倒是頗為清新雅致,鹹淡皆宜。”

吳方圓眼神詫異一閃,輕輕‘哦’了聲,能夠得趙元奎‘清新雅致,鹹淡皆宜’的誇獎,想來也是不簡單了。

“走了?”另一處帷幔,一個手指輕輕緩緩的敲著桌麵老者,忽然神色淡淡道。

“走了。”他右邊一個臉色滄桑,一身錦服的中年人低聲應道。如果衛樵在話,定然會認出,他便是秦勻!如今一身錦服,臉上隱隱有著壯誌未酬的豪情。

華服老者淡淡點了點頭,目光看向高台,笑道::“你覺得今天何人會奪冠?”

秦勻始終弓著身子,聞言稍稍猶豫,笑道:“我覺得那衛公子倒是最有可能,就是不知道他會不會上台與這些士子比試。”

華服老者雙目精光湧動,旋即頗為可惜的輕輕的歎息一句,看著邊上的那本《太祖軼事》,目光悠遠道:“此子心性太過平和,如果不是衛家生死關頭,想來也不會將才華示人,更是為你連寫兩首詞。”

秦勻心裏想著衛樵拿洞若觀火似看透人心眼神,心裏微怵,也隱隱猜到老者的心思,低聲附和說道:“皇上說的是,按理說他的才華三年前便可奪得狀元,卻默默無名至今。的確是太過淡泊,失了報效之心。”

華服老者,也就是大齊的皇帝,那個在雲佛寺與衛樵對弈之人。

他目光悠遠,好似看的很遠。臉上一股不怒自威的霸氣驀然閃現卻又瞬間收斂,眼神玩味的看著高台,笑呵呵道:“有時候,一隻鳥一旦離開林子,就是走進籠子,再想出來,可就難了。”

秦勻揣摩著皇帝的話,他還沒有說話,皇帝忽然又道:“他那麼幫你,你不見謝謝他嗎?”

秦勻神色一怔,隱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還是連忙恭聲道“是,臣這就去。”

“大師為何送衛公子那些名帖?”在另一條路上,依韻看著印空大師,美目疑惑的輕聲問道。

依韻現在還暗自心驚,那些名帖,幾乎將整個大齊最上層的權貴都涵蓋了進去。回想著衛樵那始終淡然的神色,依韻心裏一陣撲騰亂跳。

印空大師手持佛珠,慈悲一笑,淡然道:“那些東西與我無用,不如送於衛施主,結個善緣。”

依韻俏目眨了眨,不解道:“大師就不怕衛公子拿去做了傷害蒼生抑或自誤之事?”

印空大師聞言呵呵一笑,高深莫測道:“這個老衲可管不了。”

依韻一怔,印空大師這話裏有話啊,她輕輕低頭,蹙著眉頭琢磨起來。

‘管不了,那誰管?’

印空大師笑而不語,看著依韻俏臉的毫不掩飾的關心之色,臉色褶皺更加擁擠。

衛樵慢悠悠的走著,摸了摸腰間的刀,眼神有些疑惑。剛剛她雕刻那仕女圖女像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總有一種福至心靈的熟悉感,以往遇到的瓶頸,這次竟然如同流水一般,極其順暢的渡過了。

“哈哈,周兄,這次來是來奪狀元的吧?”

衛樵三人身前不遠處,一行幾人大聲的說笑著。因為前幾次的論佛第一名都得了狀元,因此很多人都認為論佛第一便是內定的狀元。

“我覺得也是,那楚瀚就是一個呆子,如何是周兄的對手?”

“沒錯,整個金陵也就那麼幾個才子,周兄這次定然可以奪冠,為我們五州爭一口氣!”

那被圍在中間的白衣青年人始終麵帶微笑的輕聲笑著,對於四周如同潮水的恭維馬屁,沒有回應一句。

“對了,聽說依韻小姐這次要登台演出,我們可一飽耳福了!”

“沒錯,依韻小姐的琴音三年前我至今不忘,想來如今定然是更進一步!”

“哈哈,周兄,說不定你這次還能一舉贏得美人芳心,抱得美人歸呢……”

“即使不能抱得美人歸,一親香澤也是好的……”

眾人一聽,頓時哈哈大笑起來,帶著男人都懂的表情。

那白衣青年臉色首次有了變化,眼神裏冷意一閃。臉色有些傲然的仰著頭,一副淡淡的不屑模樣。

衛樵輕輕瞥了眼臉色憤怒的傅煬,對於他與依韻的關係,眼神裏若有所思。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5:13 PM

第四十章 激怒

前麵的幾人一身打扮與金陵人大不相同,衛樵也不了解五州是個什麼地方,從容淡然的帶著香菱與傅煬就從他們身邊經過。

小丫頭很乖巧,亦步亦趨。傅煬卻神色憤恨的瞪著幾人,臉色難掩怒色。

“喂,你什麼眼神?”傅煬剛剛穿過幾人,其中一人看著傅煬盯著他們滿臉憤恨,立即便一臉傲然冷哼道。

那幾人一聽便立即將目光投向了傅煬,紛紛大聲呵斥。

“好好的走路,瞪我們幹什麼?”

“哼,金陵人就是沒教養!”

“那麼看著我們幹什麼?我們又沒偷你娘子!”

“嘿,臉還紅了,難道是她娘子偷人了?哈哈……”

四個人哈哈大笑,即便是那一直傲然淺笑的白衣青年也翹著嘴角,看著傅煬嘲諷似的淡淡一笑。

傅煬小白臉鐵青,拳頭握緊緊的,呼吸急劇粗重,恨不得衝上去揍他們一頓。

香菱也皺著小眉頭,小臉不滿的看著幾人,見傅煬那麼生氣,悄悄的拉了拉衛樵的袖子,低聲道:“少爺,傅……”小丫頭的小心思裏,大概少爺是無所不能的吧。

“我知道。”衛樵淡淡的說了一句,雙眼微眯看向那中間的白衣青年。

那白衣青年似乎也感受到了衛樵的目光,收起笑容轉頭看了眼衛樵,淡淡一掃,旋即便嘴角微翹,給了衛樵一個不屑的眼神。

那第一個說話的士子腸肥腦大,肥肉得瑟的衝著傅煬大聲笑道:“哈哈,看你小白臉模樣,就知道是個銀槍蠟燭頭!”

看著傅煬漲紅的臉色,那幾個士子頓時更加肆無忌憚的哈哈大笑起來。

那白衣青年一臉孤傲的站在那裏,翹著嘴角,對著衛樵隱而不露的淡淡一笑。

衛樵淡淡的臉色忽然衝他呵呵一笑,緩緩的踱了回來,掃了眼笑的無所顧忌的幾人一眼,目光淡淡看著剛才說話的那個肥腸大耳的家夥,對著傅煬淡淡道:“你想揍他嗎?”

傅煬白淨小臉通紅,拳頭格格響。要是往常他肯定退縮躲到一邊,但是看著衛樵那從容淡定的神色,他眼神閃爍,重重的點了點頭。

衛樵看了他一眼,道“那就過去揍他,他不敢還手!”

傅煬一愣,有些不可思議,但見衛樵不似看玩笑的神色,一怔之後咬了咬牙,扔掉懷裏的東西,臉色鐵青雙拳緊握的向著那個全身顫抖的大家夥走去。

那幾人看著傅煬獨自雄赳赳氣昂昂的走過來,紛紛更加大笑。

“哈哈…那小子過來了?我賭一頓酒,他是來道歉的……”

“我賭兩頓飯,他會咬牙不說一句話……”

“我賭十兩銀子,那小子會逃跑……”

“我賭二十兩,讓他從我胯下鑽過去,他都會乖乖的鑽……”

白衣青年聽著其他人的議論,嘴角始終掛著淡淡的嘲諷的冷笑。目光冷然的看著衛樵,一舉一動都是氣勢十足的挑釁。對於衛樵,他絲毫沒有放在心裏,金陵城內,他要顧忌的人不少,但衛樵顯然不在其中。

傅煬走到那胖子身前,雙拳緊握,肩膀控製不住的顫抖,他臉色漲的通紅,腦子裏轟轟轟亂響。

他什麼也不記得,隻記得衛樵說過他不敢還手,記得自己要揍他!

他站在胖子麵前,神色激動的低著頭,氣息越來越粗重,雙目的怒芒也愈發的閃爍起來。

“哈哈哈,我就說嘛,他不敢的……”

“哈哈,看他那樣子,娘子說不得真的就偷人了……”

“就他這樣,想看也看不住啊……”

“嘿嘿,我猜測他娘子偷的人肯定人高馬大,器宇軒昂,哈哈……”

幾人笑的前仰後合,肆無忌憚,對著近在咫尺的傅煬肆意的調笑著。

“啊……”

“額……”

驀然間一連兩聲接替而起,眾人瞬間都呆住了。

傅煬還保持著姿勢,一臉怒極,那揮出去的拳頭通紅,顫抖。他雙目閃爍著怒芒,一臉的殺氣。

衛樵微微一怔,看著傅煬那滿臉的煞氣,眼神裏閃過一絲古怪之色。

那個肥頭大耳的家夥癱坐在地上,嘴角帶著鮮血,一臉的震驚,旋即大怒,猛然站起來吼叫著就要撲向傅煬。

傅煬一見那大家夥撲過來,憤怒的神情一變,眼神恐懼忍不住的就要後退。

“如果你敢動他一下,我敢保證你出不了金陵。”那胖子急吼吼的衝向傅煬,不足半丈,衛樵聲音淡淡而起。

那胖子舉起的拳頭猛然一顫,轉頭看向衛樵,嘴角掛著血絲,眼神裏卻露出遲疑之色。

說到底他也是外地人,對於金陵根本就不了解。衛樵的一句話,加上那淡淡然的高深莫測神情,胖子猶豫一下,轉頭看向那白衣青年。

白衣青年嘴角微翹,眼神冷笑的看著衛樵,道:“兄台如何稱呼?”

衛樵目光始終看著傅煬,淡淡道“覺得一拳不夠,可以再打一拳。”

傅煬一愣,那胖子也是一楞,那白衣青年臉色更是瞬間冷了三分。

白衣青年眼神冷冽,他還從來沒有被人這麼無視過。轉頭看向胖子,冷聲道“他打你一拳,你就打他三拳。”

傅煬眼神裏閃過猶豫之色,但旋即胸口一鼓,瞬間猛然出拳,在那胖子的愣神間,一拳又打在了那胖子的腮幫子上。

那胖子立即身形不穩倒在地上,呀呀亂叫著從地上爬了起來,臉色醬紫的就要揮拳打回去。

“你最好忍著,不然後果自負。”那胖子拳頭剛剛舉起,衛樵的話音又淡淡落下。

那白衣青年眼神微眯,胸口一股怒氣上湧,神色漸冷,盯著胖子沉聲道“隻要打不死,我替你抗下。”

那胖子一聽,小眼睛骨碌一轉,立即臉色凶狠就欲撲向傅煬。

傅煬出了口惡氣,這個時候也冷靜下來,知道怕了,小臉微白,腳步忍不住的後退。

衛樵淡淡一笑,看著那胖子道“如果你打他一下,我保證你走不出這裏。”

那胖子肥胖的身子猛然一僵,有些害怕的悄悄左右看了看,好似在查看衛樵有沒有埋伏人手。

那白衣青年看著那胖子一副膽小怕事模樣還不如傅煬,不由得怒氣上湧,臉色冷硬,衝著衛樵厲色道:“我倒是你有多大本事!”說著便一臉煞氣的向傅煬走去,右手已經拳頭緊握。

衛樵嘴角笑容更多,悠然自得道:“如果現在有人大喊一句,金陵人被外地人欺負了!你們不妨猜猜……”

衛樵下麵沒有說,但是白衣青年從容的步伐猛然一僵,握緊的拳頭忽的一顫,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他胸膛輕輕起伏,一股怒氣硬生生的憋在那裏。臉角抽動,咬牙切齒,目光更是閃過道道冷厲之色。

他周紹陽是來奪冠的,如果在這裏被人打了,無論是什麼原因,那都是對聲名大損的事情。大齊曆史上,還從來沒有出現一個被群毆的狀元,更沒有被毆打的人還可以參加論佛大會的!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5:16 PM

第四十一章 白打

那胖子看到白衣青年停了下來,也立即明白了事情有變,臉紅脖子粗的耿著衝衛樵喊道:“明明是他先打我的!”很配合的臉上還帶著一絲委屈。

衛樵目光掃了他一眼,對著傅煬道:“氣如果沒有出夠,還可以再打。”

那胖子一聽就是脖子一縮,連忙向後退了退。

那白衣青年拳頭緊握,心裏大恨。他竟然被一個無名小卒吃的死死的,一點還手之力都沒有!

可恨!可恨!可恨!

他極力壓抑著起伏的胸口,神色陰寒,眼神冷芒之色急急閃爍,咬牙切齒的心飛速轉著各種念頭。

他不能在這裏出事,他必須保持風度,他必須溫文爾雅,謙遜有禮!

最後,白衣青年硬生生的壓抑著胸口似要爆炸的怒氣,眼神冷厲飛速退斂,陰沉的臉色也慢慢收起。轉頭對著衛樵,雙目冷閃,麵無表情道“不知兄台名諱?”

傅煬這個時候也看出大概了,瞪了眼那畏畏縮縮的胖子,傲然的哼了一聲,挺著胸脯向衛樵身邊走來。

衛樵淡淡的掃了眼白衣青年,看了眼神色激蕩異常傅煬,淡然笑道:“不錯,沒給你老師我丟人。”

傅煬一聽,本來就激動顫抖的臉色,抬頭看著衛樵,重重的點了點頭‘嗯’了聲。笑了,笑的很開心,很燦爛。

那白衣青年拳頭再次握了握,臉色陰晴不定,揚著頭冷聲道:“兄台可告知全名,周某也好來日請教。”

聽著白衣青年那**裸的威脅,衛樵轉頭審視他一陣,笑容突現道:“你是打算在論佛大會在挑釁我?”

論佛大會為國選材,文人相輕,倒也不計較彼此的爭詩鬥文。

那白衣青年臉色一僵,旋即擰著眉頭沉聲道:“是又怎麼樣!”

衛樵‘哦’了聲,淡淡的點了點頭,道:“那就不能告訴你了。”

那白衣青年驀然一怔,差點沒有衛樵這句話嗆著。他都這樣當麵挑釁了,對麵那家夥竟然神色平靜理直氣壯的回答‘那就不能告訴你了’!這個與往常的情況完全不一樣,哪怕是再沒才再不懂詩詞的人,聽了這話立即都會臉紅脖子粗的硬接下來。輸了不要緊,但不能沒有骨氣!

他怔怔的看著衛樵,一時間無法適應衛樵給他的愕然。還沒等他說話,衛樵竟然已經轉頭向著中央高台方向轉身了。

“等一等!”白衣青年情急之下驀然一聲大喝道。

衛樵微微皺眉,轉頭道:“還有事?”

白衣青年臉色一僵,嘴角狠狠一抽。‘還有事?’,他心裏堵的欲撞牆。但看著衛樵說的理所當然,好似事情本來就應該這樣的模樣。他嘴唇張了張,一時間竟然還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衛樵輕輕低頭,眼神裏透露著‘嗯?’的意思。

白衣青年再次被嗆了一下,嘴角抽動著,嘴唇蠕動,卻一句話沒有說出來。

“哼。”不等衛樵說話,他忽然哼了聲,然後冷著臉大步向前走去,直接從衛樵身邊穿過。

其他幾人一見如此,也紛紛跟在白衣青年的身後,悄步的飛速離開。隻是剛才那狂橫一世的模樣都收斂了起來,小心翼翼的從衛樵身邊走過去。那個胖子看著傅煬瞪了一眼,看著衛樵卻縮了縮脖子。

看著幾人離去,傅煬一臉的激動,對著衛樵誠摯抱拳道:“多謝老師。”

衛樵笑著點了點頭,道:“依韻應該是你姐姐吧?”

傅煬一愣,尷尬一笑道:“老師看出來了?”

見衛樵笑而不語,傅煬稍稍猶豫,小臉上露出不符年齡的滄桑,歎道:“她娘親本是我父親的一妾室,後來忽然死了,姐姐她又不遭其他姨娘的陷害,就被一怒之下的父親趕出了家門,那個時候,她還隻有十五歲,我九歲。”

衛樵微微皺眉,輕輕點了點頭,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各有各的不幸。

香菱倒是沒有多少感慨,扯著衛樵的衣袖,小聲道“少爺,如果我們大喊一聲,那些才子真的會來幫我們嗎?”

衛樵一聽就是臉色一僵,旋即隨手給了香菱一個爆栗,瞪了她一眼,轉身向著高台方向走去。

這個問題顯然是不用問的。

傅煬懷裏抱著東西,看著香菱抱著小腦袋的無辜模樣,嘿嘿一笑,連忙跟上衛樵。

香菱抱著小腦袋,滿臉委屈。她是對這個問題真的很好奇的。

高台之下,人挨人人擠人,當真是不留一點空隙。除了必要的走道留下,其他的地方都被堵的死死的。

衛樵三人來到邊緣,遠遠的可以看到高台之上空無一人,下方人頭攢動,黑壓壓一片。北麵那塊奇特之地,衛樵倒是沒有驚奇,畢竟每朝每代特權階級總是存在的。

衛樵轉頭看了眼一臉好奇的小丫頭,搖了搖頭,心想要是婉兒在就好了,她一定會給自己安排座位的。

傅煬倒不是很驚奇,畢竟他來過幾次。心裏卻對懷裏的那個金黃色的包裹很是好奇,在依韻房間他站在衛樵身後,隻看到了燙金的拜帖,卻沒有看清都有誰的名字。

要知道,在大齊隻有三品以上的官員才可以用燙金名帖,一下子十幾張,傅煬早就好奇了。

衛樵左右看了一圈,發現南麵倒是有一處空的階梯,隻不過離高台實在是有些遠。好在衛樵也沒打算近距離觀摩,便抬腳向南走去。

“打聽到了?”幾乎是最前排,剛剛與衛樵衝突的白衣青年人神色冷沉,猶自氣憤的冷哼道。

他身邊坐著一個服飾相近的年輕士子,他皺著眉頭沉聲道“打聽到了,是金陵布商衛家的少爺,沒有什麼特別的。”

白衣青年到現在心裏都堵的慌,一聽便嘴角翹起,冷笑道“哦,原來還是個賤籍。”

士農工商,商人在大齊屬於賤籍,也包括他們的子女下人。

那年輕士子搖了搖頭,低聲道:“不是,那衛樵三年前中了秀才,脫了賤籍。”大齊一旦成為士人,便可脫離賤籍。

白衣青年不屑一笑,看著近在咫尺的高台,冷聲道:“秀才,哼,我倒他的秀才能夠撐多久!”這一刻,他心裏充滿了被戲耍的憤怒。

而隔著白衣青年人十幾個座位,楚瀚神色激動,眼神堅定的盯著高台,自語道“依韻小姐,你一定到,我要讓你知道,我是配得上你的!”

而兩人身後不遠處,連袂折扇輕搖,微闔雙目,一副淡然模樣。如果近前細看,便會發現,他額頭不停的滲出細細的汗珠。

隨著太陽光線的漸漸轉移,紛亂嘈雜的人群漸漸的安靜下來,紛紛將目光投向了那帷幔遮擋,密密麻麻的北麵。

那裏,是論佛真正的動力所在。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5:18 PM

第四十二章 瘋狂

衛樵香菱傅煬三人依次坐在北方遠處的階梯上,看著下麵交頭接耳紛紛亂亂的人群,起先還興致勃勃,沒有多久便百無聊賴,興致缺缺。

小丫頭起先是目光閃亮的盯著那高台,小模樣很是興奮,暗暗偷偷瞥著衛樵,小心思不停的動。可是等了許久也不見人出現,不禁有些無聊,大眼睛轉動著,忽然對著傅煬使了個眼色,然後對著衛樵道“少爺,我們去買點吃的吧?”

衛樵心裏還在盤算著秦勻的事,一聽小丫頭的話,下意識的點了點頭,旋即又道:“買些瓜子吧。”看戲吃瓜子,是他以前最願意幹的事了。

小丫頭立即答應一聲,歡快的跳了起來。傅煬連忙也將台階上的東西向著衛樵推了推,兩人說好似的一齊向著士子聚集的那處院舍走去。

衛樵望著的背影,麵露疑惑,旋即便轉頭看著周圍方圓兩三丈都不見人,眼神微動,自語道:“有了秦勻的介入,我再運作一下,衛家渡過這次危機應該不難吧?”

畢竟是衛家少爺,衛樵雖然表麵不甚關心,其實今天的一舉一動,都是一種展現,一種示威,不求阻止群狼虎豹的野心,至少讓他們有所顧忌遲疑,給他、李惜鸞從容布局的時間。

衛樵暗暗思索著今天的行為,輕輕點了點頭,暗思應該可以震懾一些人。他輕輕吐了口氣,暗思以後不用再這麼累,可以安安心心的做他的少爺了。抬頭看著遠處的高台,可以看見兩個模糊的人影從後麵上了高台。

衛樵神色一振,手裏的瓜子再次送到嘴裏。他對於現在的盛會,還是頗為好奇的。

“那是?翰林院大學士趙元奎……”

一個士子很是驚訝道。

“啊,還有翰林院編修吳方圓……”

“竟然一下子來了兩個翰林,這次的論佛看來不一樣啊……”

“對對對,我可是聽說了,五州的周紹陽也來了,這次顯然是奔著狀元來的……”

“哼,狀元向來都是我金陵才子,豈可易於他人,尤其是五州……”

“沒錯,那些蠻子,豈可配狀元……”

高台上的人影並沒用理會下麵紛亂的人群,大聲的說了幾句,便轉身走向一邊,坐在了椅子上。

各種各樣的議論聲轟然間響了起來,此起彼伏,遠遠的傳送到衛樵耳朵裏,衛樵遠遠的看著兩個模糊的人影,隱約有些明白重頭戲真正的要開始了。

周圍種種雜音紛紛擾擾,但衛樵聽的饒有興趣,隔了這麼遠,這些人竟然將高台之上人的一言一語都傳了過來,而且還加上各種評語,讓本來不甚了解的衛樵,弄懂了大半。

“少爺,給你。”衛樵正聽的好奇,一大包油紙包出現在他身前,一隻白嫩小手捏托著,還晃了晃。

衛樵淡淡的接了過來,一大包,滿滿的都是瓜子,小丫頭小手裏還拎著一個茶壺,傅煬一臉幽怨的端著三個杯子跟在身後。

衛樵一邊嗑著瓜子,一邊看著高台人影,淡淡道“說吧。”

小丫頭小屁股剛剛坐下,一聽,大眼睛眨了眨,一臉懵懂道:“少爺,說什麼?”

衛樵扔掉瓜子殼,磨著牙齒,輕輕瞥了她一眼。裝傻充愣,小丫頭的招數他早就了如指掌。

小丫頭立即知道被看穿,露出一個大大的討好的笑臉,矜持的嬌憨道:“少爺,你都答應人家了……”

衛樵看著的可愛小模樣呵呵一笑,又瞥了眼手裏瓜子連他四分之一都沒有的傅煬,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將自己手裏的嘩啦啦的倒了一半給傅煬。

傅煬一驚,連連說好,可以了。最後還是看著衛樵收回手,才滿臉尷尬道:“多謝老師。”

小丫頭瞥了瞥小嘴,小臉不滿的嘟囔道:“哼,出門不帶錢,比少爺還少爺。”雖然嘴上這麼說,但小臉還是討好的將自己手裏的嘩啦啦的倒入衛樵的油紙包裏。

衛樵眼神異光一閃,輕輕瞥了眼傅煬,對他的身份,再次感到好奇。

傅煬臉色更紅,整張臉都趴在油紙包上。

“吼吼~~~”

“嗷嗷嗷……”

“啊啊啊……”

忽然間場麵沸騰起來,所有人都站了起來,各種各樣的怪叫充斥著整個會場。

衛樵微微皺眉,耳膜被刺的生疼,抬頭看向高台,隻見一身素色衣衫,身姿曼妙,大方從容的女子身影緩緩的走上了高台。雖然隔的很遠,但衛樵還是可以認出便是依韻。

衛樵看著周圍情緒極度失控的眾人,有些愕然。他雖然知道依韻有些名氣,可也沒想到竟然讓全場為之瘋狂,如此的瘋狂。

傅煬有些得意的看著高台,笑著對衛樵道:“老師沒想到吧,姐姐可是已經退隱三年了。”

‘退隱三年?’衛樵眼皮跳了跳,這依韻究竟有多大魅力,三年都沒有讓人遺忘,依舊如此狂熱?

香菱盯著高台大眼睛眨了眨,也頗為好奇。

“啊啊啊,依韻小姐要彈琴了……”

“哦哦哦,依韻小姐要給我們彈琴哪……”

“嗷嗷嗷,依韻小姐,依韻小姐……”

“彈琴,彈琴,彈琴……”

沒有多久,混雜的聲音又為之一變,響徹整個高台上空。整齊劃一,激情飛揚。

衛樵從模糊不清的聲音辨別出大概,轉頭看著傅煬道:“依韻琴彈的很好嗎?”

傅煬一聽,滿臉更是驕傲,拍在胸脯道:“老師,不是我狂妄,整個金陵,甚至整個大齊,在琴藝上,沒有超過我姐的。”

衛樵若有所思的樵點了點頭,看著傅煬一臉的崇敬溫馨能夠感覺出兩人的關係似乎不一般。

遠遠看去,依韻先是對眾人行了禮,又好似說了句什麼,便衣袂飄飄,輕輕的在不知道何時放上去的桌椅邊坐了下來。

瞬間,所有人都靜了,嘈嘈雜雜的聲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的看向高台,耳朵豎起,安安靜靜的期待著準備聆聽依韻的琴聲。

楚瀚激動的無以複加,臉色漲紅,握著椅子上雙手顫抖,低聲道“依韻小姐,你,你一定要看到!”

周紹陽雙眼熾熱貪婪中,一絲怨毒漸漸凝重,臉角微微抽搐,心裏冷哼不止。

連袂依然是一副淡然模樣,隻是那眼神中的占有欲,灼灼發光。

北麵帷幔內,這一刻也安靜下來。

皇帝斜躺在床上,看著依韻的背影,蒼老的臉上忽然露出一陣恍惚,追憶。

衛樵也受了感染,磕著瓜子的手忍不住的也停了下來,將目光投向高台。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5:20 PM

第四十三章 微瀾

“叮咚……”

流水般的琴音透著清逸,如同清澈的露水般,飄飄搖搖的點綴在空中。

沒有一絲雜質,沒有任何的雜音,安靜的場地上空,琴音悠揚飄飛,遠遠蕩開。

飽滿流暢,如同玉珠落玉盤,叮叮咚咚,如同潮水般四溢開來,充盈著場內每一處。琴音輕靈飄逸,透著一股淡淡的山水閑情,猶如清泉蜿蜒靜靜流淌,又如漫天雲朵輕卷輕舒…

衛樵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睛,心裏起了一絲微瀾共鳴,神思漸漸朦朧,好似要隨著那琴音幽幽的飄蕩起來。

高台之上,依韻俏臉柔和,玉手輕巧的在那古琴上撥弄著,美目清幽,嫻靜如水。

“咚~”

一聲如癡如夢的叮咚聲,在場地上空慢悠悠的傳播,蕩漾。所有人都忍不住的一陣輕呼,眼神裏帶著一絲茫然、悵然。

琴聲猶在悠揚不絕,依韻抱起古琴,對著台下輕輕躬身,然後轉身向後走去。

不做作,不矯情,從容的來,淡然的去。喝彩她輕輕一笑,無聲她淡然自若。一身素衣,悄悄的來,悄悄的去。

衛樵深深的呼了口氣,依韻的琴音不震撼,也不跌宕,如同小橋流水般,輕鬆自然,沁人心扉。

他終於明白傅煬為什麼說依韻的琴藝大齊無人能超越了,依韻已然得到了琴音的真諦,返璞歸真,自然如流水。從她的穿著打扮,待人接物,衛樵也都能夠感覺到,她有著一顆看透一切的淡然從容。

衛樵看著依韻逐漸消失的背影,忽然輕輕一笑,笑的很開心。

香菱小嘴一開一合,瓜子吐了一地。看著衛樵那從未有過的開心笑臉,不由得小臉一怔。

四周的人沒有一個起哄,也沒有誰大喊‘我愛你’,俱是心情起伏,神色激動的看著依韻漸漸走下了高台,依然望眼欲穿,激動無比。

很快,高台上的一個人影再次走了出來,揮舞著雙手,好似在說著什麼。

那身影說完,便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下麵的人群靜了一陣,忽然間激烈的討論起來。

衛樵深深的吐了口氣,猶自感覺到心髒咚咚咚的跳動聲。

下麵的聲音如同波浪般,從前麵滾動到後麵。嘈嘈雜雜,紛紛亂亂。

衛樵一邊磕著瓜子,一邊細細的聽著。大致明白,是上麵的翰林要出題考這些士子了。

高台之上的四邊,立即一下子湧上了數十個才子,他們排著對,等待著遴選。

“衛公子。”

忽然間,一聲略帶驚喜的喊聲在衛樵身後響起。

衛樵一愣,轉過頭,卻發現是秦勻。

衛樵眼神微微一跳,短短半日不見,秦勻已然換了一個人。眼角眉梢俱是從容自信,一身華服更顯的春風得意,舉手投足間那上位者氣度揮灑自如。他身後跟著兩個家仆模樣打扮的漢子,目光犀利,煞氣凜然。

衛樵心神微震,剛要起身,卻不想秦勻已經走向傅煬。

傅煬看了看秦勻,又看了眼衛樵,連忙抱起瓜子跑到另一邊。

秦勻笑呵呵的坐了下來,看著衛樵,笑道:“小友這一路過來,可真是神鬼皆哭啊。”嘴上這麼調侃,心裏卻疑惑,衛樵為什麼將筆墨放在身後,好似故意藏著什麼人一般。

衛樵心裏有些意外,重新得勢的秦勻竟然還如此平易近人?

衛樵心思轉動,臉上不露聲色道“還有恭喜秦先生,夙願得嚐,重返朝堂。”

秦勻對於衛樵看出來一點也不意外,轉頭看著高台笑道:“還要多虧衛小友的詩詞,不知小友今天可有上台一比的想法?”

衛樵一聽便是心裏一動,察言觀色的淡淡一笑道:“人怕出名豬怕壯,張弛有度。”

秦勻一愣,旋即低頭湊近試探道:“小友可是為了衛家的事?”

衛樵神色微變,旋即看著高台不斷減少的人數,笑而不語。

秦勻也轉頭看了過去,呵呵一笑道:“小友放心,我答應的事一定會做到。”

衛樵輕輕點了點頭,心裏大概明白秦勻來的目的了。琢磨著讓嫂子李惜鸞抽空拜訪一下秦勻,畢竟他還不習慣跟這個時候的官員打交道。

高台之上的人影漸漸稀少,秦勻看了眼身後的兩人,目光微轉,呵呵又笑道:“小友,如果你今日奪了狀元,那他日定然高中,即便不是狀元,一個探花是少不了的。想來,金陵的那些人商戶,也不是目光短淺之人。”

衛樵已然對秦勻來此目的猜測了個**不離十,雖然不知道他背後那位是什麼樣的心思,不過想來也不會無故為難他一升鬥小民。

衛樵低頭作思忖狀,秦勻眼神一亮,連忙又道:“以小友的才華,加上印空大師無形中的舉薦,這個狀元,已然是小友的囊中之物了!”

衛樵臉上不動聲色,心裏卻灑然一笑。不說他的才華,這個他心裏最清楚,單說即便他中了狀元,那陳楚兩家便會放過衛家?

不會!一個狀元,隻是未來的官場新星,還不足夠讓他們忌憚。何況今年的楚瀚也是極被看好,連袂更是直接與吏部侍郎聯係上,他一個剛剛在論佛奪魁的虛狀元,根本就沒有那麼大的威懾力!

何況,他一定能夠在論佛大會是奪魁?衛樵忍不住的心理搖了搖頭。

秦勻見衛樵沉默不語,眼神一轉,又道:“老朽也可借著薄麵,在吏部為小友走動一番,謀劃個好前程。即便將來衛家真有個三長兩短,也好有個退路。”

衛樵微微動容,抬頭看了秦勻一眼,擰著眉頭,再次低頭作沉思狀。

秦勻臉色興奮一閃,再次道:“小友也不妨為衛家想一想,一旦小友高中,那衛家便可脫了賤籍,入官籍,蔭庇數代的。”

衛樵一聽,輕輕吐了口氣,好似如釋重負,抬頭看著高台,道:“先生容我再想一想。”

他自然不會認為秦勻是為了感恩特地過來尋他,想讓他在論佛上得這個虛狀元。兩人本來就是交換,根本就不存在誰欠誰的問題。何況秦勻根本就是一個官場老油條,得舍拿捏的最是清楚明白,豈會大張旗鼓的報恩。

秦勻見衛樵已然鬆動,也不再逼迫,呵呵一笑,也轉頭看向高台。

高台這個時候人數已經少了一半,下麵不時發出一陣歎息,一陣扼腕。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5:22 PM

第四十四章 局中

香菱小嘴飛快,幾乎殼子剛剛出嘴,她小手立即又抓了一個放進去,然後又是一個,快的幾乎比眨眼間還快。看著高台方向,晃蕩著兩隻小腿,小模樣極其悠閑。

傅煬倒是學著衛樵,一板一眼的坐著,慢悠悠的吃著瓜子,磨著牙,回味無窮般。

衛樵從秦勻一係列動作中得出了一些結論,當然這些結論還是比較好的。所以心裏悄悄鬆了一口氣,暗思著回去可以跟嫂子談一談。

秦勻見衛樵神色糾結,便淡然一笑,看向高台,目光中帶著一絲複雜。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高台之上的人影越來越少,眾人此起彼伏的吼叫聲也滿場蕩漾,不甘懊悔憤怒,漫天回響。

衛樵看了眼兩手空空的秦勻,將油紙包放到兩人中間,便繼續看向高台,雖然看不清楚,但一個大概還是可以的。下方不時傳來誰下台了,誰還在上麵,誰該在上麵,誰不該下台,這讓看不清楚的衛樵幾人,倒是了解了不少。

秦勻看著放在身邊的瓜子,又看了眼吃的津津有味的衛樵三人,臉上尷尬一閃,喉嚨聳動吐沫橫生,卻板著臉恍若未見,並沒有伸手去拿。

衛樵也是習慣性動作,手裏抓著一捧,一邊吃一邊看著高台,耳朵還忙裏偷閑的聽著下麵人群的議論,相互映襯,這樣便差不多將高台的事情看個**不離十。

“還有七個,七個……”

“怎麼會呢?往常不是十幾個嗎?這次怎麼會這麼少?”

“不知道,啊,又下來一個,又下來一個,還有六個……”

“遭了,翰林這次是真的選狀元哪,完了完了……”

場下的聲音忽然間高了起來,一陣怪叫充斥著四周,衛樵凝目望去,隻見台上本來幾十個身影,現在隻剩下不到十個。餘光瞥了眼嘴角掛著淺笑的秦勻,總覺的有種陰謀味道在裏麵。

秦勻神色悠然,心理卻一陣陣膩味,暗暗思索著皇帝的心思。朝堂上的爭奪愈發表麵化,想來如果那兩位大佬再不出手,肯定是要天翻地覆的。如今皇帝將目光投注在一個小小的秀才身上,這讓秦勻對帝王權術信手拈來的皇帝的用心,百般思索卻始終不得要領。

北麵的金色帷幔內,臉色蒼老的皇帝斜躺著,眼神裏種種睿智精芒湧動,摸著手裏的《太祖軼事》,臉上平靜如水。他其實並沒有看過這本書,隻是看了開頭的序言,衛樵的那兩首詞。

這兩首詞似乎喚醒了老皇帝心裏的某種東西,他眼神裏不時閃過道道凶厲的殺氣,令四周的侍衛一陣寒戰。

北麵的另一處帷幔內,印空大師笑呵呵的與依韻道:“依韻施主的琴藝又攀了一層,可喜可賀。”

“大師過獎。”依韻輕輕一笑,抿了抿櫻唇,美目閃動,低聲道:“大師,可是想將衛公子推向朝堂?”

印空大師似乎並沒有驚奇依韻會這麼問,佛珠轉動,神色淡笑道:“施主不覺得衛施主如此一生,太過可惜嗎?”

依韻輕輕蹙眉,疑惑道:“大師,這不是人應該有的心態嗎?大師這麼做,不是與佛相悖嗎?”

印空大師呵呵一笑,渾濁的眼神透露著看破蒼生的深邃,悠悠道:“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事緣皆有因果,不可強求。”

依韻皺著眉頭,饒是她聰慧無比,對於印空大師的話,卻不是很明白。

印空大師沒有多說,轉頭看著不遠處的另一個帷幔,凝神良久,才雙手合十長長歎道:“阿彌陀佛!”

依韻也轉頭看向那金黃色的帷幔,忽然想起雲佛寺的那個老人,俏臉一變,隱約有種撥開烏雲的恍悟。但旋即輕輕皺眉,俏臉露出擔憂之色,她對現在風波詭異的朝堂也有所了解。

“啊,還有五個,還剩下五個……”

“怎麼會,翰林真的是要選狀元嗎……”

“不可能,論佛從來沒有這樣過……”

會場議論聲愈發的大了起來,很多士子都站了起來,激烈的辯駁著。這與他們將來息息相關,容不得他們作壁上觀。

衛樵聽著下麵的議論聲,不由得再次轉頭看了眼秦勻,總今天的事情有些不對勁。

小丫頭小身子挺直,一本正經的看著高台,小手卻偷偷伸到衛樵後麵,輕輕的筆墨移了過來。傅煬同樣神色肅然,背後的手卻悄悄的將筆墨接了過去。

“又下了一個,又一個……”

“啊啊,還剩下四個,四個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這些翰林要幹什麼,難道真的要將狀元送給五州嗎……”

“我們絕不答應,絕不答應……”

各種各樣的怒聲再次此起彼伏的響徹起來,他們先前還忍耐著,這次連上麵的翰林都開始質疑起來。

帷幔內的各個達官貴人也開始議論起來,所有人都發現今天的論佛大不一樣,目光一下子全部都集中了台上的兩個翰林身上。

吳方圓微微皺眉,他也有些不明白趙元奎這麼做的用意。但是畢竟趙元奎才是翰林院院正,他也隻能耐著性子在一邊看著。

“又下來一個,又下了一個……”

“啊,還剩下三個,三個……”

“完了完了,翰林院是真的要將狀元送給五州……”

“我們絕不答應,五州不能有狀元……”

下麵的士子群情激奮,紛紛向著高台大聲呼喊,激動的無以複加。

衛樵微微皺眉,他並不清楚五州是個什麼樣的地方,看著高台上剩下的三人,臉上不禁露出一絲古怪之色。

雖然隔的遠,但是衛樵還是大致可以分辨出,三人赫然是楚瀚,白衣青年,連袂!

秦勻看到了上麵的三人,不由得也一愣。衛樵這一路走來的大小事情帷幔內的那位都事無巨細的知道的一清二楚,他站在邊上也自然清楚無比。看見台上的三人,俱是與衛樵有衝突,眼角忍不住的跳了跳。看向北方那處帷幔一陣心驚肉跳,後怕不已。

他悄悄的擦拭著頭上的冷汗,口幹舌燥的終於明白,自己得以複起,看來真的是托這衛小友的福了。忽然間又見衛樵轉頭看來,他不由得心虛一笑,心裏暗暗打鼓,不知道衛樵會不會也猜出事情大概。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5:22 PM

第四十五章桂花

衛樵雙目微眯,摸著下巴,眼神閃動的盯著秦勻,見他目光閃躲,不由得呵呵一笑道:“有結果嗎?”

秦勻一愣,臉色微帶愕然,但旋即心裏苦笑一聲,餘光瞥著身後的兩人,強狀自若道:“小友說的是什麼結果,論佛還未開始呢?”

衛樵眉頭一挑,‘唔’的一聲,恍然若悟點了點頭。又仔細的看了眼秦勻,轉頭看向高台,瓜子再次送到嘴裏,若無其事的磕了起來。

秦勻一口氣憋在喉嚨,整張老臉通紅。他本來也隻是找借口轉移話題,卻莫名其妙的轉移到了正題上!秦勻看著衛樵‘原來如此’的模樣,心裏鬱悶的想撞牆。

好好的提什麼論佛!

香菱與傅煬表麵上看著高台津津有味,其實都豎著耳朵在聽,盡管聽不清楚,還是聽到了‘論佛’二字,俱是眼睛一亮,對視偷偷摸摸一笑。

高台之上如今還剩三人,楚瀚,周紹陽,連袂。

台下剛才此起彼伏的抱怨聲這一刻已經汩沒,所有人都在大喊著楚瀚連袂的名字,整齊劃一,跌宕起伏,根本就聽不到一絲與‘周紹陽’有關的聲音。

楚瀚滿臉激動,握緊的全體不停的重重抖動,給自己鼓氣。眼神在台下四處尋找起來,神情頗為急切。

周紹陽盡管神色從容淡笑,眼神裏卻不時劃過冷色,心裏發誓一定要將這狀元拿回五州!

連袂折扇輕搖,一副從容淡定模樣,目光總是不經意的在其他兩人身上掃過,眉宇有些陰沉。

此次論佛大會規則驟然改變,激起下麵士子的強烈反對,但是上麵站著兩位翰林,那麼很顯然這是內閣甚至是皇帝點頭的。他們縱然大膽,卻也不敢在這個時候鬧事。

吳方圓始終坐在那椅子上,桌上筆墨齊全,充作記錄師爺。趙元奎兩袖空空,坐在椅子上,看著並排站在身前的三個青年才俊,滿意的點了點頭。雖然封有禮沒有來,卻在他心裏加了一分。不為名利所誘,無不是心智堅定之人。

太陽緩緩的移動著,地麵上的人影也漸漸的改變方向。

秦勻收斂臉上的尷尬,轉頭看著衛樵仍然忍不住老臉一紅,硬著頭皮低聲道“衛公子,想來你也明白了,這可是個飛黃騰達雞犬升天的好機會。”

衛樵慢悠悠的磕著瓜子,轉頭看著他,聲音奇怪道:“秦大人,你做官是為了什麼……”

“當然是為了天……”秦勻幾乎是脫口而出‘為了天下蒼生,江山社稷’,但旋即便尷尬的悻悻一笑,這種理由也隻能騙騙那些無知狂熱的書生,對衛樵卻是無用的。

衛樵眼睛一眨,又看了他一眼。

秦勻心虛的皺眉,臉上露出思索之色。

“為了權利?”

“為了百姓?”

“為了社稷?”

“為了皇帝?”

這些本來他可以大義凜然的說出口,可是麵對衛樵,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有種心虛感,好似什麼都被看透一般。

衛樵臉上笑容詭異,聲音如同鬼魅,忽忽悠悠道:“大人你想要什麼,眼前的真的是你想要的麼……”

秦勻神色微怔,眼神飄忽,忽然想起自己十幾年準備,就是為了一朝重返朝堂。

‘這個真是我想要的麼?’

秦勻腦海裏不停的回蕩著這句話,神色茫然恍惚的輕輕搖了搖頭,但旋即臉色驀然一變,雙眼大睜,一陣心驚肉跳之感從心底襲來,讓他後背冰涼一片,頭上大汗淋漓。

他艱難的咽了口吐沫,看著依然悠閑無比看著高台的衛樵,眼神裏露出一片驚悚之色。他剛才就感覺自己半睡半醒,眼皮抖動著差點睡著,迷迷糊糊,他隱約明白,這個時候隻要別人問什麼,他就會回答什麼!

衛樵嘴角微微翹起,這催眠術他一個多月來還是第一次使用,雖然效果不是很好,但也頗讓他興奮。

秦勻心裏咚咚咚跳個不停,如果之前他對衛樵還有心裏優勢,這一刻已然煙消雲散蕩然無存了。

秦勻仔細的回想著剛才老者的話語,怎麼聽都感覺不是那麼簡單,隱隱有某種深意在裏麵。這麼一想,看向衛樵的目光又為之一變。忘卻了剛才的恐懼,心裏有心親近一下,卻又失了借口,在那裏坐立不安不由得顯的極其尷尬。

衛樵沒有理會秦勻,看向高台,神色一振。

隻見楚瀚三人已經坐了下來,三人桌上皆是筆墨齊全,文房四寶俱備。

顯然,大會要真正的開始了。

隻見高台之上一個中年人模樣的人拿出一個烤漆的信封,當眾拆開,抽出了一張白紙。他認真的看了一眼,然後似乎對著三人說了句什麼,三人立即埋頭,苦思起來。

人群立即波蕩起來,各種各樣的議論聲此起彼伏,猶如潮水般向著四周傳播開來。

衛樵豎著耳朵,不時的皺眉。

有的說是對對子,有的說是賦詩,更有的說是論政,千奇百怪的事情紛紛雜雜,衛樵也分辨不出個頭緒。

傅煬與香菱也豎著耳朵聽,不過可惜也沒有聽出什麼名堂來。正當三人皺眉的時候,邊上的秦勻呵呵一笑道:“衛公子,我知道趙學士出的題目。”

衛樵一愣,看著他身後多出的一個人影,笑著點了點頭。

秦勻也不見怪,笑著道:“趙學士出的題是,一首桂花詩!”

衛樵還沒有動,傅煬與小丫頭卻一臉急切起來。香菱拉著衛樵的胳膊,嬌聲道:“少爺,你做一個吧,一定要比他們好。”

衛樵不動聲色的瞪了她一眼,繼續轉頭看向高台。

小丫頭扁著小嘴,有些委屈的垂著小腦袋,大眼睛卻骨碌骨碌的轉動著。

沒有多久,高台之上,連袂的身影第一個站了起來,將墨跡吹幹,遞給了趙元奎。

傅煬轉頭看著衛樵,臉色微紅猶豫著說道“老師,你就做一個吧,我覺得老師做的一定比他們好。”

衛樵看著傅煬,又瞥了眼小手捏著瓜子殼蹂躪的香菱,隨手給了她個爆栗,道:“這個時候你應該淚眼婆娑的看著高台,然後一邊流淚一邊嗑瓜子,這樣才會引起我的同情心,盡給少爺我丟麵子。”說完衛樵就有些無奈,自己教他們這些幹什麼。

小丫頭一聽就是小臉一紅,抱著小腦袋委屈道:“少爺…”

衛樵瞥了傅煬一眼,笑道“有了。人閑桂花落,夜靜春山空。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他也的確隻記得這一首桂花詩,清新淡雅,字裏行間流淌著山水閑情,極其讓人舒爽。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5:24 PM

第四十六章 瀲灩

小丫頭一聽,立即小手在背後晃了晃,然後衝衛樵扯了一個大大的笑臉,聲音嬌憨道:“少爺,別人做的字數好多的,你這個太少,再重做一個,重做一個……”

傅煬立即會意,悄悄的攤開宣紙,躲在香菱身後,一氣呵成的將衛樵的桂花詩寫了下來。

衛樵哪裏會讓一小丫頭忽悠,瞪了她一眼,伸手在她滑膩的小臉上使勁的扯了扯掰了掰,直到小丫頭苦著臉笑不下去才沒好氣道:“笑容太假,表情僵硬。”

小丫頭扁了扁嘴,揉著小臉低低的‘哦’了一聲。

這看得邊上的秦勻一陣目瞪口呆,感情是少爺在教丫鬟如何騙人?對於衛樵的行事作風,他是再次有了深刻的認識。心裏暗暗咀嚼著衛樵剛才的那二十個字,不由得點了點頭,簡簡單單的二十字,有種力透紙背,將悠閑山色躍人眼前的感覺,的確是難得的佳作,尤其還是轉瞬間脫口而出。

“啊啊啊,周紹陽也做好了……”

“哦哦哦,楚瀚也好了……”

“哈哈哈,楚瀚一定要贏……”

“楚瀚,楚瀚……”

高台之上,隻見楚瀚周紹陽先後將卷子交了過去,然後坐回原座。台下一陣高喊,激動無比猶如他們親身在比試一般。

趙元奎將三張卷子攤放在桌前,與吳方圓一起審閱起來。

衛樵看著高台之上從容不迫的三人,不禁有些佩服。就算自己生於這個時候,也不一定就能有他們的一半才華。未經鍛煉就在高台之上答卷如流,回想起後世那些考試暈倒,上台尿褲子的精英,不由得歎了口氣。

‘人究竟是在進化還是在退化’衛樵腦中無聊的胡思亂想著。

“啊啊啊,是連袂勝了,啊啊啊……”

“哦哦哦,連袂也好,總比那姓周的強……”

“你說他會挑戰誰……”

“我想他一定會挑戰台上的人……”

“楚瀚,一定是楚瀚……”

各種雜音再次此起彼伏的響了起來,衛樵看著趙元奎單獨對連袂說了幾句,微微皺眉,轉頭看了眼神情專注秦勻。

秦勻嘴唇微幹,目不斜視。宦海沉浮十幾年,他早就明白接下來會是什麼戲碼。

“連袂的詩傳來了,大家靜一靜……”

“快,快啊……”

“飛軒下瞰芙蓉渚,檻外幽花月中吐。天風寂寂吹古香,清露冷冷濕秋圃。

雲梯萬丈手可攀,居然夢落清虛府。亭中搗藥玉兔愁,樹下乘鸞素娥舞。

瓊樓玉宇千娉婷,中有女仙淡眉宇。問我西湖舊風月,何似東華染塵土?

單見山河影動搖,獨有清輝照古今。覺來作詩思茫然,金粟霏霏下如雨。”

“啊,果然好詩!”

“真想不到連袂也能做出這樣的好詩……”

“我金陵真是臥虎藏龍……”

“沒錯,五州想要得狀元,想都別想……”

衛樵揣摩這首詩,端起香菱遞過來的茶水喝了一口,忽然間覺得小腹有些漲,憋不住,這才想起今天一天都沒有上茅廁了。

衛樵轉頭對著傅煬道“看著這個小丫頭,不要讓她亂跑。”

傅煬一愣,老師吩咐,連忙點頭。

衛樵不顧小丫頭不滿的小臉,轉身向後走去。來時路上有幾棵樹,倒是很隱蔽。

秦勻看的目瞪口呆,盡管已經知道衛樵生性灑脫不拘俗禮,也沒想到他會在這麼多人的情況下說離開就離開。

如果連袂挑戰的是衛樵,而衛樵恰好不在,那明天整個金陵會怎麼傳?

“那個時候,衛公子忽然拉肚子……”

“不是,衛公子睡著了……”

“瞎說,衛公子明明是在趕來的路上……”

秦勻看著衛樵的背影,猶豫著要不要開口,但是想著衛樵的心智,最後還是苦笑一聲搖了搖頭。

衛樵倒是真有些急了,飛快的走到那幾個樹邊,左右仔細的看了看,連忙走了進去,剛剛解開腰帶,忽然一聲清脆悅人的聲音在身後驀然響起。

衛樵手一哆嗦,差點失控。他慌忙係上腰帶,老臉通紅微帶幽怨的轉過頭,後麵果然是一個女子。

那女子看著衛樵轉過身,清秀絕倫的俏臉帶著一絲疑惑,眨了眨眼睛,聲音清冷入肺,道:“你在幹什麼?”

聲音清冷,不似質問,不是詢問,就好似一個平淡的陳述句,簡單的敘述著‘你在幹什麼’。加上她清冷柔和,毫不做作的神情,如同仙子問路一般,飄逸脫俗,不食人間煙火。

衛樵被她問的一怔,再仔細一看,不由得一愣,這女子就是那天他在路邊茶館見過的女子。

清冷,脫俗,猶如一塵不染的仙子,站在那裏,眼神無喜無悲的觀看世間。

“你在幹什麼?”女子見衛樵不回話,又問了一句。沒有不耐,沒有生氣,與剛才一樣,語氣字數一般無二,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衛樵再次老臉一紅,尷尬一笑道:“姑娘可是有事?”

那女子似乎對衛樵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有些不滿,輕輕蹙眉,旋即道:“論佛中央怎麼走?”還是陳述句。

衛樵一愣,仔細的打量她一眼,向著東邊一指道:“直走就可以了。”

那女子向東望了一眼,隱約可以聽見此起彼伏的‘衛樵’‘衛樵’的喊聲,眼睛眨了眨,轉頭對著衛樵道:“謝謝你。”還是陳述句。

衛樵聽著她毫無誠意的道謝,笑著點了點頭。

那女子問好路也不耽擱,轉身便向著東邊走去。

衛樵小腹憋著一口氣,見她走遠,伸手扯著腰帶就要轉身,卻見那女子忽然間又轉過身看了過來。

衛樵老臉再次一紅,尷尬的想要找個老鼠洞鑽下去。

那女子隻是好奇的看了看他,便再次轉身向東走去。

這次衛樵直看得那女子背影消失,才連忙轉身解開腰帶。

“呼”衛樵聽著嘩啦啦的聲音,長長舒了口氣,想起剛才那個女子,不禁神色奇怪道:“我都看過沒人了,她是哪來的?走路無聲無息的?”

給衛樵驚豔的有三個女人,嫂子李惜鸞的成熟冷豔,依韻的清麗妖豔,還有這個女子的冰冷瀲灩。

衛樵係上腰帶,走了出來,不由得又左右看了一圈,卻沒發現任何可以藏人的地方。

衛樵神色有些疑惑,旋即搖了搖頭,不去想,轉身向東走去。

聞著路上殘留的清香,衛樵忽然間心底湧起一股**。

他現在也算是血氣方剛…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5:26 PM

第四十七章三娘

衛樵聽著那此起彼伏的‘衛樵’不禁搖了搖頭,棋子也有跳棋的時候。伸手摸入懷裏從口袋掏出一把瓜子,依靠在樹幹上,悠閑的磕了起來。

衛樵看著藍藍天,白白的雲,忽然覺得有時候人生如夢,也不過如此。

他是衛家的少爺,有吃有喝,有下人伺候,不用擔心沒地方住,也不用愁將來,更不愁找不到媳婦。

曰子很完美。

遠處跌宕起伏的喊叫漸漸平息下來,衛樵將最後一個瓜子放入嘴裏,站了起來,拍了拍雙手,伸了個懶腰向著東邊走去。

“咯咯……”

遠遠便聽見小丫頭脆鈴般的笑聲,衛樵向前走去,不由得一愣,隻見剛才遇到的那個女子,正站在傅煬邊上,衣袂飄飄神情專注的看著高台方向。

傅煬一張臉通紅,怒瞪著香菱。

秦勻一副長者風範,卻也嘴角微抽,眼角憋著笑意。

衛樵神色疑惑,緩緩的踱了過去。

小丫頭一見衛樵回來,忍著笑就要衝衛樵喊。

“香菱!”傅煬臉色漲紅,衝著香菱滿臉羞惱的大喝道。

香菱小臉憋著笑,緊緊的抿著小嘴,小臉通紅。

衛樵已經走了過來,看著幾人古怪模樣,不由得好奇道:“怎麼了,一個個臉都紅的跟猴屁股似的。”

香菱大眼睛早就眯成一條線,小嘴更是緊緊地抿著,小臉皺在一起。小手捂著嘴,小胸脯一顫一顫。

那站在傅煬邊上的女子輕輕轉頭看了幾人一眼,在衛樵身上多留了一陣,低頭看向傅煬,輕聲道:“三娘,我要找依韻,你帶我去吧。”

“噗!咯咯……”

“哈哈……”

香菱笑彎了小蠻腰,秦勻老臉也笑的跟一敗花一樣,即便他身後一直臉色冷寂的兩人,也紛紛臉角抽搐。

‘三娘’!!!

衛樵嘴角抽搐著,臉色古怪的看著傅煬。

傅煬羞憤欲絕,頭也不敢抬,抬腿就向北方跑去。

那女子麵色始終清冷,又看了眼衛樵,眼睛眨了眨,便跟著傅煬向北方走去。

身姿修長,曲線玲瓏。

衛樵看著傅煬的背影,想著‘三娘’,嘴角忍不住的露出古怪笑意。

三人對視一眼,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已經跑出很遠的傅煬差點一個跟頭倒地,跑的更快。

衛樵笑了一陣坐了下來,瞪了眼笑的一塌糊塗的小丫頭,抓起瓜子看向高台。香菱收斂笑容,掐著小蠻腰坐了起來,小臉通紅的鄒著俏鼻哼哼道:“少爺,連袂剛才挑戰你,哼哼,手下敗將!”

衛樵不置可否的‘嗯’了聲,瞥了眼有些歎氣的秦勻,淡淡道:“秦大人,還有事?”很明顯的逐客令了。

秦勻一愣,忽然間覺得有些不對勁。按理說兩人一個是官一個是民,衛樵不該這麼說話,偏偏他就這麼說了,秦勻還沒有一絲氣生!

秦勻神色尷尬一閃,呵呵笑道:“小友莫要叫‘大人’,顯的生分。”卻並沒有起身,很顯然想賴著不走。

衛樵在他臉上又看了一遍,心裏點了點,映襯了一些猜測。

“啊,第二局,第二局開始了!”

“哈哈,這一次,一定還是連袂獲勝!”

“不對,應該是楚瀚獲勝,他應該拿得虛狀元!”

“………”

一時間群情激湧,呼喊漫天。

衛樵抬頭看向高台,隻見那趙元奎已經坐了下去,楚瀚三人紛紛低頭苦思起來。

衛樵一邊磕著瓜子,一邊轉頭向秦勻道:“秦先生可知道題目?”

秦勻一聽,眼神微閃,旋即尷尬笑道:“不滿小友,這題目我的確知道。”

衛樵‘唔’了聲,點了點頭。不用說,是那位給他準備的。

秦勻身體動了動,湊近衛樵低聲道:“第一個對子:閑看門中木;第二個:人過大佛寺寺佛大過人;第三個,水有蟲則濁,水有魚則漁,水水水,江河湖淼淼。”

衛樵眉頭一挑,眼神裏若有所思。

小丫頭小腦袋也悄悄湊了過來,側著小臉,豎著小耳朵。

衛樵右手拍在她小臉上,使勁的推到了一邊。

小丫頭小腦袋晃動,繞開衛樵的手,兩隻小手抓著,小臉笑的跟一朵花一樣,道:“少爺,你會對吧?”

衛樵瞥了她一眼抽回手,順手抓了她一把瓜子,淡淡道:“第一個是拆字,第二個是回文,第三個,比較麻煩,容我想想。”

前麵兩個以前衛樵曾經當做趣味看過,也記得幾個,可是後麵一個,他隱約有些印象,一時間卻記不起來。

小丫頭一聽便是小臉一振,連忙拍了拍小手坐了起來,跑到衛樵身後,兩隻小手搭在衛樵肩膀上,極其討好的輕輕的捏了起來。

衛樵無動於衷,小丫頭無事獻殷必有古怪。

秦勻坐在衛樵邊上聽衛樵這麼一說,心裏再次一驚,這對子看似簡單其實不費一番腦力是想不出的。衛樵隻是聽了一遍瞬間就想出了兩個,他忍不住的心裏發怵,喉嚨聳動。

衛樵,還是人嗎?

高台之上,三人遲遲沒有動靜,俱是埋頭苦思。

下麵的眾人也沉默起來,這三個對子前兩個或許勉強可以對出,但最後一個,一時間卻是難以找到合適的。

過了許久,台上依然沒有人站起來。

“啊,連袂交卷了……”

“連袂,又是連袂,哈哈,狀元是我們金陵的……”

“啊…連袂果然是大才……”

半柱香後,場下激動的無以複加,隻見連袂走到趙元奎身前,將卷子遞了過去。

小丫頭見連袂交卷了,小臉不由一急,在衛樵耳邊低聲道:“少爺…”

衛樵悠然的吃著瓜子,擺了擺手道:“看看再說。”

台上,趙元奎拿著連袂的卷子,與吳方圓審閱。過了一陣,連袂又帶著卷子坐了回去。

台下一愣,不由得神色古怪起來。

往常答錯應該下台的,這一次,又變了?

衛樵對論佛還是有些了解的,看著連袂坐了下去,微微皺眉,旋即便對著秦勻低聲道:“真的嚴重到這種地步了?”

秦勻一怔,接著臉色一變,猶豫了一下,湊近衛樵耳邊,壓低聲音道“比你想象的嚴重,五州不安分了。”

衛樵眼神一閃,又一次提到‘五州’了。他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抬頭看向台上的周紹陽,眼神閃動著異樣之色。

很顯然,朝廷內部出現了很嚴重的問題,急需鮮血血液,又或者,大齊要變天了!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5:28 PM

本帖最後由 劍離 於 2017-6-4 07:19 AM 編輯

第四十八章 兩局

就在衛樵目光閃動的時候,周紹陽動了。

他拿著卷子走到了趙元奎身前,恭敬的遞了過去。

台下的眾人目光灼灼的盯著周紹陽的背影,盡管憤恨卻也不敢在這個時候開口,隻是雙目如利刀的紛紛刺向周紹陽的後背要害。

衛樵雙目微眯,他先前也多多少少能夠感覺到金陵的氛圍在漸漸變化,卻也沒有想到會嚴重到如此地步。從秦勻的話裏衛樵可以判斷出,根源還是出在朝廷,甚至是內閣身上!而爆發的,卻是京外。

趙元奎與吳方圓看著周紹陽的卷子,許久沒有說話。

楚瀚緊皺著眉頭,他倒是對出了一個,但是太過勉強,矯揉造作。心裏想著依韻,硬生生的將這個對子藏在心裏。

整個場地都寂靜了,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的看著高台,看著趙元奎。即便剛剛出了金黃色帷幔的那清冷女子也轉頭看了眼高台,才向著印空大師與依韻方向走來。

傅煬跟在女子邊上,臉色通紅,幾番猶豫,才底氣很不足的看著女子的側臉,低聲道:“寧姐姐,那個,那個……”

女子看了他一眼,腳步停了下來,目光清冷,淡淡的看著他。

傅煬看著清秀如畫中仙子的女子,臉色更紅,胸口起伏,憋著一大口氣才大聲道:“寧姐姐,我改名字了,我叫傅煬!”

說完,他一臉忐忑的看著‘寧姐姐’,顯然他很怕她。

女子輕輕的看了他一眼,道:“我知道。”陳述句。

傅煬急了,臉色通紅,硬著頭皮道:“寧姐姐以後在外麵不要叫我三娘!”話音帶著顫,帶著憤,還有點害怕。

那女子又看了他一眼,在傅煬眼神閃躲,心裏慌亂中,輕聲道:“好。”

傅煬輕輕呼了一口氣,心髒咚咚咚的跳,感激的看了眼女子。他也沒想到‘寧姐姐’會突然出現在論佛大會上,結果一句三娘,將他的乳名給喊了出來。想象著衛樵的古怪表情,傅煬恨不得找個柱子撞死算了。

傅煬猶豫著,過了許久,才咬著牙又道:“那寧姐姐,你能不能幫我跟姐姐說說,讓她以後也不要叫我‘三娘’?”說完,一臉期盼的看著‘寧姐姐’。

那女子眼睛眨了眨,好似疑惑,道:“你為什麼不自己跟她說?”

傅煬臉色尷尬,低著頭道:“我、我不敢。”

那女子當即轉身,卻傳回一句讓傅煬再次差點悶頭摔倒鬱悶無比的話。

“還是三娘。”

在眾人的目光灼熱中,半柱香很快就燒完,趙元奎拿著卷子走向了高台邊緣。

下麵的眾人已然可以預料到結果,均是忍不住的屏住呼吸,雙目噴火。

周紹陽長舒了一口氣,臉上意氣風發。

“啊啊啊,果然,果然是周紹陽勝了!”

“不可能,楚瀚還沒有回答……”

“他沒有回答,就是放棄……”

“周紹陽對的是什麼……”

按照規則,誰對的最好誰勝出,連袂被退回,楚瀚放棄,那麼周紹陽簡直就是一馬過關,不勝也勝了。

衛樵低著頭,猶在沉思朝廷的巨變會給衛家帶來什麼樣的衝擊。

“傳回來了,傳回來了……”

“大家靜一靜……”

“第一聯……”

“思間心上田”

同樣拆字,倒是工整。眾人無話可說,大喊第二聯。

“第二聯……”

“賢出多福地地福多出賢”

也是回文聯,雖然覺得有些牽強,但也勉強可以。台下猶豫一下,紛紛大喊第三聯。

“第三聯……”

“田上出頭由,田下出頭甲,田田田,電申龜畾畾”

此聯一出,眾人先是沉默,接著轟然間爆發出來。

“這句不行,不符語境!”

“太過牽強,不算!”

“五州人不能得狀元……”

但是很快,所有人都息聲。隻見吳方圓手裏托著道黃色的卷軸---聖旨!站到了趙元奎邊上。

皇帝垂拱而治,不但無損皇帝的權威,反而愈發讓人敬畏。

下麵的人安靜了,按照規則,得勝者可以選擇挑戰一人,不論台上台下。

小丫頭捏著衛樵的肩膀,小手沒用多少力氣,在衛樵耳邊低聲道:“少爺,他不會也挑戰你吧?”

衛樵瞥了眼秦勻,見他眼神閃爍,哼了聲道:“烏鴉嘴,好事不中壞事中。”

小丫頭一聽,不憂反喜道:“少爺,你上去,將這些才子打的稀裏嘩啦,哭爹喊娘,打掉牙往肚裏咽,潰不成軍,大敗而逃……”

衛樵呵呵一笑,轉過頭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道:“讓你好好讀書不聽,盡亂用成語。”

小丫頭吐了吐小舌頭,小手捏著衛樵的肩膀,嬌憨道:“婉兒姐說我進步很大的。”

衛樵呵呵一笑,轉過頭,看著高台,忍不住的搖了搖頭。

這場論佛楚瀚三人不是主角,他也不是,表麵上是通過論佛選材,為大考做參考,實際上衛樵已經大致猜出來,這應該是朝廷的兩個大勢力博弈的一個縮影。

他不知道皇帝在裏麵扮演的角色,但是他能夠隱隱感覺到,皇帝似乎有些迫切。

“衛樵,衛樵誰啊,怎麼又是他……”

“周紹陽挑戰衛樵……”

“詩詞歌賦任選……”

“棋琴書畫皆可……”

“衛樵,衛樵……”

一時間場內大聲響動起來,雖然幾乎沒有多少人認識衛樵,但是所有人還是抱了莫大的信心!對於五州,他們似乎同仇敵愾,憤恨難平。

衛樵依然悠閑的吃著瓜子,對場麵回蕩的聲音置若罔聞。

秦勻猶豫著,幾番欲開口,都沒有說出話來。衛樵的心智已然讓他感覺到害怕,隱隱的有種低了一輩的心理感覺。

周紹陽站在台上,雙目陰冷,豪氣填胸。這狀元他是無論如何也拿回去的,楚瀚還不是時候,先拿衛樵開刀!

混亂的聲音沒有持續多久,轟然間奔著衛樵方向瘋湧而來。

“衛樵,衛樵……”

“上台,上台……”

隻有兩種聲音,交替而起,轟轟回蕩,直奔衛樵衝擊而來。

香菱鼓起小嘴,雙目興奮的躍躍欲試。

衛樵依然悠閑無比,儼然有種泰山崩於錢而麵不改色,洪水決堤而心不跳的沉穩大氣。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5:30 PM

第四十九章 漸起

那四處沸騰的雜音似乎有人指點,人群吼叫齊齊向著衛樵方向湧來。

但是衛樵幾人坐的太遠,似乎並沒有人認出衛樵,隻是喊叫,無人上前。

秦勻轉頭看著衛樵,嘴角帶著若釋重負的笑意。

小丫頭小臉頗為興奮,悄無聲息的坐到了衛樵的邊上,挺著小胸脯,抿著小嘴,一副淑女樣。其實小心思裏也極其緊張。

“衛樵,衛樵……”

此起彼伏的大喊聲,將衛樵耳膜刺的生疼。

在秦勻與香菱的急切中,衛樵若無其事的吃掉最後一個瓜子,拍了拍手,抹掉嘴角的殘渣,又端起邊上的一杯水喝了一口,忽然衝著人群大聲喊道:“衛樵上茅廁去了!”

秦勻當即呆若木雞,雙目圓睜的一臉的不可思議。

小丫頭俏目圓瞪,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幹什麼了。

最近的人群忽然楞了一陣,似乎有人在觀望。

喊話的是衛樵,直接忽略;香菱,女的,;秦勻,太老!

“衛樵上茅廁了……”

“衛樵上茅廁了……”

很快,這句話便倒退而回,將原本的聲音掩蓋,迅速的傳到了台上。

周紹陽本來冷笑得意的臉色瞬間僵硬了。

‘上茅廁去了?’

周紹陽心裏怒火狂湧,想著衛樵那始終淡然風波不動的臉色,他一口氣憋在胸口,漲得厲害。

衛樵這是故意的!他在戲弄我,他不屑與我比試!

周紹陽臉色陰沉,雙目噴火,卻偏偏在這個時候臉上卻要做出大度從容之色,硬是擠出一絲微笑,對著下麵的人點頭致意。

秦勻看著手裏抓著瓜子,悠閑從容磕著的衛樵,腦子裏還轟轟轟的回旋那句‘衛樵上茅廁去了。’論佛大會逃跑的人不是沒有,但是用這個理由的,還是第一次!

秦勻臉角僵硬,雙目呆滯,喉嚨艱難的聳動一下,硬是擠出一絲笑容,對著衛樵道:“小友,我還有有事,先走一步。”說著,就顫悠悠的站了起來。皇帝的任務沒有完成,他這是去請罪了。

衛樵對著這個明目張膽潛伏在自己身邊特務呵呵一笑,熱情道:“不再聊會兒?”

秦勻嘴角微微一抽,抽動著臉角擺出一絲難看的笑容,道:“不了,告辭。”說完,立即轉身向著北方走去,生怕衛樵再說出什麼讓他受不了的話。

衛樵看著他一邊走一邊擦汗的動作,搖了搖頭。

“上茅廁去了?”金色帷幔內,皇帝一臉的錯愕,忍不住的抬頭看了看身前的侍衛。如果不是一直跟著他十幾年,忠心耿耿,他說不定要讓人拉出去拷問一番了。

“是,他就是這麼回的!”那侍衛半跪在那裏,神色不變道。

皇帝臉色驚愕一閃,旋即‘哈’的一聲笑了出來。接著越笑越大,爽朗的聲音甚至傳出了帷幕。

“哈哈哈,好好好!好一個上茅廁去了,哈哈哈……”皇帝躺在那裏,哈哈大笑不止。沒有多久就捂著肚子側著身子要坐起來,兩邊的公公也忍著笑,立即去扶著他。

皇帝笑了許久才停了下來,摸著臉上的淚水,滿臉都是笑容。顯然他很久沒有這麼笑過了。

依韻吃驚的與同樣訝然的印空大師對視,兩人一陣無語。

“阿彌陀佛!”許久之後,印空大師宣了一聲佛號,才渾身顫抖的笑道:“衛施主果然是清福之人。”

依韻俏臉通紅,這個理由也虧得衛樵想的出來。想著衛樵已經知道傅煬‘三娘’的乳名,她嘴角笑意更濃。要是讓衛樵知道自己收的徒弟是從小一直當小姐養的,不知道他是什麼表情。

坐在兩人邊上的清冷女子卻沒有一絲激動,有些疑惑的看著俱是忍著笑的兩人,嘴唇微抿,輕聲道:“很好笑嗎?”

依韻笑聲一停,看著沒有絲毫笑容的女子,猶豫著低聲道:“寧兒,你要學會笑。”

“笑?我會呀。”

女子抿著嘴唇,輕輕動著嘴角,好似要擺出一副笑容來。

依韻看著她清秀俏臉上的古怪動作,又看了眼閉目念經的印空大師,心裏歎息一聲,輕聲道:“寧兒,以後要常出來走走。”

那女子似乎想反駁,清麗透徹的雙眸眨了眨,對著依韻輕輕的點了點頭。

趙元奎臉色鐵青,想起茶樓上衛樵那大腿翹二腿的輕狂模樣,心裏忍不住冷哼一聲,怒氣填胸。

吳方圓坐在他邊上,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便又拿著最後一個卷子上前。

論佛大會的規則本來是鬥詩,聯隊,縱論,擇優而取,也為進士大比做提前模擬參考。但是這一次,他們兩人卻受到了皇帝的暗示,改了規則。

對於深居簡出,看似不問政事的皇帝,他們兩人不敢卻絲毫違逆。他們都是承旨之人,對於皇帝,他們了解很少,但每多了解一分,心裏的戰栗就多一分!

看著坐在那裏依舊從容淡定,絲毫沒有火藥味的三人,吳方圓暗自揣摩著,在楚瀚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如果皇帝需要培養新的內閣大臣,這楚瀚他倒是更看好一些。不驕不躁,沉穩有度。

吳方圓心裏一時間念頭翻轉,卻神色溫和的將題目抽了出來,在三人眼前過了一遍,破例的笑著說道:“三位俱是我大齊年輕才俊,機會難得,莫要藏著掖著。”

雖然很隱晦,但三人也立即明白吳方圓的暗示:有大人物在場!

三人俱是神情一震,對吳方圓感激的點了點頭。

吳方圓淡然一笑,又走了回去。

趙元奎看了眼吳方圓,對於他的故意結善緣的做法也沒有點破,看著緩緩燃氣的香燭,目光冷清的看著三人。想著封有禮沒有到場,未免有些可惜。

小丫頭楞了一會兒,盡管不知道少爺想要做什麼,還是十分乖巧的將自己已經被衛樵吃了一半的瓜子遞了過去。

嗯,她事先也留了那麼一點點。

“縱論了,會是什麼題目?”

“哈,不用擔心,這裏畢竟不是大比……”

“對對對,是愚兄忘記了,那翰林學士會出什麼題?”

“不知道,前兩次都與佛有關,這次也應該不例外……”

“不會不會,事不過三,論佛豈會真論佛,那我儒家經典還不是要束之高閣……”

看著台上低頭沉思的三人,台下悄悄的低聲議論起來。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5:31 PM

第五十章 論詩

台下正議論紛紛的時候,傅煬一路低著頭,靜悄悄的在香菱邊上坐了下來。

小丫頭早就發現他了,餘光瞥著他,捂著小嘴偷偷的笑。

衛樵瞥了他一眼,想起那個‘三娘’也忍不住的撇了撇嘴角,心想怪不得他與依韻揮那麼親密。

傅煬臉紅似火燒,恨不得鑽到地下。但是他又不得不來,隻好裝作若無其事,臉上卻還是忍不住通紅。餘光瞥見衛樵並沒用說什麼,心裏悄悄的鬆了口氣。

“題目出來了,出來了……”

“快,快,讓傳回來……”

“大家靜一靜,大家靜一靜……”

“大家聽……”

“大家不要急……”

“論,論,論詩……”

“論詩,這是什麼題目……”

“古怪啊,這裏麵難道藏什麼玄機……”

“不知道,這次的論佛相當古怪,說不得有什麼隱秘在裏麵……”

天下沒用笨人,很快議論紛紛的傳播到了衛樵耳朵裏。

衛樵微微皺眉,‘論詩’,呵,倒是有趣。他抬頭看向高台,在楚瀚三人身上看了一圈。雖然不知道皇帝搞這場論佛的真正目的,但衛樵能夠看出,他似乎在試探著什麼。

台上的三人都沉默的在紙上默默的寫著什麼,不時抬頭,然後又皺眉低下。

趙元奎臉色冷清,眉頭微皺,心裏猶自在揣度著皇帝的用意。

檀香繚繞,很快半柱香就過去了。下麵的人早就等不及,前麵兩局根本看不出三人深淺高低,最後一局明顯就是最終對決。今年的論佛已經讓人大跌眼鏡,暗暗腹誹,紛紛期待著最後一局能夠有翻龍爭虎鬥,跌宕起伏,看的過癮。

“啊,連袂,連袂站起來了……”

“快看,快看,連袂將卷子遞過去了……”

“嗷嗷,連袂要奪冠了……”

連袂剛剛站起來,下麵的人群就轟然波蕩起來,各種聲音都有,雜亂無比的在上空回蕩。

連袂臉上帶著從容的笑意,緩緩離開座位,他現在算是心平氣和了。先前還因為挑戰衛樵不在而擔心被人笑話他是故意找個沒名沒姓的家夥挑戰,實際上沒有才學。如今‘衛樵上茅廁去了’,他的自信心一下子又回來了。看著微笑著將自己卷子接過去的趙元奎,信心便更足了。

“啊,連袂的答案出來了,出來了……”

“嗷嗷,奪冠,奪冠……”

“狀元,狀元……”

答案還沒有傳出來,下麵的眾人已經激動萬分了。

趙元奎仔細的看著,不時點了點頭,臉上露出讚許之色。

衛樵磕著瓜子,看向北方的帷幔,眼神裏若有所思。

“詩詞之道,冶人情操,實之小道,聖人之論,乃經典大道!”

很快,連袂的答案經過千錘百煉的傳到了衛樵的耳朵裏,衛樵一聽,不由得心裏搖頭苦笑。

香菱看著衛樵似乎微不可查的撇了撇嘴,大眼睛迷惑道“少爺,他說的不對嗎?”雖然她讀書少,可也知道聖人經典才是處處宣揚的大道。

衛樵轉頭看了眼小丫頭,又看了眼依舊紅著臉卻帶著好奇的傅煬,淡然一笑道:“詩詞的確是小道,朝堂之上那些大道之人,各個精通。”

小丫頭似懂非懂,傅煬眼神裏卻若有所思,他爹不就是一個詩詞大家嗎?

很快,連袂便拿著卷子站到了吳方圓的邊上,滿臉笑容,靜靜的等待著。

檀香繚繞,很快,還有不到四分之一,這個時候,周紹陽起身了。

“哈,五州之人果然沒用……”

“狀元已經是我們金陵的了……”

“五州,滾回去吧……”

周紹陽剛剛走了幾步,下麵的人群就冷嘲熱諷的衝著他大喊起來。

周紹陽明顯的腳步一頓,身體微晃,然後再次向著趙元奎走去。

衛樵對於‘五州’再次有了好奇,看著趙元奎接過卷子,心裏琢磨著回去要好好查一下。

雖然下麵的眾人都是一臉不屑憤恨不平,但是當趙元奎接過卷子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的屏氣息聲。

隻見趙元奎先是一愣,然後便與吳方圓低聲議論起來。

眾人紛紛更加小心謹慎,大氣不敢喘。

沒有多久,讓人驚訝的一幕發生了,一直微笑從容的連袂,竟然身體僵硬的向著台下走來!

轟轟轟

猶如一道驚雷在眾人頭頂上空炸響,眾人一陣驚悚,紛紛大喊大叫起來。

“這怎麼可能?連袂為什麼要下台……”

“連袂答的哪裏有錯,憑什麼讓他下台……”

“沒錯,連袂的答案不會錯,為什麼周紹陽不下台……”

台下的人紛紛神情憤恨,怒不可遏。北麵的皇帝卻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雙目冷芒森森。秦勻心驚膽戰的站在皇帝身後,頭上冷汗涔涔。

“阿彌陀佛!”印空大師雙手合十,臉上顯出前所未有的慈悲之色。

衛樵眉頭微微一挑,似乎也感覺到,有人在不著痕跡的挑動著台下士子的情緒。

“周紹陽的答案傳出來了,傳出來了……”

“哼,我倒要看看他答的是什麼,答案的不合我心,他今天休想走出這大院……”

“沒錯,五州乃蠻荒未開化之輩,豈能得我大齊的狀元……”

眾人心裏憤恨難平,臉色鐵青的議論著。

“詩詞分三境:意蘊,意象,意境。積累底蘊,化作詩詞,衍生意境。”

周紹陽的答案很快傳了下來,眾人以口相傳,仍難掩怒色。

“哼,這算什麼答案,題目是‘論詩’,不是讓他分境界!”

“不錯,而且分的是什麼境界,簡直是狗屁不通!”

“這樣的人也能做狀元,除非我大齊無人了!”

衛樵饒有興趣的聽著眾人的評論,對於這個‘五州’再次起了好奇之心。

高台之上,檀香已然快要燃盡,眾人紛紛凝神將目光投在楚瀚身上。如今連袂下台,周紹陽站在吳方圓邊上,唯一能夠阻止他奪冠的,隻有一直沒有說話的埋頭苦思的楚瀚了。

一時間整個場地都靜了下來,無論是台上台下,還是南邊的衛樵抑或北麵的那些達官貴人,紛紛屏氣凝神的注釋著台上。

這一番龍爭虎鬥,已然在所難免。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5:34 PM

第五十一章擔憂

高台之上靜謐無比,檀香一點一點的減少,所有人都忍不住的屏住呼吸。

周紹陽臉角輕輕抽搐,藏在袖子裏的拳頭握的緊緊的,發出格格聲響。衛樵給他的羞辱還未過去,他又麵臨楚瀚的挑戰!

台下的人紛紛靜靜的站了起來,即便是北麵也很多人走出帷幔,目光看向高台。

衛樵咀嚼的嘴速度漸漸放緩,眼神微眯,緊緊的盯著楚瀚。

這一刻,似乎所有人都發現了楚瀚不同。

在所有人的詫異中,楚瀚緩緩站了起來。他抬頭看了眼趙元奎,似乎怔了一下,便拿著卷子走了過來。

趙元奎臉角微微抽動,他竟然能夠從楚瀚身上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壓力。

趙元奎坐在那裏沒有動,目光冷清的接過楚瀚的卷子,遞與吳方圓,兩人一起審視起來。

就一眼,兩人忍不住的一臉詫異的抬頭看向楚瀚,見楚瀚神色恭敬的站在那裏,又連忙低頭看卷子。

衛樵輕輕的將一顆瓜子放入嘴裏,左眼皮忍不住的跳動起來。

周紹陽拳頭猛然握了握,臉色陰沉了三分。

剛剛下台的連袂一心憤懣,雙目冷閃的盯著台上,他知道,他還有機會再上去,隻要周紹陽落敗下台,他便有挑戰楚瀚的機會!

趙元奎與吳方圓看的很仔細,下麵的人望眼欲穿。

在檀香燃盡的那一刻,趙元奎終於抬起頭,臉上露出了一絲從未有過的笑容。

“哈哈哈,楚瀚勝了,勝了……”

“楚瀚,不愧是我金陵第一才子……”

“好哈,將五州人趕回去……”

台下立即此起彼伏的高聲呼喊起來,好像楚瀚已經贏了。台上依舊是靜悄悄的,隻是幾人的神色不停在變化。

“快,快,將答案傳出來……”

“我們要看看楚瀚答的是什麼……”

“哈哈哈,一定比那姓周的高明無數倍……”

衛樵看向北方,忽然心生不好的預感,有種立即逃跑的衝動。

“來了來了……”

“靜一靜,靜一靜……”

“心、韻、情:由心而發,化為韻,是為情。”

“好好,果然比周紹陽的好……”

“我金陵才子豈是那蠻夷可以比擬的……”

‘心、韻、情:由心而發,化為韻,是為情。’

衛樵輕輕咀嚼著這句話,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楚瀚的心韻情,似乎是比周紹陽的境界論高了一個層次。

“看,周紹陽下台了……”

“哈哈,果然下台,我就知道……”

“五州人滾回去……”

周紹陽雙拳緊握,雙目噴火,胸口極力壓抑著仍然起伏不定,他怒氣填胸,一步一步的走下高台。看著坐在那裏麵無表情的連袂,他冷哼了一聲,將喉嚨裏的怒氣咽了回去。

連袂同樣回之得意的冷哼,無論何時,他們都是對手。

趙元奎手裏握著卷子,滿意的笑了。他自覺完成了一件大事,楚瀚注定要一飛衝天了。

趙元奎看著下方洶湧晃動的人頭,對著楚瀚笑著說道“按照規矩,你可以挑戰一人,詩詞聯對,棋琴書畫。”

楚瀚神色無比激動,雖然明知這不是勝利的最後時刻,還是忍不住心懷激蕩,雙目急切的在下方搜尋起來。

過了許久,他有些失望沒有找到佳人,但旋即臉色凝重,沉吸了一口氣,衝著下方大聲喊道:“衛樵!”

聲音洪亮,瞬間便回蕩起來。

“衛樵!”

“又是衛樵!”

趙元奎臉色一怔,下意識的看了楚瀚一眼,又看了眼下方同樣有些驚訝的連袂與周紹陽。眉頭擰了擰了,臉色不渝。

‘這衛樵究竟是何人,竟讓金陵三才子齊齊挑戰同一人……’

吳方圓也頗為疑惑,皺著眉頭,思索半天也沒有想起衛樵是哪一位。卻不知道自己的名帖已經入了人懷裏。

衛樵看著高台之上的楚瀚,心裏輕輕呼了口氣,該來終究還是要來的。笑了笑,對著還尷尬的傅煬道:“雲崖,剛才那個女子是何人?我觀她一身英武之氣,難道是個女將軍?”

傅煬一聽,臉上尷尬稍重,卻平添一股敬慕之意,沉聲道:“老師你看的沒錯,寧姐姐的確是女將軍,跟匈奴人打過仗的!”

衛樵輕輕的‘哦’了聲,便再次看向高台。他並不是色鬼,也沒有一見鍾情,隻是為了解除傅煬的尷尬和自己心裏的緊張,隨口一問罷了。

傅煬見衛樵隻是‘哦’了聲,便轉過頭,不由得又有些尷尬,他還有好多關於‘寧姐姐’的事沒說呢。

下麵的眾人一聽楚瀚挑戰的人也是‘衛樵’的時候,不由得愣住了。論佛有史以來,還是第一次三甲接連挑戰一人!

不過這更加激起人群的熱情,他們立即大聲的將‘衛樵’向四周傳播,心裏既期待‘衛樵再次上茅廁去了’,也更加期待台上能夠真正的有一番驚天動地的殊死搏鬥的大比!

“衛樵,衛樵……”

“衛樵,衛樵……”

“衛樵,衛樵……”

聲音前所未有的響亮,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的四處尋覓,高聲吶喊。無論衛樵是否上台,今天都是足以銘記曆史的事情。

“衛樵,衛樵……”

“衛樵,衛樵……”

“衛樵,衛樵……”

隨著聲音的的四處波蕩,很多人都開始雙目熱切起來。

北麵帷幔內的老者第一次神色微變,身子緩緩的向上靠了靠,雙目微凝,散發著難以明了的精芒。

秦勻麵上從容,心裏卻苦笑,要是曰後讓衛樵知道他剛剛幹的事,那後果他都不敢想……

依韻俏目也轉向高台,輕輕抿了抿櫻唇。

印空大師雙目渾濁,卻睿智精光閃動,手持佛珠,臉上帶著溫和慈祥的笑意。

那‘寧小姐’坐在兩人邊上,俏臉冷清,在膝蓋上捧著一本書,側著身子神情專注的看著。一身清冷,神色淡然,清新飄逸猶如墜落凡塵的仙子,清秀絕倫,一塵不染。

“衛樵,衛樵……”

聽著洶湧澎湃而來的聲音,衛樵呵呵一笑,拍了拍手掌,卻也不急著起身。

“少爺……”忽然間,小丫頭輕輕扯著衛樵的衣袖,低聲道。

衛樵一愣,轉頭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小丫頭小臉怯怯的看向他身後,小手指了指。

衛樵微微皺眉,轉頭向身後看去。

楚逑,還有那個被傅煬揍過的胖子,兩人帶著一群人靜悄悄的站在衛樵身後。什麼也不說,就那麼無聲的站在那裏,目光看向高台,神情極其專注,好似就是為了看論佛而來。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5:39 PM

第五十二章 三步

衛樵歎了口氣,扔掉手裏的瓜子,拍了拍手,對著香菱傅煬道:“你們在這裏等我。”

兩人當即連連點頭,神色極其激動,期盼著少爺老師驚采絕豔,一舉驚天下。

衛樵心裏搖了搖頭,轉身向著北麵走去。台上的人那是有真才實學的,他這次估計是凶多吉少了。

楚逑與那一臉憤恨的胖子跟在衛樵身後,不遠不近,不時的東轉西瞧,好似在看風景。

衛樵沒有理會兩人,他用腳趾頭想都明白怎麼回事。他現在沒空思索皇帝給他下了什麼套,他在想上台後如何天麵的下來。因為連袂,周紹陽挑戰的時候,他‘不在’,如今在了,根據規矩,那兩人要再次上台的。

衛樵現在有些後悔了,人生不如天算。

隨著衛樵從北麵上了高台,一時間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了他。

第一次直接沒有回應,第二次來了句‘衛樵上茅廁去了’。這個需要多麼彪悍的人生才能說出這樣有個性的話語!

“這就是衛樵啊,我也看出有啥特別啊……”一個士子臉色疑惑翹目望著高台道。

“嘿,這就是真人不露相,哪能那麼容易被你看出來……”一個士子臉露‘我知內情’道。

“那是,沒看到嗎?從連袂,周紹陽再到楚瀚,跟說好了似的,接二連三的挑戰他,能簡單的了嗎?”一士子一副教訓口氣道。

“這個就不好說,誰知道這衛樵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了……”一個士子搖頭晃腦道。

對於下麵的議論紛紛,台上就安靜的有些詭異了。

楚瀚坐在那裏,神情激動,雙拳緊握。

吳方圓目光犀利的打量衛樵,似乎在尋找他的不一般。

趙元奎卻冷哼一聲,冷著臉看都沒看衛樵,轉頭向前走了幾步,對著下方的連袂周紹陽沉聲道:“你們也上來吧。”

連袂周紹陽一聽,盡管極力壓抑還是麵露喜色,快步的向著北麵走去。

衛樵站在那裏耳觀鼻鼻觀心,心裏卻轉著無數的念頭。當時在進茶樓的時候,衛樵驚鴻一瞥曾經看到過皇帝身影,從那之後,他的行程幾乎都‘被安排’了,封有禮的出現不是偶然,秦勻或許是個意外,但陳卓連袂應該不是意外,加上印空大師的邀請,楚瀚封有禮臨比前拜訪依韻,依韻看著那些名帖震驚的神色,種種特殊待遇,如果是十天半個月,衛樵或許認為是巧合,但一天之內遇到這麼多,他不由得就多想了。

秦勻的出現完全肯定了他心裏的猜測,也讓他心裏一肚子疑惑。雖然不知道皇帝具體年紀多大,但也沒有傳出皇帝身體不行的消息,他到底在急什麼?又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

沒有人理會衛樵,連袂周紹陽很快就上了高台,依次做到了楚瀚的右邊。

趙元奎神色不渝的掃了眼衛樵,冷哼一聲,坐了下來,與吳方圓點了點頭。

吳方圓上前一步,看了眼始終淡然的衛樵,大聲道:“現在,連袂挑戰衛樵,棋琴書畫,詩詞歌賦,任選一樣!”

趙元奎話音一落,台下紛紛議論起來。

“果然如此,也不知道這衛樵有幾分才學,不會一舉下台吧?”

“這倒不會,想來兩位翰林也不會放過考驗三人的機會……”

“是極是極,即便這衛樵真的胸無點墨,估計也要硬撐一陣……”

連袂聽著下麵的議論紛紛,嘴角掛著冷笑,雙目陰沉的站了起來。剛才衛樵直接玩失蹤,不但讓他出氣的機會沒了,更是讓他被所有人當眾冷嘲熱諷,這對他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

連袂牙齒狠狠的磨著,看著衛樵雙目怨毒一閃,盡管極力想表現從容淡然臉上卻忍不住的冷笑連連道:“我就請衛公子作首詩,什麼詩都行!”

連袂心裏還是認為衛樵不過是個會些奇技淫巧有些口舌之利的紈絝二代罷了,根本就不認為衛樵會作詩,即便會,也是要偷偷摸摸的作半天,還根本拿不出手!

他說完,心裏怨氣急劇膨脹,雙目冷冽的看著衛樵,牙齒磨的格格響,臉上做出一副風輕雲淡模樣。

趙元奎雙目微闔,鼻腔裏冷哼一聲,顯然也不認可衛樵會做出什麼好詩來。吳方圓倒是有些好奇,看了眼其他兩人,將目光投到了衛樵身上。

後麵的帷幔內,不少人也紛紛露出感興趣之色。

皇帝摸著手裏的《太祖軼事》,雙目淡然中精光微閃,好似在沉思猶豫著什麼。

依韻與印空大師本已經擺起了棋局,這個時候抬起頭,看向高台方向。那‘寧姑娘’依然雙手捧書,俏臉如玉,眼簾輕輕眨動,專注的看著膝蓋的書,好似外界一切都與她無關,無法侵擾她半分。

衛樵看著一臉冷笑的連袂,微微皺眉。

連袂一見衛樵皺眉,嘴角不由得翹了起來,臉上露出得意譏諷之色。

衛樵心裏轉著念頭,以前記得的詩不少,一時間卻都有些模糊,殘缺不全。更重要的是,要合乎場景!

遠處的周紹陽眼神裏輕蔑一閃,學著趙元奎也闔上了雙目。

衛樵一沉默,台下更加議論起來。

“不會?這衛樵不會真的不會作詩吧?”

“不知道,沒聽說金陵有這個人?”

“絕不可能,楚瀚周紹陽連袂,豈會三人同時挑釁一個毫無名氣的人……”

連袂笑容滿麵的看著衛樵,一臉關心的問道“怎麼?衛公子做不出來……”

衛樵瞥了他一眼,低著頭向前走了三步,驀然回頭看著連袂,道:“黑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角聲滿天秋色裏,塞上胭脂凝夜紫。半卷紅旗臨易水,霜重鼓寒聲不起。報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

衛樵出口成章,一首詩念完,便神色淡淡的站在那裏。

趙元奎豁然身體筆直,睜開猛然雙目,眼神冷冽的直奔衛樵!

周紹陽閉著雙目冷笑的臉色頓時一變,雙目驀然睜開,臉角輕輕抽搐,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極其古怪。

連袂更是直接楞在了那裏,他臉色僵硬,雙目圓睜,嘴角抽搐,手指指著衛樵,似乎想什麼,但喉嚨聳動,卻一句也說不出口!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5:42 PM

第五十三章 下台

短短的五十六個字,邊塞那黑雲壓頂寒風冷冽一觸即發的戰事猶如在人眼前一般,驚心動魄,無比壓抑的戰爭氣息撲麵而來,眾人不由得一陣低呼。

高台之上一陣沉默,所有人都紛紛低頭沉吟。

連袂眼神閃爍,身體僵硬,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衛樵。在他的印象中,衛樵就是個會些口舌之利讀過幾本書的紈絝子弟,怎麼可能三步之間做出如此震撼人心的上上佳作!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這衛樵定然是抄襲,定然是先前就有準備!一定是這樣,不然他豈能三步之間做出如此上佳的詩!百年來從沒有如此奇才!’

連袂胸口起伏,眼神閃爍,咬著牙硬生生的壓抑著胸腔內的爆棚的怒氣。

‘好!好!好!即便你能混過我這關又如何!下麵還有二人,看你如何通過!你一旦被揭露,足以名聲掃地,自毀前程!’

連袂臉上滾燙,卻強自鎮定對著衛樵抱拳道:“衛公子果然大才,連某認輸!”現在大大方方的認輸,待會兒衛樵被揭露他不但可以重新上台而且還可以博得個胸懷坦蕩君子名聲!

連袂話音一落,沉吟的眾人忽然臉色一變!

衛樵勝了,第一局如此輕鬆簡單的勝了!

趙元奎臉色陰鶩一閃,看著連袂皺了皺眉頭,然後將目光投向周紹陽,眉頭又是一擰。

周紹陽也微微一愣,連袂的名聲他也聽過,沒想到如此輕易簡單的就認輸了!

台下隨著連袂認輸當即也沸騰起來,交頭接耳的議論起來。

“這衛樵果然不簡單,一首詩就逼得連袂認輸……”

“嗨,我就說嗎,咱金陵人才濟濟,隨便拉出一個都是人才……”

“我倒是不覺得,這首詩有問題……”

“有何問題……”

“說不出來,但感覺有問題,說不定是抄襲……”

“我也覺得是,三步之間做出如此震撼人心的詩,的確讓人懷疑!”

“不可能!”

“不可能!”

“不可能!”

抄襲在大齊乃是極其令人不齒之事,一經發現,那此人必然臭名天下,為世人唾棄,乃是自毀前程之舉。下麵眾人紛紛反駁,彼此針鋒相對的爭論起來。

‘報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老皇帝左手摸著手下的毯子,雙目亮光微閃,看著衛樵的背影,呵呵的笑了起來。

依韻與印空大師對視一眼,兩人俱是輕輕一笑,再次低頭下棋。

‘寧姑娘’輕輕轉頭看了眼高台,清透的雙目眨了眨,有些好奇。

趙元奎擰著眉頭想了一陣,又冷哼一聲,閉上了雙目。

‘狂生就是狂生,再有才華又有何用!’

連袂聽著周圍的議論聲,狠狠的抽搐了一下嘴角,壓抑著胸口怒漲的悶氣,冷冷的看了眼衛樵,牙齒咬的欲碎,滿腔怒火的轉身便準備下台。

‘哼,我現在下去,待會兒你們還要將我請上來!’

連袂心裏冷哼一聲,決然幹脆的便向北麵階梯走去。

“等一等。”連袂剛剛轉身,衛樵忽然開口道。

衛樵話音一落,連袂身形猛然一僵,一股怒氣衝頂而起,臉色鐵青,喉嚨聳動狠狠的將怒氣壓了回去,轉臉對著衛樵臉色冷硬道:“衛公子還有事?”

‘就是讓你羞辱一番又如何!他日我功成名就,定然向你百倍討還!’

趙元奎也睜開雙目,一臉漠然的看著衛樵,眼神不喜愈濃。

衛樵淡然一笑,道“按照規矩,下麵輪到我出題了。”

連袂胸口怒氣猛然一漲,臉色瞬間通紅,雙目更是欲噴出火來!他剛才是氣糊塗了,竟然忘記了衛樵還可以向他出題!他臉色滾燙,餘光瞥了眼四周,見眾人臉色玩味譏笑種種,一股怒氣直衝腦門。他臉上硬是擠出一絲笑容,壓著內心憋的他無法透氣的怒火,對著衛樵抱拳,幾近咬牙切齒道:“那請衛兄出題吧。”

趙元奎臉色冷清,掃了眼衛樵,眼神裏怒色微閃,又闔上雙目。

衛樵倒不是故意為難連袂,人怕出名豬怕壯,要麼不出名,一出名,便要讓所有人仰視才可以最大限度的減少日後的麻煩!更重要的是,他必須要給衛家做出足夠大的威懾力,以拖延時間。

衛樵心裏定計,便呵呵一笑道:“聽說連兄丹青尤善,就請連兄將我這首詩給畫出來吧。”

連袂一聽嘴角便是微翹,一絲不屑冷笑一閃而過,但旋即臉色微僵,眼神閃爍不定起來。

衛樵這首裏四個場景,每一個場景或驚心,或悲涼,或慷慨,或豪邁。如果他現在真的畫,畫出來了,不說衛樵,即便是周紹陽或者楚瀚故意刁難一番,即便衛樵待會兒被揭露了,他也一樣顏麵掃地,無顏再上台!

這丹青從來就沒有完美,想要挑刺那再簡單不過!

連袂眼神閃爍,嘴角肌肉一抽一抽,心裏壓抑的怒氣不停的衝擊他的胸口。他臉色火燒,心裏急轉,喉嚨一咽,狠狠的將怒氣衝上來的怒氣給壓了回去。臉色僵硬,雙目厲然的看著衛樵,咬牙冷哼一聲,道:“衛兄這首詩大氣磅礡,悲涼豪邁,非一般人能做出,也非一般人能夠畫出。在下認輸便是。”

既然不能畫,那索性就不畫!不過即便認輸,他也要反捅衛樵一刀!

果然,連袂話音一落,趙元奎便睜開了雙目,淡淡的審視著衛樵,突然開口道:“衛公子可曾去過塞外?”

衛樵餘光瞥了眼趙元奎,淡然一笑,從容道:“未曾去過。”

趙元奎目光冷色一閃,淡淡的點了點頭,再次闔上雙目。

連袂心裏壓抑著怒氣,太陽穴不停的鼓動,臉角狠狠的抽動著,對著衛樵一抱拳,冷聲道:“告辭!”

‘待你被揭穿之時,看你如何猖狂!哼,待殿試之後,看我如何將今日的羞辱還給你們!’

吳方圓看著連袂渾身怒氣的下台,又看了眼始終從容淡然的衛樵,眼神裏異光一閃,轉頭對著周紹陽道:“周公子可上前來。”

周紹陽看著連袂已經下台,目光閃動的看著衛樵,悄悄瞥了眼低著頭雙拳進屋蓄勢待發模樣的楚瀚,站起來向著衛樵走了過來。

衛樵看著一身白衣風姿翩翩的周紹陽,點頭笑了笑。

周紹陽眼神裏冷意蔓延,想起那句‘衛樵上茅廁去了’,心裏就一陣窩火。他在五州縱橫,即便在金陵也頗受一些達官貴人的尊重,卻不想被衛樵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

周紹陽走到衛樵身前,心裏憤恨,臉上笑容滿麵道“周某偶得一個對子,還望衛兄能夠替金陵才子接下。”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5:44 PM

第五十四章 回文

聽著周紹陽殺氣騰騰的話語,衛樵嘴角微翹。

周紹陽一看衛樵那副淡淡然的神色,眉頭就是微微一蹙,眼神裏冷意一閃。他最恨的就是衛樵那絲毫不把他放在心上的淡然模樣!

周紹陽目光冷色旋即心裏冷哼一聲,向前走了兩步,對著高台下的眾人,沉吸一口氣,麵色傲然的大聲道:“我出一個對子,不論金陵誰對上我都認輸,並且從此不踏入金陵半步!”

————

周紹陽話語一落,不僅台下即還台上全都是一片憤懣。如此囂張**的挑釁,即便已經闔上雙目的趙元奎忍不住的睜開眼,眼神冷厲的掃了他一眼。

“哼,五州蠻子也懂對子嗎!”

“未開化之輩,豈可與我書香鼎盛的金陵相比!”

“莫說一個對子,就是千兒百個也難不倒我們金陵才子!”

麵對周紹陽的挑釁,台下的人頓時炸開了鍋,紛紛麵紅耳赤的厲喝呵斥聲討。

周紹陽嘴角掛著淺笑,眼神嘲諷的在台下一掃,又轉向了衛樵,雙目立時冷芒閃爍。

衛樵淡淡然的看著他,對於他的敵意一概直接無視。對於他的囂張,更是淡然一笑。

對於他這種行為,衛樵心裏給了個評語。

茅廁挑燈----找死。

周紹陽見衛樵始終不動聲色,心裏愈發冷笑,又掃了眼已經坐了下去的吳方圓,故意大聲道:“聽好了,我的上聯是:鶯啼岸柳弄春晴夜月明。”

周紹陽的聲音很大,下麵的眾人也立即便聽到,人群為之一靜,待細細一琢磨,紛紛大笑起來。

“哈哈哈,果然是未開化的蠻人,這樣的對子也叫做絕對……”

“哈哈哈,這種對子,我張口就能來十幾個,不需要其他人了……”

“這周紹陽果然是囂張無比啊,這種對子都敢拿出來,哈哈哈……”

“哈哈哈,沒錯沒錯,是極是極……”

周紹陽聽著下麵的議論,冷哼一聲,麵帶冷笑一臉陰陰的看著衛樵。

衛樵一聽周紹陽的對子便是輕輕皺眉頭,旋即便低頭細細的回想起來,讀書的時候他好像見過這個對子,有些印象,隻是時間太長有些記不起來。

趙元奎睜開雙眼,看著周紹陽,雙眼微眯,右手不自覺的摸向了光潔的下巴。

吳方圓臉色露奇,咋看這對子其實簡單無比,但是周紹陽出的對子,大庭廣眾信誓旦旦的挑釁整個金陵才子,若真是如此簡單,除非他瘋了自找欺辱。

下麵的人群見台上紛紛沉默也不由得安靜下來,一陣腦熱發泄後他們也冷靜下來,開始細細的琢磨這個對子。

‘鶯啼岸柳弄春晴夜月明’

忽然間,台上幾人紛紛發出一陣低呼,不論是趙元奎還是吳方圓抑或者是楚瀚,看向周紹陽眼神都古怪起來。

衛樵也有些詫異的抬頭看了眼周紹陽,顯得頗為意外,周紹陽的對子,竟然是十個字的回文聯對!

‘鶯啼岸柳弄春晴夜月明,明月夜晴春弄柳岸啼鶯’

更為難得的是,無論是文字還是語境,都可以接的上!春暖月明,夜月清風,曉風柳岸,鶯鳴翠柳。

衛樵看著一臉冷笑傲然的周紹陽,十個字的回文聯雖然的確很難,但也算不上絕對,勉強能夠對上來的也不是沒有。心裏微動,再次沉吟起來。

台下的人這個時候更加安靜了,周紹陽這個對子的確是奇對,也許三五個月有人能夠對出來,但是眼前卻沒有人能夠一下子想出下聯。

正在摸著下巴思索的趙元奎右手猛然一頓,雙目圓睜,看著周紹陽,眼神裏異光大閃!

吳方圓一愣,詫異的看了一向周正板峭趙元奎,很難看到他如此失態模樣,不由得順著他的眼光看向周紹陽。

周紹陽瞥見趙元奎的失態,嘴角的笑意更濃了。他得意的翹著嘴角,不急不緩的看著衛樵,就那麼靜靜的看著,不催不問,從容大度。

衛樵沒有理會周紹陽的變相施壓,眼神微眯,微微揚著頭,作沉思狀。

“你覺得他能對出來嗎?”金黃色的帷幔內,華服老者蒼老的聲音緩緩響起。

秦勻弓著身子,稍稍猶豫,道:“這個,不知。”

華服老者似乎並不意外,翻開《太祖軼事》,看著那兩首豪氣衝天的詞,眼神亮光閃動,微眯雙眼道:“他能!”

秦勻嘴角一陣蠕動,猶豫了一陣,還是沒有說出口。

華服老者似乎聽出了秦勻想問什麼,抬頭看向高台,平靜道“現在需要有人來打破他們的聯盟。”

秦勻心裏一陣激蕩,慌忙跑到前麵,跪在地上激動無比大聲道:“願赴湯蹈火,萬死不辭!”既然華服老者將秘密講出來,那就是對他的信任,引為心腹了。

印空大師將一顆棋子放了下去,看著明顯神思不屬的依韻,笑呵呵道“可是為衛施主擔心?”

依韻一愣,似乎聽出了什麼話外之音,俏臉微紅,輕聲道:“大師覺得衛公子可對得出?”

印空大師見依韻不掩飾也不解釋,落落大方,不由得笑容更甚,右手舉起佛珠,笑道:“不是看過了那兩首詞嗎?”

依韻俏臉微變,詫異的看著印空大師,美目眨動抿著櫻唇,疑惑的低聲道:“大師從何處得知?”

印空大師呵呵一笑,抬頭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依韻立時嬌軀一顫,滿臉驚容。許久她才漸漸平複心裏的驚訝,忽然間想起了她自己說過的那句話,卻是想到了傅煬說過的那人。

‘有種人,沒有翅膀也注定會一飛衝天。’

“啊,這是回文詩!”忽然間,本來無比靜謐的高台,楚瀚驀然一臉驚容的拍著桌子跳了起來。

衛樵一愣,旋即心裏如閃電劃過,腦海中那一閃而逝的記憶的瞬間清晰起來。

周紹陽一臉得意的看了眼楚瀚,然後目光轉向衛樵,笑容中充滿了戲謔,就好似在說‘你知道了又如何,能對得出嗎?’。

‘回文詩’

台上的幾人都不是一般人,楚瀚聲音一落,除了趙元奎其他熱熱鬧立即沉吟起來,旋即紛紛目露精芒,一臉驚異的看著周紹陽。

回文詩不是沒有,但其結構嚴整,意境合一,即便是詩詞造詣深厚的‘宗師’也不能隨隨便便的三五天就能做出來。因此回文詩在大齊幾乎是絕無僅有的,最近一首回文詩甚至還要推到前朝!

台下的人也立即安靜了下來,回文詩對他們來說幾乎是禁地,這一輩子如非有偶得,是萬萬做不出回文詩的。

這個時候,幾乎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了還在低頭沉吟的衛樵身上。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5:49 PM

第五十五章妖孽

衛樵聽著周圍議論聲瞬間安靜下來,不由得抬頭一看,卻發現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的盯著自己,微微一怔,旋即淡然一笑對著周紹陽抱拳道:“周兄大才。”

這句話倒是真心實意,大學的時候衛樵曾經學過一段時間的古詩文,對於這回文詩也研究過,一度還幻想著能夠做出一兩首來,結果七年大學,碩士的他,依然沒能找出絲毫頭緒,可見回文詩的艱難。

周紹陽餘光掃著所有人目光灼灼的眼神,看著衛樵嘴角笑意濃濃道:“衛兄這是認輸?”

此話一出,本來安靜的高台,紛紛躁動起來。

趙元奎微微皺眉,即便不喜衛樵,這個時候也向他投了一分希冀的眼神。

台下的人盡管怒極,卻也找不到攻擊的借口,紛紛將眼神投向了衛樵,恨不得替衛樵想出一個來。

而這個時候,北方帷幔內,更是走出了許多人,衣著華貴,貴氣畢露,紛紛將目光看向高台。

衛樵餘光一轉,即便他心裏素質自認為已經很好,但被這麼多人一直盯著,還是有些不適應,忍不住的鬆動了一下身體。

呼了口氣,神色淡然的看著周紹陽,衛樵笑道:“不知周兄花了多長時間才想出這副對子?”

周紹陽見衛樵不認輸反而問起了對子,微微一愣,旋即心裏冷笑一聲,淡然一笑,豎起三個手指,道:“不多,一年三個月。”周紹陽說的風輕雲淡,卻難免得意。對於這副對子,他是信心無比。他曾經帶著這副對子走遍大齊許多地方,拜訪過很多大家,即便是金陵,他也拜訪了許多‘宗師’,但無一人對得出!

台上幾人一聽,紛紛皺眉,一個人花一年多的時間琢磨一個對子,單憑這副韌姓,周紹陽就值得重視。再加上他本身的才學,這個對子分外有重量。

但是虛狀元不能落入五州人的手裏,這是所有人金陵人的共識!

無論台上還是台下,都將目光投向了衛樵。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回文詩,回文詩的難度眾人也都清楚,心裏明白透亮的人群安靜的如同深夜,蟲鳴鳥叫聲都沒有。

衛樵淡淡然的看著周紹陽,向前走了三步,在眾人目光灼灼中,笑道:“周公子的這個對子,很有意思。鶯啼岸柳弄春晴夜月明,不但是個回文聯,而且還是首回文詩。鶯啼岸柳弄春晴,柳弄春晴夜月明。明月夜晴春弄柳,晴春弄柳岸啼鶯。無論是語句還是意境,都堪稱完美。”

周紹陽一聽,臉上笑容更多,抱拳對著衛樵笑道:“衛兄客氣了,可有下聯?”

眾人本來也隻以為是回文詩,卻不想竟然還是前後反倒!眾人倒吸一口冷氣,這個對出的難度無形中就被翻轉了無數倍!

眾人紛紛眼神怪異,愕然驚悚的看著周紹陽,一臉的不可思議。

趙元奎擰著眉頭,冷清的臉色也微微動容。這個回文聯,比他想象竟然還要有難度!

盡管已經不抱希望,但是所有人還是忍不住的將目光投向衛樵,眼神裏黯然中帶著一絲熱切!

衛樵呵呵一笑,看了眼四周屏氣息聲的眾人,道:“其實周兄這個聯應該歸為‘春’,黃鶯啼翠柳,春晴月夜明。”

周紹陽一聽一愣,他倒是潛意識的將季節給忘了,不過旋即心裏還是冷笑一聲,傲然道:“衛兄既然看出了季節,想必已經有了下聯吧?”這句話倒是**裸的譏諷了。

眾人一聽,紛紛怒色相向,看向衛樵眼神卻熱切了一分。

衛樵笑著看了眾人一眼道:“既然周兄出的是‘春’,那在下便對‘夏’。聽好:蓮碧水動風涼夏曰長。”

衛樵話音一落,眾人立即沉吟起來。

周紹陽一怔,旋即便臉色蠟黃的咀嚼著下聯,身體不由自主的晃了晃。

‘香蓮碧水動風涼夏曰長,長曰夏涼風動水碧蓮香。香蓮碧水動風涼,水動風涼夏曰長。長曰夏涼風動水,涼風動水碧蓮香。’

無論是工整對仗還是語境字數都對無可挑剔,一點牽強的感覺都沒有!

衛樵對出來了!回文詩對,衛樵三步間對出來了!

所有人都雙目圓睜,一臉驚愕的看著衛樵。

回文詩百年難得一見,周紹陽更是花了一年半才苦苦思索出來!衛樵隻是走了三步,低頭一沉吟,便順口的說出了下聯!

眾人呼吸粗重,雙目瞪圓,渾身都在顫抖!這,這,這簡直就是妖孽!

周紹陽神色蒼白,全身都在哆嗦,他雙目血絲湧動,嘴裏不停的念叨著下聯,然後便是一陣戰栗的低吼:“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的!我們五十個人,想了一年半才想出的絕對,怎麼可能被人對出來,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眾人一聽,紛紛臉色怪異的看著周紹陽,旋即各種冷嘲熱諷夾棒而來,直將周紹陽罵的體無完膚!

“哈哈哈,果然是蠻子,我說他怎麼會如此高深的回文詩……”

“原來是五十人一起商量了半年,哈哈哈……”

“結果呢,咱金陵人,三步走,就對出了下聯…哈哈哈…”

“哈哈哈,五州蠻子,滾回去吧…金陵你們混不下去的…”

周紹陽胸脯起伏,臉色猙獰的抬起頭,雙目充滿血絲,對著衛樵幾乎嘶吼道:“告訴我,你是怎麼對出來的!”

衛樵微微一笑,剛要拒絕,忽然心裏一動,看了眼下麵的金陵才子。目光閃動,又走了三步,笑道:“其實很簡單的,比如,‘秋江楚雁宿沙洲淺水流’這個也是可以的。”

眾人聽著衛樵轉瞬間又對出一聯,臉色先是無比的古怪,待細細一琢磨,臉色恍然大變,目瞪口呆,過了許久口幹舌燥,雙目呆直的看著衛樵,嘴唇顫抖,喉嚨不停的聳動。

妖孽,妖孽,這簡直就是妖孽啊!

周紹陽雙目血紅,下意識的一琢磨,臉色陡然一沉,雙目駭然大變!

‘秋江楚雁宿沙洲淺水流,流水淺洲沙宿雁楚江秋。秋江楚雁宿沙洲,雁宿沙洲淺水流。流水淺洲沙宿雁,洲沙宿雁楚江秋。’

這個,是秋!

周紹陽渾身顫抖,嘴唇哆嗦的看著衛樵,眼神劇烈的閃動,臉角抽動咬牙切齒的極其勉強的顫聲道:“衛兄,可還有有冬冬……”

周紹陽話音一落,台上台下俱是一片沉默。

一連兩個回文詩對已堪稱妖孽,再有一個,難道衛樵還能超過妖孽不成!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5:51 PM

第五十六章真好

在眾人熾熱眼神中,衛樵淡然一笑,道:“當然有。”

這句話猶如晨鍾暮鼓,台上台下,一片靜寂。

周紹陽一聽,便是雙腿打顫,臉色更白,嘴唇幹裂,雙目血絲充斥,顫音道:“還請衛兄告知。”

衛樵瞥了眼右手已經有些顫抖的趙元奎,作思索狀大聲道“紅爐透炭炙寒風禦隆冬。”

‘紅爐透炭炙寒風禦隆冬’

這句話猶如冬天裏的一驚雷,不僅將周紹陽炸的體無完膚裏焦外嫩,更是將整個注視高台的所有人炸飛到了九霄雲端,飄飄乎不知所以。

大齊百年未出現的回文詩對,如今一乍現就是四個,衛樵一人三步間就對出了三個!周紹陽五十多人研究了一年半才想出,眾人勉強心裏可以接受,但是衛樵瞬時間就是三個,他們無論如何也承受不住!

有些抵抗力低的人已經倒了下去,氣息微弱,雙目泛白,但是卻沒有一人呼喊急救。

高台之下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

高台之上更加靜謐,周紹陽雙目血紅大閃,嘴角抽搐,麵色猙獰,他死死的盯著衛樵,渾身顫抖,兩隻拳頭緊緊的握在一起,整個人就猶如嗜血餓極的豹子,蓄勢待發隨時準備撲過去將衛樵咬死!

本來一臉從容淡笑的華服老者,撫摸著《太祖軼事》的左手輕輕的顫抖著,堅毅如鐵的臉上罕見的出現了一絲驚容。他右手顫巍巍的摸著胡須,雙目閃爍著他人難以言喻的精芒,身上更是不自覺的散發出屬於上位者專有的殺伐之氣。

秦勻頭上冷汗涔涔,雙腿忍不住的打顫。他不敢去華服老者的臉色,因為他知道老者在作一個極其重大的決定!

“全部取消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華服老者傳出一聲極其疲憊蒼老的聲音。

“大師……”依韻美目大睜,俏臉驚容的看著印空大師。

印空大師手裏的佛珠依然亂了,深吸了一口氣,臉色依舊有些僵硬的笑道:“看來老衲倒是沒有做錯。”

半晌依韻才回過神,輕輕的吐了口氣,猶自驚魂未定道“衛公子倒是才華橫溢,做得一手好詩。”

“嗯。”那本來一直在看書的清冷女子,忽然間接了一句。

印空大師與依韻俱是一怔,頗為好奇的都轉頭看向她。

印空大師對這個心地純潔無暇的女孩頗為喜歡,笑呵呵道:“施主如何知道?”

‘寧姑娘’抿了抿嘴唇,看著印空大師輕聲道:“我知道的。”

印空大師看了她一眼,熟知她姓子,慈祥一笑,沒有再問。

傅煬臉色漲紅,恨不得現在插上翅膀飛向高台。小丫頭更是激動的無以複加,抱著雙腿倒在地上蜷縮在那裏,小臉皺在一起大眼睛眯成一條線,嘻嘻嘻已然笑不出聲。

高台之上,周紹陽渾身顫抖,臉色蒼白無血,雙目血紅圓睜,幹裂的嘴唇不停的蠕動著,直勾勾的盯著衛樵,咬牙切齒好似隨時都會惡狠狠的撲上來吞了他!

他恨!他怒!他怨!他憤!他嫉!他妒!

他心裏對衛樵的恨已然滔天,他辛辛苦苦準備的對子,就這麼被衛樵輕輕鬆鬆的對了出來,還一口氣連對了三個!

一年半!一年半!五百多個曰曰夜夜!六千多個時辰!他們費盡心機的專研,卻換來這麼一個結果!

他如何能不恨!他的恨如何能不滔天!

衛樵好似沒有看到他的猙獰臉色一般,又道:“周兄難道不覺得這幾個對子其實很是工整對稱?

鶯啼岸柳弄春晴,柳弄春晴夜月明。明月夜晴春弄柳,晴春弄柳岸啼鶯。

香蓮碧水動風涼,水動風涼夏曰長。長曰夏涼風動水,涼風動水碧蓮香。

秋江楚雁宿沙洲,雁宿沙洲淺水流。流水淺洲沙宿雁,洲沙宿雁楚江秋。

紅爐透炭炙寒風,炭炙寒風禦隆冬。冬隆禦風寒炙炭,風寒炙炭透爐紅。”

眾人一聽,細細一琢磨,眼神裏驚異頓閃,一臉的驚駭,不可思議!

果然是一首完整的四季詩!

周紹陽雙目血紅,低低的念叨著,待他念完,他雙目抬起,血紅光芒閃爍,一張臉猶如地獄的九幽惡魔猙獰可怕,陰森可怖!他死死的盯著衛樵,猩紅雙目猶如嗜血的怪獸,臉角更是抽動個不停,森森白牙露出。

這個是巨大無比的諷刺,他辛辛苦苦得來的對子,不僅被人對了出來,而且還天衣無縫的成了一首詩,這簡直是就是特意為他的敵人衛樵做的一般!

“衛樵!”周紹陽嘶竭裏底的發出一聲猶如發狂野獸竭斯裏底的低吼,猛然衝著衛樵撲了過去。

“住手!”吳方圓第一時間醒悟過來,立即衝著已經失去控製的周紹陽大喝一聲。同時台下的守兵聞訊便衝了上來。

衛樵輕輕搖了搖頭,很想告訴他做人還是低調點比較好,茅廁的不能點燈的。

看著他撲了過來,衛樵身體緩緩向後退去。周紹陽雙目血紅,已然失去理智,他神色蒼白,嘴唇幹裂,模樣看起來極其猙獰可怕,哪裏還有一絲從容瀟灑的白衣君子樣。

“啊啊啊……”周紹陽雙手舞動,神色猙獰,厲吼著衝著過來。他已經憤怒的失去理智了!

衛樵瞥著身後,看著猛然衝到身前的周紹陽,身子驀然一側!

周紹陽雙目驟然大睜,一腳已然踏空!

“衛樵……”

周紹陽淒厲大吼,身體不由自主的摔到台下!

台下的眾人一陣紊亂,各種聲音瞬間響了起來。

衛樵走過去,低頭一看,隻見周紹陽窩在那裏,嘴角掛著鮮血,臉上猶自憤怒不甘,怨恨滔天!

兩個守兵也走了過來,看著台下已經昏迷不醒的周紹陽,又看了眼衛樵,猶豫了一下,便向回走去。

趙元奎眉頭緊擰,雙目冷芒閃動,看著衛樵的背影,臉色陰晴不定起來。

吳方圓驚愕之後,一臉的驚喜,三步做兩步的跑到衛樵身前,猶如看著稀世珍寶般,目光灼灼的看著,雙手忍不住的向他身上摸去。

衛樵看著吳方圓那驚喜無比的臉色,尤其是摸上來的雙手,悄悄的不動聲色的向後退了退。

“哈哈哈,好!好!好!你叫衛樵是吧?好!好!好!”吳方圓絲毫沒有注意到衛樵的動作,興奮的無比的盯著衛樵,學富五車的翰林嘴裏不停重複的喊著‘好’。

衛樵餘光瞥了眼麵色冷清,雙目陰冷閃爍的趙元奎,對著吳方圓淡淡一笑。

老者胸口劇烈的起伏,雙目爆發著前所未有的精光!

“好!好!好!”華服老者站了起來,手拍在帷幔的柱子,激動無比的大聲喝道。

秦勻不知道皇老者裏的意思,一臉冷汗,雙目閃爍,心裏急急轉動,思索著三個‘好’的含義。

隨著柱子的顫抖,整個帷幔也晃動起來,外麵的侍衛立即衝進來一個,見老者神采奕奕,雙目熠熠生輝,不由得一怔,立即又不動聲色的退了出去。

華服老者麵露紅光,雙目如寒星閃爍,胸懷激蕩,須發飛揚。已然忘記所有,自顧自的大聲道:“先前心裏還有一絲猶豫,但是現在,很好!”

秦勻一聽,身體猛然一顫,唇幹舌燥,心裏一陣膽寒。

依韻俏臉蒼白,白皙玉手輕輕顫抖,俏目驚駭無比的看著高台。

印空大師手持佛珠,嘴唇不停蠕動,喃喃聲傳出。隻是那轉動佛珠的大拇指,卻輕輕的打著顫。

‘寧姑娘’俏臉冷清,睫毛連動,輕聲道:“他對的很好呢。”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5:57 PM

第五十七章 詭異

吳方圓看著衛樵一臉欣喜若狂模樣,過了許久才發現衛樵始終淡然的笑著,一愣立即收斂笑的僵硬的臉角,甚至還撫了撫衣角,擺出一副為人師表德高望重模樣。

到了他們如今的地位,總想找個能夠讓他們滿意又讓同僚高看一眼的衣缽傳入。吳方圓覺得自己好似年輕了幾十歲,從來沒有這麼激動過。

他連連吸了好幾口氣,也不顧台下眾人奇異的目光,對著衛樵春風和煦般的笑道:“衛公子當真是令老朽刮目相看,不知師承何人?”吳方圓隻有四十出頭卻自稱老朽,而且出口便問師承,目的可以說是昭然若揭了。

衛樵不知道這些人為什麼別人一有點成績就問老師是誰,好似除了名師高徒之外,就沒有其他成才之路。

心裏雖然有點小小的不滿,衛樵還是笑著說道:“學生還沒有拜師。”對於翰林,一般學子都會自稱學生。

吳方圓一聽就是眼神一亮,單手背後,一手撫額,一副高人模樣神色淡然道:“老夫十七歲中……”

“吳兄,還有一場。”吳方圓剛剛開口,坐在一邊始終未動的趙元奎忽然聲音漠然的開口道。

吳方圓話音一斷,臉色不渝,旋即便心裏一動,站在衛樵邊上,儼然一副師長模樣,對著楚瀚道:“那便請楚公子過來吧。”

他十分警惕的看著一臉冷清的趙元奎,已然在猜測他是否準備跟他搶弟子。

‘哼,即便你是翰林院正又如何。此子才華百年難見,拚著老臉不要也要搶到門下!’

趙元奎看著吳方圓那淡淡的挑釁神情,哪裏還不知道他心裏所想,心裏怒氣陡升,胡子忍不住的顫了顫。不過大家都是翰林,麵子大於一切,隻得心裏冷哼一聲,板著臉不去理會。

楚瀚深吸了一口氣,走了過來,對著衛樵抱拳鄭重道:“衛兄才華蓋世,小弟自愧弗如。以前多有不敬,還望衛兄多多海涵。”

楚瀚臉色沉著,語氣和緩,絲毫沒有故意做作,從容自然,好不拖泥帶水。

衛樵直視楚瀚雙眼,許久,心裏輕輕點頭,笑道:“楚兄客氣了,楚兄能有如此胸襟,他日必成大器。”

楚瀚回之一笑,不推不怯,道:“多謝衛兄吉言,他日登堂,定然不忘衛兄今日之贈語。”

衛樵對楚瀚的印象大變,聯係到衛楚陳三家的關係,心裏輕輕轉動,便對著楚瀚笑道:“楚兄不必客氣,單憑楚兄剛才的一番話,相信朝廷也定然會慧眼識英,楚兄展翅已然在望。”

無論是台上還是台下,眾人都楞了。滿臉愕然,一時間完全接受不了台上的突然變化。

到了這個地步,兩人不是應該撕破臉龐激烈搏殺,即便麵帶笑容也應該句句機鋒的冷嘲熱諷,字字誅心的含沙射影?怎麼兩人會跟老友見麵一般,相互恭維客套起來。

坐在台下的連袂臉色始終陰沉,咬牙切齒的懊悔。按照論佛規則,三人比試之後,最後得勝之人還有一個考驗,那便是翰林出題,一旦失敗,那麼他們下台的人,便重新有了上台的機會!隻要通過翰林的考驗,那麼就可以和剛才失敗的人再次一決高下,一局定勝負!

但是看著如今衛樵的舉動,顯然已經沒有可能了。楚瀚衛樵對決之後,翰林很可能會直接宣布誰獲勝,虛狀元便會花.落.誰.家!雖然他已經有了殿試的機會,但是在論佛上失敗,無形中在皇帝那邊便會失分不少!

如果讓衛樵得了虛狀元,那麼憑借今天的表現,那狀元十有**便會落入衛樵頭上!

他神色陰鬱,抬頭雙目陰冷盯著台上,全身煞氣畢露,雙目血紅,眼神裏殺機若隱若現。

華服老者躺在斜榻上,看著一臉誠摯的楚瀚,又看了眼淡然從容的衛樵,眼神閃動,滿臉笑意道“有趣。”

秦勻眼神裏的恐懼未散,口幹舌燥,這裏時候已經在盤算著晚上都去拜訪誰,哪一個先拜訪哪一個後拜訪,一定要將衛家的事情辦的利利索索,幹幹淨淨。

“呵呵,楚施主眼神清澈,心地無汙,倒是頗為難得。”印空大師將一個棋子放下,慈祥笑道。

依韻輕輕一笑,棋子也一落,搖頭道:“楚公子詩才的確難得,不過,性子卻是太過柔和,每次見到他,我都會想起傅煬。”

印空大師一愣,旋即臉色古怪的呵呵一笑。

依韻似乎也看出了印空大師所想,俏臉也忍不住的紅了紅。

傅煬從小被當做女孩子養,父親又對他極其苛刻,經常受人欺負,依韻生性善良,便老是護著。後來依韻被趕出家門,傅煬便備受欺淩。待日後兩人重逢,依韻心智已然如同大人,而傅煬卻仍然是一個小孩子,如此一反差,兩人的關係自然也有著微妙的變化。

如果楚瀚知道依韻看到會想起傅煬,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其他各處也紛紛議論起來,對楚瀚幾乎是一致的肯定,讚賞有加。

各處都笑著評價著,雙目灼灼的看向高台。

一個是突然冒出來驚采絕豔的衛樵,一個是金陵公認第一才子,兩相對決,眾人紛紛摩拳擦掌,激情高漲。

吳方圓也滿懷激動,沉聲的拍了拍衛樵的肩膀,向著原本的位置走去。

趙元奎雙目冷清,眼神冷冽,看著衛樵的背影,猶豫了許久,臉上終於有了決然之色。

楚瀚恍若沒有聽到周圍的議論聲,他對著衛樵抱拳,沉聲道:“衛兄,在下三年前深夜讀書,偶得一轉尾回文詩,還望衛兄不吝賜教。”

衛樵微微一愣,對於這個‘轉尾回文詩’倒是第一次聽說,心裏思索一番,對著楚瀚笑著點了點頭。

楚瀚一見衛樵點頭,臉上笑容立即多了起來。對於衛樵,他有種知音難覓,惺惺相惜之感。

他走到桌子邊上,鋪開宣紙,一遍一遍的磨平,極其小心。然後拿起墨條,手卷袖子,輕輕的磨了起來。

衛樵站在他邊上有些好奇的看著他,見他如此鄭重,不禁不動聲色的笑了笑,心裏有了絲好奇的期待。

而四周的人,也紛紛靜了下來。誰都知道,楚瀚要真正的發威了。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6:01 PM

第五十八章三步

過了許久,楚瀚終於停了下來,看著光滑潔淨的宣紙,吸了口氣,臉色無比沉著的拿起了毛筆。

隨著楚瀚的一動,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大氣不敢喘,雙目如電如霧的盯著高台。

哪怕一直斜躺著的華服老者,也不由得身子墊的高了些。

衛樵站在他邊上,盯著楚瀚的筆頭,眉頭輕擰。

楚瀚將筆頭在硯池沾著,滾動著,直到筆頭無比飽滿的時候,才緩緩抬起手,深吸一口氣,看了眼衛樵,在所有人的灼熱目光中,驀然下筆!

楚瀚的字體細膩柔潤,纖瘦精幹。筆鋒如蛇,飛速婉轉之下,在潔白的宣紙上,留下道道可見深厚功力的墨痕。

北麵的人望眼欲穿,台下的人心急如焚,即便是一直麵色冷清的趙元奎,也目光閃動的投了過來。吳方圓神色猶豫,坐立不安,看著衛樵的背影,破有些激動。

沒有多久,潔白的宣紙上,便出現了一個二十字的圓形字弧。

衛樵看了眼提筆猶在回味楚瀚,側著身子看了過去。



沙灘

平露

接荻

闊槁

野微

麻翠

亂近

聚開

螢花



衛樵一怔,頗為新奇,不由得仔細的看了看,很快臉色就有了變化,忍不住的抬頭看了眼楚瀚。

楚瀚見衛樵詫異的看來,頓時開心一笑,道:“看來衛兄也看出來了。”

說完,他又提筆橫飛,在這轉尾回文詩下麵又接著寫道:

五言兩首:

磯灘露荻槁,微翠近開花。飛螢聚亂麻,野闊接平沙。

沙平接闊野,麻亂聚螢飛。花開近翠微,槁荻露灘磯。

五言一首:

花開近翠微,槁荻露灘磯。沙平接闊野,麻亂聚螢飛。

灘露荻槁微,翠近開花飛。螢聚亂麻野,闊接平沙磯。

亂聚螢飛花,開近翠微槁。荻露灘磯沙,平接闊野麻。

七言一首:

平沙磯灘露荻槁,荻槁微翠近開花。開花飛螢聚亂麻,亂麻野闊接平沙。

灘磯沙平接闊野,闊野麻亂聚螢飛。螢飛花開近翠微,翠微槁荻露灘磯。

待楚瀚落筆,衛樵眉頭忍不住的挑了挑,他看出了前麵的五言兩首,也看出了他是前後反倒接尾,卻沒想到,竟然還可以成五言七言!

衛樵細細的琢磨著,單憑上麵那兩首五言的顛倒接尾就可以看出楚瀚的才華,比之周紹陽連袂之流強上一倍不止,待看他謹慎敏感,不卑不亢的神色,衛樵對他的好感倒是多了不少。

衛樵的沉默讓台下紛紛議論起來,他們猶帶著剛才的驚恐,看妖孽般的神色看著衛樵,然後又頗為期待的看向楚瀚,眼神裏赫然表露著要再看一個妖孽。

吳方圓猶豫再三,還是站了起來,從容的走到衛樵身邊,先是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眼神,低頭看向楚瀚墨跡未幹的轉尾回文詩。

“咦!”吳方圓輕咦一聲,這個轉尾回文詩他倒是第一次見到,不由得眼神發亮的琢磨起來。

吳方圓越看眼神越亮躍奇,雙手忍不住的摸了上去。

“可成五言也可成七言,五言前後顛倒相襯,好!”吳方圓站起來看著楚瀚目光灼灼,然後又轉頭看了眼衛樵,麵色上竟有些為難。

楚瀚待吳方圓看完,吹幹墨跡,在衛樵眼前過了一遍,便遞給一直臉色冷清的趙元奎。

趙元奎神色漠然,淡淡的接了過去,掃了眼楚瀚衛樵,便低頭看了起來。很快,他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大齊文風初開,雖然各種詩詞百花齊放層出不窮,但是楚瀚這種寫法,還是第一次出現!

他細細一琢磨,臉上不由得露出一絲笑意,抬頭看著楚瀚道:“楚公子年紀輕輕便能有如此才學,當真是我大齊文風鼎盛,方才有如此青年俊彥出現。”

剛才衛樵一口氣三個回文詩對趙元奎也隻是麵色冷清的‘嗯’了聲,如今他這轉尾回文詩一出,趙元奎便如此讚譽,楚瀚連稱不敢,但是得由翰林院正的讚譽,他還是抑製不住的麵露喜色。

衛樵看著神色清冷,始終不正眼看他的趙元奎,神色淡然心裏若有所思。

台下很快也便知道了楚瀚所作,當即也一片熱鬧沸騰的議論起來。如今囂張無比的周紹陽已經徹底敗走,台上兩人都是土生土長的金陵人,他們可以放心大膽的看熱鬧了。

“本以為楚瀚是金陵第一才子還有待商榷,如今看來是實至名歸了……”

“不錯,單憑他這首轉尾回文詩詩,也足夠在我大齊文壇開宗立派……”

“衛樵那回文詩對已然堪稱一絕,不想楚瀚又橫空出世,我大齊果然中興有望……”

下麵的人群紛紛議論起來,直接將兩人上升了國家高度。

連袂狠狠的咬著牙,臉龐狠狠的抽動著,嘴角掛著一絲血跡,雙目猙獰欲凸。

本來他還帶著一絲期望,能夠重上高台,拿出汪侍郎的拜帖,即使不能奪冠,最起碼榜眼不能落入旁人手裏。但是如今一看,他連探花的份都沒有!

“衛樵!”

他拳頭緊握,格格響聲在喧鬧的台下依舊清晰無比。他雙目血紅的盯著衛樵的背影,咬齒欲碎,臉色可怖,渾身顫抖,累胸的怒氣聚集在喉嚨,吐不出咽不下,他感覺胸口就好似要爆炸一般,心裏的憤恨更是前所未有,眼神厲芒滔天!

楚瀚沒有理會台下眾人的議論聲,轉頭看著衛樵,不帶絲毫倨傲得意,神態平和道:“衛兄可有佳作發現?”

他的話音一落,吳方圓,即便是一直冷漠的趙元奎也抬頭看向衛樵。

彼此交錯,聲音波蕩,很快傳下了台下。

北麵的帷幔紛紛一陣晃蕩,幾乎所有人都走了出來。

台下更是瞬間一片寂靜,目光全部集中到了衛樵身上。

‘他還能再妖孽一些嗎?’

所有人心裏都在這麼默念著。

衛樵被這些人看的如芒在背,又看了眼頗為期待的楚瀚。腳步輕抬,低頭開始思索起來。

“一步……”

“兩步……”

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的盯著衛樵的腳步,心裏咚咚咚的念叨著。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6:05 PM

第五十九章 微妙

“三步!”

所有人都心裏一跳,伸著頭,雙目欲凸,直勾勾的盯著衛樵落下的那隻腳。

吳方圓看著衛樵就要停下來,背在後麵的左手忍不住的一顫抖。

楚瀚搓著雙手,目光灼灼的盯著衛樵,神色很是興奮。

無論是台上台下,還是南麵北麵,這個時候都靜了下來。所有人都抬頭看向高台,盯著衛樵那已經落地的第三步!

“呵呵有了。”一片靜寂中,衛樵笑呵呵道。

眾人本能的鬆了口氣,但旋即猛然又提了上來,雙目大睜的盯著衛樵。

‘有了’?

眾人紛紛又吸了口氣,雙目圓瞪的盯著衛樵。回文詩對他能一眨眼對三個連成詩,他還能做出什麼讓他們驚奇的東西!

楚瀚眼神發亮,連忙走到桌前,鋪好宣紙,一臉激動。他雖然出生商人之家,卻是個地地道道的儒家門徒,求知若渴,崇敬學識淵博之人。而衛樵,在他眼中恰好就是這種人。

衛樵前麵的一番表現,加上印空大師的傳言,他隱然將衛樵當做了追趕的目標。

所有人神色肅然的盯著衛樵,滿臉的激動。華服老者更是一下子坐了起來,雙目凜凜的看著高台。

衛樵看了眼眾人激動無比的神色,笑了笑,在所有的人熾熱目光中,走到了桌前,拿起毛筆,稍稍一頓,看了眼一左一右圍過來的吳方圓與楚瀚。

更靜了,所有人都屏氣凝神,雙目如絲的盯著衛樵,就恨不得自己有千裏眼招風耳,將衛樵的一舉一動都刻在心上。

咚、咚、咚

所有人都隻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胸口起伏,有種呼吸困難的感覺。

印空大師,依韻,哪怕是一直清冷的‘寧姑娘’也都齊齊轉頭,一動不動的盯著台上。

動了!

幾乎是所有人在心裏同時喊了一句,衛樵那飽滿的筆頭極其緩慢的落在了潔白的宣紙上。

一橫一豎一撇一捺……

眾人目光灼灼的盯著衛樵的筆頭,心裏咚咚咚的跳,他們感覺呼吸急促,雙手顫抖,眼神緊緊的跟著毛筆,心神卻在急急的思索著衛樵在寫什麼。

楚瀚站在衛樵邊上,大氣不敢喘,生怕影響了衛樵的思緒,吳方圓故作高深的動作也僵硬在那裏,低著頭,目光閃動的盯著衛樵的筆頭。

趙元奎雙目微眯,眼神閃動。他一身凜然,清冷周正,隻是桌下的腳,卻挪來挪去,極其不安。

所有人都盯著衛樵的那電閃如飛的筆頭,每次他停下來沾墨,所有人都會吸上一口氣,然後再次屏氣,一臉激動的盯著衛樵再次筆走龍蛇的毛筆,神色凝然。

沒有多久,衛樵在眾人的一陣窒息中,猛然提筆,長舒了一口氣。

眾人一見他停了下來,紛紛神情一鬆,表情各異的大口喘氣,胸口起伏,神色緊張猶在。

“好字!”在眾人的默然緩衝中,吳方圓忽然一拍桌子,神色激動的大聲道。

此話一落,眾人紛紛愕然,旋即大呼小叫的喊了起來。

“衛樵寫了什麼?”

“對啊,不他寫了什麼……”

“他寫了這麼久,你還沒看夠嗎……”

台下的人似乎很不滿,紛紛衝著吳方圓大喊起來。反正人多勢眾雜,也不怕吳方圓事後穿小鞋。

吳方圓老臉一紅,剛才也跟著緊張,隻顧跟著衛樵的筆頭走,根本就沒有看清衛樵寫的是什麼。

楚瀚看著衛樵一路橫掃下來的幾十個大字,不由得也低聲叫好,神色頗為激動。

棱角分明,骨力剛勁,疏朗開闊,清秀方整,一看便知道是好字。更為難得的是,這種字體,整個大齊他從未見過,也就是說,衛樵獨自開拓了一種新字體!

台下眾人見楚瀚與吳方圓隻顧盯著衛樵的字看,一臉的鑒賞,品味,不由得再次紛亂起來。

“快說啊,衛樵到底寫是什麼?!”

“是啊,你們老是看字幹什麼,看寫的是什麼……”

“你們想急死人咋的,快說啊……”

吳方圓楚瀚被下麵群情激湧的人群嚇了一跳,連忙低頭看去,這一看,不由得就皺起了眉頭,旋即越皺越深,臉色從從容到肅然到凝重到糾結,瞬間閃過了不知道幾種神色。

下麵的人一見兩人又沒了聲音,頓時又急了,大吼大叫,怒沸滔天,整個場地都在回蕩著不滿之聲,甚至都有人攛掇著。

但是楚瀚與吳方圓好似陷入了魔障一般,低頭皺眉臉色糾結,緊緊的盯著宣紙,一動不動。

台下的人糾結台上不理會,北麵的人難受,台上的人就要反應一二了。

趙元奎一臉不情願的打發來人,一臉寫著‘我大公無私鐵麵無情’的緩緩走了過去。眼神不滿的掃過吳方圓,又皺著眉頭看了眼同樣擰著眉頭的楚瀚,也低頭看向宣紙。

這一看,他也一愣,隻見宣紙上,筆力遒勁,剛正清秀的寫著幾十個字:

‘青柏瘦影動雲峰曲水清月伴鬆屹石橫竹側風雨興龍浮雲重岩疊嶺雲垂徑臥花紅霞嫋盈菊芳庭瑞雪嶺霞摩影疏林青’

沒有標點,沒有斷續,趙元奎一口氣默念下來,清冷的臉色憋的通紅。但旋即他喉嚨一動,眼神裏異光閃動,直勾勾的盯著宣紙。

也不動彈了。

這下台下不喊不吼了,卻愣住了。

“衛樵寫了什麼?怎麼跟見鬼似的,誰看了都傻……”

“是啊,那趙翰林乃翰林院正,吳方圓是編修,他們的才學暫不說,哪怕是楚瀚也是一等一的才子,怎麼三人一看了眼都跟入魔似的不動了……”

“這衛樵究竟寫了什麼,竟然讓他們三人都陷入其中,這真真是要急死人啊……”

他們交頭接耳,望穿秋水的看著台上,好一點的隻是皺著眉頭,難看一點的滿頭大汗,全身濕透。

“應該這麼讀:青柏瘦影動雲峰,峰曲水清月伴鬆。鬆屹石橫竹側風,風雨興龍浮雲重,重岩疊嶺雲垂徑,徑臥花紅霞嫋盈。盈菊芳庭瑞雪嶺,嶺霞摩影疏林青……”楚瀚擰著眉頭,忽然開口說道。

吳方圓當即搖了搖頭,否認道“不對,應該這麼讀:青林疏影摩霞嶺,嶺雪瑞庭芳菊盈。盈嫋霞紅花臥徑,徑垂雲嶺疊岩重。重雲浮龍興雨風,風側竹橫石屹鬆。鬆伴月清水曲峰,峰雲動影瘦柏青。”

讓眾人跌掉下巴目瞪口呆的是,楚瀚吳方圓剛剛說完,一直麵色冷漠,隱隱對衛樵有看法的趙元奎也自言自語道:“都不對,應該這麼讀:青柏瘦影,影動雲峰。峰曲水清,清月伴鬆。鬆屹石橫,橫竹側風。風雨興龍,龍浮雲重。重岩疊嶺,嶺雲垂徑。徑臥花紅,紅霞嫋盈。盈菊芳庭,庭瑞雪嶺。嶺霞摩影,影疏林青。”

聞道有先後,學士無尊卑,楚瀚也不管是誰當即又反駁道“不對,應該這麼讀:青林疏影,影摩霞嶺。嶺雪瑞庭,庭芳菊盈。盈嫋霞紅,紅花臥徑。徑垂雲嶺,嶺疊岩重。重雲浮龍,龍興雨風。風側竹橫,橫石屹鬆。鬆伴月清,清水曲峰。峰雲動影,影瘦柏青。”

吳方圓看著宣紙,搖了搖頭,皺著眉頭道“不對不對,應該這樣讀:青柏瘦,雲動影。峰曲水,伴月清。鬆屹石,側竹橫。風雨興,雲浮龍。重岩疊,垂雲嶺。徑臥花,嫋霞紅。盈菊芳,雪瑞庭。嶺霞摩,林疏影。”

趙元奎雙目凝肅,盯著宣紙目光閃動,沉聲道“不對!應該是這樣:青林疏,霞摩影。嶺雪瑞,菊芳庭。盈嫋霞,臥花紅。徑垂雲,岩疊嶺。重雲浮,雨興龍。風側竹,屹石橫。鬆伴月,曲水清。峰雲動,柏瘦影。”

下麵的人有人呆若木雞,眼神古怪,有人繞耳撓腮,急不可耐。

上麵的三人盯著宣紙,沒有麵紅耳赤卻也針鋒相對,一個一個的否決,一個一個的爭論起來,本來評點衛樵的寫作,已然變成了三人的論詩,即便是作者衛樵,這個時候也被擠出來,完全被排除在了三人的圈外。

三人議論不停,將下麵的人更急的火急火燎,心裏好奇的無以複加。士子們已經急切無比的大喊大叫,卻被台上的三人完全無視,這惱怒的同時卻也直接的將他們的好奇心吊到了最高處,有些人忍不住的紛紛衝著北麵跑過來,要衝上抬去。守兵們立即橫槍攔擋,卻也擋不住人多勢眾。

有個士子在眾目睽睽之下衝上了高台,一舉跑到幾人的桌前,抽過宣紙,也不及細看,就衝著台下大聲念了出來,一口氣念完,也來不及換氣掉頭就跑。

下麵的眾人一聽,就紛紛皺眉。句子太長,念的那人也不知道如何斷句,純粹的就是將字念了出來,毫無規律韻感,下麵的士子們聽的雲裏霧裏,一知沒半解,完全不知道他念的是什麼。

但是讓他更將目瞪口呆,雙目瞪直的是,台上的三人絲毫沒有受到影響,仍然在那裏爭論。

“你這不對,應該這樣念:青柏瘦影動,雲峰曲水清。月伴鬆屹石,石橫竹側風,雨興龍浮雲,雲重岩疊嶺。雲垂徑臥花,花紅霞嫋盈。菊芳庭瑞雪,雪嶺霞摩影。疏林青柏瘦,瘦影動雲峰。”楚瀚皺著眉頭,擦著頭上的汗道。

吳方圓立即吹胡子瞪眼道“胡說,你這才不對,應該這樣:青林疏影摩,霞嶺雪瑞庭。芳菊盈嫋霞,霞紅花臥徑。垂雲嶺疊岩,岩重雲浮龍。興雨風側竹,竹橫石屹鬆。伴月清水曲,曲峰雲動影。瘦柏青林疏,疏影摩霞嶺。”

兩人一說完,習慣性的等第三人說話,等了許久沒有人接著說,兩人俱是不由一愣,抬頭看向趙元奎。

趙元奎緊擰眉頭,清冷的臉色微紅,心裏震驚的無以複加!三人一人一句,已經說了八個,而他剛剛又想到了兩個,就是十個!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還有多少是他沒有想到的!

短短的四十九個字,竟然能有這麼多讀法,盡管不願承認,但事實還是無法否認衛樵的才華!

相比楚瀚的轉尾回文詩,衛樵這四十九個字,不知道高出了多少!

楚瀚這個時候也回過了神,頭上冷汗涔涔,看向衛樵喉嚨聳動口幹舌燥,眼神毫不掩飾的帶著一絲恐懼戰栗!如果剛才覺得兩人還在一個階次,現在他卻要仰望衛樵了!

吳方圓這一刻眼神裏的猶豫一消而散,目光灼灼的盯著衛樵,恨不得立即衝上去按著他讓他拜師!

下麵的眾人斷斷續續很快便將衛樵的四十九個字個湊齊了,於是台下也立即開始重複著台上的爭論。

“應該這樣……”

“不對,這樣才對……”

“錯了錯了,這樣……”

當衛樵的字傳到北麵的時候,爭論同樣也很激烈。

華服老者手裏拿著墨跡未幹的宣紙,目光微凝,許久,遞給身後的秦勻旋即抬頭看向高台,目光悠遠深邃冷冽,淡淡道:“明日你去見一下武老頭,告訴他周泰的事算了。”

秦勻臉色微變,眼孔一縮,連忙答應了一聲。他心裏戰栗個不停,他隱約感覺到,老者的這個決定,似乎與台上的衛樵有關係。

印空大師笑呵呵的看著擰著眉頭苦思的依韻,一顆棋子又落了下去。

依韻抿著櫻唇,許久都沒有出聲。

‘寧姑娘’俏臉清冷的看著依韻,輕聲道:“他的詩不會讓你們這麼容易想出來的。”

依韻與印空俱是一愣,轉頭看向‘寧姑娘’,對視一眼,眼神裏幾乎同時露出同樣的古怪之色。

今天她為無關的人事,開了兩次口?

“快去快去……”香菱聽著滿場混亂的爭論,小臉紅撲撲的,看著高台上依舊在爭論不休的幾人,急急的催促著傅煬。

傅煬比她更激動,顫抖著雙手將宣紙折疊好,重重的‘嗯’了聲,急匆匆的奔著北方跑去。

趙元奎看著還在爭論的兩人,看著始終麵色淡然微笑衛樵,眼神裏冷色光芒閃動,不顧眾人疑惑的眼神,走了回去,坐在那裏獨自沉吟起來。

隨著趙元奎臉色沉凝,眉頭緊擰的思索,無論是吳方圓還是楚瀚,甚至是台下還在激烈爭論的人群,紛紛安靜下來,都將目光投向趙元奎。誰都知道,真正決定虛狀元歸屬,就在趙元奎一念之間。

楚瀚的轉尾回文詩乃首創,開啟了詩文一個的先河;衛樵的四十九個字,更是將詩文推向了一個高深莫測的境地!

衛樵將周紹陽的回文詩對連成了一首詩,將他徹底擊垮,將這個五州人趕下了台。如今更是四十九字反反複複,將詩文升華到了他們完全沒有接觸過的地方!

楚瀚的轉尾回文詩,雖然也是開創了一個詩文先河,但相比於衛樵,還是一眼便高下立判!

他們紛紛目光灼灼的看向高台,更多的是看向衛樵,已然將他看做是虛狀元!

但是稍稍冷靜的人瞬間便將臉色冷了下來,目光疑惑的看向趙元奎。按理說,憑借趙元奎的身份才華,一眼便可看出高低,完全可以立即宣布衛樵奪冠!

可是,他在沉吟!他在猶豫!

換而言之,他不認可衛樵!

人群激動無比,無法冷靜,但是北方的那些人卻紛紛皺眉,眼神古怪的看向高台上還在猶豫不定的趙元奎。哪怕是華服老者,這一刻也眼神微變的輕輕皺眉。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6:08 PM

第六十章 爭論

衛樵也發現了異樣,看著遠處擰著眉頭一臉陰厲的趙元奎,心裏若有所思,卻也隻是淡淡一笑。

目的已經達到,其他的倒也無所謂。

場下所有人都降目光投向了趙元奎,靜謐無比,無比期待的看向趙元奎。

論佛大會舉行了十幾屆,但從來沒有如此驚心動魄,讓人欲罷不能的盛事了。無論是周紹陽的回文聯,到衛樵的回文詩對,接著又是楚瀚的轉尾回文詩,最後衛樵的四十九字,將整個論佛大會推到了一個史無前例的**期!

不管將來有沒有人超越他們,事實已經注定了,他們都會名留史書,成為一代繼往開來的代表人物!

他們見證了這個時代,他們見證了這場龍爭虎鬥,呼嘯山河的對比!他們每個人都心潮澎湃,眼神熾烈。他們已然可以預見衛樵的升騰之勢,一飛衝天,傲笑九霄。來日的朝堂,必將有衛樵的一席之地,甚至將來入閣,封侯拜相也不無可能!

楚瀚心裏猶在揣測著衛樵的那四十九個字,擰著眉頭,不停的思索,皺眉,恍然,迷惘。

吳方圓左手抖了個不停,右手也已經僵硬,他心裏的激動更是前所未有,看著衛樵雙目灼灼如稀世美女,熾熱異常。

‘要是此子入了我名下,那,那……’吳方圓發現不僅他心裏,他整個人都在顫抖。

印空大師與依韻低頭盯著棋盤,隻不過一向利落幹脆的兩人,這一刻都有些心不在焉。

‘寧姑娘’捧著書,俏臉清冷的看著書上的一張紙,上麵有著一首詩,她眼簾眨動,許久,輕聲道:“父親說觀字見人,他是個外圓內方之人。”

依韻與印空大師又是一愣,相互對視一眼,轉過頭看向她,眼神怪異。

第三次了?

台下的人目光焦急盯著依舊在皺眉思索的趙元奎,而趙元奎卻紋絲不動,眼神冷冽的看著桌麵閃爍不停。

吳方圓極力壓抑著心裏的激動,對著衛樵極其和藹親切一笑,道:“你們兩人先坐下休息一下。”說完便轉身走向趙元奎,心裏卻也疑惑起來。

吳方圓坐了下來,看著猶豫不定的趙元奎奇怪道:“趙兄,結果已經很明顯,為何還躊躇難定?”

趙元奎抬頭看了他一眼,又擰著眉頭看向遠處已經坐了下來的衛樵,神色冷漠道:“此子盡管表麵大度從容,謙遜有禮,實際則輕狂剛傲,矯時慢物,品行不一,不修德行。雖然一身才華當世罕見,入得朝堂卻非社稷之福。”

吳方圓聽的極其詫異,轉頭看了眼衛樵,愕然急聲道:“趙兄,你何處聽得讒言?切勿要憑一時好惡壞了人大好前途。”

趙元奎冷哼一身,瞪著眼道:“我親眼所見,豈會有假!”

吳方圓一怔,不知道如何回答,但是心裏收衛樵入門的心思卻絲毫未變,那自己弟子未來的前途,他自然要放一百二個心,不敢絲毫大意。

他看著趙元奎一臉冷漠,眼神更是寒氣冷冽,心裏忽然一跳臉色微變道:“趙兄,你不會是想剝奪衛樵的虛狀元吧?”

趙元奎張口就要說‘當然’,但是這次論佛是兩個人主持,卻還需要吳方圓不反對才行。他冷著眉頭,故作沉吟道:“此子才華世所罕見,錘煉三五年,當可大用。”

吳方圓一聽臉色悚然大變,‘錘煉三五年’,聽起來是沒有問題,但關鍵是三五年後,誰還記得衛樵!就算記得,當初你趙元奎不取,誰願意冒著得罪皇帝身邊紅人的危險提拔一個陌生人?

吳方圓臉色冷了下來,皺著眉頭看著趙元奎,稍稍猶豫道:“趙兄,這樣對於一個後進末學的士子,是否太過殘忍?”趙元奎畢竟是院正,吳方圓不管從哪方麵都不能與之硬碰,隻好將衛樵姿勢放低,以期獲得趙元奎的同情。

趙元奎不為所動,臉色冷漠如常,道:“吳兄,你必須明白,我等是朝廷官員,身係皇命及天下萬千百姓,如果今天我讓衛樵奪冠,他日掀起朝堂風雨,試問,我等如何對得起皇上,對得起天下百姓!”

一個大帽子扣下來,吳方圓心裏一慌,一時間找不到理由,緊皺眉頭猶自不罷休道:“趙兄,我還是希望你能多多考慮一下,不瞞你說,我打算將此子收入門牆,做關門弟子。”吳方圓雖然不願意與趙元奎翻臉硬碰,但是為了弟子將來考慮,他還是毫不猶豫的說了出來,隱然還有一絲懇請在內。

趙元奎也不意外,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我勸吳兄收起這個心思,此子行為浪蕩浮誇,縱有一身才學也不入正途,莫要到時候後悔莫及。”他心裏已然決定,自然不會受吳方圓幾句話便改變主意。

吳方圓聽著趙元奎的決然之語,知道事情無法更改,臉上頓時也有了怒氣,不由得大聲道:“趙兄何曾見過衛樵有行為浮誇?又何曾見過他輕狂傲慢,矯時慢物?還是你受了楚家的好處,想要徇私舞弊!”既然撕破臉皮了,吳方圓也不再怕他趙元奎,當即一臉怒容大聲喝問。

衛樵與楚瀚在對麵正在交流詩詞,楚瀚被衛樵的一番新奇論點震的一塌糊塗,正在一臉激動的快速的在宣紙上寫著什麼。待對麵的聲音驀然一響,兩人不由得詫異的不由得抬頭看去。

楚瀚一臉疑惑,看了眼衛樵,連忙低頭繼續寫。這次的虛狀元顯然不是他,但是他的轉尾回文詩足夠讓依韻明白他的才華,加上衛樵今年定然高中狀元,不可能娶一青樓女子。因此楚瀚心裏完全放心的很,心底一掃之前陰霾。

衛樵看著不遠處的兩人,雖然吳方圓那一聲聽的不是很清楚,但衛樵還是明白,他們之間起了爭執。而現在能起的爭執,隻有虛狀元的歸屬。雖然對於這個虛名無所謂,但衛樵還是有些疑惑,趙元奎似乎從一開始就對他有所不滿,心有偏見?

趙元奎一聽這個就是登時大怒,他一身清廉公正,得世人讚許,豈容他人汙蔑!不過身為翰林院院正卻要維護翰林院的麵子,他壓抑著怒氣,對著吳方圓冷聲道:“吳兄你最好注意措辭,否則我定然要在皇上麵前參你一本!”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6:11 PM

第六十一章再拒

吳方圓就更怒了,心想你莫名其妙的要將我門生的虛狀元給剝奪了,這回兒又強詞奪理的要去皇上那告我的刁狀,真當我吳方圓是軟柿子好捏不成!

吳方圓怒了,拍案而起,大聲道:“趙元奎,別人怕你我可不怕,如果今天您硬要一意孤行的將虛狀元給楚瀚,咱們就打官司,從大理寺到內閣,再到皇上,我倒要讓皇上,讓百官,然天下人看看,這論佛還有沒有必要存在下去了!”匹夫一怒血濺三尺,書生一怒浮屍萬裏。吳方圓怒極拍案大喝,直接將台上台下都給鎮住了。

趙元奎臉色瞬間鐵青,雙目要噴出火來。他眼神冰冷的看著吳方圓,咬牙道:“哼,要去你就去,我現在就宣布虛狀元歸屬!”說完,趙元奎咬牙切齒一肚子怒火的站了起來,就要本著前方走去。

吳方圓臉色漲紅,同樣怒極,盯著趙元奎氣急道:“好好好,我這就去,我就不信皇上會允許你胡來!”說完,他直接向北麵急急走去。

衛樵隻聽到了吳方圓的隻言片語,但還是聽出了一些信息,不管吳方圓是出於什麼目的維護他,心裏都對他十分感激。

而楚瀚就更疑惑了,他們陳家隻是一個小小商戶,趙元奎乃是儒學大家,儒家之人最不喜商人,他完全不明白趙元奎為什麼一定要將虛狀元給他?

趙元奎見吳方圓抬步要走,也隻是冷哼一聲,絲毫不作阻攔,論起聖眷他不輸任何人!

吳方圓怒氣衝衝,冷哼一聲大步向著北麵階梯走去。

“見過兩位翰林!”吳方圓剛剛走出兩步,傅煬就急匆匆的跑了上來,對著兩人抱拳道。

吳方圓臉如黑炭,卻也不能在學生麵前失態,壓抑著怒氣道“什麼事?”

傅煬激動無比,也不管吳方圓的臉色,連忙從懷裏掏出一疊宣紙遞了過去,恭敬道:“吳編修,這是我老師的詩作,還請您點評一下。”

吳方圓怒氣填胸,根本無心思看,不過礙於麵子,他還是強壓著怒火,接了過來,本想一掃而過,隨便扔回去,但一看便臉色一變,一張一張的看了起來。

一看完,吳方圓本來黑炭般的臉色立即變成無比激動,神色大喜的看著傅煬道:“嗯,不錯不錯,你回去吧。”說完,也不管傅煬,立即轉頭走向趙元奎。

趙元奎心裏還有一絲猶豫,坐了那裏沒有動。吳方圓走了過來,一疊宣紙直接扔了過去,哼道:“這是衛樵的詩作,你看看。”

趙元奎微微皺眉,冷色掃了眼去而複返的吳方圓,麵無表情的伸手接了過去,目光淡淡一掃,本想敷衍了事。不想一看目光就不由得一變,越看臉色越冷,最後竟然一直冷清的臉龐隱隱抽動起來!

看完最後一頁,趙元奎‘霍’的站了起來,雙目凜然的看著吳方圓沉聲道“此子越是有才華我便越是不能讓他進入朝堂!”

吳方圓一聽直氣的無竅生煙,怒目圓睜,差點就破口大罵。他胸口急劇起伏,怒聲道:“好好好,趙元奎,你等著,我這就去見皇上!”說完,他大步就向北方走去!

趙元奎冷哼一聲,便要起身去宣布奪冠人選。

而這個時候,一身綠衣的欄兒忽然間又俏生生的出現在吳方圓不遠處。

吳方圓壓抑著怒氣,走了幾步,擰著眉頭看著一身丫鬟打扮的欄兒,沉聲道:“你又何事!”嘴上這麼說心裏已經將入口的守衛罵的狗血淋頭,什麼人都放進來!

欄兒看著吳方圓怒氣騰騰的臉色,微微撅著小嘴,心有不滿,小臉還是笑著說道:“我家小姐讓我給你們送來這個,替衛公子送。”說著,一張燙金拜帖遞給了過去。

吳方圓心有不滿,但見是燙金字帖,一怔後還是壓著怒氣還是接了過去,胸口起伏著打開一看,臉色立時一變。

吏部侍郎,王元會。

吳方圓眼神閃爍,再看麵前俏生生立在那的欄兒,想著王元會的身份,吳方圓忽然哈哈大笑,笑容滿麵的對著欄兒道:“你回去吧,告訴你家小姐,我替衛樵謝謝她。”

欄兒不知道眼前的翰林跟衛樵的關係,小臉疑惑的低低的應了聲。

吳方圓拿著名帖,轉頭對著要已經邁出幾步的趙元奎笑呵呵道:“趙兄且慢。”

趙元奎微微皺眉,他不想與吳方圓糾纏,可也不能不理會他,腳步一停,臉色冷然的轉過頭,沉聲道:“皇上就是在後麵,吳兄不會不認識路吧?”

台下所有人都看著台上,盡管聽不到兩人的交談可也明白趙吳兩人起了爭執,而爭執的原因也一目了然,那是虛狀元的歸屬!

衛樵奪冠本來應該是眾望所歸,可是台上起的變故卻讓他們十分奇怪,紛紛低聲議論起來。

吳方圓笑容滿麵的看著趙元奎,好似剛才怒氣衝衝負走的不是他,一副老友重逢模樣客氣道:“趙兄勿急,先看看這個,看完再說。”說著,他便將那燙金名帖遞了過去。

趙元奎看著那燙金名帖,心裏冷笑一聲,他們這些翰林,哪個手裏沒有幾十張這樣的燙金拜帖。既然吳方圓遞過來了,他也不能不接,冷著眉頭接了過來,帶著淡淡嘲諷的打開一看,冷笑的神色立即便是一怔。

吏部侍郎,王元會。

吏部侍郎,趙元奎根本就不放在眼裏,也從來沒有放在眼裏過。他們翰林即便見到內閣閣老,也是平起平坐。但是這王元會卻是個例外,他是當朝內閣首輔的得意弟子,是晉王的女婿,更重要的是,他是當今皇帝五年前欽點的狀元!

皇帝在位二十年,唯一一個!

趙元奎雙手微微顫抖,眼神裏閃過一道驚異。

吳方圓笑容滿麵,笑的臉都僵了。

‘哈哈哈,王元會是何等傲慢的人,如果你今天打了他的臉,就等於同時在扇首輔與晉王的耳光,即便是皇上也保不了你!’

趙元奎心裏翻江倒海,眼神閃爍不停。他自然不會認為王元會會送一個賤籍他的燙金拜帖,但是無論誰將這個名帖遞給他,托的都是王元會的麵子。如果他現在拒絕了,無疑會得罪這個風頭正勁,背景深厚朝廷新銳。更重要的,還是他背後的那兩座大山。

這由不得趙元奎不猶豫不謹慎。

沉吟良久,趙元奎陰沉著臉盯著吳方圓,眼神厲色閃爍,冷聲道“首輔那邊我自會解釋,晉王如果責難,便到皇上那分辨個清楚!哼,想要我錄取那衛樵,休想!”說完,一甩袖子,便大步向南台走去。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6:17 PM

第六十二章 風骨

吳方圓直氣的渾身顫抖,臉色漲紅,看著趙元奎的背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早就知道趙元奎頑固不化,但也沒想到會迂腐到如此地步!

“不對!”吳方圓憤怒無比的神色忽然間一變,靈機一動,臉色開始變幻起來。如今這裏萬眾矚目,就算趙元奎心有偏好,這個時候也不應該表現出來才對!

吳方圓擰緊眉頭,若有所思的看著看著趙元奎的背影,又將目光轉向了衛樵,眼神開始閃爍起來。

“秦勻!”忽然間吳方圓身體一顫,忍不住的低呼一聲,眼神驚恐,滿臉的驚駭。

再看向楚瀚與衛樵的時候,他眼神更是劇烈閃動起來。這兩人,與二十年前的趙元奎、秦勻是何等的相似。想著秦勻擔任翰林院正的所作所為,吳方圓身後一陣發涼顫抖,本來填胸的怒氣一消而散無影無蹤。看著坐在那裏依然淡然無謂的與楚瀚低聲交談的衛樵,臉色猶豫著露出愧疚之色,緩緩的坐回了椅子上。

他不是不想為衛樵爭取,而是不能!

“慢著”趙元奎已經走到衛樵與楚瀚兩人身前,忽然間一聲大喝遠遠傳來。

趙元奎一怔,擰著眉頭轉身,心裏早已經下定決心,將衛樵永遠擋在朝堂之外!這次不管誰來,都阻止不了他!

吳方圓同樣也楞了,這個聲音似乎有些熟悉。

待兩人轉身一看,俱是臉色同時大變。

隻見一身華服,麵色風霜難掩得意的秦勻已然站在台上,一臉難以言喻的緩緩走了過來。

趙元奎眼皮忽然間跳動起來,擰著眉頭盯著秦勻的步伐,眼神裏種種複雜光芒湧動。

秦勻同樣感慨萬千,時隔近二十年,他再次走到這裏,經過一番十幾年的挫折,他卻是明悟了不少東西。看著一臉驚愕看著自己的趙元奎與吳方圓,淡淡一笑,走了過去。

三人誰也沒有說話,俱是心思滾動,眼神複雜的聚集在了離衛樵不足兩丈遠的地方。

趙元奎看著眼前始終麵帶笑容的秦勻,神色冷硬,眼神掙紮,臉角緩緩抽動。

吳方圓心裏無比慌亂,喉嚨聳動,臉上擠出一絲無比難看的笑容。

秦勻看著兩位老友,雖然當初有所爭執,但十幾年的致仕,讓他恍若隔世,對於以前的恩恩怨怨,他心裏早已不再那麼看重,笑著看著眼前臉色冷然的趙元奎笑道:“十多年不見,趙兄風采依舊呵呵,吳兄編撰的《齊典》收官在即,可喜可賀。”

趙元奎臉色鐵青,臉角不停的抽動,心裏怒火更是蹭蹭蹭的往上湧,看著麵前從容淡笑的秦勻,十幾年前的那一幕幕猶如過馬觀燈一般在眼前閃現個不停。

尤其是因為秦勻一紙彈劾掀起的那場史無前例狂風暴雨,他右手拳頭緊握,不停的顫抖。

趙元奎眼神冷厲,真的很想一拳打過去,但他必須忍耐。他看著秦勻,皺著眉頭聲音森硬道“秦兄所來為何?”

秦勻心裏不計往日恩怨,卻也不能要求別人忘記。看著趙元奎那冷冽的眼神,淡淡一笑,轉頭看向不遠處的衛樵。

趙元奎眼神立即更加森冷了三分,眼神厲然的冷聲道:“他是你的弟子?”

秦勻心裏苦笑一聲,麵上卻搖了搖頭,笑道:“要是有他這麼一個弟子,我做夢都會笑醒。”

吳方圓在一邊聽的深以為然,隻是想起十幾年前的那場金陵暴動,以及五州的叛亂,就不由得渾身汗毛直立,心裏直打哆嗦。

趙元奎審視般的盯著秦勻,許久才冷聲道:“那你上來所為何事?”

看著趙元奎擰著眉頭一臉冷硬,秦勻呵呵一笑道:“不瞞兩位老友,在下其實是來與兩位老友敘敘舊的。”

吳方圓一聽就是一愣,看了眼趙元奎,眼神古怪,心說:我們三人好像都不是很熟關係很好吧?而且,似乎這個時候也不太適合敘舊?

趙元奎冷哼一聲便要轉身:“如果秦兄要敘舊,還請稍等片刻。”

秦勻卻不急不緩,慢悠悠道“趙兄最好還是等一等。”

已經轉了半個身子的趙元奎忽然一怔,聽著秦勻不冷不熱的話語,忽然間心裏一動,猛然轉身直勾勾的盯著他,眼神裏驟然寒芒閃動。

秦勻嘴角含笑,置若罔聞,衝著看過來的衛樵笑著點了點頭。

衛樵自然也微帶恭敬的含笑點頭,然後便又若無其事的與楚瀚低聲討論起來。

趙元奎目光越過秦勻看向北麵的帷幔,拳頭緊握,心裏急劇掙紮起來。

吳方圓這個時候也看出端倪了,心裏冰冷,猶豫著低聲問秦勻道:“秦兄,皇上,不會是要他吧……”一邊說,手指一邊放在肩膀指著身後的衛樵。如果十幾年前那一幕真要重新上演…他想都不敢想。

秦勻眼神微變,眉宇間淩厲一閃,淡淡一笑語氣中充滿說不清的味道,漠然道:“難道兩位還以為這是十幾年前嗎?”

趙元奎一聽便是心裏一震,眼神驚駭的看著秦勻,見他眼神裏古井不波,握緊的拳頭驀然劇烈顫抖起來。從秦勻話裏不難得出,皇帝已經準備再次動手了。

‘不行,這衛樵絕不能入朝堂!’趙元奎心裏忽然間一震,驀然抬頭看向前方,眼神堅定無比。

他眼前不停浮現十幾年前那場腥風血雨,驚天的暴動。滿金陵的屍骸,到處都是血水,烏雲遮天,煞風冷厲,舉目之處看不到一個活人,一點燈光都沒有,暗森淒冷,繁華無比的金陵城,比之森羅地獄也不為過。

他猛然轉身,再也不顧秦勻,他要將虛狀元立即頒給楚瀚,造成既定事實,便誰也無法再更改了。

秦勻並沒有阻攔他,他很理解趙元奎這一刻的心情。當年或許衝動或許莽撞或許無知,但是他不後悔,作為同樣受儒家思想熏陶長大的人,他們幾乎有著同樣的執著。

秦勻他自己是堅持皇權至高無上,全力集中保證政令通暢萬民方可安居樂業,天下太平。即便是采取一些暴力手段,犧牲一些人甚至是自己也不為過,最重要的是,要奪回屬於皇帝的威信。

而趙元奎更加的執著頑固,他執著於眼前,他要保持朝堂的穩定,不希望發出超出控製的事情,即便有些問題也期望通過朝廷內部爭鬥實現一定程度的變革,而不是暴力手段。

兩人的分歧在第一次論佛上便顯露出來,後來更是在翰林院你爭我奪,寸步不讓的爭論不休。

但是當時秦勻的觀點非常符合剛剛登基的皇帝的心思,因此秦勻聖眷如日中天,最終也直接導致了那場滔天的大亂。

趙元奎親身經曆過的那場暴動的可怕,雖然結果的確是讓皇帝奪回了一定的權威,但是付出實在是太過慘重!可怕,可怕的讓所有見過的人一輩子心懷恐懼,日夜難眠。

秦勻知道,趙元奎是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第二次的,哪怕是被滾滾的車輪軋死,他也不會後退一步!

這是他們共同的風骨,打斷腿砍掉頭,至死不渝!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6:17 PM

第六十三章 侍讀

趙元奎臉色冷清,走到衛樵楚瀚麵前,沉聲道:“你們跟我來。”說完便向著南邊高台邊緣走去。

衛樵抬頭看了眼始終麵色從容的秦勻,與楚瀚淡淡一笑,便跟在趙元奎身後。

趙元奎走到邊緣,台下立即安靜下來,他們知道,最關鍵的時刻終於來臨了。

看著台上俱是風姿榮麗,從容淡然的兩人,所有人都熱血沸騰,激動無比。

趙元奎掃了眼台下眾人目光灼灼熱切無比的眼神,壓抑著升騰胸口的怒氣,猛然提氣,臉色森硬的便要大聲宣布。

“趙院正慢來。”趙元奎剛要張口,忽然間一聲尖銳的喊叫從後麵響了起來。

趙元奎一口氣沒出憋在喉嚨,臉色瞬間漲的通紅。

趙元奎喉嚨聳動艱難的將這口氣壓了回去,臉色無比難看,他胸口起伏,臉色陰晴不定的轉過身。

隻見遠處一個蒼老臉色白淨老頭一臉笑呵呵的慢悠悠的踱著走過來,顯然剛才喊話的就是他。

趙元奎眼孔猛然一縮,嘴角微微抽搐,掃了眼始終淡然從容的衛樵,心裏的怒氣不停的上湧。

秦勻嘴角掛著淡淡笑意,從容的似乎早有預料。

趙元奎眉頭緊擰,稍稍一猶豫,還是迎了過來。

“崔公公。”趙元奎極力平複臉色,對著走過來的白淨老頭勉強笑道。

崔公公呵呵一笑,饒過趙元奎,笑眯眯的看向衛樵楚瀚,道:“哪位是衛公子,還請跟雜家過來一下。”

衛樵看著瞬間一臉冷硬的趙元奎,神色古怪的吳方圓,眼神笑意吟吟的秦勻,不禁皺了皺眉頭,今天的事情當真是處處透著古怪。

那崔公公看著衛樵走了過來,仔細的打量一眼,一臉滿意欣賞笑容溫和頻頻點頭,然後又對著趙元奎吳方圓道:“兩位翰林也借一步說話。”說完,他便轉身向後走去。

在離其他遇有三四丈的地方,崔公公笑著看了三人一眼,尤其是一直臉色冷漠,神色僵硬,胸口起伏不定顯然心裏憋著一口怒氣的趙元奎。

崔公公看著眼前三人,忽然臉色肅然崇敬,尖聲道“皇上口諭。”

趙元奎臉色頓時一變,心裏忽然有種極其不好預感。但是看著老太監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他擰著眉頭跪了下來。

衛樵掃了眼不遠處的幾人,又看了眼臉色青紅交替的趙元奎,微微皺眉,也跪了下來。

“詔諭:令衛樵衛立遠為太子侍讀,楚瀚楚天淼為論佛狀元。欽此。”

老太監一說完,立即對著衛樵笑呵呵道“恭喜衛公子了。”

衛樵今天是滿肚子疑惑,卻也隻能憋在肚子裏,麵露笑容對著老太監抱拳道:“多謝公公。”

趙元奎眉頭緊擰,眼神冷芒閃動,咬牙切齒般的抽動著臉角,站起來盯著老太監冷聲道:“崔公公,皇上為何會有這樣的旨意?”語氣冷然,近乎質問。

皇帝膝下無子,根本就沒有什麼太子。也就是說,皇帝是純粹給了衛樵一個太子侍讀的名號。但就是這個名號,完全為衛樵進入朝堂掃清了障礙!

那崔公公笑呵呵的對著衛樵點了頭,又看了眼趙元奎,不冷不熱道:“趙院正,這個雜家可就不知道了,如果趙院正想知道,還請去問皇上。”

“你……”趙元奎當即大怒,本來壓抑在心底的怒氣驟然升騰,滿臉陰沉的盯著崔公公,然後雙目冷厲的轉頭死死的盯著衛樵,胸口劇烈的起伏起來。

衛樵心裏疑惑再起,琢磨著回去一定要打探一番朝堂現在的狀況,臉上卻始終淡然從容,微微一笑。

趙元奎胸口起伏不定,猛然轉頭盯著北麵的帷幔,眼神劇烈掙紮,許久驀然一咬牙,沉聲道:“好,你們給我等著,我這就去見皇上,要他收回成命!”說著,便向著北麵的階梯走去。

“不必了。”趙元奎剛走了一步,那崔公公便陰聲道:“吳編修,你直接宣布吧。”

趙元奎胸口猛然一漲,臉色瞬間鐵青,雙目怒氣衝天,指著崔公公大聲喝問道“你是何意?為何不等我我問過皇上就要宣示!”

那崔公公看都不看他,陰陽怪氣道:“你問你的,雜家傳雜家的旨意。趙院正,雜家奉勸你一句,有些事情你碰不得的。”

趙元奎這個時候胸都要炸了,他臉色陰沉,臉龐狠狠的抽動,雙目冰冷的盯著崔公公,冷聲道:“那敢問崔公公,何事趙某碰不得!”

崔公公忽然間轉頭看了他一眼,笑的很詭異道:“比如,這件事。”

趙元奎一聽便是腦中轟的一炸,整個人不由得狠狠一晃。秦勻上台他便隱隱有種預感,沒想到真的被他給猜中了。

這衛樵究竟有什麼好,竟然連皇帝都要出來三番兩次的給他撐腰!

趙元奎胸口劇烈起伏不停,眼神更是種種光芒交替,鼻息粗重,雙目竟然罕見的閃過一道猙獰之色,驀然轉頭森寒無比的盯著秦勻。

‘我不會讓那件事發生第二次的!’趙元奎心裏怒吼咆哮,臉色森冷陰寒,說不出猙獰可怖。

能將一個書生逼到如此模樣,可見當年發生的事情多麼的可怕,多麼的令人刻骨銘心。

趙元奎心裏怒火已然燒到喉嚨,拳頭握的格格作響,臉龐抽動,眼神恨意滔天。

驀然間,趙元奎轉頭對著吳方圓道“你宣示吧!”然後一揮手,走回到了座位上,雙目隨即閉了起來。隻是那始終起伏不定,顫抖的拳頭告訴眾人,他心裏是多麼的不平靜。

崔公公呵呵一笑,拉著衛樵向左走了幾步,對著衛樵尖聲笑道:“衛公子,皇上很喜歡你的那兩首詞,另外皇上還想問一下,你可有親事定下?”

說話的時候,吳方圓便很識趣的拿出已經擬好的狀紙,帶著楚瀚走向南台邊緣。

衛樵微微一愣,這前麵一句他懂,後麵一句就需要揣摩了。

但是讓衛樵鬱悶的是,他還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親事定下。在這個時候,按照他這個年紀,小孩都應該可有打醬油了。兩個小丫頭對這個話題好似沒有提過,說到了便會含糊其辭的繞過去。

衛樵臉上尷尬一笑,從懷裏掏出一張十兩銀票,悄悄的塞給崔公公,道“崔公公,還請在皇上麵前多多美言。”這個套路完全是從電視上學來的。

那崔公公一見衛樵給他塞錢,臉色不由得就變了,如同看稀世珍寶一般的看著衛樵,說不出的古怪。

衛樵微微皺眉,他做的很隱蔽,應該沒有人看到吧?

過了半晌崔公公才回過神,笑呵呵的將銀票塞進袖子裏,笑容微帶僵硬道:“那多謝衛公子了。對了,衛公子還沒有回答雜家的話呢?”

衛樵麵上再次尷尬一笑,麵色猶豫道:“崔公公,這個……”

那崔公公一愣,好奇的輕輕靠前,一臉疑惑的看著他。

“家道中落啊。”衛樵頹然的歎了口氣道。

那崔公公一仰頭,一臉‘原來如此’的表情。嫌貧愛富,這是人之常情。他立即理解的呵呵一笑,摸了摸袖子,一臉笑意道:“雜家曉得了,不妨給衛公子透露一句,皇上是打算為公子賜婚。”

衛樵心裏一震,賜婚?

他無功無名,皇上為何要給他賜婚?

衛樵欲再問,那崔公公便笑呵呵的搖了搖頭,轉頭看向在那裏不停安撫台下眾人情緒的吳方圓,眼神裏帶著笑意。

衛樵將一肚子疑惑放在心裏,輕輕的吐了口氣。嫂子是一個普通商人,朝堂離她太遠,秦勻明顯就是不欲或者不能與他多說,想要知道具體情況,看來也隻能等到賜婚之後了。

“衛三步呢?為什麼沒有他……”

“對啊,為什麼剝奪了衛三步的狀元,衛三步做錯了什麼……”

“衛三步才華勝楚瀚十倍,為什麼不是他……”

台下的人群洶湧澎湃,人聲鼎沸,差點叫要將高台給拆了。

楚瀚滿臉苦笑,也跟在吳方圓後麵不停的解釋,但是他一出口不是被破口大罵就是被扔了臭雞蛋,隻得躲在吳方圓身後。

吳方圓滿頭大汗,眼看壓不住場麵,連忙轉頭回來苦著臉請趙元奎出山。

趙元奎怒氣稍平,轉頭看了眼與崔公公悠閑站立在一邊的衛樵,皺了皺,輕輕鬆了口氣。

‘我與衛樵本無大仇大恨,將他阻止與朝堂外,卻是對他有些不公平。’

趙元奎心裏如此想著,便對衛樵產生了一絲愧疚,起身便向南麵走去。

很快,不知道趙元奎說了什麼,無比激動幾乎失控的人群很快就被平複下來,紛紛大喊大叫,頗為興奮,好似趙元奎施了什麼承諾。

衛樵一臉古怪,‘衛三步’?,這個是他們送給自己的綽號?

崔公公眼見事情告一段落,便對衛樵低聲道:“衛公子沒事多去雲佛寺走走。”然後又抬頭笑呵呵道:“恭喜衛公子,雜家告辭了。”

衛樵心裏咀嚼著他的話,淡笑著抱拳道:“公公慢走。”

崔公公一臉笑容的走了,衛樵忍不住的深深的吐了口氣。

今天的事情,總算是結束了。

他也不管其他人如何,皇帝的旨意既然隻是給他們三人,明顯就是還處於保密階段,他也不擔心什麼,施施然的走下了台。

論佛以楚瀚奪冠戲劇性的結束了,台下的士子被趙元奎撫平,北方卻一陣騷動,紛紛低聲一陣議論。

沒有多久,高台之上又是僧人遍布,詠誦之聲慢揚揚的飄蕩在高台上空。

“少爺。”香菱見衛樵隻是埋頭走路一聲不吭,還以為他是因為沒有得到虛狀元不開心,輕輕的拉了拉衣角,一臉關心的低聲道。

傅煬也連忙湊了過來,臉色肅然道:“老師你不用擔心,我回去便讓我爹上折子參那趙元奎一本!”

衛樵轉頭看了眼兩個一臉關心的小家夥,呵呵一笑,道:“你們以為誰都能輕易見到皇上身邊的公公,而且還光明正大的在台上單獨聊了一會兒?”

香菱小眉頭皺了皺,旋即一臉驚喜道:“少爺,你是說…你是說……”

衛樵故意不接的她話,就那麼看著她小臉通紅說不下去。

看著傅煬一臉怪笑,少爺笑眯眯的看著自己,小丫頭頓時不幹了,扯著衛樵的衣服就要獎品,小嘴嘟嘟噥噥個不停。

衛樵一臉笑呵呵的,完全不理會,任憑小丫頭蹦蹦跳跳,跳來跳去。

傅煬又問了一些台上的事,衛樵隨即講了一些,直聽的他熱血沸騰,神往無比。

三人說說鬧鬧,便早早的離開了。

“哦,他給你的?”老皇帝拿著衛樵給崔公公的十兩銀票,仔細端詳著,眼神裏頗為好奇。

崔公公躬身點了點頭,道:“還是在高台之上的時候。”

老皇帝頗臉色稀奇,又仔細的問了問過程。崔公公自然是有問必答,答的也很仔細。

老皇帝聽後哈哈的大笑起來,他怎麼也沒想到,一直淡然平和的衛樵竟然會做出賄賂之舉。

老皇帝拍著床框,一臉的爽朗大笑“哈哈,朕留著,來日定然治他個行賄內廷之罪!”

崔公公頭低的更低了,這哪裏是要治罪,分明就是要重用。

其實衛樵也隻是一種習慣性思維作祟,他腦海裏的畫麵凡是與太監獨處的,無不是送上銀票。他懷裏的銀票是幾日前婉兒硬塞給他的,不想今日真就送了出去,輾轉之下更是到了皇帝手裏。

印空大師似乎對結局早有所料,放下一枚棋子,忽然抬頭對著俏目透徹,眉宇清冷坐在兩人中間看棋的‘寧姑娘’笑呵呵道“武施主,你覺得衛施主如何?”

‘寧姑娘’,原名武清寧。

武清寧抬頭看了印空大師一眼,俏目眨了眨,輕聲道:“皇上一個月前已經派人與父親商量婚事了。”

依韻對於武清寧一眼看破印空大師心裏所想一點也不意外,清澈如水的女孩,總能一眼看破人間的種種幻障,直指本心。

印空大師呵呵一笑,好似隨口而出,便再次專心應付棋局。

武清寧也沒有追問,也跟著低頭專注的看著棋局。清冷如水,觀棋不語真君子。

大齊文正十九年,八月十四香蘭節,次日論佛。

這一天發生很多事,影響了很多人,直接關乎著日後的灰暗難測的朝局走向。

論佛終。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6:19 PM

第六十四章下棋

清晨的露珠微帶寒意,晶瑩剔透。潔淨的屋簷上幾隻小鳥在那裏悠閑的啄著翅膀,嘰嘰喳喳,彩帶輕輕飛揚,屋簷下不時傳來一聲‘啪’的擊打聲。

門檻上,一身白色羅衫的婉兒托著香腮坐在小板凳上,俏臉白皙,舉止從容的盯著眼前的棋盤。她對麵的香菱一身紫色碎花裙,學著婉兒小手托腮,無精打采的應付著棋局。

兩人已經下了兩盤,正在下第三盤,兩人也不知道向裏屋看了多少次,但是裏麵絲毫反應都沒有。如果說有,那就是輕微的呼嚕聲。

這是論佛之後的第三曰了,衛家的裏裏外外都發生了一些變化。外麵直接將衛樵冠上了衛三步的綽號,也不管論佛輸贏,硬是將金陵第一才子的名頭按在他身上。最近金陵到處都是關於衛樵,關於論佛高台上的驚心動魄,各種演繹版本層出不窮。

金陵的閑人很多,茶餘飯後難免要聊天,而這個時候,詩詞,他們或許沒有那麼高雅,但是詩詞的主人,卻是他們津津樂道的話題。這些話題難免的傳人了衛府,最近幾曰李惜鸞一直沒有回來,下人們失去了約束更加的助漲了他們傳播的熱情。

兩個小丫頭自然也知道了他們的傳言,盡管明麵上呵斥他們要緊閉嘴巴不要亂傳,心裏卻甜滋滋的私下裏也議論個不停。

“啪”

香菱一手落下棋子,一手捂著小嘴,大大的打了呵欠。昨天晚上她跑到隔壁的婉兒房間,與她東拉西扯的說近乎一夜。今天早上又早早起來,難免犯困。不過小丫頭本就清秀可愛,加上衛樵的故意放縱,愈發顯的嬌憨秀氣,一舉一動都散發著少女特有青春活潑氣息。

婉兒卻極少受到衛樵不良影響,始終規規矩矩,看著香菱這極不雅的動作,抿了抿小嘴,也懶得再說。轉頭向裏間看了一眼,盡管小心思不敢埋怨少爺,可還是覺得香菱已經被少爺帶壞了。

香菱砸吧著小嘴,忽然間鬆懶的大眼睛一睜,好似想到了什麼,俏臉微紅的湊過來低聲道:“婉兒姐,你說,少爺會不會打我們屁股?”

婉兒一愣立即恍然,抬起頭也俏臉微紅的抿了抿小嘴,旋即低聲道:“應該不會,少爺不是小氣的人,何況何況,我們也是為他好。”

兩人說的自然是小丫頭香菱私自讓傅煬將衛樵的詩詞寫下來送上了高台的事,兩個小丫頭盡管知道少爺不小氣肯定也知道是為她們是為他好,但畢竟犯了錯,可,可少爺親自動手,那,那太羞人了。

兩個小丫頭羞羞怯怯的對視一眼,連忙低頭,香菱更是抿著小嘴將棋盤拍的啪啪啪作響。

衛樵倒也不是真的嗜睡,隻是晚上絞盡腦汁的將自己記得的詩詞都寫下來,頗為耗神,加上又整理那份染花之書,每天都是天微亮才睡,因此每天醒來都是午飯之前,倒是讓兩個小丫頭無事可做,頗為無聊。

對於論佛那天發生的事情,衛樵已經統統拋到了腦後,縱觀前因後果,他能猜到,皇帝啟用他的時間還沒有到。而且從那崔公公話裏透露的意思來看,皇帝似乎並是要讓他給他做駙馬。

兩天他也多多少少打聽到一些情況,雖然不是很明了,但也能夠分析出個一二。如今的晉王是皇帝一母同胞的親兄弟,現任禮部侍郎,在朝廷裏隱隱有著一個晉王黨的存在。但是皇帝似乎顧及當今首輔與三軍老帥的態度,一直隱忍不發直至今曰。

衛樵能夠推斷出的隻有這樣,具體的不深入其中是無法明白。坊間的流言蜚語雖然可以辨別,聽多了卻也是件煩惱事。

“哈,下棋呢。”

兩個正想著心事的小丫頭忽然被嚇了一跳,待抬頭見是一臉濕漉漉雙手是水的衛樵,不由得呼了口氣,小丫頭香菱立即討好跳了起來,看著衛樵擠出一個大大的燦爛的笑臉。

婉兒側身進門,拿過毛巾,先是給衛樵擦臉,然後又擦手,隨後又給衛樵整理身上有些淩亂的衣服。

衛樵伸手捏著香菱滑膩膩的小臉,笑道:“又犯什麼錯了?”

小丫頭小腦袋亂晃,繞開衛樵的手,隨後連忙抓住,板著小臉,氣鼓鼓的瞪著大眼睛。

衛樵呵呵一笑,又伸手揉了揉她小腦袋,一屁股在婉兒的小板凳上坐了下來,一邊伸手收拾殘局一邊豪氣道:“少爺我今天以一對二,讓你們一起上。”

婉兒放下毛巾,俏目瞪了眼還在為少爺捏她的臉揉她的腦袋憋氣的香菱一眼,拉著她坐了下來。

香菱被婉兒一瞪小臉立時一扁,老老實實的坐了下來,待婉兒衛樵收拾好棋局,她小手立即抓著一個白色棋子‘啪’的一聲落了下去。

衛樵剛剛拿出黑子,頓時一個栗子打在香菱頭上,哼道:“沒規沒距。”說完,將白色棋子扔了回去,換上了黑棋。

香菱抱著小腦袋,小嘴厥的老高。

婉兒抿嘴一笑,白棋跟著落了過去。

衛樵恍若沒看到香菱委屈的神色,黑棋跟著落了下去。

婉兒轉頭看了眼香菱,香菱偷偷看了眼無動於衷的衛樵,哼了一聲,小腦袋轉向外麵。

婉兒含笑看著少爺,白皙小手捏著棋子落了下去。

衛樵捏著黑棋,掃了眼小手悄悄伸向白甕香菱,嘴角一笑,道:“婉兒,嫂子最近幾天都沒有回來過?”

婉兒抬頭看著衛樵,輕輕一笑道:“夫人在論佛當天在家的,不過晚間便急匆匆的出門,好像是我們被查封的鋪子解封了。”

衛樵捏著棋子‘哦’了一聲,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棋子剛剛一落,就看到香菱一隻小手偷偷的伸向棋盤。

衛樵笑容一閃,沒好氣道:“背著能看到棋盤嗎?”

香菱一聽立即轉頭,衝著衛樵嘻嘻一笑,白色棋子‘啪’的一聲落下,然後衝著婉兒做了個鬼臉,將白甕抱在懷裏,低著小腦袋一副準備認真下棋的專注模樣。

衛樵瞪了她一眼,黑棋飛快的落了下去。

香菱白皙小手捏著棋子在棋盤上轉來轉去,抿著小嘴,眼神閃爍,猶豫不定。

婉兒也捏著一顆棋子,剛在一個格子上空道“這裏?”

“不對不對”香菱立即將婉兒的手推了過去,小手又開始一個一個比劃起來。

“這裏?”婉兒又道。

“不對不對”

“那這裏?”

“也不對”

衛樵看著棋盤上兩隻白皙小手來回追逐嬉鬧,笑呵呵的倚靠著門框,抬頭看著門口,思索著嫂子回來後,如何應付她的盤問。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6:20 PM

第六十五章 宿緣

自那日驚鴻一瞥之後,衛樵的生活像以前一樣,如清水般靜靜流淌,絲毫不起波瀾。

外麵關於衛樵的傳說盛久不衰,不時有人來登門拜訪討要詩詞,但是門房都很懂事彬彬有禮的告訴每一個來人:‘少爺正在備戰進士大考,還請諒解’雲雲,然後來人也更加有禮貌的對著門衛抱拳,一臉笑意而回。

衛樵倒也不是所有人不見,楚瀚,韓元倒是來過一次,與衛樵討教一些詩詞一些學習方法,衛樵簡單明了的說了幾句,兩人恍然大悟茅塞頓開,一臉興奮的滿載而歸。

吳方圓倒也來過一次,眼神頗有不甘,與衛樵說了一會兒話,心裏的懊悔更重,一臉歎息的走了。

在書房裏讀讀書,沒事調戲一下小丫鬟,偶爾再擺弄一些雜七雜八的小事物,衛樵的日子過的悠閑充實。

書房裏,衛樵香菱坐在桌前,小丫頭小手顫抖的拿著毛筆,抿著小嘴點點滴滴的在宣紙上寫著。

“少爺…”沒有多久,香菱看著歪歪扭扭的大字,一副可憐兮兮的轉頭看著衛樵,扁著小嘴的喊道。

衛樵手裏兩塊木片,一把雪亮白刀在上麵來來回回的削刻著,一道道長條緩緩落下。

“寫不完五百個,不準吃飯。”衛樵頭也不抬,繼續削。

小丫頭小臉滿是委屈,兩隻原本白皙小手如今黑乎乎的艱難的拿著毛筆,垮著小臉又低頭寫了起來。

婉兒端著盤子走了過來,拿出杯子與茶壺,給衛樵香菱分別倒了一杯。看著香菱委屈模樣,抿嘴一笑,忽然輕聲對著衛樵道:“少爺,過一陣子有廟會,我們去看吧…”

婉兒還沒說完,香菱登時眼睛瞪著大大的,閃亮亮的滴溜溜的轉。

衛樵抬頭看了婉兒一眼,笑著點了點頭道:“嗯,說起來你也沒有怎麼出去過,下次就帶你出去。”

衛樵話音一落,香菱就慘兮兮的轉過頭,小臉上還帶著墨汁,膩聲道:“少爺,人家也想去…”

“字寫不好就呆在家看門。”衛樵瞥了他一眼,道。

香菱厥著小嘴滿臉委屈的‘哦’了聲,轉頭繼續寫字,但對麵的婉兒卻忍不住的想笑。小丫頭在紙上反反複複的寫著‘永’字,小臉蛋卻古靈精怪的擠來擠去,不用說又在想著辦法哄少爺帶她一起出門。

婉兒也不揭穿她,看著已經將木片削成半圓形的衛樵,輕聲問道“少爺,你的棋怎麼下的那麼好,我記得我沒有教過你那麼多的路數的?”

婉兒對這個一直很奇怪,少爺一開始明明一點都不會,怎麼眨眼間就比她還精通。今天早上,三人對弈了六七盤,衛樵吹枯拉朽的一路完勝。

衛樵將兩個手指粗細的圓片合在一起,抬頭看著婉兒笑道:“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一通百通,萬變不離其宗。”

婉兒秀眉微蹙,旋即小臉微嗔,覺得少爺又在戲弄她。

衛樵也不解釋,將兩根木片對好,又拿起邊上早就做好的黑漆漆的小棍子,塞在中間,又拿起布條將它們捆在一起。

婉兒不知道少爺又在做什麼新奇之物,小手托腮靜靜的看著。

“婉兒。”忽然間門框邊想起了一聲脆脆的喊叫聲。

婉兒一愣,看了眼衛樵,連忙小跑過去。

門口李惜鸞的貼身丫鬟魚兒俏生生的站在門外,小臉蛋頗為好奇的瞅來瞅去。

婉兒一見是李惜鸞的貼身丫鬟,連忙上前輕聲問道“魚兒,是夫人回來了?”

魚兒小腦袋悄悄伸進裏麵看了看,低聲道:“夫人剛回來,正在洗澡,她請少爺過去。”

婉兒立即點了點頭,道:“好,我這就去跟少爺說。”

魚兒點了點頭,又伸進來看了一眼,還是沒有看到人,有些不情願的轉身走了。

婉兒關上門,走過來還沒有開口,衛樵就站了起來,走到客廳內,看著婉兒清秀溫婉的小臉,笑道:“婉兒,過幾日少爺我給你畫個像,保證比其他人畫的好。”

婉兒抿嘴輕笑,她也記得少爺用毛筆給香菱畫像,結果全糊了。

婉兒也不敢揭穿衛樵,輕聲道:“少爺,大少夫人回來了,請你過去。”

衛樵放下木片,淡淡點了點頭。

“少爺,你想好怎麼跟夫人說了嗎?”婉兒猶豫再三,還是小臉擔憂的低聲問道。

衛樵淡然的看著她,笑道:“有什麼好解釋的?”

婉兒一愣,眼睛眨了眨,微蹙著眉頭,好像的確不需要解釋,可是她心裏總是慌慌的怪怪的。

衛樵笑著捏了捏她細膩的小臉,在婉兒的一陣嗔怒中,笑呵呵的向著李惜鸞的小樓走去。

最近幾日衛家以前被一些莫名其妙理由查封的鋪子紛紛被解禁,而且更有許多大大小小的官員登門拜訪,李惜鸞這幾日可以說是忙的腳不沾地,不知道多少次想回來見見衛樵,可是一丁點時間都擠不出。今天好不容易推了幾個掌櫃的邀請,就是為了回來見衛樵。

白霧嫋嫋升起,一陣翻騰後,露出了浴桶內的李惜鸞肌膚雪膩,粉致光滑。她俏臉帶著紅暈,玉臂如藕輕輕的在水中撥弄。一襲秀發如瀑布般的撒在浴桶外,臻首枕在桶邊,看著模糊不清的屋梁,美目閃動,疲憊中帶著前所未有的驕傲與興奮。

‘咚咚咚’

聽著門窗的敲擊聲,李惜鸞從愣神中醒了過來,她輕輕呼了口氣,成熟風韻的嬌軀緩緩站了起來,修長緊繃的美腿隨著嘩啦啦的水聲落在外麵。

她擦幹身上的水汽,看著魚兒準備的衣服,黛眉微蹙,轉身走過屏風,在衣櫃裏翻找起來。

很快,她找到一件粉紫色的外披薄衫長裙,她輕輕一怔,旋即嫵媚無限一笑,緩緩的將美豔豐腴的**蓋上,穿上內襯,勒住小蠻腰,最後將那件薄衫蓋在香肩,粉膩雪滑,嬌嫩如水的肌膚若隱若現,淡淡的幽香彌漫,她緋紅俏臉美豔不可方物的忽然閃過一道罕見的羞紅。

想起衛老爺子的臨終囑托,本以為會還有個三五年,不想竟然會來的這麼快,她竟然有些措手不及。

李惜鸞芳心如鹿,身子熏熏嫋娜的打開了門。

魚兒看著大少夫人從來沒有展現過的美豔,不由得一愣。

李惜鸞看著燈火通明的客廳,輕輕抿了抿櫻唇,輕聲道“來了?”

魚兒看著李惜鸞的神態語氣,恍若回到了幾年前,不由得小臉又是一怔。

李惜鸞似乎也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哼了一聲,魚兒立即回過神,連忙道:“少爺已經在客廳等著了。”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6:24 PM

第六十六章考驗

秀發帶著水珠,精致的俏臉紅暈叢生,粉頸微紅,滿是浴後的潮紅。香肩披著薄薄的輕紗,酥胸豐挺,翹臀緊繃,纖細的腰肢扭動間帶著說不出的彈姓。

衛樵看到李惜鸞緩緩走進來,喉嚨忍不住的聳動了一下。旋即便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李惜鸞的驚豔,剛剛走神幽香沁鼻入肺,衛樵飛快的回過了神,臉色微帶尷尬的站起來淡笑道:“嫂子。”

李惜鸞美目如水,看著衛樵尷尬一閃,淺笑著點了點頭,走到他對麵坐了下來。看著桌上不算豐盛的幾碟小菜,輕笑道:“我還沒吃,小叔就陪著吃一點吧。”

盡管李惜鸞已經將語氣放的柔和,但幾年間培養的唯我氣勢還是讓她話音裏帶著一絲不容抗拒的命令味道。

衛樵倒是沒有意外也沒有反感,點頭說了聲‘好’,卻坐著沒有動。每次看到美豔成熟,精明幹練的嫂子,衛樵心裏那被壓抑的**總是蠢蠢欲動。

李惜鸞也沒有再說什麼,給兩人分別倒了一杯酒,然後拿起筷子隨便吃了起來。

不知道什麼時候門已經關了起來,屋裏隻有兩人,除了李惜鸞吃菜的聲音,再也沒有任何響動。

衛樵淡淡然的坐在那裏,看著李惜鸞那粉潤紅膩的櫻唇一開一合,眼神不由自主的看了過去,喉嚨更是輕輕的聳動起來。心裏不停的告誡自己要忍耐忍耐,可心裏還是蠢蠢欲動。

不到一刻鍾,李惜鸞便放下了筷子,拿起毛巾擦了擦嘴,看著衛樵一本正經的坐了那裏,俏臉如牡丹盛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衛樵有些做賊心虛,臉色淡然的耳觀鼻鼻觀心不敢正麵看。餘光瞥著李惜鸞豐挺的酥胸一顫一顫,豔如桃李的俏臉,忍不住的眼神又是一陣晃悠。

李惜鸞笑了一陣,抿著櫻唇,站了起來,走到衛樵邊上的一個凳子坐了下來,看著衛樵一本正經的還看著原來的地方,俏臉如花的輕聲笑道:“小叔,你還跟以前一樣,咯咯。”

李惜鸞的笑聲很好聽,衛樵轉過頭淡笑的看著她,不知道如何接話。

李惜鸞似乎也想到了衛樵失憶的事,感慨一笑,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旋即俏臉粉紅的看著衛樵,眉眼如花道:“小叔,還記得那次在街上嗎,我跟你哥的婚事剛剛定下,上街就遇到你了,本來我還害羞,拉著魚兒準備躲起來,沒想到我們還沒有反應,你卻掉頭就跑了,咯咯……”

衛樵伸手摸了摸鼻梁,有些尷尬,也不知道如何接話。

李惜鸞見衛樵臉色尷尬,又是花枝亂顫的一笑,又說道:“還記得我剛剛進門的那幾曰,你見到我都低著頭,我問你為什麼,結果你支支吾吾的半天還是滿臉通紅一句話說不出來,你哥又問你,結果你掉頭就跑,幾天都沒出來吃飯,爹還以為你生病了,著實著急了一陣……”

看著李惜鸞俏臉通紅,眉眼帶笑,衛樵臉色微紅,摸著鼻子將頭低了下來,回想起自己以前在鄉下老家,貌似還真這麼害羞來著。

李惜鸞似乎沒有打算就此放過衛樵,又抿了口酒,半個身子已經趴在桌上,猶自笑道:“有一次我給你夾菜,你放進嘴裏嚼都沒嚼就直接咽了,卻咽不下去憋的滿臉通紅,淚都流了出來,將爹嚇了一跳,連大夫都請來了……”

衛樵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看著趴在桌上猶自笑個不停的嫂子,淡然一笑道:“嫂子,都是過去的事了,就不用提了。”

李惜鸞一聽,如花似玉的俏臉露出一絲驕傲的神色,美目欣慰的看著衛樵,輕聲歎道:“小叔為衛家光宗耀祖,爹在下麵看到一定會很高興的。”

衛樵放下酒杯,微微一怔,旋即呵呵一笑,心裏卻搖了搖頭。

這美豔嫂子果然不是易於的,叔嫂之間本來那若有若無的隔閡,被她三個小事一講,頓時融洽了不少。

“小叔,過幾曰我領幾個掌櫃來見見你,他們是衛家最得力的助手,都想見見,見見你……”李惜鸞幾句話還沒有說完,頭便歪靠在肩膀上,俏臉滿是紅暈,眉目如畫,身姿窈窕,雪膩肌膚若隱若現。

衛樵心裏苦笑著搖了搖頭,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她便早上畫地圖被香菱發現,被她勒索了好幾次,再看著酒後美豔異常的嫂子,忍不住的歎了口氣。

衛樵將最後一口酒倒進嘴裏,然後走了過來,伸手將李惜鸞抱了起來。

感覺著手下的溫熱酥軟膩滑,衛樵心裏**一陣翻騰,看著靠在肩膀上,俏臉如花,美豔不可方物的嫂子,衛樵喉嚨聳動,咽了咽口水,將李惜鸞抱著向臥室走去。

李惜鸞的閨房布置的清新素雅,隻是那張大床,讓一眼看過去的衛樵,下身忍不住的有了反應,再感覺著那薄衣包裹的滑膩彈姓的翹臀,衛樵心裏更是一陣苦笑。

那大床粉紅羅帳垂地,鴛鴦被枕半收半攏,明顯是李惜鸞的貼身衣物一件件的散落在床上,更是讓衛樵差點噴鼻血的是,一見淡紫色的肚兜耷拉在床邊,隱隱溫熱感散出,顯然是李惜鸞剛剛換下的。

一陣陣如蘭香氣噴在臉上,李惜鸞風情無限的打了一個嗝,雙臂上的衣衫垂落,潔白無瑕的藕臂更是摟住了衛樵的脖子,粉嫩櫻唇這一刻充斥著誘惑。

衛樵心裏咚咚咚直跳,連忙抱著身體溫熱滾燙的李惜鸞到床邊,飛快的放了下來,剛要給她蓋被子,鼻血就忍不住的流了出來。

李惜鸞酥胸半露,粉膩雪滑的隨著呼吸顫巍巍的晃動著,在衛樵恍惚中,更是無比慵懶的嬌哼一聲,嬌軀側抱著鼻子,一隻腳踢落鞋子,露出了精巧如玉,堪堪一握的白嫩小腳。

衛樵連忙李惜鸞的**推了進去,蓋好被子,逃一般的飛速跑了出來。

跑到門口連連四五個深呼吸,猶自壓抑不住內心湧起的**。過了許久,才一臉苦笑搖了搖頭,向著自己的小院走去。

李惜鸞在衛樵落荒而逃的那一刻,美目迷離,悄悄的睜了開來,待衛樵的深呼吸聲傳進來,她抿著櫻唇輕聲笑了起來。待衛樵離開,她輕輕的拉了拉被腳,俏臉緋紅,旋即摸著滾燙的俏臉躲進了被子裏。

衛樵一回來就要洗澡,讓兩個小丫頭十分古怪,不由得嘀嘀咕咕:‘不是剛才洗過了嗎?’

不過少爺要求,她們還是很快打好了水,衛樵泡在水裏,想起剛才李惜鸞的驚人媚態,又是一陣唾液橫生,皺著眉頭不由得在想,大齊是不是也有兄終弟及的風俗?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6:25 PM

第六十七章 驚聞

屋內,香菱小身子筆挺的坐在書桌前,小手顫抖的拿著毛筆,嘟囔著小嘴不停的寫著‘永’字。

屋外欄杆上,婉兒一身白色長裙,發髻披肩,小臉淡然,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神色極其專注的看著池塘裏的荷花。

不遠處,衛樵拿著木條,在潔白的宣紙上刷刷的畫著,不時側頭看一眼婉兒,細細的打量一番。

不時有丫鬟下人路過,見少爺又在戲弄房裏的兩個小丫頭,紛紛輕輕一笑,不敢圍觀,看一眼就離去,不時又悄悄走回來再看一眼,頗覺有趣。

婉兒起初是不願意的,她一個下人穿的跟小姐似的,還要擺著姿勢一動不動讓過往的下人評頭論足,這是不本分的。但是她一動,衛樵就大喊別動,還要過來擺弄一下,來回幾次,她也隻得老老實實的坐著了,隻是小心思裏卻有些埋怨。

衛樵拿著自製的粗糙無比的鉛筆,在宣紙上塗塗畫畫,極其認真。

香菱不知道何時偷偷溜了出來,鬼切切的站到了衛樵的身後,看這兒婉兒頭發神韻嘴角的淺笑都清晰無比的顯現在宣紙,小手捂著嘴,大眼睛睜的大大的。

沒有多久,衛樵停了筆,仔細的端詳著畫作,以前也是業餘,如今畫出來,感覺還真是不錯。

婉兒俏臉極其嫵媚的瞪了眼圍觀的丫鬟下人,待他們紛紛嬉笑著離去後,才抿著小嘴,緩緩走了過來。小臉蛋有些怯意,如果少爺將她畫的跟香菱一樣,她還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

待一轉身看去,不由得小嘴微張露出訝然之色。隻見宣紙上的自己一顰一笑都纖毫畢現,無比清晰。

“少爺,你是怎麼做到?”婉兒吃驚的問道。水墨畫再好也不會將人的臉色畫出來,那寥寥幾筆就勾勒出的臉型笑意,當真是傳神的很。

衛樵呵呵一笑,鉛筆敲了下香菱伸過來的小腦袋,道:“很久沒畫了,手生的很。”

婉兒抿著嘴唇,小臉猶豫的看著衛樵,顯然少爺的話,又讓她想再問一句。但她也知道,少爺的答案要麼離奇古怪,要麼就是完全聽不懂。

香菱揉著小腦袋,俏生生的站在衛樵身邊,嬌聲膩道“少爺,也給我畫一幅吧?”

衛樵抬頭看了眼露水初幹的屋簷,笑道“行,每天加三百字。”

香菱一聽小臉就垮了下來,努著小嘴,暗暗給婉兒使眼色。

衛樵一個栗子打在她頭上,站起來向屋裏走去,一邊走一邊道:“今天寫不完,廟會就沒有了。”

“呀!”香菱一愣,旋即驚呼一聲,一陣風似的超過衛樵,直撲進房裏。

婉兒抿嘴輕笑,看著衛樵的背影,躲著圍觀過來的眾人,小心翼翼的將那張畫給收了起來。

李惜鸞揉著頭,支著胳膊坐了起來。一杯酒雖然不會醉,卻也不好受。她俏臉紅暈猶自,剛剛倚靠著床框便看到衣衫不整的酥胸登時俏臉一紅,想起昨晚某個家夥流鼻血落荒而逃,忍不住撲哧一笑。

“哼,不是呆子也不是君子。”李惜鸞笑語盈盈暗香浮動的淺笑哼哼道,

如果是呆子就會手足無措,如果是君子就會喊魚兒進來。

‘不是呆子也不是君子’,這不是李惜鸞昨晚試探的結果。

衛樵一手拿著紫砂壺,一手拿著染花之書,專注的看了起來。不管能否質量取勝,但提升布的品質肯定會改善衛家店鋪的銷量,銷量一好自然可以緩解甚至解決衛家麵臨的危機。

香菱極其專注的握著筆,經過幾天的訓練,小手已經不抖,鼓著小臉認認真真的寫著‘永’字,因為衛樵一句‘一個不合格罰五個’,小丫頭絲毫不敢馬虎大意。

“少爺,一位秦大人在客廳點名要見你。”忽然間,婉兒走到衛樵身邊低聲說道。

衛樵一愣,旋即笑著點了點頭道:“沒事,一個普通朋友。”

婉兒接過他手裏的書,盡管輕笑點頭,俏臉還是忍不住的擔憂。

小門小戶對當官的都有著天生的畏懼,尤其最近衛家還是多事之秋。官府的一舉一動,都會讓衛家眾人一陣心驚肉跳。

衛樵倒是沒有擔憂,當官他就認識一個秦勻,他猜測不出還有誰會點名要見自己。

衛家的會客廳在家眷院子前麵,衛樵穿過小路很快就走了進來。

李惜鸞坐在主位上,與秦勻賓客盡歡的輕聲說著什麼。

李惜鸞抬頭見衛樵走了進來,連忙站了起來,對秦勻落落大方的告罪一聲,迎了上來,俏臉難免微紅的在衛樵耳邊低聲道:“小叔盡管招呼。”意思就是:一切都可以接著,嫂子支持你。

衛樵不知道秦勻與李惜鸞說了什麼,笑著點了點頭,轉身向著秦勻走了過去。

秦勻笑著站了起來,看著李惜鸞背影消失,一臉的讚賞道“小友果然好福氣,令嫂不動聲色的就將我的話給套了出來,衛家李惜鸞果非一般女子可比!”

衛樵一愣,他還真不知道李惜鸞竟然能夠從這隻老狐狸嘴裏套出東西來。

衛樵淡淡一笑在主位上坐了下來,看著秦勻開門見山道“呵呵,過獎,老先生為何而來?”

秦勻也習慣了衛樵的直來直去,從懷裏掏出一枚金燦燦的金牌遞了過去,笑道:“雖然皇上未立太子,但你畢竟是太子侍讀,這塊金牌可以在宮內行走。除了比較特殊的一些地方不能去,整個皇宮都可去得。”

衛樵眼角忍不住的一跳,心裏有些顫抖神色平靜的接了過來。這塊金牌,估計四五品的大臣見到自己都要躬身行禮吧?

衛樵掂量著金牌,琢磨著估計是純金打造的。

秦勻看著衛樵握著金牌不說話,一隻手握著椅子手柄,眉頭微凝,神色頗為猶豫。

衛樵最近也打聽出了一些市井消息,當即晉王驕橫跋扈,在朝堂上有著一個極其龐大的晉王黨,地方更不用說被滲透的七七八八。而那五州,便是晉王的封地,雖然十幾年前叛亂被平地,但現在依然還是晉王的封地,被晉王遙控著!

皇帝垂而治,以內閣統領六部,均治天下。

但是這些消息真真假假,衛樵也很難分析出具體原因,餘光瞥著秦勻的猶豫,靈機一閃,手裏搖晃著金牌,低聲道:“老先生,有些話,我覺得你應該說了。”

秦勻一怔,看著他手裏金燦燦的金牌,心裏一動:‘莫非皇上讓我來就是這個用意?我沒有看出,讓衛樵看出來了?’

秦勻越琢磨覺得越對,臉上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之色,頭幾乎伸到了衛樵的耳邊,極低聲音道:“小友,這個秘密倒也不是絕密,我告訴你便是。二十年前的太子,便是當今的晉王,而皇上,二十年前則是晉王。”

秦勻說完立即縮回頭,耳觀鼻鼻觀心,心裏一陣劇烈顫抖。

衛樵眉頭緊擰,臉色大變,腦中轟然炸響。饒是他一貫堅定,這一刻也忍不住的悚然大驚。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6:28 PM

第六十八章 被打

秦勻的這一句話便可推出許多東西,衛樵心裏的許多疑惑豁然開朗。

單憑晉王能夠活到現在,衛樵便知道,要麼是老皇帝留了後手保晉王,要麼是晉王有其他底牌,讓當今皇帝投鼠忌器,即便是五州叛亂,依然任憑晉王在金陵活蹦亂跳。

衛樵解了心中最大的疑團,頓時輕鬆了不少,旋即又想起皇帝要給自己賜婚,又擰著眉頭道:“老先生可知道皇上賜婚的是哪一家的姑娘?”

秦勻一愣,眼神裏露出詫異之色,盯著衛樵小心翼翼道:“小友,皇上說要給你賜婚?”

衛樵見他神色不似作假便點了點頭,淡淡道:“嗯,崔公公那天在台上提的。”很顯然,這是皇帝有意告訴他的。

秦勻眼神微眯低低的‘哦’了聲,皺著眉頭思索起來。過了許久,才有些尷尬笑道:“小友莫怪,不是秦某瞞著小友,是我也推算不出。”秦勻很想與衛樵拉近關係,但衛樵那始終平平淡淡看似隨和的性子卻不動聲色間與他保持著距離,他再怎麼靠近,那距離還是那距離,一點改變都沒有。至少在他看來是這樣的。

衛樵認真的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道:“沒關係,還要多謝老先生幫忙,最近衛家生意改善不少。”

秦勻好似全然不在意一般,呵呵一笑道:“小友不必放在心上,秦某還有些事情需要處理,就告辭了。”說著便站了起來。

衛樵連忙也跟著站起來,將他送出了門外。看著他上了轎子,才微微皺眉,看著頭頂的太陽,許久,歎了口氣道:“好大的一個漩渦啊。”

秦勻坐在轎子裏也是感慨萬千,唏噓不已。如今他重返朝堂,任禮部侍郎,不論聖眷也是一個一品大員,卻不想在衛樵一個普通士子麵前心裏竟然有種戰戰兢兢,屢看不透的感覺。

衛樵知道身不由己,搖搖頭便沒有多想。尋思著等晚上李惜鸞回來,向她打聽一下二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何現在的金陵人大部分人都是後來遷入,即便原住金陵人,對那件事也是閉口不談,諱莫如深。

衛樵踱回屋內,躺在床上順手拿起書,剛剛看了幾個字又驀然站了起來,直接走到書桌前,看著一絲不苟練字的小丫頭笑呵呵道:“替少爺寫幾個字。”

小丫頭一聽衛樵說話,連忙極其勤快的鋪上一張白紙,小手豎起,身子筆正,有模有樣,小嘴甜甜道:“少爺說。”

衛樵淡淡一笑道:“石灰,淨葉,染缸……”

小丫頭寫著寫著就楞住了,抬起頭好奇的看著衛樵輕聲道:“少爺,這些不是染布用的嗎?”

衛樵並不意外,這些小丫頭耳濡目染知道一些不奇怪,笑著道:“寫完了,照樣抓方,搬一個放後麵,少爺我有大用。”

小丫頭大眼睛眨了眨,旋即嘻嘻一笑,連忙轉頭認真的寫了起來。小心思裏猜測著,少爺又要琢磨奇技淫巧,離經叛道了。

衛樵也沒有理會她想什麼,見她寫的差不多了,就催促她趕緊去。小丫頭撒嬌耍賴硬是將今天該寫的字數減少了一百個,才樂顛顛的跑出去忙活了。

衛樵在桌前坐了下來,打開昨夜疊好未看完的那本書,低下頭便看了起來。

對於外麵的紛紛擾擾,衛樵其實看的很清楚。很顯然,皇帝這麼大費周章的考驗他,那他身上必然有著其他人無法替代的東西值得皇帝如此重視三番兩次的折騰。那麼,結果就顯而易見了,遍觀衛樵全身,唯一優點就是皇帝看到的一身驚世才華。再想著太子侍讀、賜婚、禦賜金牌,衛樵隱隱感覺到了皇帝的用意,卻又有些說不清楚。

同樣,衛樵也明白,不管自己能起多大作用,如果想要在這裏安安樂樂的繼續做悠閑少爺,就必須要坐定金陵第一次才子的名頭,一點大意不得。

想明白這些,衛樵也不再理會其他,一邊應付著衛家即將到來的危機,也一邊積極準備進士打開。

隨著楚瀚奪得虛狀元,楚家最近活動的極其厲害,而陳家因為連袂獲得吏部侍郎汪峰的賞識,也身價倍漲,動作頻繁。雖然衛樵在台上與崔公公交談了幾句,但畢竟認識崔公公的人極少,幾乎沒有人將這件事放在心上,這也愈發促發了陳楚兩家的野心。

而衛家以前因為關係網斷層而被莫名其妙查封的許多鋪子最近紛紛被解禁,讓繃的很緊的衛家總算緩過了一口氣,卻也引起了陳楚兩家的警覺,一時間兩家動作不斷,處處針對衛家。隨著生意關係網的改善,衛家自然也不會束手就擒,針鋒相對的開始布局。金陵布商一時間風起雲湧,一股無聲硝煙悄然彌漫開來。

衛樵現在也不是很討厭繁雜的經書了,枯燥中也可以體會出一些哲理,繁瑣中也可以悟出一些精髓,看著看著便入了神,直到肚子咕嚕咕嚕叫才從書本中醒過來。

衛樵眼神稀鬆的抬頭看向窗外,隻見太陽已經西斜了,金黃色陽光揮揮灑灑的落盡房間,他不由得打了呵欠,伸了個懶腰站了起來。

走到大廳,見桌上還有幾樣小菜,衛樵輕輕一笑,抬頭四處看了一眼,不見兩小丫頭便自己坐了下來。倒杯水,拿起饅頭,掀開蓋子,便吃了起來。

衛家雖然還算富裕,但也節儉的很,從主子到下人,都吃的很樸素,很少在吃的方麵挑剔下工夫。

衛樵吃了幾口,拿起茶杯喝了口水,眼皮一抬猛然間又噴了出來。

看著小臉紅的綠的黑的,頭發亂糟糟,衣服褶皺破損,整一個小乞丐的香菱,衛樵滿臉古怪笑容。

小丫頭忙活了半天,也是餓了習慣性的來吃點東西,一見衛樵的古怪笑容,便低頭一看,旋即‘呀’的一聲驚呼,小蠻腰一扭掉頭就跑。

衛樵擦了擦嘴,笑呵呵的看著她的背影,慌慌張張的,小丫頭倒是可愛的很。

衛樵又續了杯水,剛要喝便見婉兒急匆匆的走了進來。衛樵一愣,倒是很少見婉兒失態的模樣,放下水杯看著她道:“出什麼事了?”

婉兒小臉古怪,在衛樵身前低聲道:“少爺,那個傅煬來了。”婉兒也聽香菱說起少爺收徒的事,雖然覺得有些詫異,卻也倍覺驕傲高興。

衛樵淡淡一笑,道:“那就帶他進來吧。”那日分開後,傅煬便說過幾日要來找他的。

婉兒小嘴抿了抿,猶豫著答應一聲,又走了出去。

當衛樵三下五除二的填飽肚子恰巧婉兒帶著傅煬也走了進來,這下子明白婉兒小臉古怪猶豫的原因了。

隻見傅煬鼻腫臉青,渾身顫巍巍的走了進來,手裏大包小包,一臉的苦相。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6:29 PM

第六十九章自重

衛樵一怔,連忙走了過去,在傅煬躲躲閃閃的臉上認真的看了起來。

傅煬頭使勁的低著,臉憋的通紅。

他能夠這樣來見衛樵,已然是將衛樵當真最親近之人。

衛樵看了一陣,拍著他肩膀笑道:“怎麼,小小年紀也學會調戲良家婦女了?”

傅煬一聽臉色更是漲的發紫,加上臉又被揍的青青紫紫,模樣看起來十分的滑稽,他低著頭硬聲道:“不不沒有…”

衛樵伸手試了試他臉上鼓起的一塊,傅煬立即一疼畏懼的縮了縮脖子。

衛樵好整以暇的看著他,臉上帶著一絲古怪笑容淡淡道:“每個傷位都比較細小,圓潤,僅傷皮膚,沒有絲毫內傷,疼一兩天便可消退。顯然打你的是女人,沒舍得嚇重手,就是故意要教訓你。”

這個時候,少男少女成熟非常早,像傅煬這個年紀正是風花雪月,洞房花燭的旖旎之期;而他這個年紀,正常的小孩都可以滿地跑了。

傅煬一隻眼青腫,瞪大眼睛看著衛樵,一臉詫異道:“老師,這這個你都知道?”

衛樵看著他的滑稽臉色呵呵一笑道:“看來你是被掃地出門了,也好,在我這多住幾曰,讓徒媳婦急幾曰,有助於你們增加感情。”

傅煬一聽,臉色就是一急道:“老師,不不是,你你知道如何,如何,如何……”

衛樵看著急切無比,卻又說不出口,心裏一動,對著邊上還在看著傅煬抿嘴輕笑的婉兒使了眼色。

婉兒一愣,連忙點了點頭,悄步走了出去。

衛樵見婉兒走了,看著臉色漲紅的傅煬,近前低聲道:“可是房事不行?”

傅煬一聽臉色漲的更紅,東鼓一塊西鼓一塊的臉登時鼓動起來,眼神裏尷尬的羞憤欲死。

衛樵很理解的拍了拍他肩膀,道:“都是男人,不用尷尬,過幾曰我給你介紹個大夫,我們衛家捐養的,不怕泄露出去。”

傅煬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嘴唇蠕動道“老師,不不不是…我是,我是…”

衛樵呵呵一笑,拍了拍他肩膀,一副我很理解的模樣道:“嗯,總之你放心在我這住下,其他的不用擔心。”

傅煬恨不得找個老鼠洞鑽進去,但嘴拙口笨,隻好一臉鬱悶的點了點頭。

衛樵讓婉兒給他安排了房間,然後又隨手丟了幾本書給他,傅煬一見是衛樵給的,急忙收了過來,雖然自己看過好多遍了,但既然老師給了,肯定是用用意的,心裏覺得裏麵有東西自己沒有看出來,需要認真的再看。

“少爺,這就是你收的那徒弟?”回來的路上,婉兒眉眼輕笑道。

衛樵也好笑的搖了搖頭,這個徒弟收的還真是有些莫名其妙。

剛回到屋裏,衛樵就聽到書房裏一陣悶悶的響聲,走過去一看,小丫頭在他書桌上吃的正歡,小嘴鼓鼓囊囊,小臉上還帶一片菜葉。

衛樵見她沒有發現自己,便笑著轉身,躺在床上,琢磨著明天上街買兩匹陳楚兩家的布回來研究一下。

傅煬躺在衛家廂房裏,激動無比的臉色漸漸冷靜下來,稚嫩的眼神罕見的露出一絲滄桑感慨之色。摸著臉上婉兒送過來的敷袋,忍不住歎了口氣。

被從家裏趕了出來,他沒有向以往一樣死乞白賴的又硬著頭皮回去。他恨恨的撂下一句重話,毅然決然的離家出走了。

他本來是去了依韻那裏,習慣姓的想要與姐姐住一起,可是依韻卻告訴他,他長大了,不是以前那個小女孩了,已經是個男人了。

傅煬楞了半天,確定姐姐不是要趕他走才這麼說,心裏悄悄鬆了口氣,卻也不由自主的思索起來。

半天支支吾吾的相信了依韻的話,思索半天,姐姐那裏不合適,似乎也隻有衛樵這個老師可以投奔了,再加上依韻一番說辭,他便帶著被人扔出來的大包小包,來衛府了。

傅煬摸著滾熱的臉,一臉煞氣道“哼,如果你不求我…哼,你一定會求我的!”

直到一刻鍾後,小丫頭才羞羞答答的走過來,在衛樵身前低聲說道:“少爺,你要的東西已經準備好了。”

衛樵瞥了她一眼,見她臉上還帶著菜葉,嘴角輕輕一笑,若無其事道:“嗯,今天少寫的,明天補上。”

小丫頭一聽就瞪大了眼睛,頗為氣憤的小臉蛋鼓起,銀牙咯吱咯吱的磨了起來。

衛樵好似沒有看到一般,翻了一頁,淡淡道“嫌少可以加一百字。”

小丫頭氣鼓鼓的挺著小胸脯,皺著瓊鼻道:“少爺你說話不算話。”

衛樵右手一揮,書就砸在她小腦袋上,一副恨鐵不成鋼道:“少爺是為你好。”

小丫頭今天寫了一個半天,下午又為衛樵忙了個半天,可以說是一刻未停,見衛樵還這麼刁難她,她皺著小臉,凶巴巴的走了過來,低聲道:“少爺,人家以後不給你換床單了。”

衛樵就知道她會用這招,淡淡然的舔著手指翻書頁道“廟會還想不想去了?”

小丫頭一聽,就更委屈了,厥著小嘴膩聲道:“少爺,人家真的很累了嗎,你看,都流血了……”小丫頭將潔白細嫩的皓腕伸了過來,硬是伸到衛樵眼前。

衛樵捉住一看,還真破了塊皮,有點心疼的揉了揉,也不好再捉弄她,想了想,道:“嗯,不寫可以,你保證不再提這件事了。”

“拉鉤!”小丫頭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指頭,脆聲道。

衛樵呵呵一笑,這個動作他小時候可是經常做。伸出手指頭,與小丫頭拉了拉,果然從小丫頭嘴裏聽到了那句‘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小丫頭計謀得逞,樂滋滋的跑去與婉兒喂魚了。

衛樵看著香菱歡快的背影,兩世為人,他不由得感慨的笑著歎了口氣。

晚上吃完飯,衛樵惦記著二十年前的事,漱洗之後,便向著李惜鸞的小樓走來。

看著燈火通明的客廳,衛樵想起那晚李惜鸞的香豔考驗,不由得笑了笑,抬腳就向裏走去。

“少爺留步。”衛樵剛剛踏進門口,魚兒就神出鬼沒的冒了出來,擋在衛樵身前嬌聲道。

衛樵一愣,停住腳看著她道:“嫂子在嗎,我找她有事。”

魚兒嘴角帶著一絲古怪笑意,板著小臉道:“少爺,夫人說了,夜深了,孤男寡女,瓜田李下,請少爺自重。”

衛樵一聽差點一口氣沒上來悶頭栽倒!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6:31 PM

第七十章報複

聽完魚兒一本正經的說完,衛樵一臉尷尬,摸著鼻子悻悻的走了回來。

對於女人的心思衛樵多少了解一些,這應該類似於撒嬌的範疇。想到‘撒嬌’,衛樵心裏陡然泛起一絲古怪的異樣感覺。

第二天早上,衛樵一如既往的琢磨著他的曠世武功,棍棒刀槍,耍的虎虎生風,頗具聲勢。

待出了一身汗,又將太極打了一遍,渾身舒坦後又衝了個澡,吃了點東西便在屋後擺弄起香菱昨天弄來的那些東西。

衛樵看著染缸,染料一個個有序井然的擺放著,點了點頭,顯然是香菱找了懂行的人來認真做的。他細細的推演一番,最後一個高興將小丫頭今天寫的字減少了一百個,直將小丫頭樂的合不攏嘴,傻乎乎的直笑。

然後衛樵又去了躺傅煬那裏,見他臉上已經消腫了不少,說話也利索了,便放下心來,也不打聽他的家事,囑咐幾句,又說了幾句學習歸納的方法,在傅煬的雙眼放光中淡然離去。

衛樵出門後,無意中轉頭看向李惜鸞小樓,嘴角忽然帶著一絲古怪笑意對著一直跟在後麵的小丫頭道:“去多拿點錢,待會兒出門。”

小丫頭一聽要出門當即點了點頭,一陣風似的跑了回去。她身上沒錢,衛樵這邊的錢都是由婉兒收著。

衛樵看著李惜鸞的小樓,眼神微微閃動,稍稍猶豫便抬腳奔著李惜鸞的小樓走去。

魚兒剛剛要出門,一見衛樵遠遠的走了過來,連忙又退了進去。

李惜鸞一身正裝,將窈窕嬌軀包裹的嚴嚴實實,發髻輕挽,顯然是要出門去的。見魚兒急匆匆的跑回來的剛要發問,魚兒便急色道:“小姐,少爺來了。”

李惜鸞一楞,接著便是俏臉一紅,連忙道:“把門關上,就當我們不在。”

魚兒嘴唇輕輕蠕動,紅著小臉低聲道道:“小姐,少爺剛才已經看到我了,這會已經到門口了。”

李惜鸞一急,抬頭果然看到衛樵已經拾階而上,連忙拉了拉裙擺,在桌前坐了下來,急忙忙倒了杯茶,端在嘴邊,一副悠閑喝茶模樣。

衛樵走到門口,目光一掃李惜鸞整整齊齊的一副,嘴角古怪笑意一閃,走上來淡淡道:“嫂子。”

李惜鸞神色如常,轉頭對著衛樵輕輕一笑道:“小叔過來有事?”

衛樵也不客氣,在李惜鸞對麵坐了下來,瞥了眼她身後魚兒,湊近低聲道:“是有點事。”這動作意思很簡單,你是不是屏退左右?

李惜鸞俏臉有了細微的變化,不過見衛樵一本正經還是對魚兒輕輕揮了揮手。

魚兒本來就翻著眼睛朝天,一見這手勢,連忙走了出去,還不忘將門關上。

衛樵見門關了起來,直接挪開凳子,走了幾步,坐到了李惜鸞身邊。

李惜鸞俏臉騰的一紅,嬌軀有些不自然的扭動了一下。衛樵這個動作就是她前天晚上做的,也不好說什麼,隻能極力板著俏臉,抿著櫻唇,做出一副嚴肅模樣來。

衛樵盯著她的無暇皎潔的俏臉,聲音軟綿綿道“嫂子。”

李惜鸞一聽就是嬌軀一顫,板著俏臉看著對麵,眼神有些心慌意亂的亂閃。餘光瞥見衛樵那灼熱的目光,俏臉又是一紅。

“嫂子。”衛樵又叫了一聲。

李惜鸞櫻唇緊抿,美目眨動,白皙的額頭也冒出點點汗珠。她心裏滿是苦笑,對那天晚上的行為後悔透頂,對昨晚的衝動同樣是後悔不迭。

“嫂子,你怎麼了?”忽然間,衛樵聲音如常,一臉疑惑道。

腦中轟轟轟的亂響猛然一停,李惜鸞一愣,立即清醒過來,咬著櫻唇心裏將衛樵罵了個半死,連忙低頭端起茶杯喝了起來,過了足足喝三杯茶的時間,李惜鸞才俏臉猶帶尷尬的抬起頭,眼神極力掩飾卻難免羞惱的看著衛樵輕聲道:“小叔有什麼事?”

“哦”衛樵在中恍然大悟的‘哦’了聲,在李惜鸞的俏臉微紅中,一本正經道:“嫂子,昨晚……”

“昨晚我身體不舒服。”衛樵還沒有說完,李惜鸞就一口氣接了下去。說完,她俏臉通紅的將頭瞥到一邊,連忙又端起茶杯喝了起來。

“嫂子,茶杯空了。”衛樵湊近,一臉關心道。

李惜鸞一手櫻唇輕咬,滿臉羞惱的背著衛樵端起茶壺倒了一杯,將臻首埋了下去,心裏直恨不得將身後這個混蛋家夥按在地上捶一頓。

衛樵看著李惜鸞的曼妙背影,嘴角掛著古怪笑意,又道:“嫂子,昨晚……”

“都說了我昨晚身體不舒服,早早就睡了,是魚兒自己說的,不是我教的!”衛樵沒說我,李惜鸞就一臉凶神惡煞的轉過頭,惡狠狠的盯著他說道。

衛樵立即又一副恍然大悟模樣隨即一本正經道:“嫂子,我昨晚……”

“我不是已經說了嗎!”驀然間,李惜鸞一拍桌子嬌喝道。

衛樵連忙身體一顫,好似被嚇了一跳般,身子還很配合的向後縮了縮。

李惜鸞俏臉通紅,美目圓瞪,眉宇帶煞,咬牙切齒。

衛樵臉上露出害怕之色,縮著脖子猶猶豫豫道:“嫂子,我昨晚已經想通了。”

李惜鸞一聽就是酥胸顫抖,肺都氣炸了。他俏臉漲紅,美目溜圓的瞪著衛樵,羞惱的如同發怒的小母豹,隨時都會張牙舞爪的撲上來。

“不過我又想到一個問題。”衛樵接著又道。

李惜鸞俏臉緊繃,美目煞氣更甚。她壓抑著顫巍巍的酥胸,左手拿起茶杯遞到唇邊,櫻唇輕輕抿了上去,但是羞惱的雙眸還是直勾勾的盯著衛樵,一副咬牙切齒憤恨至極模樣。

衛樵咽了口唾沫,動作幅度極小的將屁股下的凳子向後移了移,看的李惜鸞哭笑不得,隻得板著臉一肚子悶氣的冷哼道:“快說,我趕著出門。”

衛樵‘嗯’了聲,慢悠悠道:“嫂子,你知道二十年前為什麼我們衛家突然間搬到金陵了?”話題太過敏感,還是迂回一點比較穩妥。

李惜鸞怒氣衝衝的臉色一愣,看著衛樵淡淡然的臉色神色有些古怪道:“這個我倒不是很清楚,我隻知道二十多年前爹與我爹是莫逆之交,是一個縣裏的。那個時候我還小,具體的也不知道爹為何將衛家舉家搬到了金陵。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問題了?”

衛樵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市井裏打聽不出,年輕一輩的不知道,看來答案還是要落在進士大考之後了。

李惜鸞見衛樵沉吟不語,皺著秀眉低聲喊了一句“小叔。”

衛樵皺著眉頭一副心事重重的站了起來,看著李惜鸞怒氣猶在微帶關心的俏臉,忽然一笑道:“嫂子,你生氣的時候比醉酒的時候還要好看,就是今天的衣服比那晚穿的多了一點。”

李惜鸞一怔,精明如她閃電般的明白過來:這個混蛋一直在故意捉弄我!

李惜鸞瞬間酥胸劇烈起伏,俏臉通紅,猛然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怒喝道“衛樵,你給我站住!”

卻見衛樵身形一躍極其矯健的打開門,頭也不回的溜了出去。

李惜鸞酥胸起伏更甚,俏臉緊繃,櫻唇緊咬,美目瞪圓,咬牙切齒的盯著空蕩蕩的門檻,心裏惱羞成怒之極。很顯然,衛樵今天過來根本就沒什麼事,就是故意來報複她昨晚的‘自重’的!

“這個混蛋!”李惜鸞俏臉通紅,酥胸起伏,柳眉倒豎。

但沒多久,他又忽然間‘噗嗤’一聲笑了起來,笑聲彌漫整個屋子,笑的花枝亂顫,笑彎了腰,笑的風情萬種,儀態萬千。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6:35 PM

第七十一章有趣

衛樵一臉得意的離開了李惜鸞的小樓,心裏總算出了口氣。

與香菱慢悠悠的走在街上,衛樵回想著剛才李惜鸞的窘態,忍不住的又想笑。

香菱看著少爺一路上都嘴角掛著古怪笑意,大眼睛很是好奇,拉了拉衛樵衣袖,低聲討好道:“少爺,什麼事笑的這麼開心啊?”

衛樵瞥了她一眼,眉頭皺了皺,旋即彎下腰也低聲道:“我的樣子很容易看出來很開心?”

小丫頭大眼睛眨了眨,笑嘻嘻的討好著點了點小腦袋。

衛樵直起身,皺著眉頭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過了許久,忽然‘呵’的一聲笑了出來。

‘這種感覺似乎很多年都沒有了。’

小丫頭看著少爺自顧的傻笑,小臉蛋滿是好奇,大眼睛閃亮亮的頗為著急,盯著衛樵小臉幾乎湊到了他臉上。

衛樵呵呵一笑,將她小腦袋按了下去推到一邊,笑著道:“走,少爺請你吃好吃的。”

小丫頭心裏就跟幾隻貓在撓一般,捶胸頓足的抓著小腦袋,又趕了上來,膩聲道:“少爺,到底什麼事啊?”

衛樵自顧自的笑著,走到一個賣糖葫蘆的壯婦身前,伸手拿出一個,對著身後跟來的小丫頭道:“付錢。”說完,咬著一個糖葫蘆笑眯眯的轉身繼續向前走。

小丫頭看著衛樵的背影皺了皺小鼻子,看著壯婦一臉笑容,一邊掏錢一邊嘀咕道:“還說請我吃好吃的…”說完,掏出五文錢,小手又拿出兩根,飛快的跟了過來。

小丫頭小嘴細膩紅潤,兩隻小手各抓一根,一邊走一邊揚著小腦袋噗噗的吐出核,小模樣頗為可愛。

平常衛樵吃兩個下麵的便會交給香菱,但是這次卻吃的津津有味。香菱吃完一根見少爺還在吃,大眼睛頓時一亮,又湊了過來笑嘻嘻道:“少爺,你還沒跟人家講你的開心事呢?”

衛樵吃掉最後一個,剔了剔牙,看著遠處的陳家一個鋪子道:“待會兒你過去,先看一圈,撿最好最貴的買。”

小丫頭不知道少爺買布幹什麼,大眼睛眨了眨,旋即鬼切切的笑了起來,小腦袋嗯嗯嗯連連點頭,好似想到了什麼開心的事一般。

小丫頭飛快的解決剩下的一根,低著頭吐完就要奔著陳家鋪子走去,衛樵卻忽然間拉住了她,向人群裏躲了躲。

小丫頭一愣,剛要問,衛樵便手指放在嘴唇,低低的‘噓’了聲。

小丫頭知道這個意思,茫然的點了點頭,順著衛樵的目光轉頭看去,恰好看到兩個背景進了那陳家鋪子。其中一個有些熟悉,卻一時間想不起來是誰。

衛樵雙手環胸,眉頭微凝,眼神閃過一道冷冽之色。

“這位兄台。”忽然間,一個白麵書生模樣的男子突然出現在衛樵身前,揚著頭一手折扇一手眯眼掐指,然後臉色一變,‘哈’的一聲對著衛樵道“兄台風流倜儻玉樹臨風英俊瀟灑一表人才風度翩翩相貌堂堂文質彬彬溫而文雅才貌雙全意氣風,我一觀便知公子非一般人!”

這白麵書生說完,一拍折扇,一臉鄭重的看著衛樵。

衛樵一愣神,旋即便笑呵呵的看著他,不管他是不是要給他算命,但看他能一口將這些完全不合邏輯的詞匯說的如此順暢,就不能一笑而過,何況,他今天心情很好。

衛樵淡淡一笑,對著他道“哦,前幾天東街的一位算命先生說我印堂發黑,眉宇帶煞,一看就知道時運不齊,命途多舛,今曰必有大難。我給了他三十文錢,他才施法給我破去的。不知這位大師可是看出我還有其他劫難?”

小丫頭一聽,就躲在衛樵身後偷偷的捂著嘴。

那白麵書生一聽,折扇‘啪’的一聲打開,在衛樵身上一打量,肯定道:“東街的算命先生?我剛剛從那邊過來怎麼沒有看到?他算的還真準,兄台能否代為引薦一二?”

衛樵淡淡然的笑著,目光悠然的審視著他,這白麵人,眼神敞亮,眉宇堅毅,一舉一動都帶著智珠在握的從容自信。

衛樵四周看了一圈,心裏若有所思的淡淡一笑道“好,兄台如果有空,在下現在就可以領路。”

那白麵書生輕搖折扇的手微微一頓,旋即折扇‘啪’的一聲合上,笑著看著衛樵道:“兄台不用試探欺我,東街根本就沒有什麼算命先生,在下攔住兄台,隻為與兄台下一盤棋!”

衛樵淡淡的看著他,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那白麵書生扇子急急扇動兩下,盯著衛樵道:“兄台還別不信,我這人別的嗜好沒有,就好下棋,尤其是遇到合乎心意的人,一定要下一盤。”

衛樵呵呵一笑,低聲道:“兄台認識我?而且還是特意在這等我的?”

那白麵書生折扇一合,猛然走到衛樵身後,倚靠著他的背,同樣低聲道:“告訴兄台也無妨,在下便是號稱三步一算的白無常,今曰得遇兄台忽然技癢,想要與兄台手談一局,不知兄台能否給個麵子。”

衛樵看著不遠處的一家酒樓,又轉頭看了眼人來人往的陳家鋪子,淡淡一笑道:“兄台的話,忽然我讓想起我家隔壁的瘋子李,他每次遇到我,都是這麼說的,而且還說他曾經是個殺遍天下為敵手的高人,要收我為徒。”

小丫頭驀然緊捂著小嘴,哼哼的小臉通紅。

白麵書生依靠衛樵的肩膀猛然一顫撞了下衛樵,頗有些尷尬的站了起來,在衛樵背後扇子狂扇。

驀然間,那白麵書生大喝一聲走到衛樵麵前,神色肅然道:“隻要兄台能夠勝我一局,我便送兄台一樣東西!”

衛樵神色依舊淡然,看著眼前的白麵書生,道:“那兄台要送我什麼呢?”

那白麵書生折扇又是一開,一下子變的風度翩翩,從容瀟灑,一股無法言喻的氣勢從他身上散發出來。

他向前走了兩步,搖頭晃腦道:“一枚很多人打破腦袋得不到的東西。”

衛樵看著陳家鋪子走出的人影,眼神冷意一閃,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轉角,才轉頭輕聲一笑道“哦?那兄台不妨說說看。”

那白麵書生猛然湊到衛家耳邊,低聲說了一句,然後又立即退了回去,一臉自信的看著衛樵。

“好,成交!”衛樵毫不猶豫的立即答應一聲,大步向走不遠處的酒樓走去。

白麵書生一怔,看著那衛樵的背影,眉頭輕輕一挑,旋即笑了笑,邁步跟了上去。

“有趣。”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6:36 PM

第七十二章 對弈

衛樵跟著那白麵書生一直上了三樓,在一副殘局麵前坐了下來。

他從出門就看到了,一直有人在跟著他。

白麵書生指著眼前的殘局對衛樵笑道:“如果兄台不滿意,咱們換換也可以。”

衛樵看著棋盤上的殘局,眼神訝異一閃。抬頭看了眼白麵書生,淡淡一笑道:“不用,兩邊都一樣。”

那本來始終從容自如的白麵書生已經做好起身換的的姿勢一聽衛樵的話身子一僵,麵露疑惑的又坐了回去,看著衛樵道:“兄台如何知道?”

衛樵手執黑子在右下角輕輕一落,淡笑道“感覺吧。”

白麵書生一怔,旋即呵呵一笑,手執白子在中間落了下去。

這局殘譜本來就是收官後的複原,他推演多年,兩邊無論如何都是和局。

白麵書生手一落,衛樵‘啪’的一聲也跟著落了下去。

白麵書生一愣,看了衛樵一眼,旋即棋子也跟著衛樵右邊落下。

衛樵眼睛都不眨,在白麵書生的棋子左邊落下。

右邊

左邊

右邊

左邊

衛樵漫不經心的不停落子,白麵書生也淡然無謂跟著。兩人手起子落,眨眼間就是幾十子落下。

圍棋的規則其實很簡單,誰占的地方大,誰贏。但是這局殘譜在兩人下之前基本已經定下了格局,那剩下的辦法就是數子了。

不過既然白麵書生不在乎調換位置,很顯然,兩麵都不占優,而且最後結果也是一樣。

白麵書生下棋有一種很奇怪的氣勢,那就是目光柔和,神色清冷,每落一子手都會放在上麵,兩個呼吸才會拿開。

衛樵慢悠悠的下著,嘴角掛一絲若有若無的古怪淡笑。

兩人不急不緩的落著棋子,棋盤上黑黑白白已然交雜在一起,分不清你我。

小丫頭站在衛樵身後,看著亂哄哄的棋盤一陣暈目,小臉鼓起,興致缺缺。

兩人不停的落子,誰也沒有問話,都是一副懶散模樣精神抖擻的盯著棋盤,表麵漫不經心實則都小心翼翼。

“兄台承讓。”衛樵剛剛抬手,白麵書生忽然輕笑一聲,手指連動,將一圈黑棋給拾了起來。

衛樵淡淡一笑,在他抬手後,棋子一落,也將一圈白棋給拾起。

白麵書生一愣,他暗暗數了一下,愕然發現,兩人拾起的數目完全一樣!

白麵書生得意的笑容微微變化,細細的掃了眼衛樵,暗暗計算著棋盤上的數量。

“兄台,輪到你了。”忽然間衛樵左手在棋盤一掃,笑著道。

白麵書生一怔,被衛樵一打斷,是沒法數了。旋即嘴角一笑,拿起白棋落了下去。

數不數都一樣。

衛樵也不點破,跟在他左邊落子。

左邊

右邊

左邊

右邊

兩人紛紛落子,再次拉鋸起來。

白麵書生看著衛樵始終淡然不變的臉色,眼神轉動起來。這局棋無論如何都是平局,不僅是他,很多金陵高手推演的結果也都是平。,他不信衛樵能夠打破。但是見衛樵那悠閑模樣,又不像是故意與他消遣時間。

他一邊落子,目光忍不住的又落在棋盤的子數上。

衛樵嘴角掛著淡淡笑意,黑色棋子驀然伸到棋盤,手放在那裏動也不動。

白麵書生一愣,心裏一口氣上不來,憋在那裏,臉色微紅。腦子裏的數字也瞬間亂了,衛樵手臂下的又看不到,不動聲色掃了眼衛樵,聳動喉嚨咽了下去,故作疑惑道:“衛兄為何不落子?”

衛樵詫異的抬頭看了他一眼,並沒有說話。但意思那很簡單:下棋不用思索的嗎?

白麵書生臉色一僵,旋即呵呵一笑,抓過邊上的茶埋頭喝了起來。

衛樵嘴角笑意若有若無,棋子應聲而落。

轉過頭的白麵書生臉色如常,抓著棋子便又照樣落下。

衛樵又抬頭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被圈起的黑棋上。意思是:你不要嗎?

白麵書生聲色不動,盯著棋盤目不轉睛。

衛樵似乎也洞悉了白麵書生的心思,棋子飛快落下。

白麵書生也不停留,也火速跟著落。

‘啪’

‘啪’

‘啪’

兩人棋子如飛,一刻不停,看的邊上的小丫頭目瞪口呆。

棋還可以這樣下的?

三樓本就沒人,安靜的隻能聽到兩人落子聲。

很快,本來空出很多的棋盤漸漸滿了,兩人開始找空地落子,神色輕鬆不在,都顯的有些拘謹。

白麵書生眼神不時的在棋盤溜轉,衛樵也不時的打斷他,兩人就這麼心照不宣的來回遊戲著。

待剩下不到十個棋格後,兩人不約而同的放慢了速度。

白麵書生見衛樵沒有什麼特別的手段使出來,眼神笑意一閃,一邊盯著棋盤思索一邊笑道:“兄台如果沒有贏,那在下的東西就不用送了?”

衛樵也端起邊上的茶,輕輕的抿了一口,淡淡道:“兄台既然成竹在胸為何還要出言試探?”

白麵書生落下棋子抬頭看著衛樵,笑道:“我今年三十二。”

衛樵一愣,看他白白淨淨的臉色也不似摸了膏藥,無論如何也看不出他竟然有三十二歲。

衛樵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等待著他的下文。

白麵書生見衛樵點頭不說話,又道“兄台五官敏銳,心思縝密,非二十少年能有。”

衛樵默然的抬頭看著他,嘴角含笑道“兄台的麵容清秀,皮膚細膩,也非三十而立所有。”

——連他年紀都摸透了。

白麵書生一怔,這麼嚴肅的話題,衛樵竟然將它引到他的麵容上了?

白麵書生呵呵一笑,也不追究,棋子一落,笑道:“還有八子。”

衛樵‘唔’了聲,也跟著落下:“每人四子。”

白麵書生目光閃動的盯著衛樵,抓著棋子的右手稍稍猶豫,猛然落在棋盤上。

衛樵也不猶豫,直接落下,也不顧方位。

這個時候兩人也都不用在意方位,隨便落子了。

啪啪啪

很快,剩下的所有空位,都已經落滿。最後的勝負,隻能憑借數子了。

白麵書生又看了眼衛樵,眼神飄到了棋盤上。如今落子已定,衛樵也不再攔著他。

沒有多久,白麵書生臉色忽然一變,眼神充滿不可思議的駭然低呼一聲。

“不可能!”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6:40 PM

第七十三章 傾覆

白麵書生好似見到了什麼無比驚悚的事情一般,雙目大睜的盯著棋盤,神色大變,嘴唇顫抖。他麵色極白,連嘴唇都是白色,雙目圓瞪,神色看起來極其嚇人。

香菱小臉發怵,悄悄躲到衛樵身後,低著小腦袋,緊抿著小嘴。

衛樵看著棋盤,淡淡一笑道:“兄台可以數數看。”

那白麵書生一聽,當即彎腰雙手連動,急急在棋盤收拾著白子。待白子數完,他又盯著黑子看。

“還是多了一枚!”白麵書生擰著眉頭,神情慌亂,眼神急閃。

剛說完他又肯定的喊了一聲“不可能!”雙手再次揮動,將黑子也給拾了起來。

但很快他的臉色再次一變。

還是多了一枚!

白麵書生臉色蒼白的可怕,眼神更是急急閃爍著不可置信。他一直清楚的看著衛樵的動作,不可能作弊。但是這棋局他推演無數遍加上很多高手也推演過,都是平局!他不相信衛樵淡然一笑就將他的多年布置的棋局給破了!

“不對,重新下!”那白麵書生氣息粗重,臉色變幻驀然低喝一聲道。雙手急忙忙又將棋子擺了上去。

衛樵嘴角翹起,呵呵一笑道:“兄台是想反悔?”

那白麵書生臉色微變,手指一停,眼神閃爍,眉頭皺了皺,抬頭看著衛樵肅然道:“衛兄,陪我再下一局,這枚路引可以用三年。”

——衛兄?

衛樵眼神笑意一閃,淡淡點了點頭道:“好。”

那白麵書生喉嚨聳動的咽了咽吐沫,將棋子擺好,又仔細的看了一遍,手執白棋緩緩落了下去。然後立即抬頭,目光灼灼的盯著衛樵的右手,似乎要防止衛樵作弊一般。

衛樵淡淡一笑,手執黑子跟著輕輕落了下去。他初中的時候參加過市裏舉辦的圍棋大賽,而這局殘譜,他知道有三種破法。

那白麵書生立即執白棋跟在衛樵棋子右邊落下,然後再次抬頭盯著衛樵的右手。

衛樵沒有向上次一樣落在左邊,棋子‘啪’的一聲,落在左下角,恰好守著一個無憂角。

那白麵書生一愣,衛樵的無憂角完全沒有作用,是廢棋啊?

他抬頭看了眼衛樵,見他還是那副淡笑模樣,皺了皺眉頭,摸著棋子繼續按照思路下。

衛樵不急不緩,在無憂角的上方落下,幾枚之後,好似要擺出一條大龍模樣。

白麵書生又抬頭看了眼衛樵,眉頭動了動,出手打斷了衛樵的步伐。

衛樵嘴角微翹,驀然間又將棋子落在右下角。

白麵書生再次一怔,看著棋局,並沒有多少改變,還是糾纏不休勝負難分。

他猶豫著又抬頭看了眼衛樵,白子落在衛樵右下角,將衛樵還沒有成型的無憂角給破了。

衛樵嘴角笑意愈濃,棋子繼續落在右下角。

白麵書生手執白棋,眉頭緊擰的盯著棋盤,他完全看不懂衛樵所欲為何。整個棋盤還在可操控的範圍內,衛樵連續下了十幾個廢棋,如果不是剛才衛樵莫名其妙贏了一局,他都要懷疑衛樵懂不懂下棋了。

白麵書生低頭沉吟,許久,棋子猶豫的還是跟著衛樵的步子落下。

不管衛樵打算幹什麼,先試探一下再說。

‘啪’,衛樵的右手帶著黑棋閃電般的又落在了中央。

白麵書生始終擰著眉頭,將衛樵最近的十幾步聯係起來看了看,絲毫沒有發現有任何的奇特不明之處,平平淡淡好似完全剛入門的學徒走的步子,幼稚的一眼便可看穿。

他忍不住的又抬頭看了一眼衛樵,看著他那始終不變的淡然神色,心裏忽然湧起了一股煩悶,焦躁。他喉嚨動了動,又皺了皺眉頭,低頭看著棋盤。

想了半天,他棋子還是跟著衛樵落在了中央。原本的底氣被衛樵迎頭消滅,如今他變的小心翼翼戰戰兢兢了。

衛樵接下來的幾枚棋子都落在了中央,讓本來心驚膽戰的白麵書生臉色為之一鬆,估摸著是猜測衛樵計劃被他破壞不得已變招了,嘴角笑意一閃,便又跟著衛樵棋子落下。

他必須要認真下,這局也必須要是和局,隻有這樣才能證明他的殘譜是無論如何都是和局收場,也隻有這樣才能挽回他的信心。

衛樵棋風不溫不火,始終平平淡淡,棋子飄忽不定的在棋盤上落著。

白麵書生似乎也重拾信心,在棋盤上也開始走起自己的路數,對於的衛樵的棋路,偶爾的破壞一下。

轉眼間兩人下了近百手,棋麵依舊混沌,糾纏在一起,雙方都沒有絲毫的優勢可言。

小丫頭似乎也忘記了害怕,從衛樵肩膀探出頭來,看著暈乎乎的棋盤,忍不住就想要打呵欠睡覺。

三樓再次安靜下來,兩人的棋子不緊不慢的落著。兩人都麵色沉靜,淡然不迫。棋子手起落下,不急不緩好似都在布局一般。

轉眼間棋盤便過半,白麵書生忍不住的抬頭看了眼衛樵,眼神裏疑惑一閃,旋即驀然臉色一變,眼神開始在棋子上飄忽起來。

衛樵淡淡一笑,這次沒有阻攔,雙臂放在小腹,身體前傾,低頭看著棋盤思索起來。

白麵書生數到一半見衛樵還沒有出手打斷,又抬頭看了他一眼,見他目光閃動的盯著棋局,眉頭皺了皺,壓抑著心裏的緊張,低頭再次數了起來。

許久,白麵書生心裏如釋重負的輕呼了口氣,抬頭看著還在沉吟的衛樵,嘴角笑意一閃,端起邊上已經冷透的茶水,輕輕抿了一口。

“啪!”驀然間衛樵身子一直,黑子閃電般的落下了下去。

白麵書生仰著脖子端著茶杯,餘光瞥向棋盤,驀然間臉色大變。

“噗嗤”

剛剛進嘴裏的茶水驟然間全都噴了出去,他漲紅著臉劇烈咳嗽起來,滿臉的茶水茶葉。茶杯更是一晃,茶水蔓延而出,落滿一地。

白麵書生臉色冷然壓抑著起伏的胸口,慌忙放下茶杯以袖擦臉,不顧滿臉的茶水葉渣,眉頭緊擰,雙目凜然低頭看向棋局。

隻見隨著衛樵那棋子一落,整盤棋瞬間事態一變,黏黏呼呼的棋局瞬間變的詭異起來,似乎隻要衛樵再一動,局勢便會如排山倒海一般傾覆下來,一發不可收拾。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6:41 PM

第七十四章 無常

白麵書生看著詭異莫名的棋局,眼神裏閃爍著慌亂之色,頭上冷汗漸漸滲出,嘴唇幹裂,神色驚慌失措

“不可能,不可能啊……”白麵書生臉色更白,眉頭緊擰,抬頭看了眼衛樵,右手執棋快速的落了下去。他不甘心,他還要試探。

衛樵淡淡一笑,右手慢悠悠的在棋盤上一放。

白麵書生盯著衛樵淡然的臉色看了半天,才低頭看向棋盤,一看眉頭擰的更緊,眼神更緊閃動起來。隨著衛樵棋子的一落,棋局完全變的無法看清捉摸不透,棋子與棋子一個一個環環相扣又看似完全獨立卻又相互呼應,已然將本來鬆散淩亂的棋子聯係在了一起,整個棋局瞬間,活了!

白麵書生頭上冷汗直下,雙目閃爍的盯著棋局,右手輕輕的顫抖起來。衛樵的棋勢已然成型,占據了棋盤最大的優勢。除非他也能向衛樵一樣,神鬼莫測的突發奇招扭轉局勢。

但自然那是不可能的,衛樵先前顯然都是布局,直到剛才才布局完成,突然發難。

白麵書生聳動著喉嚨,眼神裏慌亂更甚。他不顧頭上的冷汗,雙目直勾勾的盯著棋局,眉頭擰成川子。

如果第一局他莫名其妙的輸了還能夠用大意做借口,但是這局輸了,他便再也沒有理由!

白麵書生臉上猶自不信,他的殘譜不僅自己推演多年,更是金陵各地的好手也都推演過,從來就是平局,沒有任何人能夠打破!

他不信,無論如何他都不信!

猛然間,那白麵書生抬起頭,雙目灼灼的盯著衛樵,沉聲道“再下一局,我可以回答你任何一個問題”

衛樵微微皺眉,看著白麵書生冷然決然的模樣,笑著道:“兄台,是不是有些過了?”

“我告訴你皇上給你賜婚的女子是誰!”

衛樵話音一落,那白麵書生神色肅然道。

衛樵一愣,立即眼神閃動的沉吟起來。

衛樵對於皇帝的一係列考驗雖然一直處之淡然若定,其實心裏不償沒有擔憂。他擔心自己,擔心李惜鸞,擔心香菱婉兒,擔心衛家,一旦沾染上皇權朝堂,一切都變的無法控製,即便他再驚采絕豔,才華絕代,依然抗爭不過國家機器,硬不過刀斧加身。

對於將來衛樵極力的想要多了解一些,為了自己也好,為了衛家也罷,他都希望身邊人的能夠開開心心,平平安安。大男子主義也罷,霸道也好,作為衛家唯一的男人,他必須扛起責任,挑起屬於他的重擔。

在白麵書生的急切目光中,衛樵點了點頭

隨著感覺漸漸熟悉,一些模糊的記憶也隨之清晰起來

白麵書生一見,神色一喜,連忙收拾棋局,又擺了起來。

衛樵對於自己未來的妻子其實心裏一直有著某種抗拒,而今天逗弄李惜鸞,就是這種抗拒的一種潛意識表現。

衛樵也伸手收拾棋局,看著臉色白的出奇的白麵書生,心裏猜測著他的身份。

秦勻都不知道皇帝賜婚的對象,而他卻知道?

很快,殘譜又再次出現在棋局上,白麵書生手執白子剛要落下,忽然臉色一變,抬頭看著衛樵道:“衛兄,咱們換換吧?”

衛樵呵呵一笑,便站起了身。小丫頭連忙跟在衛樵身後,小臉貼在衛樵背上,躲躲藏藏的亦步亦趨,她覺得這個白麵書生有點像畫裏的勾魂鬼,白的嚇人。

兩人再次坐定,衛樵手執白子,神色凜然。

白麵書生盯著棋盤,執黑棋,凝氣皺眉,雙目凝肅。他現在是全副心神的在下棋,滿腦子都是棋子。

衛樵手指捏著白子,在白麵書生的灼灼目光中,轟然落了下去!

‘啪’

白麵書生看著棋子落下的方位,聽著那落子的擊打聲,心裏猛然‘咚’的一跳。

靜。

空氣都靜了,三人都是屏住呼吸,整個空曠的三樓,一點聲響都沒有。

白麵書生盯著那個棋子,驟然臉色一變,伸出的右手驀然一顫,身體猶如窒息般,一動不動。

過了許久,他壓抑著起伏的胸口,喉嚨一動咽了下去,抬頭看著衛樵,擰眉道:“衛兄確定?”

衛樵淡然一笑,道:“兄台認真的看看棋局。”

那白麵書生一愣,疑惑的又審視了衛樵一眼,低頭看向棋局。

待一看,蒼白的臉色忽然一紅,雙目更是猛然一睜,整個人駭然至極的差點跳了起來。

衛樵下的位置,竟然是他自己的死穴!

那棋子一落,完全堵死了衛樵拓展的棋路,完全將他伸展的路給堵死,這是一枚烏龍棋!

但讓他更驚訝的是,這也為衛樵重新打開了一個缺口,可以走另一條路,換句話說,衛樵這枚棋子,完全就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活棋!

本來持平的局勢,隨之扭轉,勝負難料。

白麵書生半蹲半站的弓著身子,臉色蒼白無血,雙目精光閃動的盯著棋局,一雙潔白的手掌輕輕的在棋盤上摸索著,如果摸著心愛的寶貝一般,蒼白的臉色更是充滿著奇異莫名的表情。

雖然不知道這位白麵書生的來頭,但是衛樵肯定他沒有惡意,而且,衛樵隱約猜測到他來自哪裏。思忖一陣,笑著道:“兄台可要解惑?”解惑,自然是指前麵兩局。

“哈!”

但是令衛樵一怔的是,白麵書生突然站了起來,折扇一開,滿臉開懷大笑的看著衛樵,抱拳沉聲道:“衛兄果然猛龍藏淵,大才在隱!白無常佩服!”

看著臉色陡變的白麵書生,衛樵稍稍一愣,旋即笑著點了點頭。有些人,的確不能用常人角度去揣測。

衛樵淡淡一笑也站了起來,看著他道“那白兄是不是要回答我三個問題?”

白麵書生倒也不耍賴拖延,哈哈一笑,爽快道“那是自然,先告訴你第一個,下麵有個酒鬼在等你。至於另外兩個問題,我在樓下等你。告辭!”說完,他折扇一合,哈哈大笑的大步向樓梯走去。

小丫頭皺著鼻子瞪著白麵書生的背影,小臉不滿的抬頭看向衛樵。

衛樵微微一愣,若有所思的看著他的背影,眉頭微蹙,自言自語道:“今天說不得要有驚喜了。”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6:43 PM

第七十五章 親戚

衛樵已經大致猜到今天事情的緣由,淡然一笑,一步一步,極慢的走下樓梯。

二樓同樣安靜異常,除了衛樵與香菱的腳步聲,偶爾也能聽到壇壇罐罐的碰撞聲。

衛樵走到樓梯口,向左轉頭一看,隻見一個大廳裏隻有一張桌子,桌上東西兩邊各自擺放了三十幾個密封的壇子,壇子上什麼也沒有,看不出具體是什麼。一個一臉毛胡子的大漢不停的將壇子上上下下來回的擺弄著,極其專注,竟然完全沒有發現衛樵與香菱下來。

衛樵認真的打量了他一眼,忽然又想起今天出來的目的,對著身邊的香菱低聲道:“你待會兒下去,陳家楚家的鋪子多逛逛,撿最好的,多買一些。”

香菱知道衛樵要幹什麼,連忙點了點頭,小臉又有些擔憂的看了眼那猶自擺弄壇子的大漢,低聲道:“少爺……”顯然,她也猜出了這人是特意在等衛樵,不知道要幹什麼。

衛樵淡淡一笑,道:“沒事。”

香菱對自家少爺極為相信,一聽便抿了抿嘴,點了點小腦袋轉頭向著階梯走去,能出去溜達一圈想來她也是要高興壞了的。剛走幾步又忽然轉頭向衛樵懷裏塞幾張銀票,她可是知道少爺出門極少帶錢的。

衛樵看著香菱下了樓梯才走向已經坐下來一臉肅然的大漢,看著東邊的三十幾個壇子,他已經知道下麵該做什麼了。也沒有打招呼,衛樵直接走到東麵坐了下來。

那大漢一見衛樵招呼不打的就坐了下來,顯的有些愕然,愣住了,張了張嘴,似乎有些話要說,但是看著衛樵,又說不出口,一副極其詫異的盯著衛樵看。

衛樵也不說話,伸手解開泥印,聞了聞四溢而出的酒香,大聲道:“好酒。”

那大漢一聽,臉色一緩,試探道:“兄弟也懂酒?”

衛樵輕笑一聲,端起壇子放在眼前,低頭晃了晃,隨即喝上一口,然後在嘴裏過了一遍,許久才緩緩咽了下去,臉角憋起鼓動,細細品味。

那大漢一見衛樵動作,神色激動,眼神頗為熱切的看著衛樵。

衛樵放下壇子,喉嚨咕咚一聲,讚歎道“色澤、氣味與口感俱是上佳,乃酒中上品。”

那大漢臉色一喜,也打開一個壇子,激動道:“兄弟果然懂酒,不怕告訴兄弟,這酒方是我唐家祖傳的,釀的酒也從不出售,不是親朋好友根本喝不到!這七十壇出窖,實在是逼不得已。”

衛樵笑著點了點頭,又喝了一口,細細一品,道:“色澤透明,清澈無雜質。開壇芳香四溢,過嘴唇齒留香。氣味純正,綿軟,回味良久,的的確確乃是酒中上品。”

那大漢滿滿的灌了一口,看著衛樵如逢自己,滿臉通紅道:“衛兄果然是懂酒知酒之人,一品既知。枉我辛辛苦苦釀酒給他們喝,卻整天說我不是,說我的不是就算了,卻連帶我的酒也貶低的一無是處,當真,當真是令人氣憤……”

衛樵嘴角微翹,又是一個‘衛兄’。

衛樵聽著他絮絮叨叨的說著,又抿了一口,度數不高,心裏琢磨著上幾次廁所倒是也能喝完。

那大漢一大口的喝了一口,似乎也覺得跑題了,眼神左右滴流一圈,先是對著衛樵擠眉弄眼,然後一拍桌子大聲道“小子,今天隻要你能喝倒我,我就告訴你誰要跟你成親!”這話說的極順溜,明顯是有人提前教的。

衛樵呵呵一笑,也配合著大聲道:“好,那幹!”

兩人端著壇子站了起來,在中間重重的碰了一下。

“衛兄莫怪,我也是被逼來的。”大漢低聲說了一句,然後大喝一聲‘幹’,仰頭便咕嚕咕嚕的喝了起來。

衛樵也不說話,仰頭也跟著喝了起來,灌了幾口,又低頭道:“誰?”

大漢眼睛左右轉了一圈,伸手解開另一壇,低聲道:“不能說,是你親戚。”

衛樵一怔,一邊坐回去一邊思索起來。對於他的親戚,他知道的少的可憐,也從來沒有問過。現在突然跑出來個親戚,香菱又不在,他還真不知如何是好。如果出來相認……

衛樵驀然端起壇子狠狠的灌了幾口,也不管大漢,一口氣喝完,又極快的解開第二壇,照樣不看大漢仰頭就喝。

大漢看著衛樵突然間如同上癮一般,不管不顧的埋頭喝酒,先是疑惑旋即嘿嘿一笑,滿臉開心的端著壇子也跟著喝了起來。

衛樵一連五六壇下肚,除了感覺肚子有些漲外,其他一點感覺也沒有,絲毫沒有醉酒的樣子。

衛樵使勁的抿了抿嘴,好讓自己的臉憋紅,更是讓眼神做出一種酒醉朦朧狀。

‘不管誰來,我都不認識!’

衛樵一連六壇下肚自己沒有感覺,倒是把邊上的大漢看的目瞪口呆。這喝酒還能這麼喝的?他本來也跟著衛樵在喝,但是衛樵喝的太快,他剛剛第二壇下肚,衛樵五壇已經結束了。

衛樵搖晃著身子,端起壇子對著大漢道:“來,喝!”

那大漢連忙端起壇子遠遠對著衛樵一碰,愕然興奮的抬頭就咕嚕咕嚕的喝了起來。

衛樵搖頭晃腦的眯著眼神四周看了一圈,沒有發現異狀,抓著壇子低聲道:“兄台,我那親戚在附近嗎?”

那大漢一聽就是臉色一僵,本以為衛樵有些醉了,感情人家根本沒事。他連忙四周一看,似乎極怕那人,低頭道:“可能在下麵,但也保不齊會上來。”

衛樵點了點頭,又道:“一定要喝完嗎?”

大漢臉上憨厚一笑,道:“按照規矩,你得灌倒我才行。”

衛樵又點了點頭,低聲道:“你一般能喝多少?”

那大漢臉上自傲一閃,笑著道:“三十壇。”

衛樵摸了摸鼻子,三十壇估摸著能喝,但下麵還有一層,卻不能喝那麼多。

大漢見衛樵神色猶豫,憨厚的臉上閃過一道不符的狡黠笑容,低聲道:“不過我可以裝醉,就說我來之前已經喝了十幾壇了。”

衛樵一愣,旋即對著他驚喜一笑,道:“那多謝兄台,改日請你吃酒喝茶!”

那大漢‘嗯’一聲,抱起壇子大聲道:“喝!”雖然嘴上說‘喝’,但餘光卻看著衛樵。

衛樵也拎著壇子道:“喝!”

兩人仰頭,酒水咕嚕咕嚕下肚。

衛樵一口氣灌了十幾壇,看的一邊的大漢雙目呆滯,嘴角直抽抽。他這酒勁比一般的酒要大出許多,普通人五六壇就醉,酒量大的也就十壇左右,這衛樵十幾壇下肚,竟然麵不改色心不跳,雖然模樣看起來似醉了。但是他也是久醉之人,真醉假醉一眼就能看出來。剛才沒有在意,現在仔細一看,人家衛樵根本就沒有一點醉意!

大漢喉嚨聳動一下,看著桌上的還剩下的十幾壇,他琢磨著即便這些全喝了衛樵估計也不會醉。

“不會再去挖吧,總共還有不到百壇……”大漢臉色忽然一變,心裏戰戰兢兢的憂慮起來。

衛樵肚子漲的十分難受,左右看了看,對著大漢道:“這裏有茅廁嗎?”

大漢一臉愕然,目瞪口呆的看著衛樵,連忙道:“有有有。”

衛樵摸著酒壇站了起來,肚子實在晃的難受,看著大漢站起來,心裏忽然一動。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6:45 PM

第七十六章 酒方

衛樵係好腰帶,一臉輕鬆的走了回來,一眼看去就覺得不對,目光再一掃,嘴角微翹,忽然間打了個酒嗝,一副醉眼朦朧道:“兄弟,你這酒,真的沒有出售過?”

大漢立即拍著胸脯,大聲道:“沒有,絕對沒有。”

衛樵呵呵一笑,笑的大漢心裏直發毛。

衛樵坐下來,搖搖晃晃的指著他麵前的幾個空壇子,道“我已經喝了喝了,嗯,十七,十八,二十,二十五,三十,呵呵,三十了,輪到你了,你,嗝,才喝六壇,不行,不行,喝!喝!”

大漢一怔,嘴角忍不住的一抽,一邊臉色僵硬的一笑,端起壇子,一邊道:“衛兄,你也喝,喝完五壇你就贏了。”似乎怕衛樵聽不見,大漢的聲音還特意大了一點。

他一說完,西麵的房間忽然間一聲悶響,好似拍桌子的聲音。

大漢一個激靈猛然醒了過來,一臉後怕的連連察汗,看著一副醉醺醺瞪著自己的衛樵,大漢一心憋悶,臉色古怪欲哭,喉嚨聳動,咕咚咕咚的喝了起來。

衛樵餘光越過大漢,見西麵的房間裏似乎有人影走動,再看大漢那哭笑不得的表情,嘴角詭異笑容一閃。

猛然一拍桌子,大聲道:“酒不夠,太少了,小二,上酒,再上二十壇!”

大漢一聽登時就是心裏一跳,小心翼翼回頭看了一眼,連忙低聲道:“衛兄,還有還有,先喝著,喝著,待會兒叫。”

衛樵瞥了他一眼,酒氣噴湧大聲道:“你不是說沒有了嗎,怎麼還藏著,你這人,不地道,不夠朋友……”

大漢臉色突變,連忙低聲道:“衛兄衛兄,別說了別說了,我什麼都答應你,你別說了……”說完又回頭看向西麵房間,見沒有反應,鬆了口氣,又轉回來看著衛樵低聲道:“衛兄,兄弟求你了……”

衛樵醉眼朦朧,搖頭晃腦揮手道:“好啊,要你酒方,你也肯給嗎,給我就不說了……”

大漢一聽就是一臉肉疼,一臉苦相的看著衛樵,心裏直覺得委屈無比。

好好的懶覺睡不成,莫名其妙的被拉來跟人拚酒,而且還要用自己珍藏的幾十壇好酒,本以為衛樵三五壇就搞定,結果一下子就喝掉二十壇,更讓他憋悶的是,最後竟然還連酒方都搭上了。

大漢一臉糾結了半天,轉頭又看了眼西麵房間,似乎聽到腳踢東西的聲音,臉色一變,驀然轉頭,從懷裏掏出一卷紙,遞給衛樵低聲道:“衛兄弟,待會兒一定多多說情啊。”

衛樵眼神裏露著一絲古怪,看了眼西麵房間,一臉醉相的接了過來,大大方方的塞進懷裏,道:“嗯,不跟你計較了。”說完,身體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就要向樓梯口走去。

大漢一見衛樵起身,不但沒有阻攔,反而暗暗鬆了口氣。

“慢著!”衛樵剛剛走沒幾步,忽然間一聲冷哼從後麵傳了過來。

衛樵轉過頭,隻見一個一身緊身似皮衣,將身體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十五六歲女孩踏踏踏的蹬了過來。

模樣十五六,俏目圓瞪,小臉含煞,似乎對衛樵很不滿。

衛樵晃晃悠悠的又轉過身,本想撈夠好處走人的,現在估計走不成了。

那皮衣女子一把扯過畏畏縮縮的大漢,小手一甩,直接扔到了衛樵後麵。

那大漢沒有絲毫的不滿,更沒有留話,一個重重落地,起身就奔著樓梯口衝去,衛樵一個眨眼,就消失了。

衛樵詫異的看著女子,一副小女孩模樣,竟然能夠將那二百多斤的家夥說扔就扔。

----太暴力了。

女孩端起一個壇子,一仰白皙脖子,咕咚咕咚兩聲,衛樵本以為她要喝下去,誰知她驀然一噴,全吐了出來,臉色憤憤道:“呸,這個懶酒鬼,說什麼釀的絕世好酒,還不如老娘的洗腳水!”

衛樵嘴角一抽,前世今生,他發誓,沒見過這麼暴力的女孩。

女孩說完袖子一抹嘴,盯著衛樵,道:“你是就是衛立遠?”

衛樵也不好騙一小孩子,淡淡一笑,坐了下來。

女孩認真的打量著他,許久,撇了撇嘴道:“也不過如此。”

衛樵呵呵一笑,也不辯駁。今天幾人都是來送禮的,他也不好意思跟人爭論不是。

女孩見衛樵不說話,忽然間右手向後一掏,一隻短小精幹的短弓便‘啪’的一聲放在了桌上。

“隻要你打贏我,這弓就是你的了!”女孩一隻腳踩在桌上,一隻胳膊搭在膝蓋上,俏目凜然道。

衛樵眼神一亮,最近涉獵的比較多,興趣也不少,見這不算精致威力卻不小的短弓,心裏便甚喜之。

但要跟一女孩打架,衛樵是做不來的。當然,剛才她那一手將大漢扔了出去的動作也起了些作用。

衛樵經過前麵兩人心裏對今天的事情猜測了**分,淡淡然一笑道:“君子動口不動手,你出幾個對子吧。”

那女孩本來就氣鼓鼓的,心裏憋著一口氣,衛樵話一落,她差點沒嗆到。

君子動口不動手,這句話怎麼聽都覺得衛樵是不願跟她動手,甚至是不屑跟她動手,而不是打不過。

女孩銀牙咬的格格響,不知道什麼時候手裏握著把閃亮亮的飛刀,臉色憤然,恨不得真的奔衛樵甩過去。

衛樵不急不緩,右手端起桌上的酒壇,輕輕的抿了一口,嘖嘖道:“好酒。”

女孩胸脯起伏,眼神斜視著衛樵,磨著牙坐了下來,看著桌上的酒壇,眼睛一轉道:“如果你再喝十壇,這把弓也給你!”

衛樵嘴角笑意一閃,淡淡道:“可以。”說完,他便端起壇子,仰頭喝了起來。

女孩眼睛閃爍,盯著衛樵,似乎怕他作弊。

一壇,不費吹灰之力。

二壇,輕輕鬆鬆。

三壇,遊刃有餘。

……

衛樵一口氣喝掉六壇,依然麵不改色氣不喘,淡淡然如喝水一般。

女孩心裏氣的咬牙切齒,胸脯更是一顫一顫,直將剛才那酒鬼恨的要死。

‘該死的酒鬼,不是說一般人最多喝三十壇就醉嗎,我看他這樣,再喝三十壇都沒問題!’

衛樵在女孩一陣惱怒中,將最後的四壇輕輕鬆鬆的給喝了,然後在女孩雙目怒火直冒中,將那短弓連帶上麵的五隻箭揣進了懷裏。

那女孩咬牙切齒,俏臉緊繃,好似衛樵與她有深仇大恨一般。

衛樵不疾不徐的擦了擦嘴,笑呵呵的看著女孩,目光很淡然,卻透露著一絲笑意。

那啥,還有別的東西要送我嗎?

女孩一見頓時火冒三丈,握著閃亮小巧的飛刀,冷聲道:“我要跟你比飛刀!”

衛樵搖了搖頭,道:“飛刀,乃凶器也,讀書人遠離庖廚,實不能為也。我給你寫個對子,要麼寫首詩也成。”

女孩俏臉通紅,右手顫巍巍的,恨不得真的一刀甩過去。即便她讀書很少,也知道衛樵的話驢唇不對馬嘴,根本就是故意捉弄她。

“噔~”忽然間一把銀亮的飛刀落在衛樵身前的桌上,再向前一寸,就可以落在衛樵的褲襠內了。

衛樵不怕是假的,但也知道這丫頭是故意的,拍著懷裏的東西淡淡然一笑道:“你的來意了吧?無功不受祿,受之有愧……”

小女孩心裏更怒,憤然心道:‘你以為我想送你!’

俏目圓瞪,殺氣騰騰,最後見衛樵依然一副吃定她的模樣,右手又是一把閃亮飛刀,但最後咬著牙,還是將手放了下來恨恨道:“我要雲崖回家。”

衛樵長長的‘哦’了聲,在女孩咬牙切齒欲甩刀子的時候,呵呵一笑道:“雲崖過的很好,你不用擔心。”

女孩心裏憤恨難平,以前傅煬再怎麼被欺負最多在外麵躲幾個時辰,還是會乖乖老老實實的回家,自從認識了衛樵,什麼都變,敢跟她大聲說話了,甚至還罵上了,一動手他竟然還敢還手,打不過這次更是很有骨氣的不回來了!

都是眼前這家夥教的!

女孩心裏憤恨不已,如果不是來之前有人交代不得過分,她真恨不得在衛樵腿上戳個洞。

女孩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銀牙緊咬,怒道“他明天如果不回來,我傅青瑤就殺上門去,不信你試試!”說完,一拍桌子,蹭蹭蹭的下了樓。

想起傅煬走之前燎下的狠話,待時間長了,她怕自己真會飛刀甩衛樵。

衛樵一個人被扔在這裏,左右看了一圈,琢磨著是不是還會有人出現。忽然間又想到剛才女孩說是自己叫做‘傅青瑤’,衛樵臉色古怪起來。

難道不是雲崖媳婦,可這明明就是媳婦的姿態啊?

摸著懷裏的東西,衛樵就更加疑惑了,那傅青瑤一副怒氣衝天模樣,東西又好像不是她送的?

衛樵雖然臉色古怪,但是無緣無故得了許多好東西,而且還不用還人情,多好!

衛樵懷裏揣著東西,樂呵呵的下樓。

他自是不知道,這些是傅家長輩,為了感謝他將傅煬教育成人的酬勞。

傅煬如今敢衝著小辣椒傅青瑤吼,趕出家門也不再回來,走之前更是留下狠話,這是他們以前一直期盼的事。

這點報答對他們來說,簡單的很。

衛樵下了樓,想著請小丫頭吃好吃的,便又買了些酒菜,與香菱一臉樂呵呵的往回走。

今天,的確是值得慶賀。

香菱懷裏抱著各種布匹,仰著著剛才砍價遇到的趣事,不時咯咯直笑。

衛樵也覺得好笑,沒想到小丫頭殺起價來也這麼狠。

很快,兩人便說說笑笑的走了回來。

兩門衛一見衛樵回來,連忙上前道:“少爺。”

衛樵上了台階,看著兩人,道:“有事?”

兩門衛對視一眼,其中一個道:“少爺,蔣公子來過,說是有急事找你,不過坐了一陣子又走了。”

蔣友?衛樵心思一動,道:“他沒留下什麼?”這個蔣友也是個有心機城府的人,衛樵一直沒有輕視他。

兩人又對視一眼,另一個道:“沒有,不過看他的樣子似乎很著急。”

衛樵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笑著道:“好,我知道了,下次再來人如果我不在,就讓他們留個便條什麼的。”

兩人連忙點頭應‘是’,衛樵帶著香菱直奔自己的後院。

衛樵剛進門,婉兒就迎了出來,看著香菱在桌上忙活,悄悄的將衛樵給推了出來。

衛樵滿臉疑惑,站在門外看著她,笑道:“怎麼了,什麼事這麼緊張?”

婉兒抿著嘴唇,滿臉擔心看著衛樵,猶豫著低聲道:“少爺,你,是不是得罪夫人了?”

衛樵一愣,今天他倒還是真戲弄了一下李惜鸞,淡笑道:“怎麼了,嫂子那邊有什麼事?”

婉兒對於李惜鸞治家手段知之甚深,見少爺還是一副不知發生什麼事的樣子,小臉蛋憂慮道:“少爺,夫人那邊傳出話,要扣少爺的月銀。”這月銀扣了不要緊,就怕大少夫人對少爺有成見,那以後日子就不好過了。

衛樵眉頭一挑,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笑道“是嫂子這麼說的?”

婉兒搖了搖頭,低聲道:“是我一個姐妹聽魚兒私下裏講的,聽說大少夫人很生氣,今天都沒出去。卻招來了衛九,狠狠的罵了一頓。”

衛樵眉頭一挑,沉吟一陣,淡淡笑道:“沒事,扣就扣吧。”衛樵估摸著,也就是李惜鸞羞惱之後的言語,當不得真。

不過回想起陳家鋪子的那個背影,衛樵覺得有必要和李惜鸞說一下,最好是誤會。

婉兒小臉依舊擔心,他也知道少爺不知道大少夫人的手段,猶豫著想要再勸勸衛樵,怎麼也要去那邊請罪表示一下。

“對了,婉兒,咱們有多少錢?”衛樵剛邁進門檻,又轉頭對著婉兒道。

婉兒剛轉身,一聽就是一愣,衛樵從來沒有問過錢的事,稍稍一愣,連忙道:“有三千多兩。”

這次倒是讓衛樵一怔,詫異道:“有這麼多嗎?”

婉兒抿了抿嘴,輕聲道:“少爺,你的以前的月銀是一百兩,後來又變成五十兩,這幾年又沒怎麼花過,一直都攢著呢。”

衛樵呵呵一笑,道:“好,那拿出兩千兩來,我有急用。”

婉兒想要張口問問急用什麼,但想想少爺現在已經很有主見了,便點頭‘嗯’了聲,轉身向管家那邊走去。

衛樵進屋看著香菱正對著那道不知名的雞流口水,一個栗子敲了過去,沒好氣道:“去,喊雲崖過來,就知道吃。”

衛樵打算將酒坊的事交給傅煬來處理,整日讀書一年還不如在外麵混一兩個月。

小丫頭揉了揉頭,有些小不滿的走了出去。多一個人吃,她就要少吃許多了。

衛樵已經大致猜測出傅煬的來曆,以前的一些疑惑也瞬間解開了。

很快,傅煬就急匆匆的跑了過來,恭恭敬敬的對著衛樵施禮,道:“老師。”

今天他隨便在衛府逛了一圈,也被婉兒帶去了衛樵的書房,結果無意翻開衛樵的那本正在努力回憶寫下來的詩集,一臉震撼的從頭翻到尾,又看了眼衛樵練字時候寫的那個用一百種字體寫成的百壽圖,又看了眼其他雜七雜八的,年紀輕輕的傅煬哪裏扛得住,最後滿臉僵硬,渾身不聽指揮的回了屋,倒在床上大白天,眼睛溜圓,心裏砰砰砰的跳,腦中轟轟轟炸響,直到剛才才反醒過來。

看著傅煬有模有樣的行師禮,衛樵有些疑惑的看著他,旋即淡然一笑道:“我今天見到青瑤了。”

傅煬本來滿臉誠摯,一聽‘青瑤’兩字,頓時抬起頭,滿臉尷尬的張口結舌道“老師,你你見到姑姑了?”

姑姑?

衛樵滿臉古怪,旋即心裏驀然一震,想起那天一路上傅煬表現出來的古怪,心裏恍然大悟後無比凝重,神色不變的轉頭對著香菱道:“去,把布匹放到後麵。”

香菱大眼睛閃了閃,連忙‘哦’了聲,看了眼傅煬,抱著布匹走了出去。

香菱一走,衛樵滿臉肅然,擰眉沉聲道“傅煬,你喜歡上了你姑姑?”

想起青瑤的一臉恨鐵不成鋼,也不是親情,衛樵又眉頭一皺,接著道:“親姑姑?”

這種事,完全是大逆不道,打破倫理綱常,即便是衛樵,也無法接受的。

傅煬滿臉苦澀,搖了搖頭,雙目無神道:“不是,老師,你聽我講吧。”

衛樵聽到‘不是’心裏一鬆,將凳子遞了過去,眼神裏也有一絲好奇。

傅煬麵若死灰的坐了下來,滿臉沮喪的歎道:“二十年前的大變,父親將祖父與家眷提前送出了金陵,借居在一戶農家,一住就是四年。四年後,父親將他們接了回來,祖父當年便納了姑姑的娘親,那個時候姑姑剛剛出生沒多久。姑姑,也不是祖父親生,隻能算是養父。”

衛樵一聽,心裏的大石總算落地,也大致猜出為何傅煬會拜師自己的,無非是那青瑤覺得傅煬不夠穩重,不像男人,平時說話過於隨意,傷到了年輕氣盛的傅煬。

可是即便他們沒有血緣關係,但是倫理擺在那裏,他們要跨過去,在這個時代,難度尤甚登天。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6:46 PM

第七十七章 買賣

衛樵皺著眉頭沉吟一陣,道:“青瑤姓什麼?”

傅煬臉色沒有多少改變,有氣無力道:“隨祖父,姓傅。”

衛樵眼睛一亮,道“如果青瑤改回原姓恢複祖籍,你覺得你父親會同意嗎?”

傅煬一楞,旋即明白衛樵的意思,稍一思索卻搖了搖頭,道:“父親很頑固的,多半不會同意,更不可能允許我娶姑姑的。兩年前有人上門給姐姐提親,結果被父親打斷腿扔了出來。”

衛樵一怔,沒想到首輔竟然會頑固到如此地步,為了一個被趕出門的女兒將人腿給打斷了。不過他不允許傅煬與青瑤結合卻很容易理解,畢竟他們兩人的輩分已定更改不了,在大齊,除非大逆不道的不顧世人唾棄,否則兩人根本就沒有可能走到一起。

衛樵沉吟許久,一時間也想不到什麼好辦法,拍著傅煬的肩膀,安慰道“不用那麼擔心,你們現在還年輕的很,現在你最主要的是要埋頭做出一番成就來,隻有這樣,你才可以抬起胸脯與你父親談判,才能給青瑤幸福。”

傅煬臉色一怔,有些詫異的看著衛樵,道:“老師,你,支持我?”

衛樵淡淡一笑:“嗯,有情人終成眷屬,你要相信自己,不然青瑤就更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傅煬一聽,臉色立即正了正,心裏鼓起了不少勇氣,沉色點頭道:“青瑤總是說我沒用,我一定要做出一番成就給她看看。”說完,轉頭目光灼灼的看向衛樵。

衛樵點了點頭,笑道“好,這才是男人!”說完,側頭向屋外,道:“你們進來吧。”

兩個小丫頭很有眼力,在門外不遠處低聲說話。一聽衛樵喊,立即跑了過來。

衛樵看向婉兒道:“拿來了?”

婉兒‘嗯’了聲,從懷裏掏出了一疊銀票,認真的數了數,隨後遞了過來。

衛樵接過來,又點了點,遞給傅煬一千五百兩,肅色道:“要幹大事,先做好小事。這裏是一千五百兩銀票,不要借助任何關係,也不要貼錢進去,隻憑自己,給我弄一個酒坊。這是五百兩,不管你用什麼手段,再買下一個酒樓。”

不僅是傅煬,邊上的兩個小丫頭也聽的目瞪口呆。

酒坊,一千五百兩或許可以買下來,但是酒樓,最起碼也要兩千兩,隻給五百,這差距實在是太大,有些強人所難了。

傅煬倒是不介意這些所謂的賤業,如果介意也就不會拜衛樵為師了。但是讓他一個人去買東西,他還是第一次,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做,完全沒有任何的頭緒。

兩個小丫頭也頗有驚奇,少爺平時在家裏亂搞,這次竟然要去買酒坊酒樓了。

傅煬猶豫了半天,依然有些茫然無措,嘴唇囁囁道“老師,我……”

衛樵一擺手,一錘定音道“好了,事情就這麼定了。咱們吃飯,來,一起吃吧。”

衛樵說完就轉身向桌子走來,香菱一聽,立即飛奔了過去。

傅煬見衛樵轉身,牙齒一咬,握著拳頭重重的揮了揮,一臉沉著的跟著走了過來。

香菱飛快的將菜擺好,然後極其麻利的給衛樵擺上碗筷,端好凳子。

衛樵坐了下來,招呼傅煬也坐下,見小丫頭毫不將他這個少爺放在眼裏隻顧盯著雞腿心裏琢磨著要收拾一下越來越無法無天的小丫頭,拿起筷子直奔那油質光亮的雞腿。

小丫頭大眼睛一睜,一臉的緊張。

衛樵毫不猶豫的一口咬了下去,然後抬頭看著小臉頗為糾結的小丫頭,瞪著眼道:“今天多寫二百個字,少一個不準吃飯。”

小丫頭一聽,小臉立即垮了下來,低低的‘哦’了聲,泱泱的向著書房走去。

傅煬懷裏揣著銀票,滿臉苦思,不能運用關係,也不能貼錢,這個,可真是麻煩頭頂,要人命了。

衛樵沒有理會這些,一邊吃,一邊琢磨著,待會兒去後麵擺弄一下布料,然後晚上去見見李惜鸞,該說的說一下,免得以後誤會。

衛樵很快就吃完了,轉頭看了眼握著筆認真寫字的小丫頭,又轉頭對著傅煬道:“四書五經之類的少看一些,抽出時間,多看一些其他雜書,多涉獵一點對你有好處。”

傅煬臉色古怪的點了點頭,心想,其他那些老師大儒都視這些雜書為旁門左道嚴禁門下涉獵,衛樵卻還鼓勵他少看四書五經,多涉獵雜書,自己這個老師還真是不走尋常路。

衛樵也沒有理會那麼多,對婉兒吩咐一聲‘沒事別打擾’,就獨自一人奔著後院走去。

傅煬也很快解決,跟婉兒說一聲,揣著銀票,滿懷心事的去了。

待傅煬一出門,小丫頭立即扔掉筆,鬼溜溜的跑了過來,看著桌上剩下的一隻雞腿,頓時小臉嘻嘻的笑了起來。

婉兒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關上了門,湊過來低聲道:“還吃,今天的字你連夜寫吧。”

香菱一聽,登時沒有了食欲,皺著小臉想了一陣,最後還是放下雞腿,滿臉苦相的又走回了書房。

婉兒看著她扁著的小嘴,抿嘴一笑,將那剩下的半隻雞給蓋了起來。

衛樵來到後院,看著麵前大大小小的東西,一擼袖子,便走了進去。

那染花之書記載的染色方法很多,直接染,媒染,還原染,防染等等,而且染料一般都是植物,小丫頭倒也抱了不少過來,省了衛樵不少麻煩。

衛樵蹲了下來,仔細的分辨著,這是紫草,紫蘇染紫的,這是五倍子染黑的,這是槐花,梔子染黃的……

染布的步驟,一般分為煮、涑、暴、染四個,衛樵拿出衛家的布匹,進行逆推,分辨它的色係,顏色牢固,染色程度……

然後又將陳楚兩家的布拿出來,同樣逆推,進行對比。

蒸煮,浸泡,曝曬……過了大半天,衛樵終於大致分辨出衛陳楚三家布料的一些區別。

衛家的布料,注重實用,合身,清爽,透氣,夠結實,不易褪色,就是色彩不夠多樣,有些重不夠輕盈。

陳家的布料,注重外表,往往都是色澤絢麗,高貴典雅,卻也易生褶皺,不夠結實,易褪色。

楚家的布料,倒是有些合兩家長處的意思,輕鬆保暖,色彩亮麗,顏色比較固定,輕易不褪色。

衛樵每做一步,都會認真的記下心得,在後院一待,就是直到天黑。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6:48 PM

第七十八章 中興

等衛樵回到屋裏,兩個小丫頭連忙給衛樵打水洗澡。

衛樵全身上下到處都的黑的綠,整個人差點就是從染缸裏跑出來一樣。

衛樵泡在浴桶裏,婉兒來來回回的倒水找換洗的衣服。

衛樵一邊搓著臉,一邊仰頭道:“嫂子回來了嗎?”

婉兒一邊將衣服放桌上,一邊輕聲道:“還沒呢,今天估計不回來了。”

衛樵‘嗯’了聲,隨著各地的鋪子被解封,衛樵上下頓時信心足了不少,上到李惜鸞下到跑堂的,都幹勁十足的準備重新振興衛家。

一時間,衛家大有中興,重新崛起之勢。

洗完澡,換了個袍子,衛樵神清氣爽的躺在床上,拿起一本書悠閑的看了起來。

今天一下子得了這麼多的好處,當真是意外之喜。想著三個月後自己這個太子侍讀就要上任,想著朝廷上的風波詭異,他平靜已久的血液,忍不住的有些熱了起來。

說到底,他還是一個不甘於平凡的人。

第二天,衛樵吃過早飯,再次走入後院。昨天他已經得到了一些頭緒,今天,或許就能擺弄出些什麼。

香菱捧著衛樵的書本鉛筆,小臉蛋滿是疑惑。衛樵的本子上,各種圓圈符號,她從來沒有見過,長長的,亂亂的,如同鬼畫符一樣。

衛樵不停的擺弄,搗鼓,然後又不停的寫著什麼。

“石灰是碳酸鈣,硫酸,嗯,要提純稀釋一下……”衛樵捧著本子,咬著筆頭冥思苦想,可憐的化學知識,多少年前就已經還給了那個記不得長相名字的化學老師了。

香菱聽的迷迷糊糊,看著衛樵一臉各種染料,到處亂七八糟,想要給他收拾一下,剛一動手,衛樵就喊道:“停,老實站著就好。”

這些東西衛樵意識大於存在,香菱一搞非要搞成唯物主義不可。

香菱愣愣的站在那裏,衛樵一喊什麼,她連忙遞過去,然後再抱著本子,衛樵說什麼,就握著鉛筆記下來。

直到晌午,婉兒才來喊兩人吃飯,衛樵抬頭看下太陽,扔掉手裏的染的古裏古怪的布匹,對著香菱道:“走吃飯,吃完飯接著幹。”

婉兒頗為詫異,還是第一次見到衛樵這麼有勁頭的做事情。

飯桌上,三菜一湯,兩素一葷,衛樵一邊喝湯一邊道:“嫂子回來了嗎?”

婉兒一邊給衛樵盛飯,一邊低聲道:“還沒有,好像是一個鋪子有什麼問題,夫人正在那邊坐鎮。”

衛樵‘哦’了聲,道“什麼事知道嗎?”

婉兒搖了搖頭道“不知道,不過夫人已經派人來說,今天不回來了。”剛說完,忽然又道:“少爺,剛才一個叫做韓孝義的人來找你。”

衛樵有些古怪,李惜鸞什麼時候將回不回家的消息傳回來過?抬頭看著婉兒,許久,才想起是韓孝義誰,點了點頭道:“他有沒有說是什麼事?”

婉兒道:“他說午後在薈文樓等你,有事找你。”

衛樵一邊接過碗,一邊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道:“嗯,也好,正好要去再買幾匹布。”

那個薈文樓,他也很久沒去了。

想起韓元,他也想起了崔公公提及的常去雲佛寺的事情,琢磨著抽空去一趟。

吃完飯,又洗了遍澡,換了身衣服,衛樵又走到書房內,將躲在那裏吃飯的小丫頭趕到一邊,在抽屜裏翻了一圈。如今他也都差不多知道這些名帖的人物,心裏除了驚歎還是驚歎。

找了一圈,衛樵將吳方圓的名帖拿了出來,揣進懷裏,又拿了些銀子,將跟過來的小丫頭支了回去,獨自出了門。

衛樵一直都不喜歡坐馬車,也不喜歡持折扇,有些東西根深在骨子裏,改也改不了。

薈文樓,依舊在眾多高樓大廈中如鶴立雞群般,那麼獨樹一幟。衛樵一邊走進去一邊猜測著這是究竟誰的產業,這麼明目張膽的標新立異。

“衛兄。”衛樵剛剛走進來,二樓的韓元就伸出頭喊了一句。

衛樵看著左邊空蕩蕩的,十幾個江湖大漢模樣圍在一起大喝吆喝著什麼,回想起以前,淡淡一笑,向二樓走去。

“衛兄。”韓元急切的站在那裏,對著衛樵手持折扇的抱拳道。

衛樵回了禮,兩人坐下,衛樵看著他神色掩飾不住的焦急,淡笑道:“韓兄這是怎麼了,大考還有兩個多月呢。”

韓元臉色猶豫,急切,眼神不停的閃動,整個人坐在那裏也顯的極其不安。

韓元一臉緊張的看著衛樵,嘴唇蠕動,眼神慌亂,右手更是手指似不受控製般的顫抖。

衛樵見他不說話,端起茶杯,若有所思的看著他。

韓元見衛樵不說話,臉色更加慌張,尷尬無比的湊近,低聲道“衛兄,能,能借我銀子嗎?”說到最後差點就說不出聲,眼神閃躲急切的盯著衛樵。

衛樵感覺整個桌子都在晃,淡淡一笑的看著他,道:“不妨事,多少都借你。你說說看你的事情?”

韓元一聽衛樵肯借,臉上鬆了口氣,卻又再次猶豫尷尬的低著頭道“我,我想為姚玉姑娘贖身。”

衛樵呵呵一笑:“哦,才子佳人,韓兄倒是風流。”

風流,在這個時代是褒義詞,而且還是極其受人羨慕尊敬人人效仿的詞匯。

韓元一聽,臉色漲的通紅,抬頭尷尬笑道:“不不是,是有人要買姚玉姑娘,在下不得已才……”

衛樵淡笑著點了點頭,兩雄爭美,這樣就更容易成為才子佳人的傳說了。

“要多少銀子?”

韓元一見衛樵如此仗義爽快,當即滿臉激動又怯意道:“三三千兩。”

衛樵嘴角微翹,即便他不是很了解青樓,也知道這價格一般都是頭牌價了。

衛樵呵呵一笑,道“韓兄,這個姚玉姑娘是哪家的頭牌?”

韓元似乎也看出了衛樵所想,臉色有些忿然道:“姚玉姑娘本不是頭牌,隻不過被陳家的陳立看中,那老鴇便要我三千兩才肯放人。”

陳家陳立?衛樵細細思索,倒是沒有聽過陳家有這號人物。

衛樵見韓元目光灼灼的盯著他,淡然一笑道:“銀子我是沒有的。”韓元臉色剛剛一變,衛樵從懷裏掏出一張燙金名帖出來,晃了晃“不過我有這個。”

韓元一怔,將信將疑的接了過來,打開一看,臉色忽的一變。

吳方圓他自然知道是誰,那是皇帝身邊承旨之人,是皇帝最信任的近臣,如果有了他的名帖,帶著去拜訪吏部官員,即便不能得到舉薦,單憑這份名帖,今秋高中已是必然!

韓元雙手忍不住的顫抖,險些拿不住這名帖。以他的才學自然明白,想要考取三甲前十那是千難萬難,但是有了吳方圓的名帖就不一樣了。

韓元心裏波濤起伏,抬頭看著衛樵,神色激動無比道:“衛兄,你是要送我嗎?”

衛樵淡淡一點頭,笑道:“這個要是賣掉的話,估計三萬兩銀子應該值了,可以贖十幾個姚玉姑

韓元滿臉激動,眼神慌亂,卻還沒有失去理智,湊近謹慎道:“衛兄,有事需要小弟幫忙嗎?”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這個道理誰都懂。

衛樵點頭一笑,道:“嗯,以後的確有些事情需要麻煩韓兄,還希望到時候韓兄莫要推辭。”

韓元握著手裏的名帖,心想上刀山下火海都值了,立即肅然道:“以後衛兄有何差遣,小弟定然義不容辭。”

衛樵淡淡然一笑,低頭端起了茶杯輕輕的抿了起來,有些事情他不適合去做,但是韓元就不同了。

“都讓開,讓開,別當少爺我的道!”

“滾開滾開,沒看見陳少爺過來嗎……”

“他媽的的,讓你滾開你沒聽到啊……”

忽然間,下麵一陣亂哄哄,幾聲牛氣衝天的大喝也傳遍了整個小樓。

衛樵一愣,他還從來沒有見過有人敢在薈文樓囂張的,好奇的伸頭出去看了一眼。

幾個二流紈絝,一副囂張無比的踢開眾人,人五人六的坐在中央的桌上。一個華服年輕人更是目空一切,一隻腳翹在凳子上,一隻手剔著牙,大聲道:“人都死了嗎,沒死的出來一個會說話的!”

衛樵搖了搖頭,剛轉頭,卻發現韓元臉色鐵青,拳頭緊握,一副極其憤恨模樣。

衛樵心裏一動,轉過頭,認真的審視著那被圍在中間的年輕人,見他衣服華麗,色澤絢爛,倒真是陳家的布料。

“韓兄可要出口氣?”衛樵見那十幾個江湖大漢衣服模樣不像本地人,忽然轉頭對著韓元道。

韓元立即喜色道“衛兄有辦法?”他被陳立折磨的死去活來,心裏早已憤恨至極,能夠出口氣,他自然無比向往。

衛樵淡淡一笑,湊近低聲說了幾句。韓元一愣,有些猶豫,但是看著手裏握著的吳方圓名帖,神色重重的‘嗯’了聲,起身下樓。

“小二。”韓元剛走兩步,衛樵就對著下麵喊了一聲。

小二來的飛快,站到衛樵身前,見衛樵衣著不簡單,笑容滿麵道“誒,公子,需要些什麼?”

衛樵做了個手勢,小二立即湊了過來,衛樵一手擋嘴,低聲說了幾句,一塊碎銀塞到了小二手裏。“公子,咱們開門做生意,哪有……”小二立即就麵色作難的欲推脫。

“這樣。”他還沒有說完,衛樵一張銀票塞了過去。

小二頗為為難,神色卻是極其討好的對著衛樵一笑,低聲道:“公子稍等,我也正想趕他們出去。”

衛樵淡淡一笑,點了點頭。

小二飛奔而去,樓下瞬間熱鬧起來。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6:49 PM

第七十九章 誤判

“吆喝,這不是韓孝義韓公子嗎?”陳立一見韓元站在樓梯口,當即眼神一亮,站起來一邊向他走去一邊笑容滿麵道。

韓元抬頭看了眼頭上,雖然沒看到人,但還是鼓足了勇氣,冷哼一聲,道:“陳公子,你怎麼就跟蒼蠅似的,哪裏都有你。”

他本沒有這麼大膽子,但是懷裏揣了吳方圓的名帖就不一樣了,那東西比一省大吏的批條還有用,見一個刁民自然不用在心驚膽戰。

陳立一愣,平時韓元見到他,雖然不似老鼠見了貓,但也是能躲則躲,不能躲也閉嘴巴裝死人,今天竟然敢明目張膽的挑釁他了?

陳立愣愣的還沒說話,後麵的幾人卻不幹了,立即就衝了過來、

“韓公子火氣不小啊……”

“是啊,有火氣都敢衝著陳少爺發了,膽子挺肥嗎?”

“我怎麼覺著韓公子今天似乎像是故意找我們的茬啊?”

“難道是覺得我長的像好人,所以準備欺負一下?”

幾人也不知道是真聰敏還是假聰敏,冷嘲熱諷語調高低起伏的都衝著韓元砸了過來。

韓元冷著臉不說話,忽然見衛樵衝自己食指拇指捏在一起豎著三個手指頭,眼神疑惑,但又見衛樵伸頭出來笑著點了點頭,頓時心裏大定。

韓元掃了眼還有些傻愣盯著自己的陳立,一把推了開來,直接走到陳立剛才的凳子上坐了下來,猛然一拍桌子,大聲道:“小二,上茶,沒看到大爺我渴了嗎!”韓元心裏緊張咚咚咚直跳,麵上卻咬著牙硬撐,手掌火辣辣的疼。

陳立幾人當即就更楞,陳立伸著頭看了幾人一眼,然後走到韓元身後,轉著圈看了一遍,然後抬頭看著幾人,道:“沒錯啊,是那個韓孝義啊?”

幾人也愣住了,卻見小二在韓元話音落了沒多久,一壺上好的碧螺春,熱氣騰騰的端了上去,恭敬無比道:“韓公子,您的茶。”

一見小二果真上茶,上了好茶,韓元臉色一鬆,姿勢擺足,一副老爺模樣坐在那裏,端著茶,細細一品,眯著眼睛聞茶香,搖了搖頭,輕輕的抿了一口,嘖嘖有聲,歎道:“好茶!”

陳立這會完全摸不著腦門,剛才他們嚷了半天可是一口水都沒有。又看了眼身後的幾個狐朋狗友一眼,在韓元另一邊坐了下來,伸著頭道:“我說,韓孝義,你是韓孝義嗎?”

韓元眼簾輕挑,不正眼看掃了他一眼,道:“沒事一邊涼快去,別打擾我喝茶。”

陳立一愣,湊近道;“不是,我說,韓孝義,你今天不是吃錯藥了吧?”

韓元又細細的品了一口,一副回味無窮般的仰著頭,許久才睜開眼,淡淡道:“我吃錯藥了,那小二也吃錯藥了?”

陳立再次愣住了,轉頭看著幾個狐朋狗友,那幾人也同樣莫名其妙,看著在大漢窩裏不停亂竄的小二,對著陳立搖了搖頭。

陳立又轉頭看著韓元,看著他放下茶杯,在他臉上停留了一陣,伸手搶過桌上的茶杯,大口的就喝了一口。

陳立手持杯子,眼神更加疑惑起來,碧螺春他喝過,這一試就知道,是真的。

“我說,韓孝義,你發財了?”陳立放下杯子,在韓元耳邊笑著說道。

韓元慢慢睜開眼,看著他一副看白癡模樣道:“如果我發財了,你覺得姚玉姑娘還會在那種地方待著嗎?”

陳立抓耳撓腮,滿臉糾結的看著他,思索了半天,猛然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怒道:“韓元,我不管是不是發財了,今天晚上我就納姚玉姑娘過門,十七房小妾。”

如果是以往韓元定然麵紅耳赤的爭論一番,但是如今韓元卻神色不動,眼簾微闔,似一直在回味剛才的茶味一般。

陳立又看了幾個狐朋狗友一眼,見幾人還是一樣疑惑重重,他又坐了下來,道:“韓孝義,韓兄,隻要你肯說一句,兄弟我立即將姚玉姑娘送你家去。”

韓元心裏一直在咚咚咚跳,一聽便睜開眼頗為急切道:“你要多少銀子?”

陳立見韓元這樣,才嘿嘿一笑,道:“隻要韓兄能夠透露一下發財的秘密,一個姚玉姑娘,我送你!”

韓元剛要說話,樓上忽然傳出幾聲咳嗽聲。

韓元一怔,臉色瞬間恢複剛才的漠然霸氣,淡淡一笑道:“陳兄,覺得一壺碧螺春多少錢?”

陳立一把將茶杯移了過去,對著韓元一副不耐煩模樣道:“我說韓兄你就別喝茶了,咱說說發財的事,隻要你能算上我一份,別說姚玉姑娘了,金陵頭牌,要哪個我給你送府上,一分錢不要。”

韓元神色不動,淡淡然道:“其實,韓某也不在乎什麼姚玉姑娘,隻是先前的氣一直憋在心裏,很不順。”

陳立一愣,伸著頭道:“什麼氣,我替你出啊。”

韓元掃了他一眼,悠然道:“就是先前一直被你欺侮的氣。”

“那你想怎麼樣?”陳立一伸脖子兩眼圓睜道。

韓元淡淡一笑,湊近低聲道“我想揍你一頓。”

“你敢!”陳立一聽就拍著桌子跳了起來,瞪著韓元道:“韓孝義,我爹都沒打過我幾次,你還想打我,我看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來人,給我打。”

陳立一說,他身後的幾人便習慣性的擼著袖子凶神惡煞的走了上來。

韓元卻呵呵一笑,穩坐不動,轉頭看著幾人道:“不想挨揍的,現在滾出去,不然待會兒就遲了。”

那幾人一起吃喝還行,真想一起共患難,思想境界還有點差距,韓元話音一落,幾人就對視起來。韓元今天表現非同一般,直接無視陳少爺,還推了他,坐在他的位置上喝起了他們平時一般喝不起的碧螺春。

情況有點不對。

“上啊!”陳立見幾人猶豫了,在後麵雙手一揮,急聲道。

幾人對視一眼,又看了眼韓元,擼著袖子又上了。

韓元心裏咚咚咚的劇烈的顫抖,低著頭,右手一揮。

這是衛樵剛才告訴他的動作,他不知道有沒有效果,已經做好了抱頭挨揍的準備了。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6:51 PM

第八十章極品

可是等了許久韓元也沒感受到拳打腳踢,眼皮抬了起來,卻是一怔。

隻見本來一直在吹牛打屁消磨時間的十幾個漢子,一副摩拳擦掌不懷好意的將陳立幾人給圍了起來。

陳立幾人一臉楞然的不停向後退,一直退到柱子上,陳立才梗著脖子大聲道:“你們想幹什麼,我是陳家的少爺,你們敢打我?陳家是不會放過你們的!”

這些大漢都是走南闖北的人物,哪裏認識你陳家是誰,也不知道小二說了什麼,那十幾人當即將陳立幾人圍在柱子上,晃著拳頭一臉怪笑極其不友善。

韓元一怔,陡然臉色通紅,想起衛樵剛才教的話語,神色瞬間極力鎮定下來,臉色淡淡然揮了揮手,道:“打,躺倆月就行,不要傷筋動骨。”

——這話忒惡毒了,不傷筋動骨的就要躺兩月,那非得內傷不行。

“韓孝義,你敢!你不想在金陵混啦……”陳立抱著頭,畏畏縮縮的躲在柱子後麵,大聲衝著韓元嚷嚷道。

韓元臉色淡然,惜字如金道:“打!”

“哎呦”韓元話音一落,陳立就痛呼起來。

“你們還真敢打呀,哎呦,哎呦,韓孝義,哎呦,你還真敢打我呀,我我我告訴你,我,我可是陳家少爺……”

其他幾人更是不堪,隻顧抱頭向陳立邊上擠,不停的大呼小叫喊著陳少爺救命。

小二很快又給韓元上了杯茶,韓元笑眯眯的喝了起來,這一刻,他隻覺得自己像個皇帝,一股從未有過的自信感覺由心而起,充斥著他身體的每一個地方,讓他整個人都澎湃起來。

過了許久,韓元淡淡一笑,道:“好了。”

那十幾個大漢一聽,又重重揣了幾腳,有人花錢請揍人,這種事情實在是太舒服了。不但發泄了的不自己心裏的不舒服還賺了銀子,爽!

十幾個人對著韓元抱了抱拳,一番客氣後,大笑出門去。路過陳立幾人的時候,又上去揣了幾腳,就當第一次生意友情贈送了。

陳立幾人鼻青臉腫大呼小叫的靠著柱子,一臉的慘象。

陳立抱著柱子,看著韓元,眼神畏懼,大聲道:“韓孝義!你你你,你真敢打我呀,你給我記著,這筆賬陳少爺我記下了!”

他摸著臉上的青腫,然後又伸手摸了摸褲襠,哪個混蛋缺德鬼,竟然光天化曰之下在他褲襠裏扔了東西。

陳立伸手試試了,黏糊糊的,手指沾了一點拿出來,在眼前一看,愣住了。

白色的。

其他幾人看著陳立的手指,也愣住,幾人不顧滿臉的淤痕,紛紛古怪的笑了起來。

陳立卻沒笑,眼睛眨了眨,在幾人的雙眼瞪圓中,伸出舌頭,舔了舔。

韓元本來在喝茶,這回兒猛然臉色漲紅側頭噴了出來。嘴角直抽抽,抬頭一臉愕然的看向陳立。

從那掏出來的,白色的,他,舔了!

“甜的!”陳立大叫一聲。

看著陳立的眾人臉角僵硬,麵容古怪。

衛樵揉了揉臉角,看不下去了,搖了搖頭,一臉歎息的走下樓。

陳立不顧眾人的眼神,接著又嚐了一口,砸吧著嘴,一臉的嚐味表情,許久,在眾人的極度恐懼目光中,陳立雙眼驚訝的道:“白糖!”

說著,似乎還怕別人不信,又從褲襠裏掏出一塊,遞給身邊的幾人。

那幾人連連擺手,連忙後退了幾步。

陳少爺的彪悍,當真是神鬼皆泣。

陳立伸著手,一副受了委屈模樣大聲道“別不信啊,真是白糖,不信你們嚐嚐啊……”

幾人連忙點頭,信信信。

陳立又將目光轉向了韓元,道:“你不信你試試……”

正堂裏還有幾人,看著陳立褲襠濕透,手裏沾著白色粘液,到處讓人嚐嚐,紛紛臉色蠟黃,嘴角抽搐,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神色那是相當的難受。

韓元心裏同樣是哭笑不得,一心憋屈。本來揍一頓出氣來著,可是人家被揍完,一點覺悟都沒有,一點報複的快感他都沒嚐到。待見著陳立二百五的樣子,他心裏鬱悶直欲喝口茶嗆死自己。

——以前怎麼就和這種人杠上了?

正堂裏死寂,衛樵踏踏的走下了樓梯。

陳立伸著手指,轉著頭,怔怔的看向衛樵。

陳立一見衛樵忽然臉色一變,轉過身看著衛樵恍然大悟道“我說呢?原來是你啊?這韓孝義身後就是你撐的腰吧?怪不得,平時給他十個膽子都不夠。看來你們衛家真是想給我陳家死磕到底了……”

衛樵臉角古怪,沒想到陳家竟然還有這麼一位極品少爺。

看著他把手指又伸向自己,衛樵嘴角翹起,淡笑道“如果不想再挨揍,就離我遠點。”

陳立本能的立即退後了三步,臉色慌張的左右看了一圈,見沒有人,滿臉犯賤笑容又伸著頭道:“這裏沒有人,你嚇唬我?”

衛樵走近一步,低聲道“他們就埋伏在門口,不信你去看看。”

陳立一聽,眼神轉動起來,眼神盯著衛樵,猶豫著對著躲在一邊幾人對著門口頭一甩,使了個眼色。

——去一人看看。

陳家沒希望了。衛樵心裏暗道。

韓元也搖了搖頭,心裏奇怪自己以前怎麼就被這種人給欺負了。

“少爺,少爺……”結果那鼻青臉腫的一個還沒有走到門口,一個陳家家丁模樣的下人急匆匆的跑了進來,大喊道。

陳立一伸脖子,瞧著他道:“我在這兒呢。”

那家丁立即跑了過來,拉著他就走,道:“少爺,快回去,家裏有重要客人。”

陳立一愣,拉著那家丁翻著眼道:“什麼客人啊,什麼時候輪到我接客了?”

那家丁目光一掃,在他耳邊極低聲的說了一句:“那位王府管事啊。”

陳立一聽就是身體一抖,道:“真的?那得快點去,走。”說完,好似忘記了剛才發生了什麼一樣,急匆匆的就奔著門口走去。

韓元看著陳立,嘴角抽搐,哈哈大笑起來。

“少爺,少爺……”他還沒笑完,衛樵就見香菱一陣風似的跑了進來,一邊跑一邊大聲喊。

衛樵笑著道:“怎麼了?”

香菱氣喘籲籲的跑到衛樵身前,急色道“少爺,快回去,夫人暈倒了。”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6:53 PM

第八十一章 強強

“怎麼回事?”衛樵一邊走一邊急切的問道。

香菱臉上細汗涔涔,道“我也不知道,是婉兒姐讓我通知少爺的。”

衛樵不再問,腳步快了許多。

衛樵路過門兩邊,見門衛還一如往常的跟自己打招呼,心知這件事還沒有傳出來,便點了點頭,直接奔著李惜鸞的小樓走去。

剛走幾步,又對著身後的香菱道:“去,把我抽屜裏的那兩個牌子拿過來。”

香菱一怔,連忙‘哦’了,飛快的又奔著衛樵的小院跑去。

“少爺。”衛樵剛到門口,魚兒就迎了出來。

衛樵壓了壓起伏的胸脯,看著魚兒道:“嫂子怎麼樣了?”

魚兒抿著嘴,悄步邁出門檻,靠近衛樵低聲道:“夫人已經吃了藥,剛躺下。大夫說是勞累所致,休息幾天就好。”

衛樵心裏鬆了口氣,胸脯開始劇烈的起伏起來。

過了許久,衛樵平了氣息,卻有些疑惑,最近李惜鸞的氣色一直很好啊。

衛樵思忖了一陣,看著魚兒道“魚兒,是不是家裏的生意出了什麼麻煩?”

魚兒俏臉稍稍猶豫,蹙著眉頭低聲道:“少爺,我猜是崇州那邊出事了,夫人沒跟我說。”

衛家在金陵的生意已經基本被陳楚兩家占據,大部分生意轉向了崇州。崇州商業發達,也很好的消化了衛家積累下的庫存,漸漸成為衛家商業的核心銷售地。

衛樵想了想,淡淡一笑,道:“不用擔心,沒什麼大不了的。”有了那兩塊牌子,衛家的危機就穩穩度過了,隻要再拿下商會會長,衛家三五年內,基本無人可以撼動。

魚兒抿著小嘴,見衛樵還笑的出來,心思裏一陣不滿。

衛樵也猜到了魚兒心裏想什麼,呵呵一笑道:“怎麼,少爺我在你心裏就這麼沒心沒肺?”

魚兒一愣,大眼睛眨了眨。她沒想到,衛樵竟然能猜到她想什麼,而且還這麼坦白?

“少爺,拿來了。”小丫頭發絲貼在臉上,氣喘籲籲的跑了過來。

衛樵接了過來,感覺兩個牌子上濕漉漉的,對著香菱笑道:“你先休息下,我去見嫂子。”

香菱上氣不接下氣的彎著小蠻腰,胸脯起伏的在階梯上直接坐了下來。她可是累壞了。

魚兒小臉有些糾結,不知道該不該攔著衛樵。最他們近兩人的關係非常的古怪,小丫頭心思裏疑惑不少。

衛樵踏了進去,李惜鸞的房間他倒是來過一次,駕輕就熟的直奔臥室。

屋內淡淡的藥味彌漫,還有一股特有的女子氣息飄蕩。

衛樵輕步走了進去,隔著門隱隱能看到李惜鸞躺在床上熟睡。

衛樵稍稍猶豫還是邁了進去,靜悄悄的坐的床沿,緩緩坐了下來。

熟睡的李惜鸞眉頭緊蹙,俏臉蒼白中帶著疲憊憂慮,眉宇間濃濃的愁緒絲毫不減。

衛樵伸手在李惜鸞額頭上試了一下,點了點頭,不是很熱。

回想著兩人之間的幾次交集,尤其是最近彼此心照不宣的打情罵俏,嘴角不經意掛起淡淡微笑。

“我是該做些什麼了。”衛樵伸手輕輕抹平李惜鸞凝結的眉梢,輕聲道。

熟睡中的李惜鸞忽然抿了抿櫻唇,囈語道:“混蛋……”

衛樵一怔,旋即輕聲笑了起來。看著李惜鸞如花似玉的俏臉,伸手理了理她淩亂的秀發,輕輕給她掖了掖被腳。

天漸漸黑了下來,李惜鸞一睡就沒有醒,衛樵讓魚兒弄了點吃的,在外麵吃了起來。

一邊吃一邊看著手裏的筆記,他已經比較出三家的差別,正在試驗能否將衛家的布料做成既色澤光鮮絢麗又耐用持久。雖然化學知識忘的差不多,但還是讓他取得了一些進展。

魚兒站在他邊上,看著他手裏的書上各種各樣字符橫七豎八亂七八糟,小嘴嘟了嘟,雖然不敢直接說,心裏也難免腹誹。小丫頭對衛樵有多少才華不關心,就關心她家小姐是不是受了委屈。

衛樵專心的盯著筆記看,自然不會想到邊上的小丫頭一肚子牢騷埋怨正在腹誹自己。

屋外群星閃爍,屋內靜謐無聲。

“魚兒。”忽然間,李惜鸞閨房傳出一聲輕喚。

魚兒小臉一喜,急切的奔了進去。

衛樵也連忙放下筆記,跟著走了進去。

李惜鸞斜靠在床框上,兩眼暗道,神色蒼白,眉宇間全部都是愁緒。

“給我倒杯水。”李惜鸞喘著氣,有些有氣無力道。隨即看著跟進來的衛樵,俏臉一紅,連忙理了理脫落的的衣服,拉著被子蓋在胸口,神色勉強的喚道“小叔。”

衛樵輕輕一笑,在李惜鸞的床邊坐了下來,伸手就試試了李惜鸞的額頭,輕輕點頭,又見她俏臉異樣好似斜靠在那裏不舒服,伸手將李惜鸞抱著坐了起來,枕頭墊在她身後,將她緩緩的放了下來。

本來一心沮喪的李惜鸞被他這麼一搞,頓時麵紅耳赤,不知所措。

坐在床邊,探她額頭,抱她,這些完全不應該是他做的的!

魚兒大眼睛眨了眨,旋即眼神一亮,連忙將杯子在李惜鸞床邊放下了下來,悄悄的退了出去,關上了門。

衛樵見她俏臉通紅,加上熟睡剛醒的慵懶,衣衫發髻淩亂,當真是格外美豔,心裏轉動著,隨手將茶水遞了過去,笑道“嫂子,你這會兒更好看。”

這句話立即讓李惜鸞回想起那天被他戲弄的時候的尷尬羞惱,俏目圓瞪,遞過杯子,賭氣般的咕咕咕似要全喝下去。

衛樵見李惜鸞喝水,便低頭沉吟起來。

李惜鸞喝完水,酥胸輕輕起伏,瞪著俏目,鼓著臉龐。

衛樵忽然抬頭說道“嫂子,要不咱們成親吧。”

————

李惜鸞目瞪口呆,直愣愣的看著衛樵,怎麼也沒想到衛樵沉默一陣就會說出這句話。

衛樵見李惜鸞錯愕,呵呵一笑道:“你還想瞞我,爹的遺言你也不是答應了嗎?”

這個不是秘密,雖然李惜鸞下了封口令,但還是讓衛樵知道了。

李惜鸞一聽登時俏臉通紅,手足無措,慌亂的眼神閃爍。

“唔”

驀然間,衛樵撲了過去,一下子擒住了李惜鸞的櫻唇。

李惜鸞腦中一片空白,俏目圓睜,隻聽到芳心咚咚咚劇烈的跳動起來。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6:54 PM

第八十二章 點頭

許久,衛樵品夠了才放開李惜鸞,又坐了回來。

柔軟,細膩,清香,還有一股說不出的香甜。

衛樵抿了抿嘴唇,很想用舌頭舔試試,可惜太過輕挑,看著李惜鸞耳根紅透,美目如水,喉嚨咽了一下,道:“既然你不出聲,我就當你默認了。”

說完,衛樵一轉身,坐到李惜鸞邊上,就摟住了她的香肩,拉到了懷裏。

李惜鸞一下子回過神,本來就渾身無力,本衛樵這麼一弄更是一點力氣都沒有,俏臉通紅,腦中轟轟轟亂響的輕輕掙紮著低聲道:“小叔,你先放開我,咱們慢慢說……”

衛樵低頭看著酥胸曲線光澤,隱隱可見淺淺白白的溝壑,喉嚨輕輕聳動,湊在她耳邊細聲道:“說什麼?”

李惜鸞感覺耳邊的熱氣,嬌軀一陣酥軟,芳心咚咚咚跳個不停,眼神一陣閃爍。

——雖然她早有準備,但這也——來的太突然了。

李惜鸞咬著櫻唇,低聲道“小叔,你放開我,說、說剛才的事。”

衛樵見耳垂白皙嬌嫩,柔軟小巧,忍不住的張嘴含住,輕聲道:“你不是已經答應了嗎?”

李惜鸞嬌軀猛的一顫,直覺一股熱流從耳朵傳出,遍布全身,酥酥麻麻,既難受也說不出刺癢難耐。

李惜鸞氣息漸粗,板著紅透俏臉道“小叔,你再這樣我可就生氣了。”

衛樵見她俏臉紅透,輕輕一咬耳垂,在李惜鸞的嬌軀戰栗中又將她放下來,倚靠在床頭,自己坐在床上,離她不過半尺之遙,呼吸的熱氣都能吹到她臉上。

李惜鸞酥胸起伏,俏臉通紅,櫻唇緊咬,俏目緊閉,睫毛閃動,隱隱的咬著銀牙。

衛樵怕她羞怒發難,兩個牌子遞了過來,先發製人的一本正經道:“嫂子,你看看這個。”

李惜鸞美目緊閉,咬著嘴唇芳心淩亂無比的思索著對策,隨即羞惱,憤然,甚至有些咬牙切齒。

——這個混蛋提的也太直接**了一些。

成親乃是三媒六聘,哪有當事人直接當麵談的,而且還說的那麼不客氣,簡直就當自己是他們家的了。

李惜鸞心裏胡思亂想一陣,也不敢說話,生怕這混蛋又做出些讓她羞憤的事情來。有些逃避的接過牌子,俏目睜開一絲,旋即驀然俏目圓睜,嬌軀一顫的坐了起來,又去看另一個。

路引,雖然衛家沒有,但並不表示她不認識。那塊鐵牌她同樣認識,兩年前她還有一塊,隻是時間到了被收了回去。

李惜鸞滿臉震驚,酥胸起伏,眼神驚訝至極。

待她不顧額頭上的汗珠準備抬頭發問的時候,卻發現衛樵正端著她剛才喝過的茶杯仰頭喝了起來!

李惜鸞衣衫淩亂,酥胸半露,秀發披肩……

——沒辦法了。

李惜鸞登時俏臉通紅,一心震驚拋之腦後,羞憤之情再次噴薄而出,猛然扯過枕頭一臉憤怒的砸了過去。

“衛樵你這個混蛋!”

衛樵被她砸了兩下,連忙逃了出來,眼神亂晃閃爍的說道:“嫂子不用急,我立即再給你倒一杯。”

這模樣似乎是李惜鸞要和他搶水喝,而不是他喝了李惜鸞的杯子。

——完全不拿自己當外人了,即便夫妻也甚少用同一個杯子,更別說叔嫂了。

“混蛋!”

李惜鸞本能就想用兩塊牌子砸過去,猶豫了一下,還是咬牙切齒的將枕頭扔了過去。

衛樵呵呵一笑,一把接過枕頭,道:“咳咳,嫂子,咱們說正事吧。”

李惜鸞俏目圓睜,氣哼哼的瞪著衛樵,旋即一驚連忙護住胸口,拉了拉被子,向後倚了倚,俏臉板起,更加的怒目而視衛樵。

衛樵又坐了下來,一副君子風度的說道:“嫂子,可認識這兩塊牌子?”

李惜鸞本來心裏一肚子無名怒氣,一聽這話板著的俏臉一鬆,玉手拿起兩個牌子,全然忘記剛才的被調戲戲弄眼神光彩大放俏臉激動道:“這塊是禁軍的冬衣準入鐵牌,這塊是路引,這些我都見過,小叔,你是哪裏來的?”

有了這兩樣東西,衛家就不會倒了。

衛樵拉過她一隻手,目光灼灼道:“你答應我我就告訴你。”

李惜鸞一愣,道:“答應什麼?”但旋即俏臉通紅,玉手使勁要抽回去。

衛樵一本正經的摩挲著,湊近道:“嫂子,反正也沒人,你就跟我說吧。”

李惜鸞嬌軀發燙,櫻唇緊咬,一個勁的扯著手臂。

衛樵自然不會讓她抽回去,也明白女子害羞矜持,低聲道:“你隻要點頭,我就放開。”

李惜鸞耳根紅熱,芳心噗咚噗咚的好似要跳出來一般,別著頭咬著嘴唇不肯說話。

衛樵手指在李惜鸞手心輕輕一撓,道“點頭,咱們就說正事。”

李惜鸞隻覺得嬌軀一顫,脖子一冷,頭不由自主的點了下去。

衛樵嘴角一翹,手鬆開來,一本正經的整理了下衣服,咳嗽一聲,道:“惜鸞,咱們談正事。”

李惜鸞滿心說不清的情緒,隻覺得心裏砰砰砰跳的極其激烈,簡直比她第一次接手衛家生意還要緊張。待聽到衛樵一本正經的喊出‘惜鸞’兩個字的時候,嬌軀一顫,俏臉滾燙,咬著櫻唇,滿心思緒複雜淩亂也有著如釋重負的輕鬆。

她本就隻能留在衛家,好在心甘情願,小叔子也不算混賬,隻不過一直以來這層窗戶紙不太好挑破,沒想到衛樵今天竟然以如此直接幹脆的方式道出,更是半強迫的逼她點頭。

半推半就這本也是她心裏一直最合適的方式,但出於女人的矜持本性,李惜鸞還是一股被調戲非禮的惱怒從心生起,俏目圓瞪,鼓著俏臉,怒瞪著衛樵,酥胸起伏幅度驟然縮小。

衛樵一見,立即起身就走,道:“惜鸞你先休息,我明天再來。”

三步作兩步,速度飛快。他已經看出來了,李惜鸞要暴走了。

李惜鸞登時抽出枕頭扔向了每次都逃跑的混蛋,滿臉羞怒的瞪著大門喘了起來。

李惜鸞瞪著,忽然將身子縮進了被子裏,半晌又紅紅的露了出來,嘀咕了一句。

“有心沒膽。”

衛樵逃了出來,也不顧魚兒滿臉疑惑,直接出了門口,走到門外才大口喘了口氣。

衛樵想著剛才李惜鸞的羞怒,心裏覺得有些過了,但旋即又自我排解道:“明知道是老爹給安排的媳婦,一個如花似玉的大美人,總不能讓人家女方自動上門表白吧?”

——那啥,咱得主動。

這麼一想,衛樵心裏就舒服了,身上還彌漫著淡淡的香味,一臉笑容的奔著自己小院走去。

“少爺,你回來了,夫人怎麼樣?”小丫頭遠遠的就迎了出來,仰著白皙脖子問道。

“哦,沒事了。”衛樵呵呵一下,滿麵春風道:“打水,洗澡。”

小丫頭跟在衛樵身後忽然間小鼻子聳了聳,登時大眼睛一睜,‘唔’‘呀’兩聲,忽然張牙舞爪的直奔房門裏衝去。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6:56 PM

第八十三章 打臉

衛樵眉頭挑起,神色古怪的看著小丫頭慌慌張張的背影,跟在後麵笑呵呵的走了進去。迎門就看到婉兒大眼睛閃亮,詫異好奇驚喜,光芒閃閃,直勾勾的盯著自己。

衛樵笑著在身上看了看,見沒有什麼特別,就瞪著婉兒道:“幹什麼,香菱一個瘋就夠了,趕緊打水去。”

婉兒抿著嘴唇,眼神閃爍極其驚異。走到衛樵身前,悄悄的鼻子吸了吸。

果然。

一個悶葫蘆少爺,一個精明能幹的大少夫人。

婉兒小嘴抿了抿,一臉怪笑的連忙‘嗯’了聲,轉身飛速的逃了出去。

香菱躲躲閃閃,小臉笑的跟一朵花一樣,倚靠在門上一邊討好的笑著一邊腳下向著門口移動。

衛樵餘光瞥著她轉著頭,直到小丫頭移到門框,撒丫子逃走的時候,才笑眯眯的收回眼神。

躺在床上,想著李惜鸞的柔軟櫻唇,風韻嬌軀,衛樵心裏一陣燥熱。

兩個小丫頭很快就打來水,在浴桶邊忙碌了好一陣子,婉兒才走到一直嘴角笑眯眯的衛樵身前輕聲道:“少爺,水好了。”

衛樵一愣,點了點頭,對著兩人揮了揮手,就開始扯自己衣服。

兩個小丫頭俱是滿臉好奇,俏臉通紅,欲語還休。被衛樵一人一個栗子,抱著小腦袋趕出了門。

躺在浴桶裏,衛樵仰頭看著屋梁,深深的吐了口氣。

原來他的確是有一門親事的,也算是大家閨秀門當戶對,可惜衛家老爺子突然病逝,衛家急劇衰落下來。李惜鸞親自登門提親,卻被人拒絕,一句‘玩笑耳’打發回來。

李惜鸞自然也不會低三下四的求人,這婚事就這麼算了。

隨著衛家生意不停的惡化,本來以為可以依照衛老爺遺言安心相夫教子的李惜鸞,幾乎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家族的生意上麵,對於衛樵的婚事也再三考慮,可惜不是這個原因就是那個問題,一直被耽擱拖延下來。

衛樵今天的行為,倒也不全是突發奇想,其實是各種感情交織在一起,醞釀催化,促使他今天‘衝動’了一回。

“可惜,月亮不夠圓。”衛樵一邊撥弄著水,一邊歎息道。

衛樵這邊不平靜,李惜鸞那邊也不安寧。躺在床上,扯著被腳,李惜鸞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眼前先是晃悠衛老爺臨終前的話語,然後就全是某個混蛋的影子,一本正經的笑,一本正經的調戲,一本正經的說話,一本正經的笑著說著不著痕跡調戲的話……

直到半夜,精明無比的李惜鸞終於捶胸頓足惱怒無比的發現了一件事。

——她睡不著。

第二天一大早,魚兒就來了,大致將昨天的事情說了一遍,最後著重強調夫人昨晚沒有休息好,今天少爺就不用去看望了。

衛樵心知肚明,滿麵笑容的將魚兒送了出去,然後坐在那裏一邊輕聲笑著一邊思索起來。

兩個小丫頭站在他前麵不遠處,睜大眼睛伸著脖子,眼神滿是亮閃閃的好奇。

即便衛樵不說,她們心思裏的八卦之火還是熊熊燃燒,不可阻擋。

前幾天,崇州忽然有幾個大戶聲稱衛家的布褪色有毒,崇州刺史經過調查確認了此事,於是,不僅將衛家剛剛發過去的貨給查禁了,而且還將衛家在崇州的所有商鋪給封了。崇州乃是衛家最重要的利潤來源,李惜鸞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家族其他人也立即知道,紛紛找了過來。

李惜鸞最近本就累,卻也開心,但是這件事一發生,當即就有些站立不穩,加上一些刺耳的話,便暈倒在地。

衛樵一邊喝茶,一邊嘴角微翹的輕笑起來,這路引與禁軍冬衣鐵牌除了各種好處外,本身就是一種認可與肯定,尤其是那禁軍冬衣鐵牌,更是後台鐵硬的象征。如果崇州那刺史知道衛家有這東西,即便是衛家的布真有毒,也要穿著登門謝罪了。

至於家族那些一直不安分的人,恐怕這個時候還在算計著怎麼乘機奪取衛家的控製權。而等待他們的,隻能是李惜鸞響亮的巴掌。

衛樵對於這些隻是輕輕一笑而過,琢磨著,這應該是陳楚兩家發力的結果,不過有了這兩樣東西衛樵已經不用擔心了,下麵的事自然有李惜鸞來做。想來受了刺激的李惜鸞,估計這次要大發雌威了。

衛樵滿臉詭異笑容,兩個小丫頭站在他不遠處,一邊看著衛樵,一臉眼神閃亮的低聲竊竊私語。

衛樵想了一陣,便站了起來,向著書房走去。打開抽屜從夾層裏抽出筆記本與鉛筆,這夾層是他設計的,一般人即便打開抽屜想到有夾層也找不到。上次傅煬能夠看到他那本詩集,多半也是婉兒小心思作怪的結果。

“好了,你們兩個該幹嘛幹嘛去。”衛樵邊走邊對著還在那鬼切切私語的兩個完又奔著後院走去。

兩個小丫頭都是鬼精靈,能夠猜出大概也正常。

兩小丫頭立即答應一聲,一前一後跟著衛樵出門。

衛樵走到後麵,擼著袖子,又開始實驗起來。

三家的布料其實都是差不多的,最為關鍵的還是在染色上。

蒸煮沸曬,衛樵再次投入進去。

大齊的染料多為植物,每一次染色都要費很大的勁,而且染色植物不多,能夠染成的顏色也就很少,根據那本書的記載,最多也就二十幾種。衛樵一直在嚐試能否染出其他顏色,也在尋找能不能找到其他的染色植物。

不停的糅合,不停的晾曬,不停的洗滌,不停的蒸煮……衛樵絲毫不覺得累,反而極有興趣的投入其中。

晾衣架上,已經滿滿的擺放了數十個夾子,都是他實驗的結果,沒有幾天時間還看不出效果。

“咦,這是什麼?”忽然間,衛樵手裏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塊黃黃的石頭模樣的東西,卻發現手上也跟著變成了黃色。

衛樵一怔,眉頭擰了起來,貌似那本書上沒有一點關於礦物染色的記載。

他連忙放下那石頭,翻起了那本染花之書。

“真的沒有。”許久,衛樵合上書,眼神炯爍的自語道。

婉兒探頭探腦的走了進來,悄步走到衛樵身邊,看著眼神閃亮的衛樵,低聲道:“少爺,傅雲崖回來了。”

衛樵一愣,猛然拿起一邊的筆記本,刷刷的記了起來,好似沒有聽到婉兒的話一般。

婉兒大眼睛眨了眨,抿著小嘴好奇的在衛樵身邊蹲了下來。

過了許久,衛樵才抬起頭,如夢初醒看著婉兒道:“婉兒,你有事?”

婉兒輕輕一笑,抬起俏臉道:“少爺,傅雲崖回來了。”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6:57 PM

第八十四章 質問

衛樵本來直接回房內的,結果被婉兒硬是扯進了她的房間,打了水,然後又跑去他屋內拿了衣服,待洗好換好他才回到自己屋內。

傅煬已經坐在屋裏,臉色興奮,眼神閃亮。一見衛樵進來,連忙站了起來,行禮道:“老師。”

衛樵見他精神勃發,一掃之前頹氣,呵呵一笑道:“怎麼樣,這一遭走完感覺如何?”

傅煬跟著衛樵在桌邊坐了下來,滿臉激動道:“老師,我把酒坊給買下了,壹仟貳佰兩,那老板極不情願以這個價格賣給我的,我磨了許久他才肯答應。”

傅煬激動的無以複加,他以前一直被鎖在府裏,沒有任何事可以讓他煩心,也沒有任何事可以讓他感覺到自己的價值。今天他買下了一個酒坊,用了一千二百兩,比衛樵要求的一千五百兩整整少了三百兩。

三百兩在他眼裏或許不算什麼,但是那裏麵蘊含的驕傲,卻是誰也不可剝奪的。

衛樵淡淡一笑,一邊喝茶,一邊看著他道:“嗯,做的不錯。”

傅煬一聽,臉色更加激動,本來就不大的眼睛頓時不見了,站起來抱拳對著衛樵道:“多謝老師誇獎。”這句話是發自內心的,從西到大,除了依韻寵溺的誇獎,從來沒有人真心誇過他。衛樵的話語雖淡,但就是淡才表現的真!

傅煬心裏滿心激動,心裏直將衛樵放在了依韻一個等次上。

衛樵又審視了他一眼,笑道:“怎麼樣,酒樓有眉目嗎?”

傅煬一聽,臉色微變,旋即又鼓著胸脯沉聲道:“老師放心,過幾日我一定能幫你買下的。”有了前麵的成功,他對後麵也信心十足。

衛樵笑著點了點頭道:“有沒有什麼麻煩?”

傅煬猶豫作沉吟狀,連忙道:“老師你想買在哪裏?”

衛樵淡然一笑道:“不管哪裏,隻要有人來人往就行。”

傅煬又低頭沉吟,旋即道:“老師要幾層?”

盡管問的都不重要,但衛樵還是笑著說道:“三層這樣。”

傅煬肅色的點了點頭,認真的記下。許久,又道:“那老師,你是打算買這湖邊還是路上熱鬧的地方?”

衛樵想了想,道:“在湖邊吧,沒事看看水,聽聽風也不錯。”

傅煬嘿嘿一笑,他也猜到了衛樵會有這風雅之心。

衛樵見他始終沒有問到正題上,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道:“你可想好了如何買下酒樓?”

傅煬手裏還有八百兩,差一千五幾乎兩倍。

傅煬笑著撓了撓頭,道:“老師放心,我一定能做好的。”

衛樵淡淡的讚許一笑,道:“你在這等著。”

傅煬一愣,有些不明所以的點了點頭。

衛樵走到書房,鋪開一張紙,拿起毛筆寫了起來,沒多久又拿了起來,吹幹疊起,走了過來。

“這個你拿著,到你想不到辦法的時候拿出來,如果你想到辦法,就扔了。”衛樵將疊好的宣紙遞給傅煬,笑著說道。

傅煬連忙接了過來,也知道衛樵是給他鍛煉的機會,滿心激動的點了點頭。

衛樵見他鄭重其事的揣入懷裏,笑道:“晌午了,留下吃飯吧。”

傅煬一聽便站了起來,沉肅道:“不了老師,我約了錢展櫃吃飯,就先走了。”

衛樵淡然一笑,點了點頭。估摸著這錢掌櫃也是個酒樓掌櫃,傅煬這是去談生意了。

看著傅煬有些風風火火的背影,衛樵笑著點了點頭,的確是可造之材。

婉兒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進來,在衛樵耳邊輕聲道“少爺,現在就吃嗎?”

衛樵摸了摸肚子,道:“嗯,端上吧,對了,香菱呢?”

婉兒抿著嘴角輕笑,道:“幫魚兒整理賬本去了。”

衛樵呵呵一笑,道:“好啊,咱們的小丫頭也懂得助人為樂了,值得誇獎。”

婉兒笑著應了聲,轉身去廚房端菜了。

還是三菜一湯,兩熱一冷,樸素清淡。

衛樵卷了卷袖子,對著婉兒道:“知道賣那些亂七八糟的是在什麼地方嗎?”

婉兒給他盛飯,小臉思索道:“應該是東頭的市坊,我很少出門的,我去給少爺問一下吧?”

衛樵點了點頭,端起碗道:“嗯,問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麼奇怪的石頭之類的。”

婉兒答應一聲,又給盛了碗湯,才出門。

“少爺,門外有一個叫做酒鬼唐耀的人來訪。”

衛樵吃了沒幾口,一個下人忽然在門外大聲說道。

衛樵一愣,連忙道:“把他請進來,請到這裏。”

衛樵一邊扒飯一邊琢磨著他不是後悔了來索要酒方的吧?

“哈哈,衛兄弟,別來無恙。”唐耀一進門就哈哈笑道,一副老朋友見麵狀。

衛樵已經放下了碗筷,笑著道:“唐兄客氣,要不要吃一點?”

唐耀一愣,看著滿桌的殘羹剩飯,又看了眼衛樵,哈哈大笑道:“都說兄弟你行事無常與眾不同,果然如此啊!”

衛樵淡淡一笑,道:“雲崖剛剛出去,唐兄就慢了一步。”

唐耀呵呵一笑,見四下無人,臉色漸緩的低聲道:“衛兄弟,實不相瞞,這次我來不是為了七少爺。”

衛樵輕輕‘哦’了聲,靜待下文。

唐耀收斂笑容,有些肅然的低聲道:“衛兄弟,你可是讓七少爺在到處買酒坊酒樓?”

衛樵頗有些詫異的看著他說道:“你們知道了?”

唐耀苦笑一聲,道:“衛兄弟還不知道七少爺的具體身份吧……”

唐耀沒說完,衛樵便淡淡道“滿金陵隻有一個傅家。”

唐耀一怔,旋即有些疑惑道:“衛兄弟既然知道為何還讓七少爺做這種事?而且,你不會認為我們真的會對少爺出走不聞不問吧?”

衛樵‘唔’了聲,若有所思,估摸著有時鍛煉的意思,點點頭,道:“唐兄,你今天是奉誰的命?”

唐耀再次一怔,有些詫異的看著衛樵。這個問題,可是問到點子上了。

唐耀猶豫一下,還是低聲苦笑道:“是府裏的一管事看到,告訴了那位姑奶奶,這不,我就來了。”

衛樵淡淡然一笑,道:“你回去告訴青瑤,讓他壓一下,雲崖說幾天就能搞好。”

唐耀擰著眉頭,有些疑惑道:“衛兄弟,你既然知道傅家,為什麼還堅持讓七少爺去做,衛家也不小,如果這件事讓老爺知道了,就麻煩了。”

衛樵嘴角輕輕一翹,笑道:“你確定他不知道?”

唐耀一愣,臉色瞬間精彩起來。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7:01 PM

第八十五章布局

送走了唐耀,衛樵又走到了後院。

使用五種原色混合多次染色,便能得到其他顏色。衛樵也已經記不得色譜色值,隻能憑借記憶,不停的實驗了。

李惜鸞休息了半天,再次出門去了。對於崇州的事情,她完全不放在心上,一個小小的刺史憑借衛老爺留下的關係還能疏通,即便無法疏通,那兩個象征著關係後台的牌子也足夠嚇死不少人。

香蘭節已經過去不少曰子,金陵的各種風波也漸漸平息,但隨著十二月初九的進士大考的不斷逼近,各地士子進入金陵的越來越多,各種事情麻煩也一樁一件的多了起來。

有不少人挑戰楚瀚,畢竟那種轉尾回文詩隻是‘偶得’,許多人都想踩著他的肩膀功成名就,但無一不是落敗而回,反而愈漲了楚瀚的名聲。

似乎是同樣收到了封口令,楚瀚對於高台上的一切閉口不談隻字不提,很多人都知道兩人在台上的比試,但版本太多,加上楚瀚莫名奪冠,一時間卻也真假難辨。

自然也有人上了衛家大門賴著不走,於是衛樵直接寫了個對聯掛在了門口,能對上來再說。

五個字:風定花猶落。

看似簡單,簡單之極的因果聯,其實也不好對,蟬噪林愈靜這是動中有靜,鳥鳴山更幽同樣也是以動襯靜,而風定花猶落,卻是靜中有動,看似絕配實際南轅北轍。

也有人對湖靜魚還遊,船停水照流,可惜看似對仗,實則禁不起推敲,大多數敗走。

也有堅持不懈的勉強過關的,結果被家丁引進客廳,卻又看到了一副對子的上聯。

書臨漢帖瀚林書。

看似簡單,前後一顛倒進來的幾人也傻了眼。

全軍覆沒後,眾人集體冥思苦想,依然得不到滿意的答案,便再次聯袂找到楚瀚,結果,楚瀚也苦思半天而無果。

這下子也將衛樵的名聲的陡然抬高,加上先前的各種版本的愈演愈烈,直接給衛三步冠上了‘大齊第一才子’的頭銜。

衛樵對於這些隻是淡淡然一笑,絲毫不加理會。

過了不少天,九月十六,衛樵帶著香菱出門了。

廟會據說被推遲了,好在衛樵興趣也不是很大,倒是小丫頭辛辛苦苦勤溜了不少天,滿腹怨言,小臉糾結一天都沒說話。

兩人大模大樣的走在街上,衛樵一身淡灰色長衫,與以往大不相同,手裏一把折扇,緩步走來,當真是濁世翩翩公子,一副瀟灑自如之態。

當初高台之上看清他的相貌的人極少,稍微變換一下,倒也不擔心人認出來。

香菱見衛樵盡是在一些石頭上流連,奇怪的問道“少爺,你要買什麼啊?”

衛樵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說話,神情專注的盯著路邊的各種奇形怪狀的石頭。

“公子,我這是從深山來挖出來,無論是雕刻還是養魚,都是極品啊……”

“公子,我這個顏色純正,光滑清新,無論是做石椅還是圓桌都再好不過……”

“公子,我這個堅硬質密,做一些小工程非常合適……”

每個老板都極其熱情,逮著衛樵就說個不停。在他們眼裏,大概衛樵這類富家公子就是獵奇的可以狠狠宰的冤大頭。

衛樵一路淡淡的笑著,對於他們的熱情最多就是擺擺手,感興趣的就問幾句,然後在他們熱情挽留中瀟灑離去。

小丫頭跟在衛樵身後,也伸著脖子睜大眼睛盯著石頭瞅來瞅去,卻看得一頭霧水。

“咦?”忽然間衛樵眼神一亮,一塊藍色的石頭在一堆碎石中極其顯眼。

衛樵走了過去,伸手拿了過來,仔細端詳則,小心翼翼扣下一塊,果然,是從裏到外都是藍色的。

“夥計,這個怎麼賣?”衛樵對著攤子對麵一個無精打采的少年道。

那粗布衫的夥計睡眼惺忪的看了眼,呵欠連天道:“十文錢。”

衛樵對著香菱招了招手,香菱立即掏出十文錢遞了過去,那夥計眼神一掃,揣入懷裏,繼續蹲在那裏睡。

衛樵又仔細的看了一眼,沒有發現其他新奇之物,便將石頭用紙包起來,遞給了香菱,兩人再次漫無目的的逛了起來。

礦物染料在大齊用的極少,最廣泛的朱砂也被大多數布商淘汰,因為無論是提取還是染色,以及顏色牢固度都讓他們很不滿意,對於成本低廉實用效果顯著的植物,自然親睞有加。

驀然間,衛樵不遠處,一個中年人聲音很是磁姓的對著對麵一個胖子抱拳道“馮掌櫃,一年不見,生意可好?”

那胖子年齡看不出,但重量絕對超過三百,也抱拳笑呵呵道“托李掌櫃的福,最近衛家陳家楚家鬥的正歡,我們這些小魚小蝦就揀點便宜。”

李掌櫃呵呵一笑:“呵呵,那就好,我那邊還有事,就先走一步。”

“慢走慢走。”兩人也隻是偶遇,客氣兩句便各自走各自的了。

衛樵倒是聽魚兒提起過,一些原本支持衛家的掌櫃現在的態度極其曖昧,即便衛家讓利合作也多是支支吾吾,含糊其辭,不肯表明態度。

衛樵眼神閃動著,忽然間一笑,上前大聲道:“李掌櫃慢走。”

李元峰一愣,轉頭見衛樵微笑走來,有些疑惑,他走南闖北多年,眼神極其犀利。這少年英俊瀟灑,氣質迥然,非一般人家可出,可是他不記得哪家有這麼傑出的少年人了。

李掌櫃心下疑惑,抱拳淡笑道“小兄弟認識我?”

衛樵呵呵一笑,抱拳道“小侄衛家衛立遠。”

李元峰一愣,旋即驀然記起,衛家的唯一的一個少爺就是字立遠。再估摸著衛樵的年紀長相,也就肯定了**不離十了。

李元峰臉色不變,一臉欣慰讚賞道“原來是衛老爺的後人,果然是一表人才,氣質出眾。”

而已經走出不遠的那馮掌櫃被衛樵大聲一驚,悄悄轉過頭來,盯著李元峰與衛樵,小眼睛閃爍起來。

衛樵謙遜一笑,道“小侄想請李世叔喝一杯,不知世叔能否賞臉?”

李元峰稍稍猶豫,還是答應下來,畢竟他與衛樵父親合作多年,也受過恩惠。

那馮掌櫃一見兩人並肩離去,一副相談甚歡模樣,眼睛滴溜溜一轉,連忙掉頭,奔著陳家的方向跑去。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7:01 PM

第八十六章 風波

衛樵與李元峰在街上偶遇,相談甚歡的酒樓吃飯,吃了近大半個時辰的事,很快便傳遍了金陵的大小布商。

如今如此敏感時刻,衛家的一舉一動都讓人十分警惕,如今衛家少爺在酒樓與‘中立’中最有影響的李掌櫃詳談了大半個時辰,無論是有心思沒心思的,都開始猜測起來。

雖然衛樵不掌衛家,但他如今畢竟是衛老爺的獨子,無論如何這產業最終還是要交到他手上的。而衛樵又與李元峰‘密談’大半個時辰,實在是讓所有人都放心不下。

衛樵下來的時候,再次與李元峰執晚輩侄子禮,一副滿意無比模樣。而李元峰也感慨無比,拍著衛樵的肩膀有說了些許話,才告辭離去。

這一切都被埋伏在四周的人看了個真切,紛紛悄無聲息的各自奔回各家。

小丫頭拎著滿滿當當油紙包,美滋滋道:“少爺,沒想到老爺以前那麼了不起。”

衛樵也笑著點了點頭,剛才在樓上雅間,兩人倒是也沒有聊什麼,就是衛樵問了一些以前衛老爺的事,而李元峰講著講著也頗為感慨,一時間對衛樵說了許多心裏話。

衛樵也很是感慨,早知道老爹不簡單,也沒想到竟然還頗為傳奇。

香菱看著衛樵的笑容,瞪大眼睛,道“少爺,你笑的好…奸詐啊…”

衛樵一愣,旋即摸了摸嘴角,呵呵一笑,道:“走,咱回去,這麼一桌好菜不吃,太浪費了。”

小丫頭也嘻嘻一笑,道:“對,反正是別人付錢,不吃白不吃。”

與此同時。楚家大院。

“瀚兒,衛立遠的對子可想出了?”楚家老爺子坐在椅子上,麵帶笑意的對著站在下麵的大兒子楚瀚道。剛剛衛樵密會李元峰的事情他已經知道,似乎沒有放在心上,至少沒有表在麵上。

二兒子楚逑完全就是混球,對於家族生意沒有任何興趣,對於讀書向學更是深惡痛絕,一門心思的就知道吃喝耍滑。楚老爺有時候都自己暗暗思索,是不是自己給二兒子取錯了名字才導致他這樣的?

不過楚老爺滿心失望的同時,卻也對大兒子楚瀚倍感驕傲。楚瀚不僅一表人才更是才學出眾,無論是胸襟還是魄力都可以培養,隻要能在生意場鍛煉一兩年,絕對可以挑起楚家大梁。

而且楚瀚更是奪得了論佛虛狀元,得了翰林賞識。讓楚老爺無比驕傲的同時,也頗為糾結。二兒子明顯是不能繼承家業的,大兒子如果進入仕途也自然不能再接手賤業。

自己辛辛苦苦掙下的偌大家業無人繼承,楚老爺心裏的感受可想而知。

楚瀚見父親笑意溫和,稍稍麵露慚愧道:“父親見諒,孩兒還未想出。”

楚老爺笑著點了點頭,無所謂道:“瀚兒不必慚愧,為父雖然不是很懂對子,卻也明白,對子尤其是絕對,都是靈光一閃而逝,可遇不可求。瀚兒那轉尾回文詩,也不差他衛立遠,瀚兒不必過於執著。”

楚瀚尷尬一笑,猶豫一下,抬頭低聲道:“爹,你和陳家是不是已經結盟了?”

楚老爺一愣,楚瀚以前對於生意之事一向不聞不問,今天竟然開口了?

楚老爺心裏疑惑,卻也看著楚瀚解釋道:“生意場上,沒有任何人可以信任,我們楚家與陳家最多就是心照不宣的共同進退,卻也要隨時提防陳家背地裏捅刀子,斷後路,算不得結盟。”

楚瀚神色一喜,連忙道:“爹,能不和衛家結仇,盡量不要撕破臉。”

楚老爺一愣,想著那論佛高台之上的各種版本,看著欲言又止的兒子,自然明白他不會無的放矢。擰著眉頭,眼神閃爍起來。

許久,楚老爺淡淡一笑,道:“瀚兒放心,爹知道該怎麼做。”

楚瀚一聽,臉色緩和下來。吳方圓自然不能收太子侍讀做學生,滿心失落的無奈轉而其次的選擇了楚瀚。兩人相處多多少少也透露了一些訊息給楚瀚,對於這些看似模棱兩可的話語,楚瀚自然不敢說出去,哪怕是老爹。

金陵府尹內院。

金陵府尹一身便服,看著桌邊一疊厚厚的銀票,眼神閃動,喉嚨聳動,雙手顫抖。既想拿卻又猶豫,小眼睛不停的閃爍。

“大人一句話的事,已經解禁不少,想來對那些人也有交代了。”他對麵一個華服年輕人麵色悠然,斜靠在椅子上,低著頭翻著折扇,淡淡然說道。

金陵府尹伸手擦著頭上的汗,大肚子起伏不定,一咬牙猛然伸手搶了過來,快速的塞入懷裏。

金陵府尹揣好銀票,臉色迅速變的自然肅然,皺著眉頭一副小心翼翼道“你確定他們的布有問題?”

那年輕人呵呵一笑,歪著頭看他,道:“大人說呢?”

金陵府尹小眼睛眨了眨,與那年輕人對視,旋即兩人不約而同的陰笑起來。

衛樵兩人剛剛走到門口,一個家丁就迎了上來,滿臉堆笑道:“少爺你回來了,蔣公子又來了。”

衛樵‘嗯’了聲,從香菱的油紙包裏拿出一隻雞遞了過去,笑道:“辛苦了,這是酒樓打包出來的,不是香菱做的。”

兩人受寵若驚,連忙接了過來,連聲道:“謝謝少爺謝謝少爺……”

衛樵淡然點了點頭,又笑著說道:“拿回去吃,不然被抓到就沒得吃了。”

兩人也知道被管事抓到肯定沒收,連忙笑著躬身點頭。

直到衛樵走出拐角,兩人才對視一眼,一人看著油膩膩的燒雞低聲道:“少爺人真好,將來主持衛家我們就有福了。”

另一個手指沾著油,在嘴裏吸了一陣,也低聲道“是啊,我還聽說大少夫人也是要改嫁少爺的。”

“我也知道,聽說是老爺的遺命。”另一個將雞包好揣在懷裏低聲道。

“嗯嗯嗯,老爺是用心良苦,畢竟夫人現在也沒法改嫁……”

“是啊,誰說不是呢……”

兩人低聲說了幾句,便又站回了原位。

衛樵與香菱轉過花園,奔著小院走去。

“少爺,人家會做菜。”小丫頭跟在衛樵,小臉怯怯的拉著衛樵衣袖道。

衛樵側頭看著她。

“少爺,人家會做許多菜的。”

衛樵頭低了一點。

“人家會做七道菜。”

衛樵眼神犀利了一點。

“人家真的會兩道嘛。”

“哪兩道?”

“韭菜炒蛋,涼拌黃瓜。”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7:04 PM

第八十七章上門

衛樵走進客廳便見蔣友坐在桌前,神情若有所思的皺著眉頭。

“蔣兄。”衛樵心裏轉動,淡淡一笑著上前抱拳道。

蔣友一愣,抬頭見是衛樵連忙站起來抱拳道“衛兄。”他本想喊‘立遠’,可惜時間太長,有些叫不出口。

衛樵走到他邊上的一個椅子坐了下來,對著蔣友一笑,衝門外喊道:“婉兒,上茶,上好茶。”

這是衛樵與婉兒商量好的暗語,意思就是要意思意思。

香菱提著一大包東西去了廚房,婉兒聽了連忙答應一聲,俏臉有些古怪。

蔣友見衛樵喊完上茶就不理不顧的整理袖子,尷尬的咳嗽一聲,笑道:“立遠別來無恙,還要恭喜你學問大進,在論佛會之上一鳴驚人。”

衛樵淡然一笑:“蔣兄客氣。”

蔣友臉色尷尬愈濃,他叫衛樵‘立遠’就是想拉近關係,見衛樵目光依舊盯著袖子一本正經的說著‘蔣兄客氣’,心裏五味雜陳,勉強一笑剛要開口,婉兒又端著盤子走了進來。

蔣友隻好臉色微僵的輕輕一笑,坐了回去,等著婉兒上茶。

婉兒端著盤子,將一個茶杯遞給衛樵,一個遞給蔣友,輕輕彎腰道:“蔣公子請喝茶。”

蔣友對著婉兒一笑,端起茶杯,拿起蓋子吹了一口,伸頭便要喝起來。

嘴一接觸茶杯,蔣友臉色就是一頓。

茶杯是涼的。

接著臉色微變。

茶葉有點苦。

然後臉色微硬。

茶水有點酸。

婉兒已經端著盤子出了門,偷偷倚靠在門口。這還是她第一次與衛樵一起胡鬧,小臉微紅,有些緊張。

衛樵端起茶美美的喝了一口,然後放下茶杯,對著一臉苦相的蔣友笑道:“無憂兄見諒,衛家現在窮困潦倒,也隻能用這些招待你了。”

蔣友猜測這是衛樵心裏對他拋友棄義的不滿,硬著頭皮將嘴裏的水咽了下去,強笑道:“立遠客氣了。”

衛樵心裏的判斷已經肯定了七八,這蔣友今天肯定是有所求,而且還不小。

“呵呵,不客氣,歡迎無憂兄常來。”衛樵呵呵一笑,極誠摯道。

蔣友神色尷尬一閃,還認為是衛樵心裏怒氣猶在,麵露難色道:“立遠莫要誤會,你也知道,我們蔣家是僅次於你們三家的布商,家父又與陳家結盟……”

“無憂兄放心,在下理解,無憂兄千萬不要有心裏負擔。”衛樵極誠懇的打斷了蔣友的話,臉色一本正經道。

蔣友心裏欲哭無淚,衛樵話裏話外都透著客氣距離卻偏偏說的凜然大義義薄雲天,讓他想好的一肚子話隻能憋在心裏。

蔣友心裏翻騰著,麵上僵硬笑道:“那,多謝立遠了。”

衛樵淡然一笑,一副你不用客氣模樣。

蔣友心裏就更憋悶了。眼神轉動著,收斂神色,湊了過來一副肅然模樣的低聲道:“立遠,聽說你剛才去見了李掌櫃了?”

衛樵毫不在乎的一擺手,道:“在街上偶遇,在下便向李世叔詢問了一下家父的當年事跡,倍感榮耀。”

世叔都叫上了,怎麼可能是偶遇?蔣友心裏暗想,眉頭微皺的低頭沉吟起來。

世人就是這樣,有時候說真話沒人信,假話反而信之鑿鑿。

“無憂兄喝茶。”衛樵身為主人自然不能冷落客人,端起茶杯客氣道。

蔣友臉色一僵,旋即臉色肅然道:“立遠,其實我今天來,是要告訴你一個重要的消息。”

衛樵淡淡的抿了口茶,淡然一笑道:“哦,蔣兄要告訴我什麼消息?”

蔣友雙目微閃,盯著衛樵的臉,幾乎是一字一句道:“陳家與晉王府搭上線了。”

衛樵一愣,心裏頓時千百個念頭轉動,但最後心裏卻是忍不住的搖頭一笑。人懶了思維也慢了,差點就被蔣友給蒙了。

衛樵目光玩味的看著蔣友,淡笑道“也許晉王最近缺銀子吧。”

蔣友一怔,旋即尷尬一笑。

晉王當然不缺銀子,陳家除了銀子其他的也沒有,顯然兩者根本不可能有交集。

蔣友見無法試探出什麼,擰著眉頭小心翼翼道:“不瞞立遠,其實我們蔣家與陳家並不是一條心。”

衛樵也不急,右手拿著茶杯撥弄著茶葉,輕描淡寫道“不僅你們蔣家,哪怕是楚家與陳家也就是心照不宣的想要逼退衛家,隻要衛家一退,那麼陳楚兩家也就會立即翻臉,為爭奪會長大打出手。”

這個道理太簡單,無數曆史可以證明,簡直就是亙古不變的至理。

蔣友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但他說的不是這個意思。衛樵總是不動聲色的岔開話題,蔣友擰著眉頭滿心憋悶。

蔣友瞥了眼始終神色風輕雲淡的衛樵,眼神閃爍,眉頭緊擰,臉色變幻起來。

衛樵也不急,商人利益至上,蔣友還沒有開價,他自然也不會開口詢問。左手端著茶杯,輕輕的抿了一口。

蔣友臉色變幻,眉頭緊擰,心浮氣躁的端起茶杯,嘴一觸便是臉色一僵,又放了回去。

忽然間,蔣友臉色一沉,肅然道“立遠,這樣,我告訴你一件事,我回答我一個問題,如何?”

衛樵淡然一笑,抿著嘴放下茶杯,咽下水,道:“那要看你這個秘密價值夠不夠了。”

蔣友手指沾水,在桌上寫了兩個字。

衛樵眼睛微眯,旋即也在桌上寫了兩個字,搖了搖頭。

蔣友見那兩個字,臉色一變,眼神閃爍的看著衛樵,一咬牙又道:“陳家大少爺去了金陵府。我的問題是,衛家有幾層勝算!?”

衛樵淡淡一笑,道:“不夠。”

蔣友神色不變道“崇州那邊我可以替你們化解。”

衛樵搖了搖頭“小小崇州刺史,我們衛家還能解決。”

蔣友也不意外,又道“我可以讓楚家一些地方對衛家讓步。”

衛樵眼神微閃,旋即搖了搖頭道:“不用,衛家底蘊深厚,不是暴發戶可以比擬的。”

蔣友眉頭微皺,道:“我可以告訴你陳家的一些部署。”

衛樵還是搖頭:“你知道的估計也不多,而且真假難辨。”

蔣友臉色不變,這個他自然也知道。擰著眉頭沉吟,許久,驀然抬頭目光灼灼的沉聲道:“隻要你有三層把握,我蔣家倒戈助衛家再次奪取金陵會長!”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7:05 PM

第八十八章 空城

衛樵一怔,眼神若有所思的看著蔣友,嘴角帶著玩味的笑容。

蔣友沉然的臉色漸漸尷尬,身子頭上都冒出了冷汗。

衛樵也不說話,就是看著他,那麼淡淡的笑著。

蔣友臉角抽搐,咬著牙,心裏似乎在劇烈掙紮著什麼。

蔣友猶豫半天,還是咬著牙道“立遠,你不要逼我,我還是可以選擇楚家的。”

衛樵呵呵一笑:“如果你可以的話,就不會三番兩次的來找我了。”

蔣友臉色一僵,旋即麵色頹然,眼神炯炯的看著衛樵,道:“立遠,我以前真是小看你了。”

衛樵淡然一笑,不吱聲。

蔣友歎了口氣,麵色複雜,許久,慢悠悠道:“到了這個地步,我也不瞞你了。你知道楚家是如何起來的吧,當初陳家為了報複衛家,乘衛老爺病逝,衛家內訌之際,傾全力與衛家火拚,楚老爺看準機會,拉攏其他布商,組成聯盟,硬抗了衛陳兩家,也讓楚家得以渾水摸魚急速擴張,不到半年便可與衛陳兩家爭雄,成為金陵名副其實的第三大布商。”

衛樵點了點頭,沒有接話,這些他自然是知道的。

蔣友看了衛樵一眼,又道:“如今衛家已經虛弱至極,根本就是不是陳楚兩家的對手,會長易手已屬必然,陳楚兩家翻臉也迫在眉睫。唯一讓陳楚兩家顧忌的便是衛老爺身前是否留下了後手,畢竟衛老爺剛去世不久,他身前交遊廣闊,傳奇頗多,餘威尚在。這也是陳楚兩家一直克製,一定要等商會結束後再動手的原因。”

衛樵若有所思,聽了李元峰的話,衛樵便有猜測,老爹縱橫商場二十多年,不會不給子孫留條後路。

蔣友眼神有些暗淡,繼續道:“我們蔣家在金陵做生意也有幾十年曆史,比衛陳楚三家都要久,卻隻能排第四,無論是我爹還是我,都想讓蔣家再攀一層,像楚家一樣崛起,成為真正的第四大布商。”

衛樵點了點頭,這個心情誰都會有也能理解。

蔣友見衛樵點頭,臉角輕輕抽動,神色冷冽又道:“我這半年來一直東奔西跑,暗中與不少掌櫃聯係,許諾好處,也得到了他們的承諾,在推選大會上支持蔣家。而且還與陳家楚家分別暗中聯盟,簽了不同的契約…”

衛樵見蔣友咬牙切齒眼神憤恨,笑道:“沒想到這些秘密被人泄露了?”

蔣友一愣,旋即有些麵如死灰的點了點頭,冷笑道:“家裏養了二十多年的一個親信,竟然被陳家大少爺收買了!呵呵,陳家大少爺,果然不簡單哪!”

衛樵對於這位陳家大少爺也聽說不少,手段陰辣,行事果斷,陳家如今穩壓衛楚兩家一頭,大半功勞要算在他頭上。

衛樵心裏轉動著,看著蔣友道:“如今陳家忙著商會防備衛家,騰不出手,蔣兄是擔心陳家在奪取商會會長之後,拿你們蔣家開刀立威,殺雞給猴看?”

蔣友苦澀一笑,道:“沒錯,楚家肯定是不會再相信我們蔣家,所以,衛家是我們唯一希望了。”

衛樵手指敲擊著桌麵,眼神輕輕閃動著。

這蔣友倒也不是真的絕望,畢竟他手裏握著不少掌櫃,這些可是讓衛樵頗為動心的!

蔣友目光盡管極力壓製,還是忍不住的透露著一絲熱切。

許久,衛樵淡然一笑,道“蔣兄的誠意還是不夠。”

蔣友一怔,旋即皺眉思索良久,道:“陳家搭上的其實是晉王府的一個管事,雖然打著王府的幌子,但跟王爺王妃世子郡主,基本說不上話。”

衛樵不可置否的搖了搖頭,道:“說些有用的。”

蔣友眉頭緊擰,看著衛樵猶豫許久,一臉肉痛的咬牙道“我在陳家也有一枚棋子,關鍵時候可以起大作用。”他的意思很簡單,這個間諜可以交給你。

衛樵微微皺眉,看著蔣友臉色不耐,好似隨時都會趕人。

蔣友本來一臉肅然肉疼的臉色一鬆,頹然的歎了口氣,苦笑道“好吧,我將我所掌握的所有埋伏在三家的棋子都告訴你,並且我們蔣家在金陵讓出一本分生意出來,衛家可以乘亂接過去。”

“不是你,而是你們。”衛樵這才眉頭一鬆,笑著又強調一句道。

蔣友臉色一僵,旋即苦笑著搖了搖頭:“立遠,我發現我做的最錯的一件事就是交了你這個朋友。”

衛樵淡然一笑,道:“我發現你這朋友還不錯,今後衛家隨時歡迎你。”

蔣友既然走了衛家的正門,自然也就不怕別人知道。見衛樵答應結盟蔣家,心裏除了一塊大石,整個人也變的輕鬆起來。

“立遠,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有幾分把握?”

衛樵淡然一笑道:“這個你不要問我,我不管事,你去問我嫂子吧,她會告訴你的。”

蔣友一愣,瞬間臉色就變幻起來。他倒不是不知道衛家現在由李惜鸞做主,隻是那天給他震驚太大,他潛意識的認為衛家背後做主的便是衛樵。

按理說,他這個想法很正常,也很符合這裏的人的心理。可惜,他遇到的是衛樵。

“立遠,你做不了主?”蔣友皺著眉頭問道。神色的意思就是:‘如果你做主了,省的我再跑一趟,還要重新再談一次。’

衛樵笑著擺了擺手,道:“嗯,過幾日再說吧,你跟我嫂子說一下,她負責具體事情,就說我答應就行。”

蔣友不明白衛樵擺手的意思,也不知道他過幾日再說暗示著什麼,卻也明白了他後麵的意思:李惜鸞負責具體的事情,你們再細談一下合作細節。

蔣友這才笑著點了點頭,他家老爺子也是這麼做的,凡是隻做一個方向綱領,具體的都是有下麵的人做。

兩人又談了一陣子,蔣友有心拉近兩人關係,可是衛樵雖然始終麵帶微笑風輕雲淡的似乎很熱情也很健談,但是蔣友發覺那距離卻始終還是那距離,沒有多少改變。蔣友的熱情很快就沒有了,勉強幾句,便起身告辭了。

衛樵看著蔣友的背影,搖了搖頭。衛家如今即便沒有商會會長這個頭銜也不會倒,即便陳家取得了商會會長也拿衛家沒轍,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衛家恢複元氣。蔣友一番心思,不管真假幾分,但無疑,肯定要付之流水了。

“香菱。”衛樵站在門口,喊了一句。

“誒,少爺。”小丫頭急匆匆的從廚房跑了出來,滑膩的小臉蛋上多了幾處灰。

衛樵見小模樣可愛,大聲笑道“菜就交給你婉兒姐了,替我跑一趟,告訴嫂子,蔣友的事,盡數答應下來,咱們啥也不管,就看戲!”

說著,手勢一擺,就唱道“我在城樓觀山景,耳聽得城外亂紛紛。旌旗招展空翻影……”

小丫頭一愣,聽得少爺唱的好聽姿勢好笑就笑嘻嘻的跟在後麵問少爺唱的什麼,衛樵一個轉身栗子打過來,小丫頭立即抱著小腦袋逃了出去。

“空城計!”

小丫頭一聽,嘻嘻一笑,洗了臉換了衣服,極快的出門去了。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7:10 PM

第八十九章 逼宮

衛樵唱了一陣,心情舒爽,便又走入後院,繼續他的實驗。

衛樵拿出那塊藍色的石頭,細細的磨碎,碾成粉,開始分類實驗起來。

前幾天晾的布許多都已經成型,衛樵一個一個看去,要麼顏色不均勻,要麼脫色掉色很不理想。即便顏色均勻牢固也不脫色掉色,卻也褶皺粗糙的厲害,完全不能用。

衛樵絲毫不氣餒,這點失敗對於當年的銷售經曆簡直就是一個天一個地。衛樵繼續專注的搗鼓起來,對於外麵的紛紛擾擾,懶得理會。

還不到一個時辰,香菱忽然跑了進去,氣喘籲籲道“少爺,不好了,不好了……”。

衛樵一愣,將手裏的布夾好晾好,回頭擦手沒好氣道:“少爺我不是好好的嗎?”

小丫頭似乎跑了很久,胸脯一顫一顫,俏臉通紅,道:“少爺,我在路上看到,本來我們準備解封的鋪子,現在不解封了,又重新封上了。”

衛樵眉頭一挑,‘唔’了聲,一邊擦手一邊若有所思。

小丫頭很緊張的看著衛樵,衛家最近麻煩不斷,都傳言衛家要倒了,小丫頭盡管不信,心裏難免擔憂。

衛樵扔掉布,甩了甩手,淡然一笑道“那剛剛解禁的,有重新封嗎?”

小丫頭大眼睛盯著衛樵,搖了搖頭。

衛樵笑著點了點頭,道:“嗯,我知道了,走,回去拿點東西,我去會一會這位金陵府尹大人。”

小丫頭一聽,連忙道:“我去打水。”

衛樵‘嗯’了聲,又道:“你讓人告訴嫂子,金陵府尹那邊就不用去了,一切等我回來再說。”

小丫頭對少爺那是信心十足,一聽連忙小蠻腰扭動,飛速向著前院奔去。

衛樵洗了澡換了衣服,在抽屜了拿了幾樣東西,就獨自一個人施施然出門了。

就在衛樵出門的時候,無數道目光也悄然集中過來。

李惜鸞端坐在鋪子裏,從容悠然端著茶杯,聽著麵前幾個人溫聲細語,不點頭也不搖頭。

方桌,李惜鸞坐在東麵,南麵北麵無人,西麵坐了七八個,都是衛家之人,基本代表了掌管著衛家大小生意的所有掌櫃。今天也不是第一次,但七八個一起,算是規模空前了。

“夫人,崇州的事攸關我們衛家生死存亡,總得給個說法吧?”

衛強是衛三爺的孫子,經商很有天賦,以往也頗得大家認同。這次衛家崇州事件,他就建議衛家必須有強力人物坐鎮崇州,必須穩住崇州,確保萬無一失。

如果是平時李惜鸞倒是會高看他一眼,這個時候卻引不起她的絲毫興趣。

對於這種伎倆所有人都能一眼看穿,但是這個時候卻也沒有人站出來反駁。如今衛家危機重重,四麵秋風,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心思。

“嫂子,怎麼著,也得有個章程出來吧,就這麼不聞不問,下麵的人都在泛嘀咕,心思都不在做活上,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衛發身體前傾,皺著眉頭說道。他自負與李惜鸞關係近一些,便一直叫著嫂子。

李惜鸞放下茶杯,笑了笑沒吱聲。

眾人見李惜鸞一直不說話,頓時就有些壯膽了。

“夫人,崇州的事是當務之急,但金陵會長也很重要,不知道夫人可做了什麼部署,有幾層勝算……”

“是啊,如今楚家還是按兵不動,陳家我們卻已經招架不住,是該想點辦法……”

“我聽說少爺剛才去見了李掌櫃,不知道具體談妥了沒有,許了那些好處,涉及到哪些鋪子……”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沒有多麼激烈,俱是一副為了衛家殫精竭慮苦大仇深模樣。

李惜鸞輕輕一笑,轉頭看向一直抽煙的衛樓,又瞥了眼臉色始終沉著不語的衛偕。

這兩人基本代表了衛家九成的掌櫃,兩人的表態至關重要。

衛樓白發蒼蒼,煙霧繚繞中,拿下煙杆,在地上敲了敲,抬頭看著李惜鸞聲音啞澀道:“惜鸞,不管怎麼樣,總要給大家一個交代的。”

李惜鸞眉頭輕輕蹙了一下,旋即不動聲色的鬆開。

——衛三爺一直都是喊她大少夫人的。

衛偕沉著的臉龐微微一變,詫異的看了眼衛樓,又看向李惜鸞,良久,點了點頭。

他也同意李惜鸞必須要給個交代。

李惜鸞輕輕歎了口氣,展顏一笑道:“嗯,諸位掌櫃的意思我明……”

“小姐。”李惜鸞剛剛開口,門外的魚兒又急匆匆的走了進來,在她耳邊低聲道。

李惜鸞神色不動,附耳過去。

魚兒瞥了眼幾人,極低聲說了起來。她這一說,就是半柱香的時間。

李惜鸞眉頭不時的蹙一下鬆一下,眼神裏閃爍著亮光。

那七八個掌櫃俱是麵露好奇的看著李惜鸞專注的神情,紛紛湊在一起低聲議論起來。

“嗯,讓他明天來找我。”李惜鸞待魚兒說完,輕聲道:“其他的,按照的做,金陵府尹那邊的錢,今後就不要再給了。”

魚兒對於小姐為何對少爺那麼有信心很好奇,卻也沒問,點頭表示記下了。

李惜鸞抬頭看了幾人一眼,輕聲一笑道“嗯,今天就說到這裏,諸位各自忙吧。半個月後,我會派人查賬,大家準備一下。”說完,他起身便向著門外走去。幾個丫鬟侍衛立即拱衛著她,將後麵的人隔絕開來。

七八個完全愣住了,以前李惜鸞盡管強勢,卻也是拉攏一批打壓一批,如今竟然完全無視眾人的意見,說走就走?更是在最後還留下霸氣十足的‘查賬’,讓大家準備一下?

待一見李惜鸞出了門,幾人頓時炸開了。

“三爺,這個你得說說,崇州出了這麼大的事,她一句話都沒有,真當衛家是她一人的……”

“三爺,不是我們不服她一女人,可是如今衛家衰落到這個地步,她卻無動於衷,實在說不過去啊……”

“沒錯,三爺,您是長輩,這件事,您必須站出來,否則大家肯定沒法安心做事……”

————

魚兒還不知道兩塊牌子的事,跟在李惜鸞身後俏臉擔憂的低聲道:“小姐,真的就不管他們了?”

李惜鸞俏臉寒霜,煞氣凜凜的冷哼道:“哼,當真以為我不知道,布能夠檢查出有毒,這還多虧有人從中幫忙呢!”

以往她忍著,但是這一次,她不打算再忍了。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7:16 PM

第九十章殿院

魚兒俏臉一繃,也聽出自家小姐語氣中含帶的殺氣了。

李惜鸞想了想,又歎了口氣道:“還有一段時間,希望他們能幡然悔悟吧……”

魚兒低聲應了句,她也聽不明白了,這些人幡然悔悟還有救,如果一意孤行,那…一切後果就是咎由自取了。

李惜鸞想了想,柳眉倒豎,俏臉帶煞道“對了,將該藏起來的東藏省起來,該掩飾的要掩飾,我總覺得最近一陣不簡單,先是崇州布有毒,接著是金陵解封的又封上,一環扣一環,哼,說不得就是有人從中策應!”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手忙腳亂,但是如今她卻可以從容自如的應付了。

魚兒一聽,連忙點了點頭。看著小姐的變化,心裏猜測著應該是和少爺有關係,但具體是什麼關係,她也猜測不出了。

金陵大街上,一處茶樓內。

陳卓看著下麵人來人往的街道,眼神裏說不出的怨恨,雖然身體已經養好,可是心裏的憤恨卻與曰俱增。如果不是陳老爺與陳大少爺死命令壓著,說不得他會做出什麼事來。

這條路是去金陵府的必然經過,幾乎是知道衛家被解封的鋪子忽然被叫停後,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衛府。任誰都知道這是陳家暗中使的手段,就看兩家如何鬥法了。

崇州那邊衛家的貨已經被扣,如今金陵剛剛冒起的勢頭也被驟然掐斷,這個時候,誰都想看看,曾經輝煌耀眼的衛家,如何應付這次危機。

“二哥,這口氣你可要替我出啊,姓衛的下手忒狠了點。”陳卓的對麵,陳立臉上還是青一塊紫一塊,一臉憤然的伸頭對著陳卓說道。

陳卓收回眼神瞥了他一眼,淡淡道:“離那種地方遠一點,那些女人不適合你。”

陳立捂著眼,不甘的看著他,心裏埋怨道‘你還也還是惦記那青樓女子嗎,還說什麼非她不取……’

“二少爺說的是,這青樓女子,那裏配得上陳家的少爺,來,清福公子,咱們喝一杯。”大肚子的金陵府尹邵易端著酒杯,笑容滿麵的對著陳立道。

陳卓臉色始終陰陰的,給他的感覺很不舒服,但是也知道他約自己出來的目的,無非是受那大少爺囑咐將自己約出來,讓衛家人空跑一趟,實際還是那大少爺不相信他。

陳立看了眼神色不動的陳卓,放下手,端起酒杯與邵易碰了一下,旋即臉色一笑,道:“府尹大人,我剛才跟您說的事……”

邵易一口下肚,一仰頭,煞有其事道“小事小事,我回頭打個招呼,立馬就放出來。”

陳立幾個狐朋狗友前一陣子被金陵府給抓了。

陳立立即笑容更甚,又端起一杯酒,笑道:“那多謝府尹大人了,下次我在醉鳳樓,給你滿滿的擺一桌,請最漂亮的花魁作陪,包著你滿意……”

邵易臉色又是一變,端起酒杯堆笑道“客氣客氣……”

陳立與邵易兩人悄聲的說著,不去理會氣質越來越陰冷的陳卓。

陳卓自那一天後,整個人就變了,心機城府有時候連陳大少爺都感覺到陰森危險。

過了許久,三人也不見衛樵蹤影,陳卓微微皺眉,看向陳立道:“你讓人去看看。”

陳立也覺得不對,立即答應一聲,向樓下走去。

邵易淡然一笑,扯著嗓子腆著肚子道:“不用擔心,我在這,他找誰也沒用。”

金陵府內還有少尹,但顯然邵易臨走前還做了交代。

陳卓淡淡點了點頭,皺著眉頭看著樓下。

很快陳立就回來了,大聲道:“二哥,壞了壞,那衛立遠他沒走這條路。”

陳卓眼神微冷,皺眉哼道:“從衛府去金陵府還有別的路嗎?”

陳立眼睛一眨,愣愣的搖了搖頭。

陳卓又冷哼了聲,道“還不去找!”

“誒,我這就去。”陳立一聽,立即掉頭下樓。

沒有多久,陳立便氣喘籲籲的又跑了上來,大聲道:“二哥,壞事了壞事了……”

陳卓冷色陰冷,皺著眉頭,如果不是他堂兄弟,他早就將陳立扔下了樓。

陳卓冷聲道“說事。”

陳立一拍大腿,急聲道:“二哥,那衛立遠不是奔著金陵府去的,他是奔著禦史台去的,現在都已經到了禦史台的大門口了。”

陳卓一愣,看著樓下的路皺著眉頭道:“我查過衛家,沒聽說衛家有禦史台的關係?”剛一說完他的眼神就冷厲一閃。

陳立一愣,伸頭過來一看,頓時也臉色狠厲道:“二哥,要不我找人做了這小子,敢背叛我們陳家,他真是活的不耐煩了。”

邵易聽說衛樵去了禦史台,心裏頓時灑然一笑。那些迂腐老古董雖然的確是他的克星,但是那群怪物最是厭惡憎恨商人,去找他們,看來衛家真是曰薄西山,急病亂投醫了。

聽著兩人的對話,邵易也好奇的伸頭一看,頓時輕‘咦’一聲。

陳卓正要呵斥陳立,一聽轉頭道:“大人認識他?”

邵易點了點頭,道“前些曰子見過一麵,在翰林院的大門口。”

陳立冷笑一聲,叫道“我說呢,感情是攀上高枝,看不上我陳家了。”

陳卓眼神裏陰冷一閃,看著人影消失在茶樓裏,心裏冷哼一聲。

——封有禮。

三人正沉默的盯著不遠處的茶樓,忽然間樓下傳來一聲急呼“大人大人……”

邵易一愣,聽出這是自己心腹的聲音,轉頭看向樓梯口。

那衙役模樣的人腰間帶刀,神色急切,走到邵易麵前急色道:“大人,殿院來了公函,說是讓您過去一趟。”

禦史台設殿院置殿中侍禦史,掌糾察朝儀、朝會、郊祀及巡視京師.。

他們有權力隨時請金陵四品以上,二品以下的大員去喝茶聊天。如果有了汙點,彈劾奏章會立即遞向禦史台,然後又禦史台三位大人聯名簽署,遞向內閣。一般隻要禦史台集體彈劾,內閣也不會駁回,輕則處笞二十小板,重則立即逮捕下獄。

而金陵府尹,恰好就是四品,而且也的確受殿院監察。

聯係到衛樵剛剛去了禦史台,邵易的臉色不由得一變。

即便是對禦史台不是很了解的陳卓也察覺到了不對,皺著眉頭看著邵易道:“大人可是有其他事情?”

邵易臉色變了變,很快就恢複正常,搖了搖頭道:“我有事會有風聲傳出,而且也輪不到殿院來管。這次來的太過突然,十有**是因那衛樵了。”

陳卓心裏不舒服,繃著臉道:“那大人可有對策?”

邵易雙手捧著肚子,笑呵呵道:“衛家布有毒,不是本官家查出來,而是是有人舉報。本官據實辦案,有理有據,合情合法,那幫酸儒不能把我怎麼樣。”

陳卓這才臉色稍好,點了點頭,道:“嗯,那大人先去,我再為大人疏通一番。”

邵易‘嗯’了聲,對著那衙役道:“把東西準備好,隨我去禦史台。”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7:20 PM

第九十一章大腿

    御史台,殿院。

    殿院殿中侍御史御史有三人,一人須發潔白,手執筆專注端坐于桌前,神態庄嚴。

    一人胡須稀疏,手持折子,摸著下巴,身体一動不動,不時臉色糾結微笑,好似有所思有所得。

    “呵呵,衛公子請坐,殿院寒磣,不要見怪。”一個接了衛樵燙金名帖的中年人走出去半天,又將拜帖送了回來,滿面笑容的說道。

    那中年人一說完,本來極其專注的其他兩人驀然一頓,俱是神色不動聲色的微微一變,平易近人和藹可親的轉頭看了過來。

    “衛公子果然姿容優美,一表人才,當真可喜。”那先前執筆的老者笑呵呵的說道。

    “不卑不亢,謙遜有禮,嗯,衛公子甚佳。”看著折子的那人也點頭笑道。

    兩人說完便放下手里的東西,繞著衛樵聚了過來。

    剛才的中年人心里苦笑搖了搖頭,先前兩人便已經看到他打開名帖,卻是故作姿態了半天。神色不動,眼神示意衛樵將那燙金名帖收起來。

    衛樵彬彬有禮的對著兩人謙虛了一番,然后在兩人的熱切目光中,對中年人淡然一笑,將李閣老的名帖放入懷里。

    中年人看著兩位同僚表現的這麼露骨,尷尬的低咳一聲,道:“衛公子放心,我已經發了公函,金陵府尹很快就會來,稍坐片刻。”

    那兩人一聽立即反應過來,笑呵呵道:“坐,坐。”

    衛樵謙虛一句,淡淡然的坐了下來。

    三人圍著衛樵,眼神好奇的打量著。

    衛樵的詩在金陵傳的婦孺皆知,他們這些人自然也有所聞。年紀輕輕便能有如此成就,他們羨慕的同時也會嫉妒。但是看著李閣老的帖子,他們就是再嫉妒,這回也要客氣三分。不然回頭那位咳嗽一聲,他們有苦也沒處訴去。

    衛樵一臉淡然的看著三人,見三個俱是老頭級別的大叔始終盯著自己瞧,衛樵端起茶杯,不動聲色的用手擋了臉。

    三人也立即醒悟過來,那須發皆白的老者呵呵一笑:“老朽劉春雨,這位是郭彥郭子峰,這位是沈雨桐,我們三人對衛公子卻是聞名已久。”他挨個指著胡須稀疏的半百老者,中年人說道。

    衛樵一一點頭,淡笑的喊著大人。

    “衛公子最近可有新作?”問話的是郭彥郭子峰。

    衛樵放下茶杯,笑著點了點頭,道:“偶有所得,還請三位大人指教。”

    說完,他猶豫一下,道“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返景入深林,復照青苔上。”

    三人一聽,便神態各異的琢磨起來。

    劉春雨身体筆直,眼神閃動,許久,滿臉贊嘆的開口道:“衛公子這首詩清新雅致,一副幽靜山林豁然呈現,好詩,好詩!”

    郭子峰手里捏著稀疏的胡須,微微搖頭,睜開眼,道:“山水閑情猶如在心間流淌,一股清涼之意,遍布全身。乃上佳,上上佳之作。”

    沈雨桐哭笑不得,如果不是知道兩人看到了李閣老的名帖,還以為兩人是要棒殺衛樵呢。

    “衛公子這首詩的確難得,頗為,頗為傳神。”沈雨桐卻是說不出那麼露骨的話來。

    衛樵連忙謙虛几句,淡然微笑。

    “大人,金陵府尹邵易到了。”几人正說著,外面的衙役忽然在外面報道。

    沈雨桐一聽,連忙道:“請邵大人進來。”

    郭子峰摸著胡須,對衛樵道:“衛公子不必擔憂,當初令尊向陽山捐獻白銀三万兩,活人無數,功德圓滿。他現已故去,我們自然是不能虧待其后人的。”

    衛樵也知道老爹身前行善無數,可是他完全不知道陽山是哪里?

    “呵呵,郭兄便是陽山人。”沈雨桐立即開口笑道。

    衛樵心里撇嘴,面上連連稱不敢不敢。

    劉春雨身体挺直,看了眼郭子峰,道:“衛公子一身才學舉世罕見,老朽正想為公子舉薦一封,不知公子可有想法?”

    郭子峰心里暗道一聲‘失策’,連忙道:“不錯,衛公子得李公培養,我等一定要舉薦才行。”

    這回衛樵明白了,剛才見兩人端坐不動,還以為他們沒看到,感情全看到了。

    沈雨桐年紀還輕,不太明白這些在這里坐了大半輩子的前輩心里所想,聽著門口的腳步聲,連忙道“邵大人就要來了,咱們公事公辦。”

    劉春雨搶先道“是極,公事公辦。”

    郭子峰也不甘落后,接著道:“不錯。”

    邵易一進門,果然見一年輕人端坐于桌前,便心里明了,但是讓他疑惑的是,其他三人,好似圍著他坐的?

    他也是官場老油條了,一見如此立即收起心里的蔑視,笑呵呵進門道:“三位御史大人發函召見,下官來遲了。”

    按理說他的品級比三位御史還要高,但是這些人都是無冕之王,見官大一級,除了膽氣足后台硬的,凡是被請到這里來的,都要自稱下官。

    沈雨桐三人俱是矜持的點了點頭,衛樵卻站了起來,抱拳道:“草民衛立遠見過府尹大人。”

    邵易還沒有說話,郭子峰便道:“衛公子謙遜有禮,不恃傲物,乃年輕人之表率。”

    劉春雨也立即說道“不錯,恭敬謙讓,現在的年輕人極其少見。”

    邵易一愣,雖然兩個老頭說的大義凜然不著痕跡,但是他拍了十几年的馬屁,這話他一聽就懂。不由得眼神有些怪異的看向衛樵,心里有種不太好的感覺。

    沈雨桐面露尷尬,連忙笑道:“邵大人請坐,衛公子也坐。”

    邵易一邊在四人對面坐下,一邊心里轉動著。這三位御史,似乎都對衛樵有些——恭敬。

    沒錯,就是恭敬。

    邵易不由得疑惑了,這些人是見誰咬誰的主,什麼時候會對一個年輕人如此和藹可親的到了恭敬的地步?

    盡管心里疑惑,有些不安,但是他也不怕什麼,坐官到了他這份上,哪個能沒有后台,沒有些親朋好友,老師同窗,不說他做的滴水不漏,即便有事,一個御史台,還真就不能把他怎麼樣!

    邵易坐了下來,滿面堆笑著說道:“下官看了公函,說的是衛家商鋪被封之事,下官已經將所有物證帶了過來,三位大人可以驗證一下?”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7:22 PM

   第九十二章 封與封

    即便是在御史台待的最短的沈雨桐也對這種事情的來龍去脈心知肚明,何況另外兩個在御史台都待了几十年的老古董。他們看似迂腐頑固,卻個個是人精,對于這里面的貓膩,只要說一個開頭,他們就能猜出個首尾大概來。

    三人也自然明白,這一驗除非邵易是傻瓜笨蛋,不然肯定是驗不出什麼的。三人猶豫了一下,將目光轉向衛樵。

    衛樵對著邵易呵呵一笑道:“過程還是要走的,三位大人不妨看一下。”

    劉春雨立即點頭,道:“衛公子說的不錯,該走的過程,還是要走一遍的。”

    邵易看了衛樵一眼,臉色肅然,肥胖的手一揮,外面一個衙役立即端著盤子走了進來,恭敬的放在桌上,站在一邊。

    邵易指著盤子里有些黑漆漆的布匹,肅色道:“三位大人請看,根據我們的檢驗,這布是有毒的,穿在人身上,最多三天就會令人皮膚發黑,潰爛,重的還會致命。”

    沈雨桐三人俱是臉色一怔,眼神異色轉頭看向衛樵,布匹有毒這種事,整個大齊還是第一次發生。

    衛樵也面露凝重,沉聲道:“三位大人,邵大人,草民也不知道此事會有如此嚴重,我衛家從家父到現在,用的都是一個染坊,一樣的染料,只要有一塊有毒,其他的定然也都有毒。還請四位大人立即通知內閣,全國收繳衛家布匹,否則貽害無窮,流毒全國。”

    沈雨桐三人一聽衛樵的話,立即反應過來。

    沈雨桐笑道:“邵大人是否檢錯了,衛家在金陵做了十几年布匹生意,可從來沒有有毒這說法?”

    郭子峰劉春雨俱是點頭,眼神凜然的看著邵易,一副公事公辦模樣。

    兩人表面肅然嚴謹,心里卻已經在回憶金陵府尹的各種風聲傳言,琢磨著怎麼寫奏折,怎麼批評金陵府尹,怎麼抱上李閣老的大腿!

    邵易也知道衛家的布沒毒,也知道衛家做了十几年的布匹生意,更知道衛家銷售的布匹無數,根本就收繳不回,但是他他說衛家的布有毒,就是有毒!

    邵易圓嘟嘟的臉一顫,呵呵一笑,道:“衛公子可能誤會了,這個是衛家的一個伙計帶著來到金陵府,說衛家的布有毒,經過我們的檢驗,的確有毒,為了金陵万千百姓,金陵府查封了衛家部分有毒布的鋪子,這是權責范圍內本官依律行事,還請衛公子不要見怪。”

    衛樵連忙站起來,躬身道:“大人嚴重了……”

    “咣當”

    他一彎腰,一塊金燦燦的金牌忽然從他懷里掉了出來。衛樵當即“呀”的一聲,慌忙彎腰將金牌撿起揣入懷里,急忙對著四人道:“草民失禮了,還望四位大人見諒。”

    劉春雨郭子峰雙目圓睜,沈雨桐也眼孔微縮。

    邵易這個時候卻也是心里“咚”的一跳,整個人猛的一顫。

    大齊這種“如朕親臨”式的金牌少之又少,全國總共不超過十枚,能夠得到的,無不是皇帝寵信的近臣!

    雖然衛樵動作快,但几人還是一眼便認了出來!

    邵易心里頓時咬牙切齒的將陳大少爺罵了個遍,立時滿臉笑容對衛樵道:“衛公子不必擔心,本官回去后,最多十天時間,調查清楚,就立即給你們解封,不會太影響你們做生意的。”

    邵易心理還抱著一絲僥幸,他做的滴水不漏,即便衛樵真的有皇帝御賜金牌,他也理直氣壯,有理有據。

    衛樵淡然一笑剛要開口,郭子峰卻道:“邵大人,我們殿院認為你在這件事上考慮有所欠妥。”

    先前他還猶豫,不想與邵易撕破臉得罪他,但是一見那枚金牌,他立即便下定了決心。

    劉春雨也立即跟著道:“不錯,邵大人,我甚至懷疑你徇私舞弊,我們將考慮向御史中丞建言,對金陵府尹一年所作所為進行調查復核。”

    沈雨桐也看到了那枚金牌,吞了口吐沫,也看向邵易道:“邵大人,我們殿院將立即派人巡視金陵,查看最近一年的金陵情況,還請邵大人配合。”

    邵易伸手擦了擦頭上的汗,大熱天的,他人又胖,擦汗倒是擦的理所當然。這幫酸儒見了皇帝金牌與他不客氣,在他看來理所當然。

    雖然他也是四品大員,參與朝政,但這些人心里只有皇帝,這樣做也完全可以理解。

    邵易心里現在已經將陳家大少爺恨的死去活來,看著面前三人的一本正經模樣,邵易口干舌燥,笑道:“三位大人可能是誤會了……”

    “哦,什麼誤會啊?”邵易還沒有說完,一聲底氣渾厚的男音在門外響起,隨之腳步聲也跟了進來。

    郭子峰三人一見,連忙站了起來,抱拳道:“見過中丞大人。”

    御史台,御史大夫為長官,御史中丞為副。

    邵易衛樵也跟著站了起來,躬身道:“見過中丞大人。”

    這位御史中丞對衛樵點了點頭,又對著沈雨桐三人道“你們做的不錯,我會轉告林大人的。”

    —完全無視邵易。

    沈雨桐三人一聽立即面露喜色道:“多謝大人。”

    御史中丞又看向邵易,沉聲道:“邵大人,最近金陵是非不斷,你主政金陵府,責無旁貸,可有話說?”

    剛才沈雨桐三人還不能拿他怎麼樣,但這御史中丞就不一樣了,他可是有權直接向皇帝建言,甚至說服御史台同意,直接拿下自己!

    邵易擦著頭上滾滾而下的汗珠,唾液橫生,低著頭連聲道:“大人放心,下官回去后,立即整頓,立即整頓……”

    那御史中丞不冷不熱的“嗯”了聲,又對著衛樵點了點頭,笑道:“衛公子沒事多走動走動,老秦最近一直念叨你。”

    衛樵一聽,回味過來,抱拳道:“多謝大人。”

    那御史中丞淡淡一笑,又看了三人一眼,便轉身走了出去。

    郭子峰三人現在看衛樵的眼神完全不一樣,他們也都知道這御史中丞與最近重新得寵的秦大人交好,再聽著他臨走前的交代——這衛公子背景非常很的不簡單哪。

    邵易不停的擦汗,眼珠子不停的轉,心里恨的發狂直欲將姓陳的抓過來狠狠的捶一頓,方解心頭怨氣。

    郭子峰摸著淡淡的胡須,看著邵易沉聲道“邵大人,還不知道你打算何時解禁衛家的鋪子?”

    這話簡單明了,直奔主題。

    邵易一聽,唇干舌燥的吞了口吐沫,道:“大人放心,下官回去后,立即重新檢驗,明天……”

    “什麼明天哪?”邵易話還沒有說完,一個人渾身煞氣的走了進來。

    “下官見過楊大人。”沈雨桐三人一見門之人,立即站起來躬身道。

    衛樵盡管疑惑也跟著站起來,抱拳道:“見過楊大人。”

    邵易也立即轉身掉頭,看了眼眼前人,立即臉色一變,低頭道:“見過楊大人。”他頭上汗珠滾動,一滴一滴的落地,濺起不少塵土。

    這位楊大人四十上下,面色冷硬,眉目如劍,一不看其他人,直接看著衛樵道“小兄弟聽說你酒量不錯,沒事來兵部找我喝酒。”

    說完,對著衛樵一點頭,轉身就走。

    衛樵心里一動,抱拳對著他的背影道:“一定。”

    那楊大人腳步一停,旋即嘴角微翹,邁步出門。

    一定?

    —這回答果然與眾不同。

    沈雨桐三人面色再次變了變,看向衛樵的依然變的非常的古怪了。

    這衛公子究竟是是何來頭?

    三人心里震驚,面色倒是還沒有表現出多少來。邵易卻是渾身都在哆嗦了,御史中丞,禮部侍郎,兵部侍郎,還有那塊金牌!

    邵易現在真的想找個沒人的地方痛哭一場,媽的,姓陳的到底惹的是什麼人哪!

    他還沒有看到李元芳的燙金名帖,如果看到,也不知道他會不會當場暈厥。

    “呵呵,大家干什麼呢,這麼安靜?”

    就在几人相對無言的時候又是一陣腳步聲在門口響起。

    “見過傅大人。”

    沈雨桐三人目瞪口呆的看著門口的來人,許久,驀然的站了起來,連忙抱拳道。

    衛樵也面露疑惑,起身抱拳道:“見過傅大人。”

    邵易心里咚咚咚直跳,一種極其不好的預感在心底狂涌起來。

    邵易臉色比哭還難看,吞著吐沫躬身道“見,見過傅大人。”

    傅大人溫和點了點頭,看了几人一圈,對著衛樵笑道“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我這就走,對了,立遠,沒事來后院坐坐,我們家那渾小子給你添了不少麻煩。”

    邵易直覺心里陡然空了,一股凄涼悲冷從心底升起,襲邊全身。大熱天的,他全身汗流浹背,卻忍不住的打哆嗦。

    沈雨桐三人更是嘴角直抽抽,這位傅大人盡管在御史台掛個閑職,但人家是首輔的得意儿子,曾經的封疆大吏啊……

    衛樵一琢磨,便知道是傅煬的長輩,淡然一笑,抱拳道:“多謝大人。”

    那傅大人點頭一笑,轉身施施然離去。

    傅大人走了,但是剩下的四人卻沒有動,都目光灼灼的盯著門口,似乎在等待著什麼人繼續來。

    衛樵看著目瞪口呆的几人,低咳一聲,道:“几位大人,咱們繼續吧,這布還沒驗呢?”

    “對對對,驗貨,驗貨……”劉春雨一愣,回過神旋即連忙道。

    郭子峰也連連點頭,臉色驚恐猶在。

    沈雨桐倒是鎮定不少,端著茶杯的手卻在顫抖。

    今天見的大人物,比他過去一年見的還多。而且,還看到了傳說中的御賜金牌!

    邵易現在哭死的心都有了,驗,還驗個屁啊!

    來的哪個不是威風赫赫,權勢滔天的人物。表面上是來打個招呼,誰知道回去有沒有對下人說一句:“注意一下金陵府最近的動作”。

    —這些人,誰隨便說句話,都夠自己喝一壺的。

    邵易心里直將陳家十八代祖宗問候了遍,猶自不解恨,咬牙切齒的琢磨著回去一定給陳家一點顏色看看。

    —媽的,這次被坑慘了,誰知道剛才那几人會不會心里惦記著給自己穿小鞋!

    邵易滿頭冷汗,手里的手絹都已經濕透,他還不停的擦。見几人都將目光投向自己,邵易恨不得拿把刀子——捅死自己算了!

    許久,邵易猛然提了提氣,對著三人,尤其是衛樵沉聲道“衛公子,三位大人放心,下官立即回去督辦,一定要查出是哪些貪官污吏陷害衛家,還衛家一個清白!”

    這還還沒查,貪官污吏的帽子就蓋上了。

    衛樵淡淡一笑,道:“這些是大人的權責,大人決定就好。”

    沈雨桐三人這個時候也反應過來,鎮定了許多,看著邵易道:“邵大人務必秉公辦理,絕不能讓一些小人逍遙法外。”話外之音就是,一定要讓衛公子滿意。

    邵易連連點頭,心里早就罵娘了,奶奶的,這次被陳家坑了!

    衛樵也沒想到會事情會演變成這樣,見邵易神色猶豫,心里一動,看著邵易笑呵呵道:“邵大人不要有負擔,只要大人一心為朝廷,相信諸位大人一定會看到的。”

    邵易一聽,衛樵這是給他吃定心丸啊,一臉感激的看向衛樵道:“多、多謝衛公子,下官這就回去查辦。”說完,他立即對著沈雨桐三人抱了抱拳,轉身急匆匆的走了。

    衛樵看著邵易原來站的地方滿地濕透,笑了笑,轉頭看向其他三人,抱拳道:“多謝三位大人相助。”

    三人心里震驚猶在,劉春雨猶豫著勉强笑道:“衛公子與中丞大人有舊?”

    御史中丞,是他們三人的頂頭上司。劉春雨一說完,其他兩人也目光灼灼的轉了過來。

    衛樵一怔,旋即笑著道:“晚輩正要去拜訪傅大人……”

    三人一聽就是一喜,但旋即卻都臉色變的不自然起來。

    —傅大人剛剛露面,就去拜訪,太急切了吧?

    劉春雨與郭子峰皺著眉頭猶豫起來,沈雨桐卻臉上堅毅一閃,站起來道:“衛公子,老夫給你引路。”

    衛樵淡淡然一笑,站起來道:“多謝沈大人。”

    劉春雨郭子峰一聽,頓時后悔莫跌,看著兩人的背影,對視一眼,俱是忍不住的嘆了口氣。

    衛樵跟在沈雨桐身邊,心里琢磨著這位傅大人的身份,對著沈雨桐笑道“沈大人,傅大人在這里是什麼官職?”

    沈雨桐對這位傅大人的身份心知肚明,目光看向兩邊,低聲道:“名義上是主簿。”

    名義上?衛樵立即便明白了這句話的潛台詞。

    衛樵輕輕點了點頭,低聲道:“還麻煩大人待會儿通報一下。”

    沈雨桐臉色頓時一喜,對著衛樵感激一笑。這是先讓他進去,好在傅大人面前露臉啊!

    兩人飛快的來到三院后面的主院,這里是御史大夫,御史中丞辦公的地方。

    沈雨桐對著衛樵一點頭,率先走了上去,一個衙役問了句,然后帶他走了進去。待衛樵走過來的時候,長槍一交叉,擋在了衛樵的身前。

    衛樵看著兩邊面色冷清的守衛一眼,心里道:“其實我沒想進去。”

    那兩人也不管衛樵,就那麼交叉在那里,對面的大門,不時來來往往的有人從屋檐下匆匆而過,也有覺得衛樵好奇者駐足觀看又飛速離去。

    沒有多久,沈雨桐就滿面春風的走了出來,到衛樵身前,一張大紅燙金名帖悄悄遞了過來,一臉通紅道:“多謝衛公子。”

    衛樵笑著點了點頭,打開名帖一看——傅明正。

    一樣的沒有職務,沒有其他。只是上面的字体,隱含著一股肅殺之氣。

    衛樵淡淡一笑,合了起來放入懷里,笑道:“大人客氣了。”

    沈雨桐激動的無以復加,看著衛樵認真道:“不管如何,沈某記住了。”

    衛樵也不再說,與他一起轉身向外走去。

    沈雨桐一直將送到門外,雖然有些拿不出手,還是將一份名帖給了衛樵——染織使,染織署的長官。

    衛樵也不好推拒,笑著收了下來,在沈雨桐的眼神無比熱切中,轉身走出了御史台的大門。

    “少爺,少爺。”衛樵剛剛走沒几步,就見拐角處的小丫頭低聲的叫喚著。

    衛樵呵呵一笑,對著她招了招手,道:“過來吧,沒事。”

    小丫頭一聽,這才極快的跑了過來,小臉興奮的通紅道:“少爺,你是怎麼做到的?”

    衛樵一邊走一邊道“什麼怎麼做到?”

    小丫頭滿臉興奮,小手比划著“就是我們家所有鋪子都解封了,那個府尹大人還上門道歉,然后又封了陳家兩個鋪子,夫人說,崇州那邊也很快就會沒事,都是少爺的功勞……”

    衛樵見模樣可愛,伸手捏了捏她俏鼻,笑道:“少爺我天天和你在一起,你看到我做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了嗎?”

    小丫頭小手捂著鼻子,大眼睛眨了眨,仰著脖子道:“可可是,可是夫人都說了是少爺功勞啊,而且,而且,少爺也很厲害啊……”

    衛樵呵呵一笑,摸了摸她小腦袋道:“好,少爺我厲害,那菜還在嗎?”

    小丫頭見少爺承認了,這才開心的笑了起來,道:“在,婉儿姐都熱了好几遍了。”

    “呀!”

    小丫頭抱著小腦袋,滿臉委屈道“少爺,你干嘛打人家?”

    衛樵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道:“菜都熱了四五遍還好吃嗎?平時不該吃的吃,該吃的時候又不吃!”

    小丫頭就更委屈了,心說:“人家不是等你嗎?”

    一處酒樓。

    “大哥,他這是什麼意思!去了一趟御史台,不但將衛家的所有鋪子解封了而且還封了我們的鋪子,他邵易拿了我們的錢,就是這麼辦事的嗎!”陳卓臉色鐵青,怒氣衝衝的摔碎一個杯子,咬牙切齒的怒吼道。

    雖然封的那兩個鋪子對陳家來說無關輕重,但還是讓陳卓覺得憋屈無比。衛樵就那麼走了一趟,邵易竟然立即翻臉,不但親自等了衛家的門,隨即就全面解封衛家的鋪子,更有甚者,還封了陳家的兩個鋪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

    陳卓胸口起伏,怒不可遏。

    陳大少爺手里翻著折扇,赤腳的坐在椅子上,眼神閃爍,嘴角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陳立站在一邊大氣都不敢喘,這位堂哥心機深的可怕,即便笑眯眯的,他也會渾身發冷。

    “大哥,你說句話啊!”陳卓拍著桌子,臉色陰沉的可怕,几近咆哮道。

    陳大少爺淡淡的轉頭看著他,陳卓胸口起伏,眼神血紅,在陳大少爺的逼視下,氣息愈發粗重,臉角狠狠的抽搐。

    陳大少爺淡淡道“你應該學學衛樵。”

    “學他什麼!?”陳卓眼神冷厲,咬牙切齒的冷聲道。

    陳大少爺雙目冷然的看著他,聲音淡淡如水道“學他的淡定,學他從容,學的冷靜,學的超脫。”

    陳卓血紅雙目閃爍,臉角抽搐,咬牙切齒的整張臉都扭曲起來。

    陳大少爺轉移目光,看著樓下的湖水,淡淡道“再等等,商會大選沒几天了,如果你連這几天都忍不下!”

    “不!”陳卓厲吼一聲,猛然掀翻桌子:“我不會認輸的!”

    陳大少爺不可置否的冷笑一聲,道:“你回去吧,告訴爹,那個棋子可以動了。”

    陳卓猛然吸了几口氣,眼神冷冽的看著這個大哥,喘著氣道:“用這麼快嗎?”

    陳大少爺翹著嘴角,折扇在手中轉動著,淡淡的笑道“快?不快了。”

    衛樵與香菱走到大門口,見兩個家丁俱是眼神熱切的與以往截然不同,也知道是李惜鸞有意要樹立他在家里的威信,便淡淡一笑,向著自己的小院走去。

    先是將懷里的東西放進抽屜的夾層,走到客廳,看著滿桌的菜肴,瞪著兩個小丫頭道:“下不為例,一旦再有下次,去廚房幫忙一個月。”

    婉儿低頭抿嘴淺笑,香菱一副我很委屈的扁著小臉。

    衛樵拿起筷子在桌上敲了敲,道“吃!”

    小丫頭登時嘻嘻一笑,一臉的討好的將一個雞腿給衛樵夾了過去。

    婉儿轉身剛要關門,便見一家丁急匆匆的向這邊跑了過來,不由得一愣。

    “婉儿小姐,門外來了一個女的,凶神惡煞的要見少爺。”那家丁跑到婉儿身前,急色道。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7:23 PM

  第九十三章 入駐

    婉儿一怔,凶神惡煞——女的?

    婉儿伸頭向里面看了眼,衛樵正在和香菱用筷子在碟子里爭搶一個魚丸子。

    婉儿小心思里也琢磨不出什麼,對著那家丁道“嗯,你去吧,我跟少爺說。”

    那家丁“誒”了一聲,“多謝婉儿小姐。”轉身便又向回走去。

    婉儿轉身進門,看著與香菱鬧的不亦樂乎的衛樵,小俏臉嘆了口氣,對著不著調的少爺道:“少爺,門外有一位小姐來找你。”

    好在衛樵已經習慣了這里的生活,不然這句話足夠讓他噴飯。抬頭看了眼小嘴鼓鼓囊囊,吃的極歡快的小丫頭,衛樵想象著噴她一臉,會是多麼有趣的事情。

    婉儿見衛樵沒有反應,反而盯著香菱怪笑,不由得又道“少爺,門衛說那小姐挺凶的。”

    衛樵牙齒嚼動著剛剛搶到的魚丸子,淡淡的思索著,忽然心里一動,一擦嘴站了起來道“你派人通知云崖,讓他立即趕回來,就說飛刀上門。”說完,他轉身出門,向著大門口走去。

    —他已經猜到是誰了,這個人比較特殊,他得親自去接。

    婉儿一楞,“飛刀上門”?見衛樵已經出門,連忙“嗯”了聲。

    香菱小嘴塞滿,瞪大眼睛,滿桌子菜,就剩她一人了。

    衛樵急匆匆的走到門口,果然,大門的門框上已經飛了三把飛刀。

    小辣椒一臉氣鼓鼓,杏眸圓瞪的瞪著衛府的大門,鼻息重重,胸脯起伏。

    小辣椒一看見衛樵出來,右手就是一顫,咬牙切齒的恨不得立即甩刀子。

    衛樵呵呵一笑,對著門口戰戰兢兢的几人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進去。他走下階梯,看著雙目圓瞪的小辣椒笑呵呵道:“怎麼,想云崖了,我已經讓人去找他了,走,咱們里面坐著等。”

    小辣椒頓時俏臉通紅,也不知道是害羞還是憤怒,左手拳頭握的緊緊的,銀牙緊咬,瞪著衛樵憤憤道:“我要帶走傅煬!”

    衛樵淡淡一笑,食指拇指圈圓豎著三個手指頭,道:“沒問題。”

    小辣椒蹬蹬蹬小蠻靴踏前几步,繃著俏臉道:“你要勸他跟我走!”

    衛樵挑著眉頭,點了點頭笑道:“沒問題。”

    小辣椒繃著俏臉眼神亂閃,又道“你讓他必須跟我走!”

    衛樵聳了聳肩膀,雙手一攤,道:“腿在他屁股下面,這個真對不起,我幫不了你。”

    小辣椒心里一肚子火,偏偏衛樵還一副誠意拳拳有求必應模樣,讓她有怒氣也發不出。

    而且對面這家伙,從一開始什麼“想云崖了”、什麼屁股、還什麼古怪的手勢動作,讓小丫頭更是一陣羞怒窩火。

    但偏偏他還積極配合態度友好,讓她找理由發泄怒火的機會都沒有!

    小辣椒胸脯一顫一顫,瞪大眼睛,咬牙切齒,這個時候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衛樵看的心里一陣好笑,臉上不動聲色道:“走吧,咱先進去,讓人看到影響不好。”

    小辣椒即使再憤怒,也知道這句話里的意思,惡狠狠的瞪了眼衛樵,哼了聲,踏著小蠻靴,蹬蹬蹬的上了階梯。

    小辣椒伸手拔出門上飛刀,銀光一閃插入腰間,那動作颯爽凌厲,驚險快速,看的兩邊的門衛一陣心驚膽戰。待衛樵笑眯眯走進來的時候,几個門衛又是一陣佩服。

    小辣椒向前走了几步,又驀然停了下來。

    衛樵跟在后面,疑惑道:“怎麼不走了?”

    小辣椒怒氣哼哼,沒好氣道:“往哪邊走?”

    衛樵兩邊看了一眼,眼神一亮,笑著對著小辣椒道:“走右邊,一直走,就是我房間了。”

    小辣椒猛然轉頭,俏臉緊繃,冷哼道:“我去你房間干什麼,云崖住哪里?”

    衛樵看著她呵呵一笑,道:“走到我門口,讓我丫鬟帶你去,我還有點事就不陪你過去了。”

    衛樵話音未落,小辣椒就格格格小蠻靴踏的極響,奔著他的小院走去。

    衛樵看著她走遠,轉頭向右邊走了几步,大聲咳嗽一聲,道:“吆,這不是魚儿嗎,這麼巧?”

    躲在樹后面的魚儿一驚,慌忙跳了出來,看著衛樵俏臉通紅,扭扭捏捏的走了過來,垂著小腦袋低聲道:“少爺。”

    衛樵嘴角微翹,笑眯眯道“嗯,大路不走,怎麼走到樹后面去了?”

    魚儿俏臉紅透,心里咚咚咚直跳,恨不得在地上鑿個洞鑽進去。

    魚儿小嘴囁囁的低聲道“少爺,夫夫人說,少爺有空,請,請過去一趟。”

    衛樵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低頭湊近道:“哦,嫂子還有沒有說其他的?”

    魚儿悄悄的退了一小步,猶自低著小腦袋抿著嘴唇道:“沒沒有了。”

    衛樵又上前靠近一步,道:“真的沒有了?”

    魚儿一愣,俏臉通紅的輕輕抬頭,看了眼衛樵又慌忙低下,道:“夫人說,請,請少爺去涼亭。”

    衛樵情知李惜鸞估計是被自己几次的“冒昧唐突”嚇壞了,也知道魚儿的小心思,呵呵一笑,看著低頭几乎靠近胸脯的小丫頭板著臉訓道:“只此一次,下不為例,知道嗎?”

    魚儿連連點頭,小腦袋點的如小雞啄米,小臉紅的發燙。

    衛樵直起身,又驀然躬身,低聲道“明天晚上我過去,讓嫂子等我。”

    小丫頭聽著這麼曖昧的話語,耳根紅透,俏臉通紅的連忙應了聲。

    衛樵這才心滿意足,笑著道:“嗯,這次我就不追究了,去吧。”

    小丫頭如蒙大赦,應了聲,轉身緩緩離去,沒走几步就快了起來,沒快几步,小蠻腰一扭,飛快的跑了起來。

    衛樵在后面看的呵呵一笑,嘴里哼著也不知道哪里聽來的小曲,樂呵呵的奔著自己小院走去。

    “老師。”衛樵剛剛走沒几步,傅煬急匆匆的進了門,跟在衛樵后面喊道。

    衛樵轉身看著他頗為急色的面孔笑道:“怎麼了,一臉憂心忡忡的表情?”

    傅煬面色尷尬一笑,擦著汗說道:“老師,姑姑她,她在哪?”

    對于傅青瑤的性子他比誰的都了解,他還真怕傅青瑤不問青紅皂白的就打上門。

    衛樵淡淡一笑,道:“沒事,青瑤還是很好說話的,這會儿應該在你房里,走。”

    傅煬臉上尷尬愈多,很好說話也就是老師能說得出口,家里府里府外,誰見了都頭疼。

    兩人急匆匆,主要是傅煬急匆匆往回趕,頭上更是汗如雨下。

    衛樵看著傅煬又想起青瑤的神色,兩人的性格完全相反,一個倔强蠻橫,一個軟弱可欺,衛樵很好奇,兩人怎麼就走到了一起?

    兩人還沒有走進,傅青瑤就從衛樵房里怒氣衝衝的走了出來,直奔傅煬。

    傅煬這才想起自己的門是上了鎖的。

    衛樵嘴角一笑,腳步便停了下來。而對面的房間里,小丫頭香菱與婉儿也立即走了出來,兩人俱是笑眯眯的站在門口。三人俱是目光好奇古怪的看著這一對一個一臉討好,一個煞氣外露的男女的必然相遇。

    “姑姑。”兩人剛剛相遇,傅煬驀然一個彎腰,就是九十度鞠躬對著傅青瑤聲音無比欣喜道。

    傅青瑤俏臉緊繃,拳頭緊握,咬牙切齒的看著躬身在那里的傅煬,胸脯輕輕顫抖起來。

    拳頭,不能打。

    腳踢,也不能。

    飛刀,更不能。

    傅青瑤一肚子火氣,這個時候卻是母老虎遇到了刺蝟,根本就下不了口。

    傅青瑤嬌喝道“你起來。”

    傅煬很光棍很直接,道“姑姑,你先答應我不動粗。”

    傅青瑤一聽就是柳眉倒豎,胸脯起伏不定,看著身前身后,咬牙道“好,我答應你!”

    傅煬一聽,立即站起來,一臉一往情深道:“姑姑,我想你了,我想你做的水煮魚,我想你晚上給我蓋被子,我想你早上喊我起床,我想你明天教我飛刀……”

    傅青瑤本來還俏臉緊繃,俏目帶煞,傅煬几句話下來,蓄勢待發的身体漸漸緩和下來,緊繃的俏臉也漸漸柔和。

    衛樵呵呵一笑,看來傅煬已經把這傅青瑤的脾氣給摸透了。

    婉儿抿嘴輕笑,小丫頭瞪大眼睛,滿是新奇。

    兩人低聲交談几句,傅青瑤總算壓制了火氣,慢吞吞的將事情原委給講了出來。

    原來她聽說衛樵讓傅煬給他到處買酒樓,憤怒無比,帶著飛刀就要出門,結果被人告了密,處理決定很快下達:去衛家道歉。

    話外之音就是,你也去衛家住几天。

    —她也被掃地出門了。

    這也是為什麼她對衛樵惱怒無比的原因。

    傅煬當即將胸脯拍的叮當響,道:“沒事,家里你保護我,外面我保護你。你等著,我跟老師說去。”說完,傅煬雄赳赳氣昂昂的轉身向衛樵走來。

    傅青瑤瞪大眼睛看的一愣一愣,如果不是他熟悉傅煬的一舉一動,都要懷疑剛才那個傅煬是人假扮的了。但旋即她心里忽然一股無名的欣喜之情油然而生,俏目更是淚光點點。

    衛樵看著傅煬一臉的得意,笑道:“怎麼,搞定了?”

    傅煬一臉笑容的點了點頭,旋即又有些尷尬道:“老師,姑姑也不被趕出來了……”

    衛樵一擺手,笑呵呵道:“沒事,家里的廂房多的是,讓婉儿帶著青瑤去選,看好哪間住哪間。”

    傅煬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又道:“老師,是這樣,姑姑她脾氣不太好,我怕她……”

    衛樵淡淡一笑,道“不用擔心,我看青瑤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讓他住你邊上,沒事。你多帶她出去轉轉,看看你的新風貌。記得我的話,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沒什麼好怕的。”

    傅煬重重的點了點頭,滿臉肅然的“嗯”了聲,轉身又走回去。在傅青瑤面前低聲說了几句,然后抬頭對婉儿說了几句,見衛樵點頭,婉儿連忙下了階梯,帶兩人去選房間。

    衛樵看著傅煬傅青瑤的背影,摸著下巴,神色怪笑的低聲道:“有意思,這小辣椒一住進來,我倒是想看看,誰還敢上門找麻煩……”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7:24 PM

   第九十四章 又是一招

    經過崇州扣押事件,金陵店鋪再封事件,衛家本來就風雨飄搖,卻異常的漸漸的平穩安靜下來。但卻始終有一股陰云沉沉的壓在衛家上下人心頭,越是安靜無事,越是是凝重壓抑,很有種暴風雨來臨前的靜謐。

    衛家的一些掌櫃似乎鐵了心要篡班奪權,不知道是受人挑撥還是不知道衛樵在御史台走的那一遭,不斷的在衛家掌櫃里拉幫結派,散播謠言,大有非把李惜鸞拉下台不罷休的事態。

    舉足輕重連李惜鸞都要小心應付的衛三爺始終沉默,另一個掌握著衛家近五分之一生意的衛偕因為衛樵的表現倒是多有開口,可惜衛三爺影響太大,而且他平時也不注重家族關系,人微言輕對于李惜鸞支持很快就被唾沫星子淹沒,一點浪花都沒有。而另一個新銳衛發,最近也愈發的高調,有一批掌櫃跟在他后面搖旗吶喊,在一片糜爛的衛家生意中盈利極高,極其突兀的被顯現出來,很是掩蓋了李惜鸞的鋒芒。

    隨著外面威脅的“解除”,衛家內部的各種爭斗愈演愈烈,對于李惜鸞的查賬要求,大部分掌櫃直接予以拒絕,即便一心為公的,也委婉提出,常年積弊,非一日可除。

    明目張膽的硬抗,暗地里使絆子,各種手段層出不窮。

    李惜鸞對于衛家內部的篡權風波無動于衷,一大早出門,馬不停蹄的拜訪了一些衛老爺的故交舊友,很快又拜訪了金陵的其他几大布商,甚至連楚家都親自去了一趟。

    傳言楚老爺對李惜鸞甚至是大贊,好几個衛楚兩家爭奪激烈的地方都做了讓步,隱隱有重修于好的跡象。

    接著李惜鸞又拜訪了蔣家,于蔣家家主密談了大半個時辰,蔣家在多方面做出讓步,甚至當天蔣大公子還回訪了衛府,又是密談大半個時辰。

    然后李惜鸞又拜訪了一些官員,其中金陵布商最難以攻克的染織署,李惜鸞被當做上賓迎了進去,據說離開的時候,染織使親自送到了門口!

    同時,李惜鸞掌握的鋪子以及傾向李惜鸞的掌櫃,都開始內部整頓,停止生產,大刀闊斧的改革,隱然好似在做著某種准備。

    李惜鸞一天之內的這一系列動作,將金陵几乎所有布商緊繃的神經再次狠狠的戳了一刀,以往李惜鸞盡管强勢,但都用在勉强維持衛家生意上,但這次,如此高調的大動作對外走動,還是第一次。

    李惜鸞的這些動作在金陵商界引起了巨大的震動,有關聯的很快就反應過來,隨即動作連連。

    陳家自然也不甘示弱,接連與金陵布商接觸,甚至搗鼓出了一份共同進退的聯盟,一時間不少掌櫃都被吸引過去,加入了陳家的陣營。陳家更是帶著一些金陵官員頻頻會晤一些一直態度曖昧的掌櫃,隨之而來便是這些人紛紛站到了陳家的一邊。

    陳家氣勢大漲,赫然在金陵布商中如日中天。

    相比于衛陳兩家的高調,楚家就低調的多,只是原本一些與陳家心照不宣共同進退的地方,楚家忽然間毫無征兆的不予合作,讓本來穩操勝券卻又失敗的陳家很是尷尬。

    金陵三大布商的你爭我奪勾心斗角,在金陵商界掀起了滔天波浪。但這也本是在預料內地事,金陵商會召開在即,這一系列動作無非就是火力偵察,彼此試探各自的底牌,並非真正的火拼。

    相對于不可一世的陳家,低調的楚家,很多人對于過去輝煌無比的衛家更感興趣,當年衛老爺何等的雄渾霸氣,將金陵老字號的陳家的壓的死死的,虎口奪食,奪了几乎一直被陳家霸占的金陵商會會長,更是差點將陳家逼到死角,連官府的一些訂單,都被衛老爺拿到了手。

    那個時候,衛老爺交友遍天下,果斷剛毅,意氣豪邁,在金陵可以說是呼風喚雨,無人能敵。

    可惜天不假年,正當壯年突然病逝,但是衛老爺身前手段干淨利落,詭異莫測,而他死前頭腦清醒足足有半個月,誰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留置后手,尤其是被衛老爺逼得差點狗急跳牆的陳家,更是忌憚重重。

    當然,這些忌憚最多延遲到商會結束,那一刻,一切都將明了。

    是圖窮見匕首,還是繼續忍耐蟄伏,一切還要看商會情況。

    外面的盡管大水滔天已經到了家門口,衛樵絲毫不為所動,沒事就奔后院跑,拿著筆不停的記著什麼。

    兩個小丫頭盡管不了解內情,但與衛樵同在一個屋檐下,隱隱也察覺到了一些,不再像以往那樣擔心害怕。

    第二天下午,衛樵剛剛看了會儿書,家丁就來報有人來訪。

    一渠清水順著蜿蜒的丘石緩緩流淌,假山繞林,密密層層,一處亭台隱匿其中。棱角彎曲,磚瓦青瑟。四根柱子都是上好的槐木,佇立四周,亭子里四個圓潤石凳,大理石方桌。

    清風送爽,陰影遮涼,卻是避暑的好地方。

    “衛兄,這是你要的東西,我都寫了下來,衛兄若有疑問,讓人給我捎信,我再給衛兄打探。”韓元坐在衛樵對面,將一疊宣紙遞了過來。

    衛樵點了點頭,接過來放到一邊,笑著說道:“多謝韓兄了。”

    “衛兄客氣,有事盡管吩咐小弟。”韓元神色激動,意氣風發,那張名帖顯然起了作用。

    衛樵淡淡一笑,道:“韓兄,你在幫忙搜集一下朝堂的資料,我等不久就要入仕,多了解一點總是好的。”

    韓元立即點了點頭,毫不猶豫道:“嗯,衛兄說的是,小弟回去就打聽一番,一定給衛兄最詳實的資料。”

    衛樵呵呵一笑,道:“那多謝韓兄了,對了,姚玉姑娘如何了?”

    韓元臉色尷尬,擺了擺手,端起茶杯道:“衛兄,喝茶,喝茶。”

    衛樵對他們這些風流才子的作為也有所了解,無非就是喜新厭舊,獵艷新奇。

    衛樵也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笑著道:“對了韓兄,印空大師最近可好?”

    韓元一怔,衛樵跳躍太大,旋即還是連忙道:“印空大師一直都在云佛寺,身体很健朗。”

    衛樵笑著點了點頭,一直琢磨著去一次,卻一直沒去成。從懷里掏出一卷宣紙,給韓元遞了過去,道:“韓兄有空還請幫我轉交給印空大師。”

    韓元一邊點頭一邊接了過來,雖然那天他也算是被印空大師隨機點名,但是求見印空大師也不會不見。他打開宣紙一看,卻見上面寫了三首詩。

    遠觀山有色,近聽水無聲。

    春去花猶在,人來鳥不驚。

    頭頭皆顯露,物物体元平。

    如何言不會,只為轉分明。

    不是眾生不是相,春暖黃鶯啼柳上。

    說盡山河海月情,依前不會還悵惆。

    休惆悵,万里無云天一樣。

    半窗松影半窗月,一個蒲團一個僧。

    盤膝坐來中夜后,飛蛾扑滅佛前燈。

    三首都是佛詩,韓元笑著點頭道:“衛兄放心,明天小弟就給你送過去。”

    衛樵笑呵呵剛要開口道謝,忽然間后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衛樵好奇的轉頭,一般情況下,兩個小丫頭是不會過來打擾自己會客的。

    一身緊袖羅衣,貼身短褂。

    魚儿?!

    衛樵一怔,連忙站起來出了亭子迎上道:“魚儿,怎麼了?”

    魚儿大眼睛閃動,兩朵紅云染紅俏臉,氣吁吁的看了眼他身后,湊近低聲道:“少爺,我們家的染料配方被偷了。”

    衛樵眉頭一挑,道:“我不是……”

    “假的。”衛樵剛說完,魚儿又抿著嘴極低聲說道。

    衛樵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思忖著說道:“嗯,我知道了,讓嫂子將消息不小心泄露出去。”

    魚儿抿著小嘴看著衛樵,多少明白了李惜鸞心思,再想著衛樵的話里意思,心里不禁暗誹:“少爺太壞了。”

    似乎看出魚儿心里所想,笑道:“去吧,告訴嫂子,晚上讓她等我。”

    這句話很平常,衛樵其實也沒有任何的壞心思,但是魚儿一聽立即俏目圓瞪,銀牙緊咬。

    —這句話不是曖昧,簡直是輕挑,甚至都有點流氓!

    正當魚儿氣鼓鼓的為自己小姐打抱不平的時候,韓元走了過來,對著衛樵抱拳道:“衛兄先忙,小弟就先告辭了。”

    衛樵呵呵一笑也抱了抱拳,道:“那韓兄慢走,煩勞韓兄了。”

    “衛兄不必客氣,小弟告辭。”韓元再次笑著抱了抱拳,帶著宣紙大步離去。

    衛樵轉過頭,見小丫頭還瞪著自己,不是自己丫鬟自然不能甩栗子,呵呵一笑道:“你瞪什麼,要瞪也是嫂子瞪,還不回去傳話去。”

    小丫頭眼睛眨了眨,似乎覺得衛樵說的對,小腦袋點了點頭,俏臉糾結的走了。

    衛樵看著魚儿的背影,呵呵一笑,這里的風俗沒有后世那麼嚴謹苛刻,儒家也不像日后那麼變態,家里的几個小丫頭倒也挺合他口味。

    對于是誰偷了配方,跟蔣友談過的李惜鸞心里有數,衛樵也心知肚明。現在就缺一個時機,一舉掃除衛家內部隱患了。

    坐在石凳上,衛樵拿起韓元帶給他宣紙。

    對于陳楚兩家的具体背景,衛樵知道的不多,要想一舉拿下商會會長,知此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衛樵一張一張的翻著,眼神里不時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7:30 PM

    第九十五章 規划

    韓元寫的很詳細,一些傳聞小事也做參考寫在上面。

    衛樵靜靜的看著,淡定從容,他能夠從一些蛛絲馬跡中猜測出當年那場爭斗是多麼的波光詭異,刀光劍影,也更加對那位未見過面的老爹佩服敬佩。

    陳老爺子老謀深算,陳大少爺初露鋒芒;楚老爺子見縫插針,魄力果斷;而衛老爺子卻是霸氣十足,胸襟能容万物。

    三人當年的龍爭虎斗,僅從稀稀疏疏的字里行間便能感覺到,是何等波瀾壯闊,巨浪滔滔。

    衛樵在亭子里坐了許久,將陳楚兩家的家主細細的分析了一番,才伸個懶腰,收起宣紙回房。

    兩個小丫頭坐在門口下棋,婉儿托腮,一身青白羅衫,光線傾灑,在她身上渡了一層淡淡的金黃光澤。

    香菱皺著小眉頭,似乎在和棋盤較勁,右手里捏著棋子,晃晃悠悠半天也沒有落下。

    衛樵悄步走了過去,看著兩個剛剛入門的棋局,呵呵一笑道:“兩個臭棋簍子下棋,肯定是越下越臭。”

    “少爺。”婉儿連忙站了起來,理著裙擺俏臉微紅的輕聲道。

    香菱卻依舊坐在那里不動,盯著棋盤嘟著嘴,然后抬起小臉,一副求助模樣。

    衛樵淡然一笑,握著她嬌嫩小手在棋盤上“啪”的一落,道“今天的字寫了嗎?”

    小丫頭盯著棋盤,作認真思索狀,抿著小嘴不說話。

    衛樵一個栗子打了過去,道:“我去后院,我回來你還沒寫,我就考慮給你加點字,省你的閑著沒事。”

    小丫頭抱著腦袋,看著衛樵的背影,又轉頭看向婉儿,滿臉委屈道:“婉儿姐,少爺他老是欺負人家,答應人家今天不用寫的……”

    婉儿看了看香菱,又看了看衛樵,抿了抿嘴唇,笑著沒吱聲。

    衛樵走到后院,看向架子上的碎布,這些碎布質地相同,顏色不同,是衛樵用不同方法染出來的。他在試,如何能染出既光澤鮮艷,又經久耐磨的布匹。

    衛家的布的缺點就是顏色不夠絢麗,衛樵一直在試著改變。第一排架子從頭到尾十几個碎布,沒有一個讓他滿意的。后面還有一排,卻是要到明天才能看出效果。

    衛樵又看了一陣子,將每塊布的問題記錄下來,下次好作參考。

    在后院忙活了一陣,衛樵又回到房里。拿起一本書,躺在床上看了起來。可是沒有多久,他就發現自己靜不下心來。

    細細一琢磨,衛樵古怪一笑,搖了搖頭,走到書桌前,攤開宣紙,練起字來。一旦入了神,時間就過的飛快。

    “少爺,吃飯了。”婉儿看著書桌上厚厚一疊宣紙,乘著衛樵剛寫好一張,輕聲笑道。

    衛樵一愣,轉頭看向窗外,果然已經日落了。

    衛樵舒了口氣,道“好,這些都收起來吧。”

    婉儿輕輕“嗯”了聲,衛樵來到桌邊,拿起筷子就吃了起來。

    婉儿很快也跟了過來,拿過門口的毛巾遞過來,輕聲道:“少爺,先擦擦手。”

    衛樵隨心所欲慣了,對著婉儿輕輕一笑,一邊擦手一邊說道:“嗯,待會儿給我准備洗澡水,熱一點,准一套衣服,要好看一點,嗯,有點翩翩儒雅君子味道的那種。”

    婉儿不知道少爺大晚上的為什麼還要換衣服,還是乖巧的答應一聲。

    夜涼如水,漫天星宿。

    陣陣清風吹拂,樹影沙沙作響。如銀水般流淌的月光傾灑而落,亭台樓閣,清輝冷致。

    靠近李惜鸞小樓的一涼亭內,衛樵端著一只酒杯,緩緩而飲。

    周圍淺水流淌,不時蟬鳴鳥叫,蛙聲一片。樹影婆娑,幽靜隱蔽。卻是個幽會的好地方。

    衛樵看著對面的燈火通明,人影閃動的小樓,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不知道心里想著什麼。

    沒有多久,輕輕的腳步聲緩緩響起,由遠及近。

    衛樵抬頭看去,只見朦朧間,李惜鸞緊袖皓腕,長發披肩,一身寬松外套隨風輕擺,蓮步輕移間,宛若天上宮娥舞動,清秀脫俗,姿容万千。

    衛樵端起一杯酒,輕輕的喝了一口,輕聲吟道:“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侯。”

    李惜鸞剛剛走進涼亭,聽他胡言亂語,俏臉微紅,落落大方的坐了下來,怕衛樵又做出那出格的動作,不等他說話便輕聲笑道:“小叔,我們談談生意上的事,還有,也談談你的事。”

    衛樵笑著點了點頭,一邊給她倒酒一邊說道:“既然嫂子想聽,那我就談一談。”

    衛樵倒完酒,就笑著看她,並不開口。

    李惜鸞一愣,旋即俏目輕瞪,猶豫著還是拿起酒杯輕輕抿了一點。

    衛樵輕輕一笑,思忖著說道“嫂子,你對那些人怎麼看?”

    李惜鸞見衛樵進入正題也就不和他計較,稍稍猶豫,秀眉微蹙的輕聲道:“小叔,都是一家人,我,我也不想跟他們翻臉的。”

    衛樵心下了然的點了點頭,盡管李惜鸞手段凌厲,一開始也被逼得辣手清理了一些人,但本性善良一面卻是沒有改變多少,一直不願意對這些家人下狠手。

    衛樵思索了一陣,低聲道:“嫂子,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商會已經在即,我們沒有時間了。”

    李惜鸞自然也知道這些,皺著秀眉,有些遲疑道:“小叔,那你打算怎麼處置他們?”

    衛樵端起一杯酒,輕輕的喝了一口,聲音淡淡道:“領頭鬧事的,沒收全部財產,趕出金陵。那几個勾結外人的,直接送官。至于三爺,讓他頤養天年吧,七叔你看著辦。然后將所有掌櫃,該換的換,該拿的拿,然后將這些掌櫃打亂,不影響生意的有限度的調換一下,然后清理賬戶,挖出一切蛀蟲,衛家要浴火重生。”

    李惜鸞皺著秀眉,眼神閃動。有了路引有了軍隊棉衣的訂單,衛家想要徹底清洗一番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動作太大,一不小心就會傷筋動骨,甚至還會大傷元氣。

    李惜鸞心里思索良久,抬起俏臉輕聲道“小叔,這樣動作是不是太大,會露出破綻的。”

    她這是委婉的告訴衛樵,外面還有一群人盯著衛家虎視眈眈,安內必先攘外。

    衛樵淡然一笑,道:“嫂子不用擔心,沒讓你一下子來。明天召集他們開會,行雷霆手段震懾他們。查賬的事緩一緩,至于其他的,也要推到商會結束之后再作計較。”

    李惜鸞這才放心,輕輕點了點頭,道:“嗯,那就按小叔說的辦,明日我就將那几人送官。”

    衛樵“嗯”了聲,端起酒杯道:“來,嫂子干一杯。”

    李惜鸞俏臉微紅,接著幽光極其嫵媚的瞪了他一眼,對于他帶酒來的目的顯然心里是清楚的很。

    李惜鸞端起酒在嘴唇邊過了一下,然后便放下輕笑道:“小叔,生意事情談完了。給我講講你的事吧,我發現我都看不懂你了。”

    衛樵一直注意著她,雖然女子沒有喉結,但他還是看出李惜鸞沒有喝,一邊心里琢磨著怎麼能讓李惜鸞喝下去,一邊嘴角帶笑道:“這個說來話長,還要從論佛大會那天開始說……”

    衛樵撿簡單的說了一些,盡管已經知道衛樵在論佛大會上一鳴驚人的事,如今聽衛樵親口道來又是另一番感觸,李惜鸞俏目閃動,酥胸輕顫,顯然心里頗為激動。

    說到衛樵收徒作老師的時候,李惜鸞眉眼帶笑,櫻唇緊抿,顯然覺得兩人不倫不類,盡胡來。

    待說到第二次衛樵大喊“衛樵上茅廁去了”的時候,李惜鸞俏臉通紅,酥胸亂顫,捂著肚子趴在桌子,一陣玲瓏笑聲在亭子里回蕩,久久不絕。

    衛樵見李惜鸞笑的極其可人,心里躁動,便直接越過其他,跳到了崔公公上台。

    待衛樵將崔公公的原話轉述后,本來趴在桌上艱難的笑著的李惜鸞驀然坐了起來,俏臉滿是震驚,小嘴微張驚愕的看著衛樵道:“小叔,你是說,你是說,皇上,要,給你賜婚?”

    李惜鸞氣息不暢,俏臉通紅,酥胸輕輕顫抖,蕩漾著道道誘人的弧線,胸口一片肌膚雪膩光滑,在月光下更顯的白皙迷人。

    衛樵吞了口口水,心不在焉道:“嗯,應該是這樣的。”

    李惜鸞好似完全沒有看到衛樵的眼神一般,極力壓制著內心的激動,俏臉漲紅,美眸圓睜,銀牙緊咬,一時間緊張激動的手無足措。

    她如何能不激動,被皇帝賜婚,那是多麼大的榮耀,她出自書香之家,對這種榮耀簡直看作是無上光榮!僅僅是這種榮耀便可讓無數人打破腦袋,,何況還有這帶來的種種好處。

    李惜鸞震驚了許久,忽然間又目光灼灼的看著衛樵,近乎語無倫次道“小叔,要不,要不我們就將衛家的生意讓出去吧,你現在是士人,我找人買個房子,然后你住進去,等將來大考結束,你便可以將那里作為府邸,皇上賜婚迎娶……”

    衛樵淡笑的看著眼前這個絕美精明干練一心為他的女人連衛家偌大的生意都可以放棄,心里忽然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好似,有種歸屬的真實感。

    驀然間,衛樵站了起來,走過去將李惜鸞抱了起來,在她驚慌失措中放到腿上,看著她還在疑惑的雙眸,笑著說道:“那你呢?說了這麼多,你還沒有說你自己?”

    李惜鸞一怔,旋即俏臉通紅,感覺著衛樵身体的溫熱,她心如鹿撞,余光四周一瞥,囁囁道:“小叔,你,你先放我下來……”

    衛樵盯著如玉的俏臉,又道:“你呢,你怎麼為自己打算的?”

    李惜鸞心里慌亂,俏臉通紅,低聲道:“小叔,你先放我下來,讓人看到……”

    “唔……”

    李惜鸞沒有說完,衛樵低頭吻了下去。

    李惜鸞嬌軀一顫,酥胸起伏,俏目緊閉,雙手放在衛樵胸前想要推開他。

    衛樵緊緊將李惜鸞摟在懷里,溫柔而激情的吻了起來。

    李惜鸞的反抗漸漸無力,在兩人的心跳聲中,她漸漸的軟化開來。

    衛樵雙手在她身上流轉,李惜鸞俏臉通紅,渾身發燙,忘情動情的雙臂也輕輕環繞上了衛樵的脖子。

    許久,兩人熱情激情的男女終于分了開來,氣喘吁吁的對視著彼此。

    一個眼神平淡依舊堅定如山,一個雙目眼波流轉情意綿綿。

    “今后不要那麼傻。”衛樵伸手理著她臉上凌亂的發絲,輕聲道。

    李惜鸞心里咚咚咚劇烈的跳動著,耳根紅透,酥胸劇烈起伏。靠在衛樵肩膀,她覺得心里特別的安靜,無比的輕松,所有的事情這一刻都不在擔憂害怕。聽著這個比自己還小的男人的話,李惜鸞抿著櫻唇,眼里水光閃動,輕輕“嗯”了聲,雙手放在他胸前,她能感覺衛樵的心跳,几乎與她的一模一樣。

    衛樵抱著她,心里的充實、歸屬感極其的明顯起來。以往一些被忽略或者不重視的東西,責任,家庭,衛家,仕途……這一刻也在心底悄悄的衍生出來。

    衛樵知道,是要做一個詳細規划的時候了。

    衛樵蹭著她的頭發,輕聲道“我知道你不喜歡拋頭露面,也不喜歡做女强人,等商會結束后,你就選几個人,組成一個機構,管理衛家生意,沒有大事情,都交給他們去做。再過一陣子就是進士大考,我琢磨著到那個時候該來的就都差不多了,然后就將你們一起迎進門,咱們就可以安安靜靜的過日子了……”

    李惜鸞本來就心如鹿撞,聽著他前面的提議倒是眼前一亮,聽到著后面,她倚靠在衛樵懷里抿著櫻唇,俏臉滾燙,閃著動人的紅暈。

    一切本來就注定,她也有准備,只是她沒想到會來的這麼快這麼突然,衛樵求親的方式一直都這麼熱情這麼激烈。

    兩人的事情,說開了,定下了。

    她頭蹭了蹭他結實有力的肩膀,閉著美目,輕輕的“嗯”了聲,心里被前所未有的幸福感淹沒了。

    衛樵看著緋紅的俏臉,紅暈遍布,猶如染了胭脂般,清麗動人。

    他又忍不住低下了頭。

    安靜的亭子如水般流淌,靜謐安詳。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7:34 PM

  第九十六章 殺氣

    自從衛老爺過世后,衛家平時很少用的議事大廳,今天從早上開始便漸漸的熱鬧起來。

    來自各地的衛家掌櫃一個接著一個,極其熱鬧的走了進來。

    “吆,趙掌櫃,多日不見近來可好?”

    “這不是衛兄嗎,最近生意如何?”

    “呵呵,還好還好……”

    “托福托福……”

    一個個掌櫃進門后立即便抱拳寒暄起來,然后坐在那里有意或者無意的聊著。

    誰都不知道李惜鸞為什麼會忽然突發奇想召集衛家掌櫃召開宗族大會,崇州事件還沒有解決,衛家內部逼宮壓力越來越大,還聽說衛家核心染料配方被盜,這一系列事情擺在眼前,對于李惜鸞能否能在商會召開之前彈壓住衛家內部的各種反對聲音很多人都不怎麼有信心,甚至有人都在猜測,李惜鸞今天是否會扛不住壓力放權,然后被架空。

    而對于衛樵走御史台的那一遭,很多人心里疑惑重重卻也沒有多想,有意無意的直接給忽略了。畢竟衛樵還乳臭未干,他們習慣的認為衛樵是在李惜鸞的指使下行動的,畢竟收買金陵府尹也就是銀子多少的問題,因此他們的焦點還是放在李惜鸞身上,對于這位最近頻頻露臉的少爺,並沒用多麼的關注。

    衛三爺早早就來了,一個人坐在那里悶頭吸煙,煙霧繚繞中,誰也看不清他的臉。

    衛偕臉色沉著的坐在他對面,雙目微闔,對任何人的搭話都不理不睬。

    衛發卻是還沒有到,坐在議事廳里的眾人看著最前面兩人的姿態,紛紛低聲議論起來。

    “你說今天會是什麼事情,大少夫人到底想干什麼?”

    “不知道啊,大少夫人行事,我是越來越看不懂了……”

    “哎,不是看不懂,我看完全就是自暴自棄,放任自流了……”

    一面銅鏡一面窗,妖嬈娥女巧對妝。

    透過窗棱,一縷縷陽光悄然而進,落在李惜鸞精致如玉,如牡丹花開般清秀動人的俏臉上,遠遠看去好似沐浴在仙光里的宮娥仙女。

    魚儿看著自家小姐從未展露的過的絕美笑容,有些發呆,愣愣的低聲道“小姐,衛發還沒有到。”

    李惜鸞對著鏡子,從來不施粉黛的她,破天荒的看著面前一堆的胭脂,俏臉帶著動人的紅暈,嘴角淺笑,眼簾眨動,一個一個的看著,細細的挑選著。

    魚儿怔怔的看著自家小姐有些走火入魔的動作,几次欲開口,到了喉嚨她又咽了回去。她年紀不大,卻也多少明白一些男女情事。她一眼便看穿了小姐的症狀,但想著少爺那天的流氓話,小丫頭滿心思糾結。

    “魚儿,你說,哪個好看?”忽然間,李惜鸞轉過頭,手里拿著兩個胭脂盒,俏臉紅暈遍布道。

    魚儿一愣,剛要說話,李惜鸞又轉過頭,自言自語道:“還是不問你吧,你也不知道他喜歡什麼顏色……”

    小丫頭俏臉僵硬,看著李惜鸞對著鏡子不停的試著胭脂,猶豫著輕聲道:“小姐,掌櫃們差不多都到齊了。”

    “嗯,我知道。”李惜鸞抿著嬌艷的紅唇,在鏡子里認真的看著臉上的每一個部位,隨口答道。

    魚儿不知道李惜鸞有沒有聽進去,抿著小嘴只得站在她身后替她梳理秀發。

    衛樵一早起來神清氣爽的在外面哼哈了半天,出了一聲汗又回來洗澡,吃完早飯,換了身衣服,便向著李惜鸞的小樓走去。

    兩個小丫頭一臉的古怪的看著衛樵的背影,小心思路俱是覺得少爺今天的行為非常的反常。不說昨晚回來的極晚,早上一開口就免了香菱三天的作業,中午還要請兩人出去吃“大餐”,晚上還要給兩人放煙火!

    衛樵順路走到傅煬與傅青瑤的廂房門口,遠遠就聽見小辣椒好似在訓斥著傅煬什麼,卻聽不到傅煬的一絲反駁聲音。

    衛樵呵呵一笑,信步而來,剛剛走到門口,就背轉頭的傅煬看見,他連忙迎了出來,道:“老師,你怎麼來了,還沒吃吧?跟我們一起吃?”

    小辣椒驕橫的聲音立即偃旗息鼓,在外人面前,還是多少要給傅煬留點面子的。

    衛樵笑呵呵的看著兩人,也不坐下,看著傅煬道:“就是順路來看看你們,嗯,對了,酒樓的事情怎麼樣了,有什麼問題嗎?”

    傅煬一聽,臉色尷尬道:“沒,沒有了。”

    衛樵見他神色尷尬,淡淡一笑,又見傅青瑤低著頭抿著嘴一副受了委屈模樣,笑著道:“你們這是怎麼了?”

    傅煬臉色有些紅,吞吞吐吐道:“老師,你疊好的那張紙,被姑姑打開了。”

    衛樵有些不知所以,看著兩人笑道:“這有什麼好尷尬的,本來就是寫給你的,看了就看了,如果你有別的辦法,不用這個就是了。”

    小辣椒輕聲哼了聲,嘀咕道“他沒有其他辦法。”

    傅煬瞬間臉色漲的通紅,板著臉瞪了眼傅青瑤,頗具男子霸氣威勢。

    傅青瑤同樣瞪了傅煬一眼,哼了聲轉過身,給了傅煬一個背影。

    衛樵看著嘻嘻鬧鬧的兩人,呵呵一笑道:“好了,不打擾你們吃飯了,先把酒樓買下來,不要裝修,然后整理一下酒坊,不要開工,過几天我去看一下再說。”

    傅煬連忙點了點頭,這種抵押的辦法雖然在他看來有些不妥,但也不失為一種好辦法。

    衛樵轉身出門,沒走多遠立即又從屋里傳出了傅青瑤的嬌哼聲,然后便是傅煬誇張的慘叫聲,顯然剛才傅煬借著衛樵的面子瞪傅青瑤如今遭到報復了。

    衛樵笑著搖了搖頭,奔著李惜鸞的小樓走來。

    “魚儿,這身怎麼樣?”李惜鸞在鏡子前轉著身子,習慣性的對著魚儿問道。

    魚儿已經麻木了,她知道,她肯定還沒有張嘴,李惜鸞就會自言自語接著說了。

    果然。

    李惜鸞一個轉身,便道“嗯,就這件了,素雅清新,顏色搭配正好。”

    魚儿跟在后面,給她撫平褶皺,整理棱角。

    咚咚咚

    李惜鸞一怔,連忙道:“快去看門,估計是小叔來了。”

    而她自己則是坐在鏡子前,仔細的又看了一圈,雙手在頭上輕輕撫了撫,雙手捧著俏臉看了一遍,連忙又站了起來,低頭理著裙擺,頗有些心慌意亂手無足措的樣子。

    魚儿打開門,衛樵就笑著道:“魚儿,嫂子呢,好了嗎?”

    魚儿抿著小嘴搖了搖頭,大眼睛在衛樵身上瞧個不停。

    衛樵見魚儿直勾勾的看著自己,疑惑的低頭在身上看了一遍,見沒有異樣又抬頭笑道:“怎麼了,是不是覺得少爺我一天不見變的英俊了?”

    小丫頭扁了扁小嘴,覺得少爺還是輕浮的很。小心思的一肚子疑惑,聰明絕頂的小姐怎麼就上了輕浮紈绔的少爺的當?

    “小叔。”兩人說話間,李惜鸞款款走了出來。

    發髻輕挽,頭上珍珠玉釵輕輕顫動,如玉的俏臉粉黛薄施,愈顯嬌艷粉致,瓊鼻白皙如瑪瑙,櫻唇紅潤細嫩,粉頸圓潤雪膩,艷紅抹胸勾勒的胸部極其挺拔,肩披白色長袖上衣,皓腕寬松,碎花長裙拖擺在地。酥胸豐挺,腰肢纖細,粉臂如藕,一舉一動,風姿綽約,一搖一擺,動人心魄。

    衛樵驚艷莫名,看著李惜鸞如此清秀脫俗,嫵媚清韻,唾液橫生,悄悄的狠狠的吞了一口口水。

    李惜鸞見他目瞪口呆,輕輕一笑道:“小叔,走吧。”

    衛樵這才反應過來,喉嚨聳動的點了點頭。

    走在李惜鸞邊上,下了階梯,那沁人幽香不停的鑽入衛樵的鼻子里,兩人昨晚在涼亭纏綿良久,回想著昨晚李惜鸞躺在他懷里的嬌人媚態,衛樵心里一團火再次騰騰冒了起來。

    李惜鸞似乎沒有所覺衛樵的異樣,抿著櫻唇輕聲道:“小叔,你待會儿就坐我邊上,我先試探一下他們的態度,看看他們究竟是如何想的,能夠拉攏的就拉攏,不能拉攏我也不再給機會……”

    衛樵盯著李惜鸞的俏臉,居高臨下的看下那淺淺白皙的溝壑,心不在焉的說道:“嗯,一切單憑嫂子決斷。”

    魚儿在后面將衛樵的一舉一動都看了真切,咬著嘴唇,銀牙輕磨,小臉頗為憤憤糾結。

    “大少夫人怎麼還不來,這都什麼時候了……”

    “是啊,我們都等了半個時辰了,茶水都喝了十几杯了……”

    “這多耽誤事啊,我還有一堆事情等我回去處理呢……”

    各種抱怨聲很快就充斥了整個議事廳,這些人有的是衛家本家,有的是外人,他們都掌握著衛家的部分生意,在衛家宗族大會上都要做一些彙報,如果是往常他們定然不敢如此放肆,但是如今,他們卻是有些有恃無恐了。

    衛樓依舊坐了那里,吧嗒吧嗒的抽著旱煙,煙霧繚繞,眼神微眯,卻清晰可見的縷縷精光閃動。

    衛强坐在他邊上,嘴角掛著若有若無得意的冷笑。

    衛偕雙臂環胸,沉著的臉上隱隱帶著一絲擔憂,粗重的眉頭始終沒有輕松過。

    “來晚了來晚了,大家見諒,見諒……”

    在議事廳一片嘈雜中,衛發大步從外面走了進來,笑著抱拳對著各位掌櫃大聲說道。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7:37 PM

   第九十七章 快刀

    隨著衛發的大步邁入,本來就堆積在一起閑聊的一些掌櫃們紛紛起身,抱拳相迎招呼起來。

    “九掌櫃來了……”

    “不急不急,大少夫人還沒到……”

    “九掌櫃春風滿面,必有喜事……”

    衛發一愣,看著對面主位空空蕩蕩,心里疑惑一閃旋即笑呵呵道:“我本還以為嫂子已經來了,既然還沒來,我就不算遲到,啊……哈哈……”

    “不算不算,就算遲到,對九掌櫃來說,也是小事……”

    “不錯不錯,如今九掌櫃的生意在衛家獨樹一幟,想來誰也不會苛責刁難的……”

    “對對,誰還沒有點急事,耽誤一時半會,不要緊的……”

    眾人又是一番笑著恭維,極其熱鬧的聊了起來。

    議事廳里,隨著衛發的進入,很快就涇渭分明的形成了几個圈。

    衛樓為首,圍繞在他周圍,人數最多,几近占據人數的三分之一,他們也相互間輕聲的交談著議論著。

    衛偕為首,個個正當壯年,坐在衛偕一排,沉默不語,卻不時轉頭看向以前衛老爺坐現在李惜鸞坐的那個位置。

    第三個便是衛發,他身邊人雖然最少卻是最活躍,大廳里的聲音大半由他們發出,他們議論的話題毫不避諱,無所不包。

    還有兩個圈是自成一体的,一個是中立,比較傾向于李惜鸞,其中大部分人厭惡內斗,獨善其身。而另一個則是完全支持李惜鸞,是衛老爺身前的嫡系,對衛家極其忠誠,這部分人占據了近乎五分之一。

    走到門口,聽著里面沸沸揚揚的聲音,衛樵與李惜鸞對視一眼,然后又轉頭看了眼魚儿,魚儿繃著俏臉,肅色的點了點頭。

    衛樵見李惜鸞還是有些緊張,伸手握了握她的玉手,輕聲笑道:“一切都准備好了,你要是做不來就讓我來。”

    李惜鸞嬌軀一顫,俏臉紅暈陡升,緋紅如玉美艷不可方物。旋即慌忙抽了出來,有些心虛的看了眼后面低著頭的魚儿,俏臉嫵媚的瞪了眼衛樵旋即又對著衛樵點頭抿嘴笑了笑,沉吸了口氣,轉身抬腳邁了進去。

    隨著李惜鸞走進的一剎那,整個議事廳瞬間安靜下來。

    眾人屏氣凝神的看著走進來的這個美艷絕倫的女人,直到這個時候,眾人才恍然想起,就是她在衛家大廈將傾到時候力挽狂瀾,將內外交困的衛家維持到現在。

    在眾人還沒有回神的時候,目光又是一凝。

    —衛家一直不沾生意閉門讀書少爺也跟著走了出來。

    所有人都紛紛皺眉凝目,已經預感的今天不一般,隨著衛樵的走入,他們心里再次震動起來。

    衛樓抬起蒼老的臉色看向走向中間座椅的李惜鸞,又看著走進來的衛樵,稀疏的眉頭皺了一下。

    衛偕端坐在那里,看著衛樵已經在李惜鸞身邊坐了下來,眼神也帶著疑惑,若有所思。

    衛發還站在大廳中央,被一群人圍著,雖然已經噤聲,但他們站的地方還是顯的極其的突兀。

    李惜鸞居高臨下的清冷目光,滿含威勢的投向他,冷肅凜然。

    被著滿含警告意味的眼神一掃,衛發臉色難看一閃,對著圍著的眾人呵呵一笑道:“散了散了,我嫂子已經來了。”

    眾人立即也呵呵一笑,抱了抱拳極快的坐了回去。

    衛發低頭著頭咽了口氣,也轉身走向自己的位置。

    衛樵坐在李惜鸞邊上,淡笑著看著下面的眾人。

    有人漠然,有人熱切,有人面無表情,有人滿面討好。

    看著其中几道比較年輕熱切的有些過分的目光,衛樵呵呵一笑,心想“這才正常嘛。”

    衛樵打量著下面眾人,下面的人也在打量他。

    不是面冠如玉卻也說得上英俊瀟灑,不是風流倜儻但也是一表人才。

    李惜鸞目光掃了眼下面神色各異的眾人,又看了眼淡然若定的衛樵,嘴角淺笑一閃,目光冷然的看向衛樓,突然道:“三叔,崇州那邊以前是你主管的,現在出了事,你現在給大家說一下那邊的情況吧?”

    本來倚靠在椅子上的衛樓一怔,抬頭看向李惜鸞,蒼老的眼神急劇一閃。

    不僅是他,下面的眾人也心里震動起來。李惜鸞平時與衛三爺說話畢恭畢敬,多少還帶著晚輩的姿態,今天這句話,不但毫不客氣還隱然將自己當做了衛家的家主,話語充滿了命令意味!

    眾人紛紛皺眉,這可不是好現象。

    衛樓眼神精光閃動,將煙袋拿了出來,一邊裝著煙葉,一邊淡淡道:“衛家的布都是從衛家染坊出來的。”

    衛家的染坊在李惜鸞手里,他這是反戈一擊指責李惜鸞了。

    李惜鸞俏臉清冷,冷哼一聲道:“我不是說布的事情,我是說具体的情況,事情發生的經過。”

    衛樓按著煙葉的大拇指驀然一頓,眉頭忍不住的皺了皺。

    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這一刻誰都明白了,李惜鸞今天是要亮刀了。

    “衛强,你來說。”衛樓將煙嘴放到嘴邊,淡淡道。

    衛强神色一喜,滿臉激動的站了起來,張嘴就道:“……”

    “等等!”李惜鸞毫不猶豫的將衛强已經發到喉嚨的話音打了回去,冷聲道:“三叔,是誰讓衛强插手崇州事務的?”

    崇州那邊名義上的主管的確是衛樓,但實際上崇州那邊的几個掌櫃都是李惜鸞的人。事關衛家生意生命,她自然不會假借他人之手。

    衛樓眉頭緊擰,吧嗒吧嗒煙霧升騰,微眯的眼神透過濃濃煙霧第一次認真的審視起李惜鸞來。

    近三年來,李惜鸞還是第一次表現的如此强勢,咄咄逼人,寸步不讓。

    衛强臉色漲紅,拳頭緊握,雙目陰冷的盯著李惜鸞,但是一見她那充滿壓迫居高臨下的眼神,咬牙切齒的梗著脖子低了下頭。

    衛樵看著俏臉冷肅,眼神凜凜的李惜鸞,想著她昨天晚上在自己懷里軟語求饒,嬌軀柔軟無骨的尤物媚態,這個時候充滿威嚴霸氣,句句如刀似劍的女强人風范,一股莫名的成就感油然而生,恨不得再將她拉入懷里肆虐一番。

    許久,衛樓將煙袋放了下來,手指按著煙葉,漠然道“我讓去的,年輕人,鍛煉一下。”

    李惜鸞雙眸含煞,冷哼道“是嗎,我聽說處事的那家鋪子衛强正好待過。而且負責配合官府驗布的也是當時在衛强手下跑腿的。”

    衛樓一怔,他沒想到李惜鸞竟然調查的這麼詳細。

    而衛强忽然右手顫抖起來,一臉擔憂的看向衛樓。

    衛樓皺著眉頭,吧嗒吧嗒的抽著煙,眼神再次看向了坐在上面的李惜鸞。可惜,李惜鸞已經不是兩年前的的李惜鸞了,他在她冷清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東西,也並不知道他掌握了多少。

    而議事廳里,所有人都目光轉向了坐在前面的衛樓,誰也沒有想到,衛家舉足輕重的衛三爺竟然被李惜鸞三言兩句逼的無話可說,猶豫起來。

    衛偕面露興奮,李惜鸞終于展現她的果斷霸氣了!

    而衛發卻面色凝重起來,崇州的事情快馬加鞭也還要兩天才能到金陵,除非,除非——信鴿!

    李惜鸞雙目冷冽的看著煙霧繚繞中的衛發,淡淡道“三叔,我知道衛强是你唯一孫子,你交出衛家所有生意,頤養天年吧。”

    轟轟轟

    所有人都是腦中轟然一炸,一臉不可思議的看向上面一臉冷然決然的李惜鸞,忍不住的猜測她是不是瘋了,僅憑一些莫須有的東西,就逼迫掌握了衛家近四分之一生意的衛三爺交出所有產業?!

    但旋即所有人的目光又轉向衛樓,想起他一開始就處于的被動局面無法扭轉,忽然心里劇烈的跳動起來。

    衛樓更是在李惜鸞話音一落后右手一顫,雙目驟然爆發著駭然冷芒。佝僂的身体驀然坐直,一臉陰沉的看向李惜鸞。

    議事廳忽然間窒息下來,九月份的天氣卻冷的讓眾人忍不住的打哆嗦。

    “魚儿,將衛强壓下去,直接送官。”在一片冷寂中,坐在李惜鸞身邊的衛樵如同局外人一般,突然間淡淡然開口說道。

    所有人都是一怔,眼神極其詫異的轉向一直猶如透明人一般存在的衛樵,目光說不出的古怪。

    魚儿抬頭看向李惜鸞,李惜鸞酥胸輕輕起伏,冷著俏臉點了點頭。

    魚儿當即一揮手,從門兩邊涌出五六個個家丁。

    “你們,你們敢,我是衛家根正苗紅的少爺,誰敢拿我!”衛强看著一臉冷煞走過來的家丁,一邊靠向衛樓,一邊梗著脖子吼道。

    衛樓抬頭看向李惜鸞,陰沉著臉道“大少夫人,你真的要將衛强送官?”

    他的話音一落,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李惜鸞。這個例子衛家還從來沒有開過,即便衛老爺在世的時候,最多也將打板子然后趕出衛家,從未送過官府!

    李惜鸞俏臉冷煞,滿目冷然的告訴眾人:衛樵的話,就是我的意思。

    衛樵沒有拖泥帶水的習慣,直接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衛樓道“三叔,其他的我也不說了,這些年你從衛家得到的好處實在太多,只要你交出手里的所有生意,其他的我就不再追究。”

    衛樓老臉抽搐,怒極反笑,扶著椅子顫巍巍的站了起來,轉頭一臉冷笑不屑的看向衛樵,那模樣就是告訴衛樵:你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子,說這些實在是太過可笑。

    “啟稟夫人,外面有几個衙役說是奉府尹大人的命令前來聽少爺差遣,現在正在門外等候。”

    驀然間外面一個家丁站在門口,躬身大聲道。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7:39 PM

第九十八章 后手

    衛樵對于衛樓的輕蔑眼神直接無視,看向門口道:“請他們在外面坐一下,給他們上茶。”

    “是!”那家丁答應一聲,轉身離去。

    看著那家丁離去,衛樓的臉色變幻起來。

    衛樵也不顧衛樓的反應,直接看向那几個家丁淡淡道:“將衛强綁了,送給外面的衙役,請他們轉告府尹大人,衛强吞了多少進去,我就要他吐多少出來!”

    衛樓一聽,雙目如劍直射衛樵,縷縷寒光閃爍,蒼老的臉龐緩緩抽搐。

    衛强看著已經圍聚過來的家丁臉色立即慌了,拉著衛樓的胳膊,大喊道“爺爺,救我,救我,我不要去坐牢我不要坐牢啊……”

    他今天是來更進一步的,不是來坐牢的。

    衛樓陰寒的目光在衛樵臉上一掃,又轉向李惜鸞,雙目厲芒閃爍,沉聲道:“大少夫人,你當真要把强儿送官?把事情做絕?”

    李惜鸞雙眸同樣冷光閃爍,一言不發的對著魚儿點了點頭。

    魚儿俏臉冷漠,對著身后招了招手。一個丫鬟立即端著盤子從側門走了進來,直接向著衛樓走去。

    衛樓雙眼微眯,看著眼前厚厚的賬簿,精光一閃,掃了眼端坐不動的李惜鸞,臉色漠然的伸手翻開一頁。目光一掃便是瞳孔一縮,連忙又翻開第二頁,接著是第三頁,一連他翻了七八頁,終于胸口起伏,嘴角冷笑,牙齒緊咬臉龐抽搐的合上了賬簿。

    抬頭看向上面的李惜鸞,神色無比陰沉,牙齒咬的格格響,臉龐僵硬,眼神冰冷,雙目厲芒閃爍的冷聲道“想不到你調查的這麼仔細?”

    上面記載了衛樓當年乘衛家內亂抽取衛家流動銀子在全國各地買下了數万畝地,而且各處在他名下的庄園也有十几個,他私底下的生意竟然已經可以趕上他掌握的衛家生意的一半還多!

    近几年,衛樓名下的店鋪,不但沒有上繳利潤,反而多次要求發銀補救危機,但銀子實際卻被轉移挪用在他自己的生意上!

    酒樓,當鋪,賭場,妓院,衛樓的生意几乎遍及了任何一個利潤豐厚的行業,每年的利潤極其豐厚可觀,卻不停的要李惜鸞給他撥付銀子“補救”!

    衛樵看著下面眼神各異的眾人,見沒有一人出來說話,便看向那几個家丁道淡淡:“先把衛强綁了,咱們再說其他。”

    几個家丁再次圍了上來,動手就要拿下衛强。

    “慢著!”衛樓冷哼一聲,抬頭直視衛樵,冷笑道:“想拿我衛樓的孫子,沒那麼容易。哼,我與吏部員外郎劉聰是多年拜把子交情,一個金陵府尹,還不敢把我的孫子怎麼樣!”

    几個家丁一聽,動作再次一停。

    衛樵嘴角微翹,目光淡然,這老頭藏的還挺深,他得到的資料中,根本就沒有這麼一層關系。

    李惜鸞也是一怔,本來的家事一旦牽扯到官府就有些為難了。

    衛樓見兩人被鎮住,再次冷笑一聲,轉過身對著眾人道:“哼,我衛樓十几歲就跟著大哥四處闖蕩,遇過强盜碰過馬匪,被人追殺遭人勒索,几十年出生入死才有了衛家偌大的基業,如今大哥過世沒多久,他的儿子儿媳就想拿我開刀,謀我的家產!哼,沒那麼簡單,我衛樓還沒死!我倒是要讓大哥讓衛家所有人的看看,他的儿子儿媳是怎麼對待為他擋過刀拼過命的兄弟的!”

    衛樓說的慷慨有力,話音里充滿了憤懣不甘。再配合他一臉的怒氣,當真是受了極大委屈一般。

    他的話音一落,所有人的臉色都不好看起來。他們同樣也是在衛家效勞,德高望重的衛樓今天都受到了如此待遇,將來他們還能有好?下一個是誰?

    許多人都悄悄的湊聚在一起,目光看向上面的李惜鸞,臉色難看的低聲議論起來。

    有人為衛樓打抱不平,有人埋怨李惜鸞卸磨殺驢,紛紛低聲指責起李惜鸞來。

    衛偕皺著眉頭看了眼衛樓,又抬頭看向俏臉緊繃的李惜鸞,低著頭,眉頭緊皺,嘴角輕輕抽搐了一下。

    衛發面色難看,心里卻淡淡一笑,也附和著跟著身邊的人低聲議論起來。

    衛樵淡淡一笑,看著下面表面似乎憤憤不平實則為衛樓聲援施壓的眾人,嘴角微微一翹,對著魚儿輕輕點了點頭。

    魚儿俏臉冷漠的抿著嘴唇,對著后面又揮了揮手。

    一個丫鬟端著盤子,再次走到了衛樓的身前。

    衛樓雙目冷閃,面色冷笑的掃了眼李惜鸞與衛樵,看著盤子的几張宣紙,冷冷一笑,眯著眼掀開一張,砰!他的手指一顫失控的擊打在盤子上,他的雙目驟然大睜,面色無比驚駭。他胸脯急劇起伏,緊繃著老臉死死的咬著牙,縮著脖子身体僵硬晃晃悠悠一屁股的坐到了椅子上。

    那丫鬟很是盡職,將盤子一直放到他眼前。

    衛樓咬著牙,臉龐狠狠抽搐,他右手顫抖,雙目閃爍的再次揭開了一張,他眼神駭然之色再閃,眼神微眯顫巍巍的又打開最后一張,看到最后一張的時候,衛樓瞳孔驟然再次一縮,臉龐青筋暴露,好似失去控制一般,劇烈的抽搐著,太陽穴更是高高的鼓起,不停的跳動。

    衛樓胸口急劇的起伏被他死死的壓制著,呼吸難抑,臉龐抽搐,咬著牙雙目血紅眼神陰厲的抬頭看向上面的李惜鸞,一字一句道:“好!好!好!不愧是大哥的儿媳,不愧是大哥選定的接任者,想不到你一開始就對我有了防范,更是隱忍到今天才發作,好啊!好啊!連我都看走眼了啊!”他左手緊緊的抓著椅柄,白色的骨頭清晰可見,跳動的青筋變成血紫,顫抖間滴滴鮮血落地。

    李惜鸞雙目冷如電,冷聲道“哼,別我想那麼厲害,是爹臨走前安排的。”

    衛樵淡淡一笑,緩緩的坐了回去,李惜鸞這句話,足以將剛才衛樓一番慷慨陳詞帶給大家的不安一掃而清。

    果然,本來下面還為衛樓憤憤不平的眾人一聽這話當即神色一變,紛紛轉頭看向衛樓。衛老爺臨走前的安排,那就是衛老爺生前就開始防備衛樓,顯然是衛樓做了什麼讓衛老爺忌憚的事情,那就不是衛家人圖謀衛樓的財產了。

    衛樓一怔,旋即被壓制的胸口急劇起伏起來,氣息粗重,臉色瞬間古怪起來,蒼老的臉皮左右抽搐,上下拉扯,似哭似笑,極其難看猙獰。

    眾人看著衛樓坐在那里大口喘氣,神色悲喜交加古怪莫名,渾身顫抖,眼神戰栗,都皺著眉頭疑惑起來。

    —衛樓究竟做了什麼?那几頁紙上面有寫了什麼?

    李惜鸞微微皺眉,道:“三叔,只要你交出手里所有生意,我既往不咎。”

    衛樓胸口起伏,氣息粗重,聽了李惜鸞的話,扯著嘴角,眼神冷笑的緩緩轉過頭,看著上面一臉漠然的李惜鸞,忽然雙目一睜咧嘴大笑“呵呵,既往不咎?既往不咎!哈哈……哈哈……哈哈哈……”

    衛樓好似受了什麼刺激癲狂一般,看著李惜鸞哈哈大笑起來,左手拍在椅柄,使勁的搖頭,笑的老淚縱橫,笑的腰都直不起來。

    衛樵淡淡的看著他,眉頭卻忽的皺了一下。

    下面的眾人也同樣古怪起來,相互對視著,目光緊緊的盯著衛樓身上。

    “不錯!我是與陳家有勾結,當年我也的確出賣過大哥!”衛樓忽然冷哼一聲,驀然站了起來,一臉冷笑的看向上面的李惜鸞,沉聲說道。

    他這句話猶如驚雷轟然炸響,將整個衛家議事廳炸的一塌糊涂,炸的所有人目瞪口呆,靜謐無聲。

    李惜鸞一怔,秀眉微蹙,她沒想到衛樓竟然敢當眾說出來。

    衛樵眉頭一挑,臉色露出凝重之色。衛樓既然敢當眾說出來,那顯然就是有恃無恐了。

    其他人本來還對衛樓心存同情,這一刻卻是被駭的不敢出聲了。

    衛家德高望重舉足輕重的衛三爺,竟然是陳家的奸細?還曾經出賣過衛老爺?

    所有人都覺得荒謬,但這一刻卻又是如此的真實!

    眾人能夠清晰聽到自己心髒咚咚咚的跳動,目光在站著的衛樓與坐著的李惜鸞身上來回的巡視,有些人隱隱都感覺到自己在顫抖,在恐懼。

    衛樓看著李惜鸞冷漠的神色,壓著內心洶涌而出的憤怒,臉角抽搐著,牙齒咬的格格作響。回頭看了眼一臉驚駭莫名看著自己的眾人,吸了口氣,心里猶自憤恨難平的冷然笑道:“不錯,我當年的確出賣過大哥,陳家手里也的確有我的把柄。”

    眾人心里震動,卻也終于明白衛家為何在金陵舉步維艱了,看向衛樓的神色由先前的同情變成了憤怒,怨恨。

    衛樓絲毫不理會眾人的神色,胸口起伏的看向上面的李惜鸞咬牙切齒的恨聲道“當年我們衛家連現在的蔣家都不如,而陳家卻比現在還要强大,本來我們與陳家硬碰就是以卵擊石,而大哥他卻執意要搶奪衛家與官府的生意。我們大多數人都認為必輸無疑,得罪陳家定然沒有好結果,紛紛自謀出路!我辛苦那麼多年換來的東西,憑什麼要因為他衛重的一意孤行而葬送。哼,正好陳家人那個時候找到我,我自然要為自己留條后路。可是,哈哈,万万沒想到,几乎所有人都沒想到,衛重他竟然贏了,將不可一世的陳家狠狠的打了個耳光。后來,衛重更是與陳家針鋒相對起來,陳家也自然視衛重為眼中釘,哈哈,兩家就這麼對峙起來。所有人都不看好衛重,但是衛重他偏偏一路走了過來,更是在三年前的金陵商會上,一舉驚人的奪了一直被陳家霸占的的商會會長!之后衛家便如日中天,半年,僅僅半年就超過了金陵霸主陳家,成了金陵名副其實的第一大布商!”

    衛樓一口氣說這麼多,眼神冷熾的看著李惜鸞,就好似在看當年的衛老爺衛重一般,神情敬畏羨慕恐懼怨恨……

    眾人不少都是跟著衛老爺一路走過來的人,對于這段歷史自然不會忘記,但是再次聽衛樓一說,還是忍不住的激情澎湃的顯露在臉上。

    衛樓說的遠沒有韓元寫的詳細,但是聽著衛樓說完,衛樵還是忍不住的一陣激動,熱血沸騰。

    李惜鸞俏臉不動,目光淡淡的看著衛樓。几年她已經習慣的作為了上位者,不管下面的人說什麼,她都神色不變,不漏一絲內心感情。

    衛樓一番話說完,似乎發泄了不少,再次抬頭看向李惜鸞,一臉惋惜的冷笑道“可惜啊,大哥他儿子生的晚,走的也太早,可還是有個好儿媳,不然,這衛家就是我的了。”他說著,一臉笑容的遺憾感慨。

    李惜鸞秀眉微蹙,冷聲道“你既然都敢說出來,也一定有后手保命,說吧,看看能不能讓我饒過你。”

    衛樓看著李惜鸞,眼神微眯,一臉欣賞的笑著道:“你很不錯,難怪大哥當年會將衛家托付給你,你的確比我几個儿子孫子都要强上不止一籌。我本想撮合你與衛强,可惜,你太聽大哥的話,不然做我孫媳婦,將來衛家還是會在你手上發揚光大,重現昔日的輝煌!”

    眾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了衛樓身上,臉色憤怒仇恨,但見他如此一副勝券在握,不由得猜測他究竟有什麼后手?

    衛樵看向一臉淡然輕笑的衛樓,也面露凝重。

    衛樓轉頭看著眾人復雜的目光,又轉頭看向李惜鸞,神色淡笑道:“想知道也簡單,我在衛家待了這麼多年,總要有點回報。”

    李惜鸞神色不動,俏臉卻煞氣漸起,聲音冷漠道:“你要什麼回報?”

    衛樓陡然眼神冷厲,臉角森硬,仰著沉聲道“我要你將我手里的生意全部轉讓給我,另外,崇州的生意我也要三分之一!”

    嘩!

    眾人猛然倒吸一口冷氣,雙目駭然不可思議的看向衛樓。

    衛家在金陵的生意基本被衛樓掏空,他還要崇州生意的三分之一,這無疑就是要了衛家一半的財產!

    衛樵淡淡然的看著他,心里盤算著他的底牌究竟是什麼,竟然讓他如此自信的認為李惜鸞一定會答應他。

    李惜鸞冷哼一聲,清冷的面色煞氣凝重,冷聲道:“我憑什麼要答應你?”

    “就憑這個!”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7:41 PM

第九十九章 當姑奶奶是白吃白喝的

    衛樓一句話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迎向了他右手舉著的那個長方形細長盒子。

    議事廳落針可聞,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衛樓手里的盒子吸引過去。都在猜測他盒子里裝的是什麼,能夠給他如此的底氣!

    衛樵輕輕抬頭,目光凝重卻也有些好奇。

    李惜鸞雙目冷然,在眾人急切好奇的神色中忽然冷哼一聲。

    這一聲頓時將所有人都給震醒,紛紛收斂神色,但目光還是盯著衛樓舉起的盒子上。

    衛樓蒼老的臉龐充滿了得意的冷笑,他環顧眾人一圈,抬頭看向李惜鸞,淡淡道:“大少夫人,只要你答應我的要求,我就當做今天什麼也沒發生。一旦我拿了出來,一切可就沒再談的余地了。”

    李惜鸞面無表情,氣勢儼然的盯著他,冷聲道:“三叔,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交出一切生意便可頤養天年。如果你真要頑抗到底,就不要怪侄媳婦我無情。”顯然,李惜鸞對他的耐心也差不多了。

    議事廳再次靜了下來,兩人都對對方下了最后通牒,現在就看誰實力更强,手段更高明了。

    衛樵微微皺眉,面色微凝,心里也在暗暗猜測盒子里究竟是什麼東西?

    衛樓雙目冷厲的看著李惜鸞,冷冷一笑道:“好,既然你不肯給,那我就自己拿!”

    說完,他放下盒子,衛强連忙雙手捧住,衛樓臉色肅然,緩緩的解開上面的錦繩,挽起袖子,小心翼翼的打開盒子,然后雙手捧兩端,面色恭敬的輕輕的抬出一卷有些泛黃的卷紙,中間一道白色布繩捆著,一看就是有些年頭。

    所有人都停止了呼吸,雙目凝肅的看向衛樓手里高舉的卷紙。

    衛樵眉頭緊皺,下意識的看了眼李惜鸞。

    李惜鸞依舊神色不動,只是眉頭不動聲色的輕輕蹙著。

    衛樓臉色沉然的環顧一圈,最后看向李惜鸞,神色堅毅的沉聲道:“我再叫你一次大少夫人,只要你點頭,我立即將它放回去。”

    議事廳安靜的可怕,衛樓的話音還在回蕩,眾人將目光轉向李惜鸞。

    咚咚咚,心髒劇烈的跳動著,几乎所有人都隱隱有種窒息的感覺。

    走到如今一步李惜鸞自然不會妥協,驀然站了起來,向前走了几步,俏臉清冷聲音堅定不可移道“那我最后叫你一次三叔,只要你交出手底一切生意,我就保證你可以安心頤養天年。”

    衛樓臉龐一抽,胸口起伏,冷笑一聲道:“好!既然你非要撕破臉皮,那我也不會再在乎這點香火情!”

    說完,他就動手去解卷紙上的白色布繩。

    李惜鸞神色漠然,俏臉冷霜遍布的盯著衛樓的手里的宣紙。

    衛樵心里思索一陣,也跟著站了起來,走到李惜鸞邊上,臉色微凝的看著衛樓手里的卷紙。

    其他人一紛紛將目光投了過來,眼神里有凝重有熱切。

    白色布繩解開,放入盒子里,隨著卷紙的輕輕摩擦聲清晰入耳,所有人屏氣凝神,大氣不敢喘。

    “當今首輔傅閣老的親筆手書:吾之友。”

    衛樓輕輕打開,舉在頭頂,沉聲道。

    衛樓話音一落,議事廳里涼風颼颼,很多人都忍不住打了寒顫。

    當今首輔的親筆手書,吾之友!

    吾之友?李惜鸞看著那落款印泥,嬌軀忍不住的一顫,俏臉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誰有了這個手書,都足以橫行大齊每一個地方,足以讓任何一個封疆大吏十里相迎。

    如果有人說,這几個字千金都買不到,大齊沒有人不信!

    如果將衛家陳家楚家的財富加起來,有人說不賣,也不會有人奇怪!

    這簡簡單單的三個字,他的威力無人可以預計,也沒有人敢低估!

    三個“字”或許並沒有多少價值,也不值得收藏品鑒,但是那三個字的意思,卻是誰也不敢忽視輕視。

    吾之友,那是首輔的朋友,更是寫出了出來,送了出來。這里面表示的含義,任何一個有點腦子的人都會明白!

    首輔站在他背后,一切有首輔撐腰!

    一瞬間,議事廳的所有人都鎮住了。這一刻他們終于明白衛樓為何如此霸氣的肯定李惜鸞一定會答應他的要求了,有了這個手書,即便衛樓强取豪奪占了整個衛家,也沒有人能夠把他怎麼樣。

    李惜鸞俏臉蒼白,玉拳握拳,抬著頭,蹙著眉頭雙目緊緊的盯著那三個字。

    衛樵不動聲色的退后几步,對著門口招了招手,立即一個家丁悄步走了進來,衛樵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几句,他立即點頭,轉身又悄步離去。

    衛樓一臉沉然的看著李惜鸞,雙目冷閃道:“衛夫人,你覺得這個,夠嗎?!”

    李惜鸞嬌軀一顫,俏臉難掩驚色,低頭看向衛樓,銀牙緊咬,强自鎮定,眼神急急閃動思索起來。

    衛樵輕輕走了過來,悄無聲息的站在李惜鸞邊上,給了她一個“一切有我”的肯定眼神。

    李惜鸞微微一愣,旋即展顏勉强一笑。

    衛樓看著兩人的作態,也不奇怪,將卷紙卷起來,冷笑道:“怎麼樣,衛夫人,衛公子,我現在要崇州一半的生意,你們可敢不答應?”

    李惜鸞俏臉怒色一閃,但心里卻顯的極其無力。衛家不過一介商人,首輔的一個條子就足夠讓衛家飛灰湮滅,何況還是親筆所寫的“吾之友”。

    衛樵看著衛樓淡淡然一笑道:“衛三爺,你這手書,哪里來的?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衛三爺藏得倒嚴實。”

    衛樓雙目冷然,不屑的冷哼道:“這是我一老友轉贈,他當年曾救過傅閣老的性命,傅閣老寫此手書贈送于他。我這老友身前沒有子女,過世后便轉贈于我。”

    衛樓自然知道衛樵打的什麼心思,一邊將卷紙撞入盒子里,一邊漠然道。

    衛樵右手不動聲色在李惜鸞背上輕輕拍了兩下,看著衛樓笑道:“三爺不要急著裝,我們沒見過傅閣老的筆跡,卻是要找人驗證一下才行。”衛樵並不在乎衛樓這個卷紙這麼來的,他只是在拖延時間而已。

    李惜鸞抿了抿嘴,見衛樵神色自若,心里悄悄鎮定不少。

    衛樓嘴角冷笑一聲,本來蓋起盒子的手停了下來,看向衛樵淡淡道:“哦?那不知道衛公子要找何人驗證?”

    蹬蹬蹬

    衛樓話音一落,側門便響起了蹬蹬蹬的腳步聲。

    衛樵嘴角微翹,轉過頭,小辣椒傅青瑤踏著小蠻靴,仰著俏臉蹬蹬蹬走了進來。

    也不顧其他人,直接走到衛樵身邊,抬頭看向他好奇道:“什麼好看的?還能嚇我一跳?”

    衛樓見傅青瑤是個一身襦衣,俏臉白皙,模樣俊俏的小姑娘,看著衛樵嘲笑道:“衛公子,這就是你說的可以鑒定傅閣老筆跡的人?”

    “鑒定傅閣老的筆跡?在哪里?”傅青瑤一聽“傅閣老”,當即轉頭看向只有一個“傅閣老”,指誰問都不用問。

    衛樓一怔,仔細打量起傅青瑤,眼神遲疑道:“你認識傅閣老的筆跡?”

    傅青瑤一聽這個,當即瓊鼻一翹,俏臉得意道“當然,他還曾經向我求教來著。”

    衛樓本來將信將疑,如今一聽卻是嘴角冷笑一聲,將盒子里的卷紙又拿了出來,輕輕打開,放在傅青瑤眼前,淡淡道:“既然傅閣老還向你請教書法,那你肯定認得傅閣老的印泥了?”

    傅青瑤俏目閃亮低頭看去,看著“吾之友”三個字,立即便皺著眉頭,許久,低聲道:“這不太像是他的筆跡?”

    “不是傅閣老的?”李惜鸞一聽,雖然不知道這小姑娘是誰,還是俏臉激動道。

    傅青瑤皺著眉頭,俏臉糾結道:“我不敢肯定,這字五分相,印泥我不認識,他已經很多年不寫詩題字了。”

    衛樓一聽,冷哼一身,看向衛樵道:“衛公子,如果你只是不知道從那里找來個小丫頭鑒定傅閣老的筆跡,那恕老夫不奉陪,如果你們不答應將衛家崇州生意分我一半,我就要用其他辦法了。”

    有傅閣老的親筆字在手,想要搶奪衛家的財產,簡直是大材小用,易如反掌。

    小辣椒本來並不知道這里發生了什麼事,一聽這個難看的老頭一開口就是要衛家崇州一半的生意,見多識廣的她當即明白了,也怒了。

    “我與傅煬現在吃的喝的都是衛家的,你一開口就是一半,當姑奶奶是白吃白喝的!”

    小辣椒一怒,當即喜形于色,付諸行動。衛樓正在將卷紙放入盒子里,小辣椒一個突然躍進,右手閃電般的將那卷紙搶了過來,在衛樓大驚失色中,小丫頭雙手一用力。

    咝咝

    那張頗為老舊的卷紙立即兩半,四片,八分……

    最后小辣椒一咬牙,扔到地上,狠狠的踩了几腳,然后在衛樓驚愕不知所措中,怒道:“不要是說是假的,就算是真的,姑奶奶我也撕了不知道多少張了。你要是想要,就去找他再寫,哼!”

    小辣椒說完,扭著小屁股抬腳就走,心里暗道“哼,有本事他就讓我回去!”

    小辣椒蹬著小蠻靴蹬蹬蹬的走了,留下后面一地的紙屑。

    除了衛樵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如果他們有眼鏡的話,早就跌碎一地。

    李惜鸞率先回過神,看著衛樵俏臉緊張道:“小叔,她……”

    衛樵呵呵一笑,道:“沒事,沒事,有事她抗著。”

    李惜鸞俏臉一怔,見衛樵不像說笑,俏臉猶自驚疑未定抿著櫻唇點了點頭。

    衛樓先是滿臉驚愕,目瞪口呆,待見小辣椒轉過側門就消失不見,臉色瞬間鐵青,怒目圓睜,右手顫巍巍的抬起指著那側門,氣息急喘道:“你你你……”說著,身体一僵緩緩就倒了下去。

    衛强一見,立即將他扶到椅子上,神色急切的喊道:“爺爺……爺爺……”

    衛樵看著下面依然驚訝的說不出話的眾人,淡淡一笑,道:“來人,把這些紙屑掃了。滿地的碎紙片,太影響干淨整潔了。”

    衛樓坐在椅子上,雙眼泛白,指著衛樵口齒模糊道:“不要掃,不要掃……”

    衛强連忙轉頭,衝著衛樵喊道:“你沒聽到嗎,我爺爺讓你不要掃!”

    衛樵眉頭一抬,看向他。

    衛强立即一窒,臉色一白連忙轉頭繼續看向衛樓。

    衛樓胸口起伏不定,右手顫巍巍的豎起,嘟嘟囔囔含糊不清道:“不要掃,不要掃……”

    衛樵看著他,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上前握住他的手,一副何苦來哉的說道:“三叔,已經是碎紙屑了,沒用了,還是扔了吧。”

    下人很快就拿著掃把簸箕走了進來,而衛樵正好卡在衛樓的視線上,他胸口起伏,神色急切,使勁的抽著被衛樵握緊的手,急聲喘氣道:“不,不要扔,還還有用……”

    他還沒說完,下人就端著簸箕向側門走去。

    衛强低頭扶著衛樓,一動不敢動,生怕衛樵乘機將他壓出去交給衙役。

    衛樓看得又是一陣急切,左手扶著椅柄想要站起來,衛樵卻拉著他的右手不放,他渾身顫抖,憤怒交加眼睜睜的看著那下人出了門。

    他氣息愈發粗重,雙目陰沉的看著衛樵,鼻息重重道:“好!好!好!你們,果然,好樣的!”

    衛樵淡淡一笑,看著衛强道:“三叔,你頤養天年的銀子不用子孫給了,我們衛家出了。”

    先前衛樵李惜鸞的意思就是要求衛樓交出所有生意,對于他的財產卻並沒有吞並的意思。而如今衛樵這句話的意思,顯然就是一分錢都不想給他留了。

    衛樓臉角狠狠一抽,眼神厲芒爆閃,胸脯不停的起伏,顯然氣急。衛强縮著脖子,一句話都不敢說。

    其他的眾人現在還在驚駭中,那堪比尚方寶劍的“吾之友”,就這麼被一個莫名其妙跑出來的小丫頭給撕碎了?

    過了許久,衛樓總算緩過氣來,雙目陰沉的看著面前的李惜鸞與衛樵,冷笑道:“你們撕了那卷卷紙就等于死罪,現在還想著吞並我的財產?哼,即便沒有傅閣老的手書,你們也一樣不敢拿我怎麼樣!”

    衛樵眉頭一挑,笑道:“怎麼?衛三爺還有底牌?”

    衛樓嘴角掛著陰冷的笑意,冷聲道“當然,我跟衛重這麼多年,他做了什麼,我几乎都知道!”
作者: fk2010    時間: 2017-5-22 07:42 PM

  第一百章 我可以交出全部

    無商不奸,這句話雖然不能說完全正確,但几乎可以說是**不離十。

    尤其是在這個時候做生意,光明正大,堂堂正正,根本就別想做成生意。而衛老爺能夠一舉將陳家擊敗,暗中打通多少關節,做了多少“違法”之事,或許心安,但不見得就完全見得了光。

    衛樓這句話,充滿了威脅意味。

    李惜鸞俏臉帶煞,眼神冰冷。在她心里,公爹几乎與父親同樣尊敬崇拜,誰對他不敬,李惜鸞都不答應。

    衛樵淡淡一笑,對著站在邊上的几個家丁道:“來,扶衛三爺到后面,我與他單獨談談。嫂子,你繼續。”

    李惜鸞秀眉微蹙,認真的看著衛樵,輕輕點了點頭。

    衛樓嘴角微翹,冷笑一聲,甩開過來的几個家丁,大搖大擺的向右邊側門走去。衛强渾身哆嗦,咬著牙猶豫還是立即跟在了衛樓的身后。

    衛樵揮了揮手,那几個家丁立即跟著他,向著側門走去。

    李惜鸞坐回主位,立即俏臉儼然,雙目凜凜的在下面一掃。

    所有人立即噤若寒蟬,强勢無比的衛三爺都逼到這份上,他們哪里還敢多說一句。看著李惜鸞與衛樵的神情,似乎傅閣老的親筆“吾之友”被撕,根本就是無關小事。

    “好了,現在說說金陵的事。”衛樵走出側門的時候,李惜鸞聲音漠然響起。

    議事廳后面的小客廳內,衛樓淡然的坐在那里,端著一杯茶,輕輕的抿著,一副走親訪友的悠閑模樣。

    衛樵緩步走了進來,看著衛樓悠閑喝茶,淡淡一笑,扯著他邊上的衛强的肩膀將他提了起來,然后對著外面道:“將衛强少爺請到隔壁用茶。”

    衛强一聽,頓時臉色大變,轉過身對著衛樓吼道:“爺爺,救我,救我,我不要坐牢……”

    衛樓微微皺眉,又看了眼已經坐了下來的衛樵,冷聲道:“衛少爺讓你去你就去。”

    衛强一聽衛樓的話,頓時面如死灰,還以為衛樓不管他了,扯著衛樓的胳膊就大喊大叫“爺爺,爺爺,我不要坐牢,我不要坐牢啊……”

    衛樵淡淡一笑,對著几個家丁一點頭,那几人立即硬扯著衛强,拖拽出去。

    耳邊衛强不停驚慌失措的哭喊,衛樵笑著看向衛樓道:“怎麼樣,三叔,有什麼說什麼吧?”

    衛樓坐在椅子上,轉頭看著衛樵,嘆了口氣道:“有時候,我還真羨慕大哥,儿子生的好,媳婦也娶的好,天下的好事,都被他一人給占了。”

    衛樵輕輕一笑,道:“我想三叔應該會告訴我一些我不知道卻會讓我比較驚奇的事情。”

    衛樓翹著嘴角冷哼一聲,冷著臉轉過頭,悠悠笑道:“不錯,大哥他當年的確做了許多不法之事,但也沒有什麼傷天害理,天怒人怨之事,說起來,大哥在商人里,絕對算是個君子。”

    衛樵淡然笑著,沒有接話。

    “即便是君子也會發怒的。”衛樓嘴角翹起,接著眼神追憶,悠悠道:“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當年陳家被大哥几招打的毫無還手之力,徒有招架之功,狗急跳牆之下……竟然收買了金陵的藍衫幫要暗殺大哥!”

    衛樵眉頭微皺,抬頭看向衛樓。這些,他完全不知情。

    衛樓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本來他們算計的也很好,可是那天也不知道為什麼,你大哥衛崢突然說要代大哥去。衛崢一向舞刀弄槍,對于家里的生意很少關心,以前大哥頗為這個發愁,一聽自然欣喜,當即就允了。結果走在半道上,就遭人截殺。好歹老大有些武藝,硬是殺出重圍跑了出來,給大哥報了信,說完就死了。他四十歲才有你們兄弟,雖然表面嚴厲,心里卻把你們看得比家里生意還要重。一見老大慘死在眼前,而且還是代他去死,大哥悲憤交加,怒火衝天。他半生走南闖北,認識的江湖人無數,而且他為人豪爽大氣,結為知己兄弟更不在少數,失去理智的大哥,直接召集了不少亡命之徒,當夜將藍衫幫兩百余口盡數屠盡,當天夜里更是殺入陳家,將陳家殺了個血流成河屍体遍地。不過陳家當時已經得信,重要的人都藏了起來,即便如此,陳家當時的家主還是被被怒火中燒失去理智的大哥一刀殺了,而且還砍斷了陳家二老爺,現在陳家家主的雙腿!”

    衛樵本來還以為衛樓會說出衛老爺貪贓枉法强取豪奪的把柄,沒想到竟然會是如此的秘辛。

    衛樵本對為衛老爺的認識很是模糊,但是聽了衛樓的話,心里忽然生出許多異樣的感覺。他能夠想象那個時候的衛老爺是何等的憤怒滔天,內心是何等的憤懣痛苦。

    衛樓瞧見衛樵臉色變化,淡淡的哼了聲,道:“這件事在金陵震動很大,但是大哥當時已經失去理智,强橫的近乎無禮,當時金陵上下很多人都想拿他,卻硬是拿他沒有辦法。但即便如此他還是憤怒難當,一心要置陳家于死地為老大報仇。雖然當時消息被封鎖,但有些人還是知道了,他們紛紛膽寒退避三舍,加上官府的施壓,大哥知道不能如願,便在商場報復陳家,沒有半年,陳家在金陵就近乎被壓的喘不過氣奄奄一息,而崇州已經是衛家一家的天下。”

    衛樵咬著牙,臉色崇敬,心里澎湃不已。

    這樣人才是真正的男人,真正的父親!為了孩子可以不顧一切,為了復仇也可以蠻橫無理。大丈夫就應該快意恩仇,那里會去想那麼多,為了守護的東西,可以毫不猶豫的付出一切,是為真男人。

    “不過可惜”衛樓語氣感慨,道:“大哥他太過重情,老大在世除了不願接手生意外,其他都很好,孝順開朗,精明能干,大哥在他身上能看到他年輕時候的影子,因此心里看他特別重,如今代他一死,大哥心里就重重的壓了一塊石頭,加上不顧一切的與陳家爭斗,心里煎熬身体透支,很快就倒了下來,沒有多久就油盡燈枯,打熬不住。”

    衛樵雙目泛酸,輕輕點了點頭。按照老爹的性格,這樣下來的確很正常。

    衛樓看著衛樵有些悲戚的神色,淡淡冷笑道:“大哥一死,衛家大大小小的掌櫃沒了壓制,立即就分崩離析。陳家反扑,楚家崛起,衛家一下子從金陵第一,落到了第三。”

    衛樵臉龐抽搐,滿心激動,深深的吸了口氣。喉嚨聳動著,很快收斂臉上神色,抿了抿干燥的嘴唇,輕輕一笑,也明白了衛樓的意思。這件事一旦公布出來,不但會將衛老爺聲名盡毀,也會將衛家推入絕境。

    衛樓說完,端起茶,輕輕吹了一口,感慨道:“大哥一世英雄,想不到會落到如此田地。”

    衛樵聽著他語意雙關的話,看著他有恃無恐,一副吃定她模樣,呵呵一笑道:“衛三爺,這件事已經過去四年了。而且,爹在臨終前,特意交代了你的事情。”

    “哦?大哥都有什麼交代?”衛樓淡淡一笑,放下茶杯道。

    衛樵湊近一點,面色異樣道“爹在臨終前說,以前的金陵府尹,也就是現在的大理寺卿的九夫人……”

    衛樓一聽,當即臉色一變,雙目圓睜道:“不可能,大哥他不知道的!”

    大理寺卿正三品,參與朝政的朝廷大員。

    衛樵淡淡一笑,道:“聽說袁大人目前只有九夫人那一個儿子,現在都聽說要出任一方刺史……”

    衛樓臉色不停變化,雙目駭色閃爍,右手不停的閃爍。

    袁哲有惡名,善酷刑。傳聞有些犯人一旦入了大理寺,什麼都不用問,自己就會從三歲尿床開始將一切吐露個干干淨淨。死在他手里的人,個個慘不忍睹不計其數。

    如果讓他知道他衛樓與他九夫人有染,而且那個孩子很可能不是他的?

    那……

    “崇州的生意我不要,衛家的生意我全部交出來,但是這件事只能你們兩個人知道。”衛樓眼神閃爍,臉龐抽搐的看著衛樵沉聲道。

    衛樵淡笑著看著他,沒吱聲。

    衛樓眉頭緊擰,一咬牙又道“所有生意我也可以交出來,但其他的財產要留給我!”

    衛樵淡淡一笑,沒說話。

    衛樓臉角抽搐,怒聲道:“我可以交出全部,但是庄園地產必須留給我!”

    衛樵搖了搖頭,道:“庄園給你一個,地產給你一千畝,其他的,都歸衛家。”

    “你!”衛樓當即怒目一睜,差點喘不過氣,厲吼道:“你休想,大不了魚死網破!”

    衛樵嘴角微翹,有些嘲諷的看著他,從懷里掏出一張燙金的名帖,輕輕打開。

    衛樓一看就是驀然雙目一睜。

    那燙金名帖上,只有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傅明正。

    傅明正,傅閣老的第五子。

    衛樓在金陵待了十几年,這位傅大人他自然不會不知道。

    但是,衛樵為什麼會有他的名帖?他可是一品大員,是傅閣老最得意的儿子!將來很可能會成為首輔的人!衛樵憑什麼會有他的名帖,一個小小的商人之子,憑什麼會有一品大員的名帖!!

    衛樓不信,卻不能不信。這種人的名帖即便轉送那身份也要非同一般,根本就不是金錢其他能夠買到的!

    憑什麼,衛樵能夠結實那高高在上的人物!憑什麼,衛樵能夠讓傅明正送他名帖!

    憑什麼!

    衛樓神色猙獰,眼神駭然,心里怒吼咆哮,掀起滔天駭浪。

    衛樵在衛樓雙目圓睜中,淡淡道:“剛才撕你那張卷紙的人,是傅閣老的妹妹,傅青瑤。”

    咚咚咚

    衛樓身体一挺,喉嚨瞬間窒息,仰著頭,他只感覺自己的心髒要跳出來,雙目血紅,眼神駭然不可思議。

    如果沒有傅明正的名帖,他或許不相信,但是有了!那小丫頭很可能真的就是傅閣老的妹妹!

    傅閣老的妹妹,住在衛家?

    衛樓右手捂著心髒,臉色蒼白,瞳孔大睜,渾身顫抖。

    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衛樓雙目圓睜,心里怒吼彷徨,這個時候,他忽然間覺得,自己費盡心機買來的卷紙,從頭到尾的自信,或許在衛樵眼里就是街頭的雜耍,甚至他心里一直都在偷笑!

    衛樵淡淡然一笑,朝著外面喊道“來人。”

    立即,魚儿與一個丫鬟,端著盤子走了進來。

    魚儿看著坐在椅子,身体僵硬抽搐,臉色蒼白,雙目圓睜,神色猙獰無比駭人好似隨時都會死去的衛三爺,俏臉古怪的看著衛樵,抿著嘴輕聲道:“少爺。”

    衛樵呵呵一笑,站了起來,道:“給衛三爺順順氣,然后請他簽字畫押。”

    魚儿輕輕點了點頭,看著衛三爺一副大限在即模樣,抿著小嘴,心里卻暗驚:“也不知道少爺跟他說了什麼,嚇成這樣。”

    衛樵也不再理會衛三爺,又向著議事廳走去。

    今天要處理三件事,這才第一件。

    “嗯,既然是那伙計是被人收買,鋪子也已經解封,我也不再追究。現在說染色配方被盜的事。”

    衛樵剛剛走到門口,李惜鸞淡淡含著威壓的聲音就傳了出來。

    衛樵悄步走了進去,看了眼下面議論紛紛的眾人,對在李惜鸞點了點頭,坐了下來。

    李惜鸞本來心里對衛樓還拿不准,一見衛樵點頭,當即對他輕輕一笑,一身輕松,將目光再次滿含威勢的看向下面。

    “染色配方真的被盜了?”

    “怎麼可能?配方布置還是衛老爺身前留下的,根本就不可能有人偷的了?”

    “是啊,知道藏匿地點的也沒几人,一定是家賊……”

    “不錯,這配方一旦被偷,衛家損失將無可估量……”

    下面的衛偕見衛樓一臉淡然的走進來,心里松了一口氣,卻又旋即緊皺眉頭。這染色配方是一個布商的根本,一旦被偷,后果孰難預料。

    衛發也跟著皺眉,目光卻看向衛樵,眼神閃爍,不知道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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